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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林笛兒]飄洋過海來愛你(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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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30 21:50:38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三章 花之物語(八)
  
  一直生活在都市裡,很少真正體會到夜晚的黑暗。山裡的黑夜是名副其實的黑夜。大島浩挽住冷以珊的手臂,一直在黑暗的山徑上行走著。
  
  「為什麼白天不來,這黑漆漆的,你不害怕嗎?」越靠近墓地,冷以珊的身子越發冰冷,微微有些顫慄,大島浩的手臂不禁帶了力,想把身體的熱量傳遞給她。
  
  「就是要挑黑暗時來,這樣好像和翼在同一個世界裡,離他近一點。」她舒緩了嘴角的肌肉,從他的手臂中抽出手,「我自己走。」
  
  大島浩有片刻的恍惚,「你很唯心,以珊!」他不勉強她,與她並肩走著。
  
  冷以珊停住腳,自諷地一笑,「我知道這世上沒有鬼神,可我願意想像他們的存在。這樣,你生命中的親人即使離開了你,也覺得只是去遠方旅行,很想念他們的時候,可以跑到這裡和他們說完話,他們就在一邊默默看著你,微微笑著。」
  
  「我不願意這樣想,塵歸塵,煙歸煙,走了就是走了,要是真的有鬼神存在,你永遠也不會屬於我。」大島浩鬱悶地吐了口氣,不掩飾語氣中的酸味。
  
  渡邊翼在冷以珊心中占的地方太大,把他都快擠出界了。
  
  「浩,今天就是來和翼告別的。」她低著頭,一直向前走著,「如果我哭,你也不要問。我想把所有的淚水一次流盡,以後和你一起的時候,我就只會開心的笑。」
  
  「好吧!」他捏了一下她的掌心,心疼地說。
  
  沉默籠罩著二個人。渡邊翼就是他們中間,對他的想念,分別遊蕩地兩個人的腦海裡。
  
  渡邊翼的墓碑在青山之間,靜靜地佇立著。
  
  冷以珊蹲下身,藉著微弱的星光深情地凝視著渡邊翼溫柔的笑臉,纖細的手指一遍遍地撫摸著他的額頭、唇瓣、臉腮……
  
  「翼,有幾天不見了!你還是老樣子,而我卻變了。以後,可能不會常來看你,但是那些特殊的日子,我都會記著的。我要和浩結婚了。我遵從我心中的感覺,接受了你的安排,讓愛延續。」
  
  說著,她有些哽咽,摀住嘴有好一會發不出聲音。大島浩緊抿著唇,站在她身後,神情有點僵硬。
  
  說不會和一個過世的人爭風吃醋,但一遇到狀況,那種妒忌就泛出心底,還真不是普通的酸。
  
  「我會全心會意的愛浩。浩在過去的日子裡,過得非常的孤單和辛苦,我渴望他和我一起後,會真的感覺到家的溫暖,我怕我做不好,你如果在看著我,就幫幫我。翼,不要埋怨我的變心,這一輩子我要和浩好好的過。歲月終無敵,有一天呢,我們如果在另一個世界相遇,我會把我全部的愛留給你。」
  
  俊眉狠狠地打成了一個結,他的女人當著他的面和另一個男人定下來生之約,也太不把他放在眼中了。
  
  大島浩突然衝著山裡大喝:「渡邊翼,你放心的走吧,我會讓以珊成為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冷以珊緩慢地抬起來,漆黑的山巒佔據了她的視野。
  
  眼淚自冷以珊的雙目奪眶而出。
  
  山裡傳來了回音。大島浩又喊道:「渡邊翼,以珊是我的。」
  
  回音重複著這句話。
  
  「下輩子也是我的!」
  
  回音又再度響起,大島浩自信主動地回答著回音:「好吧!」
  
  「浩……」
  
  大島浩得意地對冷以珊笑了,「你看他答應我了,你就不要打什麼主張了。快下山吧,還要去看下渡邊爸爸,商量下婚事。」
  
  「浩,最後一次……」淚水噎住喉嚨,她發不出聲來。
  
  他默默地抱起她,「以珊,六年已經結束了,你現在是我的妻子。」
  
  他強抱著她下山,黑燈瞎火的在山裡又哭又喊,會把過路人嚇瘋的。他從來就不是個多禮的紳士,默許以珊心裡放著渡邊翼就是極限了,哪能還讓她為他哭得撕心裂肺的。
  
  和他在一起,她應該笑、撒撒嬌、嫵媚溫柔,做幸福的小女人。六年又怎樣,他和她的十年、二十年……五十年,什麼抹不去。
  
  癡情的小女人!他懲罰地用鬍渣摩搓著她的粉腮,沾到了一臉的淚水,「以珊,你要是再流淚,我會生氣的。」他溫柔地凶她。
  
  冷以珊無語的從他的肩間看向黑暗中的墓地,「翼,再見了!」她在心中一聲一聲的念著。
  
  「睡著了?」他俯下身,問。
  
  「浩!」她伸出雙臂,圈住他的頸,「我愛你!」
  
  「這還差不多。」繃著的俊顏終於扯開一個大大的笑容,「告白也告白過了,現在可以輕鬆出嫁了?」
  
  「嗯,不嫌棄我無趣,就娶過去吧!」
  
  「不嫌棄,我要求向來不高。」
  
  ……
  
  五月的新娘,聽起來蠻不錯的。
  
  婚事進行得還算順利。
  
  渡邊俊之夫婦為了大島浩的婚事,特地去了趟上海,拜見冷以珊的父母,很誠懇地提了親。爸爸媽媽一開始並沒有答應,十萬火急地追到日本,見過冷以珊,長談一宿,又在見了大島浩之後,才頷道同意。
  
  接受一個日本女婿,不是件容易的事。可是女兒那麼在意那個帥氣的傢伙,處處維護他,又能怎麼辦呢?大島浩自小沒有嘗過家庭的溫暖,心中早就把冷以珊的爸媽當成自己的父母,豁出心懷的孝敬、體貼,那種孝心,岩石也會動容的。
  
  大島浩另買了一幢別墅做新房,渡邊家也新裝修了一間臥房,讓小夫妻回東京時居住。
  
  冷以珊不願拍婚紗照,說那次在機場的合影很生活化,比較特別,把那個放大了做新婚照,掛在臥室的牆上。
  
  大島浩沒有說話,一記纏綿的深吻表達了他心中所有的感動。她的體貼,細細微微的,察覺不著,卻暖透心懷。
  
  婚禮放在札幌的一家禮堂舉行。渡邊家所有的賓客都過來了,醫院裡的同事和冷以珊的病嘳也參加了,山口真一、山本健和山本太太坐在觀禮的人群中。西式的婚禮,在禮帶、氣球和鮮花之中,爸爸攙著冷以珊向在島浩走去,那一刻,她和他的眼中都閃爍著淚花。
  
  按照日本習俗,新人婚禮後不回新房,直接去度蜜月。
  
  蜜月就放在三十分鐘路程的富良野,酒店面對著一大片的薰衣草花海。他帶她去吃薰衣草冰淇淋,去買護膚品,在花田里拍照,躺在陽光下看雲。這都是翼曾經想為她做的,現在大島浩一一在為她實現。
  
  終於,暮色降臨,浪漫的晚餐撤下,星星隱去光芒。冷以珊盯著浴室裡的鏡子,看著鏡中的人一臉緋紅,她揚起嘴角。
  
  三天前,她拿到了兩個人的體檢報告,所有的指標都讓她歡喜。
  
  她知道為了這一夜,他已經等了很久,她又何嘗不是?只是她多了點心眼,她很想給他一份驚喜。
  
  「以珊!」大島浩在門外叫了聲,嗓音低沉而誘人。
  
  她深呼吸,再深呼吸,緩緩打開了門。大島浩微瞇起了眼,以珊一襲超薄的絲織睡衣,若隱若現地看到光潔的胴體。
  
  「你終為我而嫵媚了。」深邃的眼神看著她,只看著她……她向他走去,伸出略微抖動的手撫摸他的黑髮,髮質比她想像還柔軟,她撫上他的臉龐,滑過冷硬的輪廓線條,直挺的鼻樑,手指顫動了一下。
  
  她靠近,讓她的唇接替她的手貼上她的唇瓣,這時候她同時感覺到一雙大手圈住她的腰。
  
  大島浩鎖抱住她,由被動轉他主動。
  
  他的吻親密而熱情,珍惜又深重。她的手攀附著他的頸項,他的手伸進她的長髮,手指掠過,緊接著她倒抽了口氣,他的手從睡衣的領口探進,撫摸著她渾圓的胸部。
  
  「叫我的名字?」他啞聲在她耳邊懇求著。
  
  冷以珊感覺身體已經不屬於自己一樣,全身的血液沸騰起來。「浩,浩……大島浩,浩……」她喃喃地重複,發熱的眼中閃著晶瑩。
  
  「是的,我是大島浩……以珊!」他抱著她向大床走去,質料薄軟的睡衣一下子滑落,他將她赤裸的身體放低,他身上的睡衣也飛快的沒了蹤影。
  
  「以珊真的是大島浩的了。」結實而寬厚的身體壓上她。
  
  遲來的月光從窗外斜斜地射進來。光照映照著沉迷於彼此、索求著彼此的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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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30 21:51:33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四章 花之物語(九)
  
  七月底了,暑氣逼人,在這樣的熱暑裡,動一動就是滿身的熱汗。
  
  手術室慣常的冷氣開得很低,冷以珊縫好最後一針,向美代看了下。美代飛速地檢查著手術器械,確定沒有遺漏了什麼,點點頭。冷以珊欣慰地一笑,走下手術台。
  
  「我找院長有點事,你一會把觀察結果告訴我。」
  
  「呃?有事?冷醫生,你臉色不太好,哪裡不舒服嗎?」美代關心地替她脫下手術外袍。
  
  冷以珊揚起嘴角,「謝謝你,我沒事……我昨天去看過醫生了。」
  
  「是嗎?你是不是太累了?」美代忽然曖昧地一笑,「結婚才二個月,大島先生的熱情還沒過,你們……」
  
  「閉嘴!」冷以珊臉羞成紅番茄,慌忙看看實習醫生和手術室的護士們,還好,他們沒有注意她們的談話。
  
  美代吐了下舌,「不說,不說,你去院長辦公室,這邊我照應著。呵,都為人妻了,臉怎麼還動不動就紅!臉皮真薄!」
  
  「是你的皮厚!」冷以珊俏皮地挪諭她,不等她回應,匆忙跑出手術室。
  
  「真是近墨者黑!」美代輕笑搖頭。冷以珊結婚之後,整個人變得非常明快而又活潑,講話也風趣多了,這似乎應歸功於她那個太會討女人歡心的老公——大島浩。
  
  這對夫妻恩愛得令人噴舌,都說婚後就失去了神秘感,新鮮感一過去,一切就慢慢平淡下來。這話不適用於他們,大島浩日日風雨無阻的接送,時不時的鮮花、禮品作驚喜,隔三差五的約會,浪漫的晚餐不斷,她有次在街上看到他們牽手逛街,大島浩看著妻子的那種溫柔的眼神,羨煞眾人。他們不像是夫妻,確切的講是熱戀中的情人,像一分一秒都不能分離。她常常看到冷以珊捧著個手機,伏在辦公室的窗前,恬靜的微笑著,不要問,一定是大島浩的電話。
  
  根本無法相信大島浩這樣的專情男人,原來是濫情、放縱的。粉紅色的陷阱依然存在,大島浩過盡千帆,在登上冷以珊這座島嶼後,眼裡再也容不下任何帆帆點點。
  
  他們的愛熱烈卻不做作,自然溫馨到甜蜜。可能是因為他們都經歷過痛楚的過去,現在才倍加珍惜。他們的愛像不會倦怠,隨著時間的推移,只會越來越深濃郁,越來越堅韌。
  
  「護士長!」
  
  美代一走進辦公室,就看到大島浩坐在冷以珊的桌邊。
  
  「來接冷醫生的嗎?她去院長辦公室了。」
  
  「嗯,這是剛出籠的米團,看著不錯,買了幾隻,這些給護士長和其他護士小姐。」大島浩從身後拎出一個紙袋遞給美代。
  
  美代含笑接過,「和冷醫生一個辦公室真好,可以吃到許多美味的點心。」
  
  「是嗎?那我以後多買點,我太太到不怎麼愛吃這些,她這兩天胃口不太好,神情也懶懶的,是不是手術太多?」大島浩心疼地問。
  
  「手術是密集了點。呵,如果冷醫生醫術不那麼高明,她可以辭職回家,讓你養著。可是心臟外科醫院怎麼少得了她呢,大島浩先生心疼也沒辦法。」
  
  大島浩無奈地歎了口氣。是很心疼,以珊一下班,累得像個什麼似的,有時一上車,靠著椅背就睡著了,回到家連向他撒嬌的力氣都沒有。
  
  「浩!」冷以珊笑吟吟地從外面進來。
  
  「哇,真是肉麻啊!」美代誇張地撇下嘴,「我馬上消失,關上門,兩位盡情恩愛。」
  
  「不要走啦!」冷以珊紅著臉說。「留下沒關係的,我們馬上就回家了。」
  
  美代不聽她的,拎著紙袋避到護士值班台去,一邊吃米團,一邊聊聊大島浩的八卦。
  
  俊美的男人搶不到,說說也過癮。
  
  「乖,把這個喝了。」大島浩從紙袋中拿出一杯冰著的鮮奶、兩個米團,俊眉蹙著,「累壞了吧!」
  
  冷以珊傾傾嘴角,環住他的腰,整個身子的重量倚在他身上,「回家吃,我有事要和你說。」
  
  「不行,先吃點墊一下,你看你的臉瘦成什麼樣。」他不理她的撒嬌,硬把她按下,把牛奶湊到她嘴邊。
  
  「好難喝!」她可憐巴巴地看著他,拒絕嚥下。
  
  「你再不喝,我就口對口的餵你。」他狠狠地瞪她,一顆心為她都擔憂得疲憊不堪。
  
  「哦!」她勉強喝了幾口,臉苦成一團。「現在可以回家了吧!」
  
  他無力地替她拿下醫帽,寵溺地白了她一眼,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好,回家!」
  
  「說吧,什麼事?」
  
  回到家,等她洗過澡,吹乾了頭髮,舒舒服服窩在沙發上。她唇角微微彎起,像是心情不錯。她心情好,他的心情就好。
  
  「浩,我今天找了院長,要求坐門診,偶爾做一兩台手術。」她習慣地依進他的懷中。
  
  大島浩唇角勾起一縷欣慰的笑意,「這真的是個好消息,我的以珊終於可以多點時間屬於我了。」
  
  「還有……」冷以珊轉著眼珠子,瞅著天花板,「浩,你今天一天做什麼了?」
  
  「設計呀,我都休息半年多了,再推也推不掉冬季的新裝發佈會,意大利那邊催瘋了。怎麼,你以為我很閒呀,我現在可是有家室的男人,要養家,可得好好努力。」他含笑吻吻她的臉腮。
  
  她附合的點點頭,「對,真的要努力。」她忽然坐正身子,噘起唇,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幹嗎?」
  
  「浩,你……有沒有時間設計幾件孕婦服?」她吞吞吐吐地問。
  
  大島浩身體一陣僵硬,抱著她的手臂哆嗦了下,「親愛的……你能不能說具體點?」
  
  「就是呢,設計幾件秋季的、冬季的、春季的好像也要,那時候要肥大一些,還要設計幾件嬰兒裝,呵,那個不要太時尚。」冷以珊抬起眼瞼,「浩,你干吧這樣嚴肅?」
  
  「親愛的,你知道我的心臟很特別,告訴我,誰需要孕婦服?」他緊張得整個身子都在發抖。
  
  突然轉到門診上班,然後要他設計孕婦裝、嬰兒裝,那是不是……
  
  狂喜的海潮從遙遠的東方慢慢捲過來,很很快就要被淹沒了。
  
  「誰有這麼大的面子敢要求設計大師專門為她設計服裝?」她嬌憨地撲進他懷中,輕聲呢喃,「浩,你要做爸爸了。」
  
  大島浩凝望著她,一直望著,什麼話也不說。
  
  「你不高興嗎?」她訝異地抬起頭。
  
  大島浩突地紅了眼眶,他屏住呼吸,溫柔的手指深情地捧住她的臉,「不高興嗎?我怎麼會不高興,事實上,我快樂得都快要瘋了,親愛的,這是真的嗎?」
  
  「嗯,已經一個多月了,是蜜月懷孕。」她羞澀地低下眼簾。她是存心的,她希望他們之間的第一個孩子就是在他們第一次結合時來到這個世上,為了這個孩子,她忽視他的熱情,忍受著寂寞。她向上天祈求,她的願望終於實現了。
  
  「感謝上帝!」他俯下身,柔柔地印上自己的歡喜,內心一股莫大的感動同時向他翻捲而來。「謝謝以珊!」
  
  「幹嗎謝我,這也是我的孩子,又不是你一個人的。」她嘟起嘴,「我對院長說暫時坐門診,五個月後,我要全休,以後看情形再決定做不做醫生。」
  
  「值得嗎?親愛的,你是少有的醫學天才。」他有點不能承受這巨大的幸福。一直都以為他愛她比她愛他多太多,沒想到,她的愛比他來得更深更悠長。
  
  「當然值得。醫學天才很多,少了我,一樣進步、發達。可是我不能忽視你,忽視我們的孩子,對於我來講,你是唯一的,我也是你唯一的,對不對?」他仰起頭看著他。
  
  「籐野院長會恨死我的。」他用這樣的一句話來結語。從他住進心臟醫院的那一天,醫院就沒太平過,最後,他還拐走了醫院最優秀的醫師,院長能不恨他嗎?
  
  恨就恨吧,無所謂。
  
  他現在有了妻子有了孩子,他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了。
  
  俊美的面容緩緩盪開一絲奪人呼吸的笑意。
  
  ……
  
  隔年的春天,櫻花開得比哪一年都茂盛。街頭巷尾到處可見一團一團的粉紅在春風中搖曳。
  
  「浩,我想吃海鮮壽司,你去幫我買幾個,好嗎?」冷以珊挺著大大的肚子,斜躺在醫院的病床上,笑吟吟地對一臉緊張不安的大島浩說。
  
  「好,我這就讓喬去買,要不讓美津做幾個送來。」他掏出手機,另一隻手緊緊握住她的手臂。
  
  「我要你去買,你買的我更喜歡吃。」她妖柔地傾下嘴角,忍住蔓延著全身的陣痛。
  
  「我這個時候怎麼能離開你呢,你昨天開始就陣痛了。」他絲毫不妥協。
  
  「通常孕婦都會陣痛個三兩天,我早著呢,你快去買吧,我好餓。」她咬住唇,掩飾住痛意。
  
  「你是心臟醫師,又不是產科醫師,我不信。」
  
  「醫學都是相通的。浩,」她拖長了語調,「去吧!」
  
  「哦,我去喊媽媽過來陪你,你不要亂走動啊!」像個企鵝似的在街上走,別人看著怕怕的。
  
  「嗯,讓喬開車,你現在的狀況不能開車,聽到沒有?」她倒抽一口涼氣,疼得臉發白。
  
  「知道了,真會嘮叨。」他看了她一眼,一臉悠閒,應該不會很快就生吧!他不情不願地離開病房。
  
  玉子和美津走了進來。
  
  「美津,打電話給喬,讓他盡量拖著浩在外面轉。」她氣喘喘地說,「我……不能讓他看到我生孩子,他的心臟……吃不消這樣的緊張。媽媽,」她側過身看向玉子,「快,快喊醫生,我覺得孩子……已經出來了。」
  
  「天啦!」玉子慌了神,都不會走路。還是美津麻利,按響床邊的電鈴。
  
  病房中亂作一團,產婦急急地被送進產房。
  
  玉子蒼白著臉,癱坐在產房外的座椅上,握著美津的手,滿滿的都是冷汗。
  
  一個小時後,大島浩拎著壽司飛似的奔進病房,除了一室暖暖的春陽,不見一個人影。
  
  他慌亂無措地衝出來,六神無主地張望,俊美的容顏驚恐地抽搐著。
  
  「浩!」玉子站在產房前,含淚向他招手。一位抱著孩子的護士微笑地從產房門走了出來。
  
  他覺得兩腿發軟,不短的距離,他覺得像走了一個世紀那麼的漫長,那是幸福的岸端,充滿了笑聲和甜美。
  
  「浩,快抱抱!」玉子從護士的手中接過孩子遞給他。
  
  他顫微微的抱住,低下頭。淚水瞬間湧滿了他的眼眶。
  
  我愛他不是因為這張臉,也不是因為一顆心,我就是愛上了這個壞壞的有點花心的男人,他曾經有一張非常俊美的面容,邪魅得讓所有的女子都想尖叫。過去的事就過去吧,我不再惋惜失去的一切,我會替他記住那張面容,即使所有的人都忘記了,我也會把他牢牢記在心中。有一天……我會把他尋回來的。
  
  他記得,在市中心的花園,她在他懷中,鄭重地對他說過這一番話。
  
  她真的,真的把那張臉尋回來了。
  
  雖然他還很小,臉皮皺皺的,紅通通的,可是那輪廓、眉宇、額角,修長的四肢,和他的從前就像是一個模子鑄造出來的。
  
  當他願意為她放棄自我時,她一點一點的又為他找回了自我。
  
  大顆大顆的眼淚打在小小的包裹上,他哭得像個孩子。
  
  「很少看到這麼激動的爸爸,不過,是該高興哦,這孩子以後一定是個超級大帥哥,不知迷倒多少小女生呢!呵,孩子給我吧,我該給他洗個澡了。」護士笑著說。
  
  「我……太太呢?」他好想好想把那個總是帶給他一次次驚喜,一次次完善他生命的小女人,緊緊抱在懷中。
  
  「呶,出來了!」產房門開了,擔架車推了出來,冷以珊疲憊地躺在上面,濕濕的頭髮貼在額角。
  
  「以珊!」大島浩顫抖地握住她的手。
  
  「浩,看到了嗎?是大島浩,我把他找回來了。」她握住他的手貼住臉頰。
  
  他哽咽地點點頭,「嗯,是大島浩。」
  
  她凝視他,清眸開始掉下一串串熱淚,眼前一張俊偉的臉模糊了。
  
  所有的人都退出了病房,留下剛剛升級的小父母話感慨,洗過澡正舒服的小帥哥香香地睡在媽媽的旁邊。
  
  大島浩捧起她的臉,一雙深邃的眼眸凝望著她。「謝謝你,以珊,你給我的真的太多太多,我已經不覺得我有什麼遺憾。能夠遇見你,真的是我一生最大的幸運。」
  
  「浩,不要這樣講,你本來就有幸福的權利,這些都是你應該得到的,以後,我們還會比這幸福百倍、千倍。相信我!」
  
  「我相信!」他的大掌穿過她溫亂的髮絲,他抬起她的臉,親吻他渴望已久的唇瓣。
  
  「親愛的,我已經給寶貝起好了名字。」他凝望著她。
  
  「呃?」她對視著他,燦亮的眸子蕩起作夢般的光芒。
  
  「渡邊翼。」他撫摸她的臉頰,在那裡印上無數細吻。
  
  「浩……」
  
  「我們應該記住他,他曾經帶給你非常幸福的時光,給了我一顆高貴的心,讓我才可能這樣愛你。我希望我們的第一個孩子能夠像他那樣儒雅、高尚,有一天也能遇到像你這樣的一位女子。」他柔聲在她的唇瓣低語。
  
  「謝謝浩,我想翼了會非常非常……願意接受的。」她的手攀住他的頸項,,主動的吻上他的唇。
  
  這個男人也許不及翼完美,但是他愛她的心不會比翼少一點點。以後,她會用更多、更長的時間來回報他的這份愛。
  
  ……
  
  六年後!
  
  札幌的時尚大廳裝飾一新,服裝大師大島浩的新裝發佈會在這裡開幕,這次一共有幾個系列,禮服、休閒、職業,不單是女裝,還兼男裝。這簡直就是服裝界的一個重鎊禮包。全世界的大型百貨公司和名品店的管理層雲集札幌。札幌的大大小小的旅館,一個月前就被預定一空。日本特色風味的餐館更是雀躍不已,早早備好了食材,準備迎戰服裝秀的觀秀大軍。
  
  最歡喜的就是札幌市政府了,每次大島浩的新裝發佈會都會讓札幌市的稅收收突增幾倍,政府恨不得頒個榮譽市民的稱號給他,不,是給他的太太,那個來自中國的女子,心臟外科醫院最出眾的外科醫師冷以珊,雖然這幾年她為了照顧兩個兒子,不太動刀,但高難度的心臟手術,她還是會親自主刀的。大島浩愛慘了她的妻子,為了她,放棄意大利的多彩多姿,甘願留在札幌這個不算很出名的小城。他留下了,才帶來了這麼多收入。不過,這夫妻倆非常低調,不願接受外界的打擾,似乎很享受平靜的家居生活。市政府有這份心意,想想也就不敢表達了。
  
  「親愛的,這次直的不准隨便走開,我會看著你的。」大島浩彎腰吻吻冷以珊的嘴角,又轉頭對一邊的玉子說,「媽,你也幫我看著她點!」
  
  玉子懷裡抱著個粉團團、有著一雙靈活眸子的小男生,秀氣的眉眼有冷以珊的痕跡。「你去忙你的吧!以珊怎麼捨得錯過這場特別秀呢!」邊說邊親著小娃娃的嫩腮,真是愛不夠呀!
  
  「浩,你在擔心什麼?」渡邊俊之笑著問,「結婚這麼多年,還這麼緊張呀!」
  
  「爸,你不知道以珊她……」俊眉一挑,責備地瞪了嬌妻一眼,「她有前科,總是忽視我的成就。」
  
  「計仇的小人。」冷以珊嗔怪地推了他一把,「我就那次婚紗秀沒看全,其他你哪次秀,我不是自始至終堅持到底的。」
  
  「堅持?看我的秀是享受,是沉醉,哪需要那麼勉強,老婆,不要這樣打擊我,好不好?那次婚紗秀,是我準備向你求婚的,你竟然……」
  
  「還說,我不是嫁給你了,目的達到就可以了,斤斤計較。」
  
  「我當然要計較……」
  
  「浩,你們是不是該換個地方吵去,不要站在我前面擋住我的視線,秀好像要開始了。」渡邊俊之不悅地推推大島浩。
  
  冷以珊偷笑。
  
  大島浩聳聳肩,再次用唇語命令冷以珊不准走開,才戀戀不捨地走向後台。
  
  浩是杞人憂天,她怎麼會走開呢?今晚的秀可不是普通的秀,是某位帥哥的首秀,她一定要睜大眼,替他記住這一刻的。
  
  動感的音樂流洩出來,燈光打亮了T型台,在一陣煙霧之後,秀開始了。
  
  看大島浩的秀確實是種享受,不僅是視覺的豪宴,也是一次口味的提高,在衣袂飄飄之中,你可以領略到濃厚的文化底蘊和不同的風情。
  
  三個小時很快就過去了,現場的掌聲一直持續著。忽然燈光黯淡了下來,冷以珊屏住了呼吸。
  
  一首優雅的老歌在大廳內響起,突然,跳出一個強烈的鼓點,燈光猛地大亮,一個俊雅的男子邁開長腿向舞台中央,合體的裁剪、高貴的款式、勾勒出他情感的氣質,在台下女人的倒抽氣聲中,他深情款款地看向台下正中的一位女子。
  
  冷以珊臉驀地紅了,這麼明目張膽的示愛,她真有些吃不消。
  
  大島浩笑了,一個溫柔到心悸的笑,他緩緩收回視線,轉向後台的方向,音樂聲轉為靜謐,一個小小的身影出現在舞台上,一樣的衣著,一樣的髮型,俊美、邪魅的面容有著和俊雅男子一樣的氣質。稚嫩的俊容上,流露出酷酷的神情。
  
  所有的人驚呼出聲。假以時日,這個小男生一定會是時尚界一顆巨星,他的身架、氣勢讓他具備了巨星的一切潛質。
  
  大小兩個男人的魅力惑亂了全場。在台下的掌聲及瘋狂的女人交換的耳語聲中,兩位帥哥誇張地行了個宮廷禮,兩道溫柔的視線一齊凝視著摀住嘴、紅了眼眶的冷以珊。
  
  主持人走上舞台,隆重地向全場介紹服裝設計師大島浩。
  
  大島浩邪邪地勾起嘴角,接過主持人的話筒,深情地凝視著冷以珊,「謝謝大家光臨我的服裝秀!大島浩站在這裡,特別要感謝一個人,她是我生命中一個非常非常美麗的女子,是我用生命,願意付出我所有去愛著的人,是我找了三十二年才找到的人,是我設計的源泉,是我活著的動力。我想說,親愛的,謝謝你給予我的一切,我愛你,永遠永遠!」
  
  聚光燈慢慢地移向冷以珊,所有的目光都焦距到她身上。
  
  話筒突地被一雙小手搶走。「媽媽,我會比爸爸更愛你。」童稚的嗓音響徹著全場。
  
  浪漫深情的氣氛一下散去,全場發出一聲轟笑。
  
  「女士,你怎麼還能坐在那裡?」主持人輕笑地向冷以珊伸出手。
  
  大小帥哥齊齊地伸出雙手。
  
  「上去呀!」玉子看著冷以珊,「你會幸福得讓全世界的女人妒忌的。快去呀!」小娃娃也興奮的在玉子的膝上跳來跳去。
  
  冷以珊站起身,輕輕走向舞台。
  
  大島浩嫌她走得太慢,長臂一伸,抱起她,在空中轉了個圈。當她站住身子時,小帥哥湊上前,獻上深情的一吻。
  
  全場一片尖叫之聲,這甜美的一幕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在眾人的驚呼聲中,小娃娃也被抱上了舞台,溫馨的一家讓鎂光燈亮如白晝。
  
  華麗的服裝秀緩緩落下帷幕。
  
  「喜歡這個因你而閃光的夜晚嗎?」他低頭在她的唇角低語。
  
  別墅內,兩位帥哥已進入了夢鄉,渡邊俊之夫婦也睡了,只有主臥室的燈還亮著,大島浩有些興奮。
  
  「我更喜歡那些平淡寧靜的夜晚。」她仰起頭,望著他那雙灼熱的眼眸。「那些像生活,而這樣的夜晚象戲劇,我不適應。」
  
  「不管是生活,還是戲劇,都是屬於你的。」他密密地輕吻她。
  
  「這到是真的,不過,浩,好虛榮,我被三個大帥哥同時愛著。」她輕笑。「我好像真的不能埋怨什麼了。」
  
  「還有一個。」
  
  「呃?」
  
  他指指空中,「如你所說,他一定在天堂裡,微笑地看著你。」
  
  「嗯,看到我過得這麼幸福,他一定比我還開心。哦,我接個電話……」煞風情的手機突地響起。
  
  「不會是天堂來電吧!」大島浩開玩笑的問。
  
  「也許!」她拿過手機,打開,「你好,啊,是左幽……」
  
  她在講中文,語速很快,他聽不懂,看到她的臉色漸漸地沉重了,輕歎一聲合上手機。
  
  「出什麼事了嗎?」
  
  「左幽離婚了,現在在上海。」
  
  「就是你在奧地利認識的朋友,和那個鋼琴家結婚的那位?」他聽她提起過,兩人偶爾也聯繫下。
  
  冷以珊輕輕點頭,「嗯!」
  
  「她比我們結婚早,應該有七年了吧!難道逃不過七年之癢?」
  
  「七年之癢真的那麼可怕嗎?」她喃喃地問。
  
  「親愛的,我們永遠沒有七年之癢,那是說別人。左幽和鋼琴家之間有什麼狀況發生嗎?」他攬住她的腰,讓她坐在他膝上。
  
  「想聽一杯咖啡的故事嗎?」
  
  「有何不可!反正夜長著呢,我洗耳恭聽!」
  
  「左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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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30 21:52:03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愛上「卡布基諾」
  
  第一章 一見厭情(上)
  
  左幽一早起床,就覺得身體不適,頭痛腳重的,骨子裡一陣陣發寒,撩開窗簾,看著外面象著了火似的太陽,瑟縮了下。
  
  這大夏天的,不是應該熱嗎!莫不是要感冒?說起感冒,她直發毛,她可是創下因為感冒被救護車送進醫院急救的記錄。
  
  她瞟了眼茶几上的電話機,猶豫著,是不是請個假,好好休息。遲疑了半天,還是放棄了。
  
  今天,那個邁森愛爾柏塔來北京,她得去接機。
  
  邁森愛爾柏塔,她默默念叨著這個名字,好拗口,念多了嘴巴會發酸。
  
  左幽是北京中外文化傳媒公司的德語翻譯。這文化公司說穿了就是一個中介機構,是介橋樑,把國外的演出團體介紹到中國,也讓中國的演出團體走上世界舞台。常要與國外打交道,公司裡多的就是翻譯。她和俞俊是德語組的,俞俊這兩天回老家探親了。
  
  邁森是奧地利人,奧地利的國語就是德語,屬於她的業務範疇。她雖是小職員,今天卻非常重要。
  
  找出兩顆感冒藥,就著涼水胡亂吞下去。從衣櫥裡翻了件厚襯衫,匆匆出門了。
  
  地鐵裡發如往昔,人擠人,恨不能變成張紙,貼在車廂裡。她有些引人注目,在一群群衣著清涼的人叢中,她像是來自別的星球。
  
  可憐的她,看著別人裸露的雙臂,冷得牙齒直打顫。
  
  「主啊!你知道今天外面幾度嗎?」日韓組的蘇雯看著左幽從外面進來,誇張地在胸前畫了個十字,「你怕曬也不能穿成這樣,三十八度哎,這可是高溫、高溫!」
  
  「我巴不得現在是八十三度。」左幽有氣無力的癱坐在椅中,心狂跳個不停。
  
  「你想成北京烤鴨呀?」蘇雯摸摸她的額頭,「天,你在發燒?」
  
  「發熱好不好?發燒,發騷,很容易混淆!」她白了蘇雯一眼。
  
  「呵,神智清寒很清晰!不舒服就請假呀,幹嗎這麼賣命,我們這種小職員,干死累死,也不會多幾個錢。」
  
  「你們日韓組比我們好多了,現在全中國都在迷韓劇,裴勇俊走了,NAIN又來了,然後是宋慧喬、崔智友、還有那個大長今……」翻譯的薪水是在底薪上再根據接待的團體抽成的。
  
  「還有你喜歡的日本帥哥玉木宏。」蘇雯笑得鬼鬼的。
  
  「嗯,千秋王子,我很喜歡。」玉木宏在《交響情人夢》裡演繹的指揮家千秋演得非常出色,左幽也狠追了一把,在他來北京時,也像個粉絲一樣去追看。看過以後,她發誓,以後再也不追。不是說玉木宏讓她有多失望,劇中的人物只是演員演繹的一個角色,真實的人也就是個普通的人。
  
  「幽,你是不是喜歡藝術家型的男人?」
  
  「去,藝術家都有點變態,誰敢喜歡?」左幽不屑地說,手上的筆習慣性地在指間轉動。
  
  蘇雯很有同感的點點頭,「對,藝術家和精神病人就一線之差,翻過去就是藝術家,翻不過去就是瘋子。你看呀,像凡高能畫那麼值錢的畫,就管不住自己的手,瘋狂到割掉自己的耳朵,舒曼寫出美妙的《春之交響曲》,最後不也瘋了。海子臥軌自殺,北島殺妻然後自殺,蕭邦患有憂鬱,是個小白臉,被女人包養……天啦,想想這些人都有些毛骨悚然,要是一起過日子,指不定哪天就莫名其妙被殺了。」她舉起手在頸間一比畫,吐了吐舌,翻下白眼,把左幽惹笑了。
  
  「唉,也不知今天從奧地利來的是個瘋子還是別的什麼?」左幽斂起笑容,憂心忡忡地說。她很怕接待這些音樂家,脾氣都很古怪,像不食人間煙火似的。比較而言,反到是那些歌星、影星好對付,最多耍耍大牌,但是正常人範圍之內。
  
  「今天來的是誰?」
  
  「邁森愛爾柏塔!」左幽揉揉嘴角,真是彆扭的名字。
  
  蘇雯富有風情的拂了拂大波浪捲的秀髮,紅唇一嘟,冷冷一笑,「他呀,過氣的鋼琴家,呵,現在也淪落到這種賣藝的地步啦!」
  
  「什麼意思?」左幽還沒看到這個邁森的資料。
  
  蘇雯瞪大一雙炯炯有神的明眸,「你知道愛爾柏塔什麼意思?」
  
  「NO!」
  
  「在英語裡,它代表高貴顯赫。這位邁森先生可是個鋼琴神童,雖沒有莫扎特那麼厲害,也是十多歲就進金色大廳表演的主,成名較早,模樣俊帥,是才華橫溢的古典鋼琴演奏家。他曾經說過一句什麼狂話,這個世界上,只有歐洲人才真正懂得欣賞音樂,他只給真正懂音樂的人演奏。」
  
  「這麼狂!」左幽半張著嘴,直眨眼。
  
  「嗯,在他二十六歲前,他沒出過歐洲,不是他沒錢還是沒機會,是他不屑。歐洲人把他寵上天。哈,他以為他永遠是上帝的寵兒,沒想到有一天他會進入瓶頸期,可能是成名太早,透支了他的才華,他的藝術突然停止不前了,他再也彈奏不出振奮靈魂的東西。他現在說多了也就是個二流、三流的演奏家。」
  
  「那……那公司怎麼還邀請他來華?」
  
  「小姐,一流的請得到嗎?咱國家屬於發展中國家,剛解決了溫飽,有幾個人懂那種高鴉的東西。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在歐洲不神氣,在中國還能算個腕。」蘇雯說起這些,頭頭是道。
  
  「哦!」左幽揉揉額角,「確是淪落了,來中國不會辱沒了他吧!換我就不聽這種二流的演奏,這麼個狂人,我也不屑。」
  
  「不屑,你敢不去接嗎?你可是他在中國的全程翻譯,真是沒勢了,連翻譯都帶不起。」
  
  「不敢!」她冷得上下牙都在對戰,也得去機場候著他。她是成年人,不會做出小兒簡直的事。
  
  成年人都知道,和自己的薪水過不去,是不明智的。
  
  ……
  
  公司為是迎接邁森,到是很慎重。寬敞的保姆車,舒適又豪華,最高級別的酒店套房,地道的奧地利的餐館。去接機的人有公司副總、業務經理、後勤科長還有左幽。
  
  左幽習慣戴表,她是個很固執的人,手機就是通話,手錶就是看時間,她從不混淆。為此,俞俊笑她頑固不化,總是不願意接受新鮮事物。
  
  從市內到機場差不多一個多小時,她不時的看手錶。副總笑問:「你不是第一次接這些名人,難道還會緊張?」
  
  她訕訕一笑,「不是!」事實是她巴不得快快接了那位狂人,然後回公寓好好睡一通,她好像有點撐不住了。
  
  「那是激動?哈,造成不要對邁森一見鍾情,他可是歐洲出名的大帥哥。」
  
  「呵!」她乾笑兩聲。一見鍾情是小女生玩的遊戲,她早過了那種莫名其妙的年齡。
  
  「左幽,你會欣賞鋼琴演奏嗎?」副總側過頭來,又問。
  
  「百分之百的門外漢。」她老實地回答,「我搞不清音樂的現代與古典的區別,哪些鋼琴家有什麼作品,交響樂是什麼,小夜曲又是什麼,呵,對於我來說,所有的聲音就是那個龐大的東西發出的鳴叫。」
  
  副總哈哈大笑,「你這個形容很特別!邁森在華期間,你可能要稍微惡補下,不然怎麼和他交流,那些音樂專用術語,你可以流利運用嗎?」
  
  哦,她的頭更痛了。「我會盡量惡補下的。」她艱難地吞著口水。
  
  手機鈴聲及時響起,解救了她的難堪。
  
  「對不起,我接個電話。」她移坐到後座上。
  
  「幽,是不是邁森要來中國演出了?」妹妹左靜興奮地在電線彼端叫著。
  
  「喔!」她瞟了眼前面的上司,壓低了聲音。
  
  「那你幫我搞兩張票,我和姚旭都是他的樂迷。」
  
  「我哪裡有?想看自己去買。」她的聲音突地冷了。
  
  「自己去買,幹嗎還給你打電話,喂,你到底是不是我姐,有必要那麼小氣嗎?」通常左靜叫她姐時,就代表非常非常的憤怒。她只大了左靜二十分鐘,承受不起左靜太大的尊重。
  
  「這不是小氣的問題……」她壓下心中的不適,平和地想說服左靜,公司不是她開的。
  
  「幽,我懷孕了。」左靜的音量小了下來,「我想讓腹中的孩子接受音樂的熏陶。」
  
  心跳停擺了,腦中一片空白,耳朵「嗡嗡」作響,神經緊繃著。
  
  「幽,你在聽我說話嗎?你到底幫不幫我弄票?」左靜有些不耐煩了。
  
  「嗯!」她聽見自己木然的應聲。
  
  「那好,你搞到票後再給我電話。再見!」
  
  手機裡傳出「嘟,嘟」的回音,她黯然地合上手機,還沒合嚴,手機鈴聲驀地又在車內悠揚地響起。
  
  「呵,左幽還是個大忙人啊!」副總回過頭,對她笑笑。
  
  「就今天忙!」她自嘲地一笑,看了看來電的號,抿抿唇。「大明星,什麼事?」她沒好氣地說。
  
  她聽到一陣嗚咽,抽抽泣泣的哭聲。
  
  「元藍,怎麼啦?」她訝聲問。
  
  「幽,我怎麼辦啊,肖白……他今天向法院申請和我離婚!」
  
  「老天,你們嫌名氣不夠大嗎?一個影星,一個偶像歌星,還要借緋聞來炒人氣?」
  
  「不是,他是認真的。我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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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30 21:52:1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一見厭情(下)
  
  「藍,那場讓學藝圈撼動的婚禮似乎過去才不到三個月。」左幽小心地選擇用詞,「你們當那是演戲?」
  
  「演戲的人是他,是他。」元藍泣不成聲,「我願意為他退出演藝圈,他說無所謂,說給我百分百的自由……說我們的結合是個天大的錯。」
  
  左幽歎了口氣,茫茫然不捉不到頭緒,她不是婚姻問題專家,也不是婚姻過來人,沒辦法勸慰哭得像世界末日到來似的好友。「藍,我現在去機場接人,等我回來我去看你,好嗎?」
  
  「我馬上要去橫店拍戲。」
  
  「那等你回京,我們再聯繫。」
  
  「不,你去見下肖白,問問他到底為什麼要和我離婚?」
  
  「我去?」左幽張大口,一臉驚愕相,「合適嗎?」她和那個肖白就在元藍的婚禮上見過一次,印象裡有個酷酷的男人,外界的那些報道又不能當真,可以說是一點也不熟悉。
  
  「你不去誰去,我就你一個好友加同學。等你消息,掛了。」元藍理所當然的扔下一句話,沒事了。
  
  搞什麼鬼呀?開玩笑的吧!左幽直眨眼,和她做朋友犯什麼法了,難不成離婚的人是她左幽。
  
  今天所有的人都像她的身體一樣,很不正常很不正常。
  
  機場到了。車門一打開,一干人魚貫跨出,火火的太陽直射到身上,左幽覺得頭好重,用手托著,將臉埋在掌心中,又冷又熱,又輕又重。她不會要死了吧?不然怎麼這麼難受。
  
  「副總,飛機已經降落了。真巧啊,不早不晚。」說話的是後勤科科長。
  
  「那快去辦下手續,爭取能進停機坪。邁森先生的行李一定不少。左幽,跟上啊!」
  
  左幽昏沉沉地應道,加快了腳步。不知和誰碰撞了下,眼前活像李詠砸開的金蛋……金花四濺。
  
  飛機伴著巨大的轟鳴在跑道上滑翔,越來越慢,最後艙門與出口通道接合。艙門打開,空姐優雅地站在門側,微笑地與旅客送別。
  
  左幽用了全部的心力盯著艙門,看到眼都快脫了眶,也沒看到那個邁森的身影。剛剛在車上看了下他的簡介和海報,邁森很高,有著典型東歐男人魅力的俊秀臉龐,染髮,戴耳環、項鏈,可能鋼琴王子做膩了,也顛覆一下形象,瞧上去他倒個像個流行男歌手。
  
  這樣的男人在人群中是不容易被埋沒的。迎送的空姐又走進艙門,所有的旅客都出來了。邁森人呢?
  
  停機坪上連個遮蔭的樹都沒有,陽光強烈地直射下來,左幽感到昏昏的腦袋像有千斤重,她忽然聽到幾聲高吭的德語「輕點,輕點!」
  
  努力睜開沉重的眼皮,側身,一個高挑瘦削的男子站在行李艙的艙門前,比劃著手勢,緊張地看著幾個人合力搬著的一個用厚厚絨毯與泡沫包著的龐然大物,看形狀,那是架鋼琴。
  
  大牌歌星出去演唱,會帶自己的麥,音樂家也不例外,習慣用自己的樂器演奏。就像奧運會上,所有的選手都會帶自己的運動器材。但鋼琴這麼龐大,飄洋過海的過來,還真不嫌麻煩。
  
  左幽咧咧嘴,走過來。「邁森先生。」嘴巴幹得像有些張不開。
  
  邁森沒有回頭,眼眨都不眨的盯著鋼琴,不耐煩地一擺手,「等會再說。」
  
  左幽臉一紅,退後兩步。邁森的傲慢和傳聞差不多。她抿抿唇,這時,邁森的經紀人和助手過來了。左幽忙為他們介紹副總,講明公司的接待流程和演出的具體安排,說話時,眼睛不時的瞄向一邊的邁森。
  
  真是視樂器如命,頂著個大太陽,一絲不苟的看著鋼琴上了卡車,不管別人聽得懂聽不懂,嘰裡哇啦叮囑了一大串。左幽以為他會直接爬上卡車,跟著鋼琴進城。
  
  還好,他沒有。掏出潔白的手帕,拭了拭額頭的汗。潔白的手帕?
  
  左幽撇下嘴,不好,頭眩暈得厲害,邁森慢慢轉過身,幽藍如深海的眸光落在她的身上,她應該走上前去招呼,只是一瞬間,日月無光,天地一暗,左幽直直地向前栽去。
  
  「SHIT!」昏過去之前,她聽到一聲煩躁的低咒。
  
  「幽,你相信一見鍾情嗎?」問話的人聲音緊張得有點尖銳。
  
  「一見鍾情?什麼樣的?」
  
  「做我的女朋友,好不好?」
  
  「好!」這是左幽的回答。真是奇妙的開端。至今想起來,仍是左幽心中的最珍貴的回憶。
  
  她相信一見鍾情。
  
  那個時候,她和姚旭是小學六年級的同學。因為父母工作調動,他從一個海邊城市轉到她的學校,做了她的同桌。姚旭的臉上掛著羞怯神情,長得特別的高,特別的白的,使他在一群男孩子之中顯得分外突出,他的長笛吹得特別好。她一下子就喜歡上他。每天都刻意打扮得漂漂亮亮才上學。他卻似乎一點也沒有留意。
  
  她總是在放學的時候暗暗跟在他身後,陪著他走一程,看著他高挑的背景,是她最快樂的事。有一天,她不知不覺地一直跟到了他家門前。正是夏天的黃昏,刮來一片雨雲,天空忽然就下起了滂沱大雨。她傻傻地站在路邊,不知閃躲。
  
  一柄藍色的雨伴忽然出現在她的面前,姚旭緊抿著唇,清秀的面容嚴肅地繃著。她難堪得好想哭,轉身想跑。他拉著她,把她帶進家裡,找出毛巾為她擦乾頭髮,給她煮滾燙的熱茶,拿糖果給她吃,讓她和他一起做完作業、吃了晚飯,然後,他才和父親一起打車送她回家。
  
  他一直沒有問她為什麼會出現在他家門口。從那以後,他們到時是成了很好的同學。一起讀了初中、高中,一同考進北京讀大學,雖然不同院校,但離得不遠。
  
  兩家的家長因為他們的緣故,也走得頗近。
  
  姚旭第一次見到左靜,驚愕得半天都沒說出話來。左幽和左靜是雙胞胎姐妹,左幽大左靜二十多分鐘。如果穿同樣的衣服、梳一樣的髮型,就連媽媽有時也會搞混淆。
  
  她和左靜小時候最愛玩的遊戲,就是讓爸媽猜猜,誰是左幽,誰是左靜。即使爹媽說對了。她們也不承認。
  
  在小學三年級前,辨別她們是老師最大的挑戰。三年級後,左靜因為成績太差,留了一級,她們後來就分開了。
  
  她進了外語學院,成了文化公司的翻譯。左靜上了幼教師專,成了北京一名街道幼兒園的老師。
  
  姚旭進了一家外企,做了名金領。
  
  姚旭卻輕易地把她們分得很清,沒有一次喊錯。她悄悄問姚旭有什麼竅門,姚旭瞪她一眼,說氣質差太多了。
  
  氣質是無形的東西,在臉上找不到一絲一縷。她私下卻為姚旭的話開心不已。
  
  高中畢業的那個晚上,因為興奮,兩個人都不想回家,面對面地坐在咖啡館裡,點了一杯又一杯的冰咖啡。
  
  姚旭突然問:「幽,你相信一見鍾情嗎?」
  
  她瞠目結舌。異樣的沉默在二人之間瀰漫開來。一會,她抬起頭,鄭重地說,「我相信你的一見鍾情。」
  
  從那之後,左幽就和姚旭從同學一躍成了戀人。姚旭笨拙地在樹下吻她,牽她的手時,臉紅紅的,眼底的溫柔能奪人呼吸。
  
  以為,幸福可以這樣一直向前、向前……
  
  山東雜技團去德國參賽,她是隨團的翻譯,感冒非常嚴重,從公司上車去機場時,她頭痛得身子都在打顫,俞俊看不下去,讓她回家休息,他替她去德國。她拎著行李昏昏然的回到她和左靜共租的寓所。
  
  天已經黑了,老舊的樓梯上連個燈都沒有,她摸索到四樓,打開門,擰亮燈,埋頭向房間走去。
  
  黑暗中響起一聲驚恐的尖叫。
  
  左幽緩緩抬起眼。
  
  她的床上,姚旭與左靜赤裸著身子,緊緊地廝纏著。兩具白花花的肌膚在燈光下得刺眼。她回來得太突然,他們驚愕得都忘了分開。左幽皺緊了眉頭,昏昏的腦袋清醒了些。
  
  她沒看到姚旭的身子,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是在這樣的狀況下目睹。
  
  「請繼續!」她無力地扯動嘴角,走出房間,隨手將門帶上。剛走進客廳,她就跌進了一團黑暗之中。然後,她就被急護車拉走了。
  
  昏睡了三天三夜,她才緩緩地睜開眼。她好想一直睡下去,永遠也不要醒來。
  
  姚旭滿臉鬍渣,憔悴不堪地伏在她的床邊,青筋暴露的手握住她的。他說他喝醉了,去了她的寓所,錯把左靜當成了她。
  
  左靜跑過來,對著她大哭,說姚旭的力量太大,她掙扎不了,她從沒想過要傷害姐姐。
  
  氣質果然是無形的胡言亂語。
  
  「你相信一見鍾情嗎?」不知何處又傳來他的聲音。
  
  「我……曾經相信,可是……我現在不信了。」她表情僵硬地笑了。
  
  她搬離了和左靜共租的寓所,一個人在一所公寓的地下室裡住了兩個月。在又濕又冷的小空間裡,她杜絕了所有人的聯繫,睜著眼,一夜一夜到天明。
  
  公寓裡有家租戶要去國外留學,房子轉租給她,她從地下搬到了空中,站在窗前,看著天空的星星,她釋然了。
  
  犯錯的人要承擔犯錯的後果,姚旭成了左靜的男友,她的妹夫。拋開氣質不談,對於姚旭來講,沒有任何區別,他抱著的那個人還是從前的一張臉。
  
  他們似乎也適應得不錯。
  
  她二年沒有回家,左靜結婚時是新年,她在奧地利。媽媽打電話來說,姚旭好疼左殘虐,真的少見這麼會疼妻子的丈夫。
  
  她笑,默默地笑,無聲無語。
  
  「幽,你夢到什麼了?笑得怕怕的。」耳邊突然響起一聲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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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不必自作多情
  
  床邊的垃圾桶放滿了擠壓過的衛生紙,躺在床上的、面容憔悴的左幽又打了個噴嚏。她揉揉紅通通的鼻尖,從床頭抽起一張衛生紙,繼續虐待發疼的鼻子。
  
  莫名地打了個冷顫,她將薄被往上拉,將自己完全包進去。
  
  一股像是陽春麵的香氣從外面飄進來,她貪婪地吸了幾口,她記得好像是在機場暈厥過去,事後不知道是誰送她上醫院,等醒過來的時候她已經被安放在公寓中的床上了,正對蘇雯美艷的一張臉。
  
  頭昏眼花,眼皮仍然沉重,她合上眼。麵條的香氣越來越濃郁,越來越近。她睜開眼。
  
  蘇雯揍個碗,「噗」一聲笑出來。「你這鼻子還算靈敏,來,吃吧!」
  
  「謝啦!」她不逞能,捧著個碗,猛喝幾口湯,吃得唏裡嘩啦的。真的好餓,似乎有三餐沒吃了吧,現在是隔天的中午。
  
  「慢點啦,你看你那吃相,會把男人嚇跑的。」
  
  「這屋裡有男人嗎?」左幽撥空抬下眼,四下看看,又把臉埋在碗中。
  
  「平時不注意舉止,真正對著帥哥時,裝不像的。」蘇雯說起這些,就像個專家似的。
  
  「幹嗎要裝,那多累呀,他要是因為我的吃相不娶我,那種男人咱也不稀罕。」一口氣喝完湯湯水水,大碗見底才罷休。這才感到身上的每個細胞都在蠢蠢欲動,呼吸也暢通多了。
  
  她把碗放到床頭櫃,舒服地出了口長氣。
  
  蘇雯將手背貼上她的額頭,順便撥了撥劉海,「打了個吊針就不一樣,熱度退了哦。」
  
  「你怎麼知道我生病的?天,誰送我回來的?」吃飽喝飽,才有精力想問題。
  
  「現在問會不會有點晚?」蘇雯白了她一眼,「副總給我打電話,讓我直接到你公寓來。至於去醫院還有送你回來,好像是那個邁森和後勤科長吧!哇,他好高,站在你家裡,我都擔心他會碰到屋頂。面對面看他,比海報上帥多了。那種男人怎麼能彈鋼琴呢,太古板了,他應該去演戲,演各種各樣的角色,和不同的美女幽會。」
  
  「邁森?」左幽驚訝地道。驚訝之餘,有一點不真實感。她和他講話,他都那麼不耐煩,怎麼還會親自送她回來?
  
  「可不是,那雙修長優雅的手臂抱著你,真讓人羨慕。要不是你病得迷迷糊糊的,我懷疑你是故意引邁森注意的。」
  
  「喂,思想健康一點好不,我飢不擇食呀,對一個陌生的男人有必要使這招嗎?」左幽坐直身子,將枕頭放直靠在身後,突地,她神情一變,「邁森今天怎麼辦?」
  
  打點滴,那得多長時間,他都在等她嗎?不會吧!
  
  「什麼怎麼辦?俞俊回來啦,替你陪著他呢,他明天才有演出,今天在熟悉場館,他好像對音樂廳的音響效果不滿意,門票倒是賣得不錯,一搶而空,我朋友找我要兩張,我也沒搞到。」
  
  「不是有好幾場嗎?」左幽想到左靜,她也要兩張票。
  
  「不知有沒有餘票了。」蘇雯給她倒了杯水,把碗收進廚房,「你是繼續睡呢?還是起床洗個澡?看你恢復得不錯,我就不陪你了,我明天有個朝鮮歌舞團來京,我也得忙去了。」
  
  「嗯,你去忙,我稍躺會就起來沖澡,出了滿身的汗,身上難受死了。」
  
  「行!記住哦,你欠我一個人情,上班後請我吃飯。」
  
  「行,你對我有救命之恩,吃十次都不為過。」
  
  「有救命之恩的,是邁森!你以身相許去吧!」
  
  左幽聳聳肩,一本正經地說,「好,我一會問問他去,接不接受我的以身相許。」
  
  蘇雯笑得賊賊的,「那自戀狂討厭是討厭,到蠻養眼的,共度良宵也不算吃虧。」
  
  「你還真敢講!」左幽拿起枕頭邊一本雜誌扔了過去,蘇雯大笑著跑了出去,門「啪」一聲,笑聲已到樓下。
  
  左幽又躺回被中,睜著眼睡不著。她在北京同學不少、朋友不多。玩得好的就是元藍,但那個大影星忙得自己都找不著北,哪裡會顧得上她,除非找她有事,才會撥空給她個電話。
  
  按理,應該通知左靜的。左靜和妙旭已經調整好心態,當她是姐姐,但她還做不到那麼自然。能夠不見面,就盡量不見。
  
  她歎息地閉上眼。左靜懷孕了,孩子象左靜還是象姚旭。如果象左靜,也就是像她。
  
  像她!!!
  
  秀唇微微彎起,掠過淒婉的苦笑。
  
  起身沖了澡,一身清涼,換了件乾淨的T恤、長褲,看看時間已是下午,她在寓所裡轉了一圈,恢復得差不多,她決定出一趟門。
  
  ……
  
  北京國家音樂廳。
  
  沒有觀眾的大廳裡空蕩蕩的,邁森揚起嘴角,兩手交插著站在舞台中央,身後一台深褐色的三角鋼琴,也像它的主人一般,肅然靜默。
  
  明晚,他將在這裡舉行開始的東方之旅個人專場音樂會。他不承認自己象外界所講的,已是江郎才盡,他只是有點茫然,像是倦怠,日子太平和,沒有讓他興奮的人和事來激起他內心的波瀾。
  
  於是,他來到東方,在這片音樂貧瘠的土地上,從頭來起。
  
  「邁森先生!」突來的輕語,擾亂了他的凝思。他不悅地挑高俊朗的濃眉,緩緩轉過身。是昨天那位暈倒在機場的翻譯,手裡捧著一束天堂鳥,火艷的色彩更襯出她臉色的蒼白。
  
  他眉一擰,疏離地問:「有事嗎?」
  
  「謝謝你昨天送我去醫院,還有……回家。」左幽禮貌地對他微微一笑,把火遞給他。
  
  他漠然地接過,隨意丟在舞台一側。「不必了,我不是特意要送你,是你緊扯著我的衣袖,怎麼也拉不開,沒有辦法,我只得在那間髒兮兮的醫院耗了一個多小時。」
  
  左幽向來自認冷靜淡然的個性,在任何時候都處變不驚,被邁森這句話一說,臉突地就漲得通紅,一下有點掛不住,他可真夠坦白的。「不管怎麼樣,為了那一個多小時,還是要說謝天謝謝的。」
  
  「你應該向我道歉,而不是道謝。」邁森態度傲慢地說。
  
  左幽來火了,「邁森先生,這話講得有些嚴重,不是故意犯的錯,為什麼要道歉?我那時根本就沒有意識。」
  
  「過失傷人就不要承擔後果?」
  
  「這是兩碼事,能混為一談嗎?」左幽打斷她,彎腰拾起台上的花束。「你不接受我的道謝,那我就收回。」
  
  邁森唇角勾起一絲輕蔑,「無所謂!你不拿走,一會清潔工也會扔進垃圾道。」
  
  「邁森先生,你真的懂音樂嗎?」左幽突然問。
  
  「呃?難不成你想救我?」邁森冷笑著坐在鋼琴前,不屑地看了她一眼。
  
  「都說音樂是高雅的、純潔的,可以讓人心靈得到淨化,整天和音樂作伴的人,耳濡目染,不像個聖人,至少也該像個紳士,懂禮貌,尊重別人,這是紳士起碼的行為。你做到了嗎?」
  
  「你想說的是我不該說實話,我應該說是因為憐惜你、不捨你,才陪你去醫院的,那樣就像個紳士,滿足你的虛榮感。左小姐,不要太過自作多情。我是來演奏音樂的,不是陪你玩過家家遊戲的。請出去吧,我要練琴了。」
  
  左幽瞠目結舌地瞪著她,腦中由於太過震撼而不能正常動作,臉色一會兒紅一會兒青,呆愣地步向後台。待她恢復神智時,人已經站在門外了。
  
  她憑什麼要聽他的話,什麼叫不要太過自作多情?難道他以為她真的是對他投懷送抱。少來吧!她咬牙切齒地跺著腳,胸中凝聚了足夠的怒氣,他憋住滿腔怒火,突地轉過身。
  
  「邁森先生,我現在知道你的藝術生涯為什麼會退步了。你的心太小太狹,你活在自己的世界裡,眼裡看不到別人。」
  
  她一激動,忘了說德語,她直接用中文怒吼出來。
  
  邁森優雅地揚起藍色的眼眸,掃了她一眼,又專注到琴鍵上飛快移動的十指上。
  
  「左幽。」她的聲音太大,驚動後台的俞俊,他從後台衝了過來,拉住她,「你幹嗎?」
  
  「我瞧不下他那個德性。」她氣呼呼地挑眉。
  
  「音樂家有幾個正常的,你不要和他們一般見識。他一早就把音樂廳的工作人員折騰得夠嗆,這個不如意那個不如意,我跟在後面嘴巴都說酸了。算啦,他能在中國呆幾天,忍著點。你還在病中呢!」
  
  「他真是極端自我,我道個謝,他讓我不要自作多情,沙豬!」
  
  「呵,左幽罵人嘍!」俞俊調侃地向她擠擠眼。
  
  左幽笑了,打了他一拳,「對不起哦,讓你假也沒休好,就幫我頂班。」
  
  「是呀,你怎麼襝我呢?」
  
  「吃飯、泡吧、看電影,你隨便挑,對了,喊上蘇雯,這次還麻煩大美女親手為我做羹湯,感動得淚一把。」
  
  「哇,真是難得!」俞俊做出誇張的神情,「那就吃飯吧,泡吧、看電影都是戀人做的事,三個人就純吃飯。下次我們單獨約會。」
  
  「你看,你看,又拿我開涮!嘴巴上沾點便宜,心裡有多舒服?」
  
  俞俊嘖嘖嘴,「這種感覺只可意會,不能言傳。為什麼說是開涮,我很當真的。」他圈住她的肩,「要是我們倆結婚,那就夫唱婦隨,乾脆自己開公司得了,專做德國的演出團。」
  
  「主意不錯,值得好好籌劃。」她笑著接話,「但是你確定蘇雯不會砍了我?」
  
  「什麼?」
  
  「你們倆眉來眼去的,當我是瞎子呀!」她微笑著撞下他的肩,「你不會還沒告白吧,當心大美女飛了。」
  
  俞俊撓撓頭,「左幽,你是不是理解……」他突然停止,神情一僵,乾笑著看向通往舞台的門。
  
  左幽納悶地轉過身。
  
  邁森面沉如水的看著他們,琴聲不知什麼時候停下的。「我建議你們找間咖啡廳好好聊去,不要在這裡影響我練琴。」
  
  「我們影響你什麼了?你練你的琴,我們說我們的話,互不干涉。」她終於找到報仇的機會,音量高高的,「難道有人在你就不能彈琴,,那開演奏會?」
  
  「如果來看演奏會的是你們這樣的人,我直接飛回歐洲。」邁森冷冰冰地說。
  
  「可以,你付違約金,隨時能走人。」
  
  「這說難倒我了嗎?哼,中國人眼裡就只有錢。」
  
  「你的眼裡沒有錢,」左幽輕笑,「那又何必飄洋過海的過來呢?」
  
  「左小姐,我發現你德語講得不錯。」邁森突然話鋒一轉。
  
  「嗯,多謝誇獎。」
  
  「可惜,德語說得再好你也成不了德國人。」
  
  「呃?」
  
  「歐洲人的高貴與優雅是與生俱來的,對於錢的認識,也不是你這樣的人能明白的。」說完,他「啪」猛力關上與後台相通的門。
  
  「你……你……」左幽臉色由漲紅轉為青紫。「俞俊,你……怎麼不幫我?」她把怨氣發向一向沉默著的俞俊。
  
  「我很想直接上前扇他兩個耳光,打掉他那高高在上的面具,可以嗎?你就省點氣力吧,還真吵,幸好別人聽不懂德語,不然會引起共憤的。左幽,真的不懂他那種自信從哪裡來的?」
  
  「自信?他根本就是自大,狂妄,不可一世。老天有眼,才會懲罰他淪落成現在這樣。」她壞心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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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30 21:52:59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那年的夢想
  
  二年多了,姚旭一直想著那天晚上發生的事。天長地久已經泛黃的記憶一次又一次重現,同時也一次又一次讓他鼻酸。他還是無法相信,他怎麼可能把左靜當成左幽。
  
  他和左幽同學七年,做戀人四年,就差沒脫光光看過,左幽的習慣、眼神、一些羞怯的小動作、生氣時噘嘴的樣子……他閉著眼睛都能想像得出來。左幽是恬靜的、清秀中帶有一點純真,左靜卻有一點俏皮,可愛之中帶著小女人般的嬌柔、還有一絲絲不傷大雅的小心計。同一張面容裡面是兩個完全不同的靈魂,他不用細細端詳,都能感覺得到誰是左幽、誰是左靜。
  
  他內斂、含蓄的性格和左幽很契合,他在見到她第一眼時,就喜歡上她了。很慶幸她似乎和他的感覺是相同的。
  
  他們的愛情沒有什麼大風大浪,也沒有什麼患得患失,很平靜地過了十一年。接下來,他們該結婚了,然後生了孩子,買幢大的房子,買輛車,假期時一起出去旅遊,週末到餐館吃個飯,紀念日拍拍照,像所有溫馨而又幸福的家庭一樣。
  
  一切在那個夏天的晚上全都顛覆了。
  
  左幽告訴他,要去德國一周,電話裡鼻音很重,一直在打噴嚏。他心疼地叮囑她要多保重身體,實在撐不下去就請假。她說沒事。
  
  他那天上班整顆心都牽掛著她,晚上有個朋友結婚,他被一幫狗友灌了點酒,受了點婚禮的刺激,暈暈的坐車回家,在車上,打開手機看時間,發現有一個未接來電,號碼是左幽租屋的號碼,他想都沒想,就直接讓出租車掉轉方向。他以為一定是左幽沒去成德國。
  
  敲開門,他看到左幽身上包了條浴巾,一身清花的淋浴香氣,頭髮濕濕的散在身後。血液裡突地就直奔頭頂,大腦一片空白,他口乾舌燥,心砰砰直跳,他顫微微地伸出手,左幽身上的毛巾滑在了地上,他用腳踢上了門,急促地抱起左幽直奔房間,暴風驟雨般的吻落在左幽的臉上,他生疏又慌亂地只想擁有她。
  
  左幽好乖,配合著他的步履,溫柔地為他綻放笑顏,讓他侵佔她的身,她的心。
  
  激情左右了他的思緒,他不知疲倦地抱著左幽飛向更遠、更高的山端。在極端的興奮之中,他甚至沒有注意到開門的聲音、客廳裡突然亮起的燈光。
  
  身下的左幽突然驚叫一聲。
  
  他驚愕地抬起頭,床前站著一個臉白得像雪一般的身影。時光定格在那一處,他聽到自己的心轟然崩塌,他悲哀而又決絕的閉上眼。
  
  他懷裡不著寸縷的人不是左幽,而是左靜,上天和他開了一個極大的玩笑。
  
  左幽暈睡了三日三夜,他三天三夜沒有合眼,坐在床邊,看著她那麼蠟黃憔悴的小臉,他知道這可能就是他最後一次守護她了。在夜裡,他抱著她飲泣,偷偷地親吻她,手伸進她的髮中,嗅著她淡雅的體息。他喜歡了十一年的左幽,以後不再是他的了。
  
  左幽沒有器,也沒有責備他。出院後收拾了行李就走了,換了住處,換了號碼,他在她公司樓下守候過二個月,都沒有遇到她。而他卻在他的樓下看到了哭得像個淚人似的左靜。
  
  他和左靜正式開始交往,這是一種偶然,也是一種必然。他已經傷害了左幽,不能再傷害左靜了。如果他和左靜不能好好地過,左幽會更痛苦。他和左靜過得幸福,就不枉費左幽的退出。
  
  和左靜一起,他也就不會失去左幽的消息,他還可以和她做家人。
  
  他把對左幽的愛移到了左靜身上,甚至比對左幽還要體貼、還要珍惜。這一切,他都是做給左幽在看。
  
  左靜是個單純的小女人,一開始還會擔心他和姐姐餘情未了,後來見他那麼疼她,快樂得像上了天。
  
  做了家人的他和左幽,卻沒有一點聯繫,連面都沒有見過。結婚的時候,她在奧地利。回國後,她讓媽媽轉送了一套歐式皇室茶具給他們作新婚禮物。
  
  他和左靜偶爾會通通電話,從左靜口中得知,她還沒有談朋友,工作比較忙,日子過得很單一。
  
  聽過,他淡淡一笑,不敢流露出對她的牽掛。有的錯,只能犯一次。左幽,永遠是他的過去式了。
  
  姚旭長歎一聲,點燃了一枝煙,黯然看著陽台外漸漸四臨的暮色。
  
  「旭,你怎麼不開燈?」左靜開門進來,看到陽台上火光一閃,皺了皺眉,「你又偷偷抽煙,也不想想我現在懷了孩子,吸二手煙對孩子很不好的。」
  
  「呵,知道了!」姚旭淡淡一笑,掩飾住眼底的悵然,熄滅了手中的煙,走進客廳,「晚上想吃什麼?」
  
  左靜疲累地仰躺在沙發上,撒嬌地嘟起嘴,「人家哪裡有胃口,今天中午喝了點湯,全吐光了。旭,可不可以不生孩子?」
  
  「可以呀!」他若無其事地說。
  
  「你竟然還同間?」左靜突地坐直了身子,「妙旭,你是不是不想要這個孩子?」
  
  「靜,說不要孩子的人可是你。」
  
  「那你也不能同意呀,我……只要那樣說,又不是真的。旭,你不想和我有孩子,對不對?你一直想要的人是……」她臉色蒼白地問姚旭。
  
  「左靜!」姚旭打斷了她,「我沒有遺憾過和我結婚的人是你。結婚這一年多,我們過得也不錯,不要說些有的沒的,過去的都已過去了。」
  
  「老公!」左靜一把拉過妙旭,將臉埋在他寬闊的懷中,「我知道你已經完完全全被我迷住了,你愛的人是我,對吧?」
  
  「對!」他的身軀突地僵硬了下。
  
  「今天下午,幽給我打電話,說邁森音樂會的票搞到了。」
  
  姚旭的身軀一抖,「不要總麻煩幽,她也只是公司普通職員。你如果想看音樂會,我去買票就是了。」
  
  「我們現在要為孩子省奶粉錢,不能亂花錢。邁森的音樂會是幽公司主辦的,他又是邁森的翻譯,弄兩張票有多麻煩。馬上升級做大姨,她也該出點力。」
  
  姚旭苦澀一笑。「你和她說懷孕的事了?」
  
  左靜一挑眉,「說了呀,讓她也分享下我的快樂。旭,你一會去下她的公寓拿下票,鑰匙在腳墊的下面,她晚上在音樂廳陪邁森,沒空送過來。」
  
  「……還是你去吧!」姚旭抿抿乾澀的唇。左幽不是沒空送過來,她是不想見到他,也不想讓他見她,才把票扔在家裡。
  
  「我太累了,不想出去。姚旭,提醒你一句,你現在可是有夫之婦,做什麼事要有點分寸。從家到幽的公寓,四十分鐘的路程,我給你一個小時,防止路上堵車。」
  
  「你明早上班時再去拿吧,我做飯去了。」姚旭有點不悅左靜這種講話的語氣,考慮她是孕婦,不願爭執。
  
  「老公,你這樣子有點心虛,如果你心裡沒有幽的影子,你幹嗎不敢去幽的寓所?」
  
  左靜的神情看不下去有點挑釁的味道。
  
  姚旭微閉下眼,「夠了,不要說了。我去還不成嗎?」去,她疑神疑鬼,不去,她猜東猜,左靜心裡並沒有真正釋開。
  
  讓他去拿票,是在試探他吧!如果他今天不去,她會嘀咕一夜。
  
  姚旭陰著臉拿起車鑰匙,出了門。
  
  左幽的公寓在一幢大樓的二十層,很小,收拾得很乾淨。陽台上掛著洗好的衣裙,桌上放著水果、咖啡壺,冰箱裡有牛奶,速凍的食品,床單是新換的。左幽心情不好,就愛換床單。逛商場時,一走到床上用品櫃,就移不動腳。她對全棉、亞麻的床單,有種特殊的偏愛。
  
  左幽不會做飯,最多就是下個麵條,煮點速凍的餃子。她不愛喝咖啡,卻喜歡嗅著咖啡的香味,她說在那種濃郁的香氣裡,讓她有種溫馨的家居感。
  
  一個人過,她似乎過得也不錯。什麼都不少,待自己不薄。
  
  她是不是已經把他從她的心裡清理乾淨了?
  
  姚旭抱著膝蓋,坐在冰冷的地上四處張望著。如果沒有那個喝醉的夜晚,這裡的每外角落都會留下他的痕跡。他現在不配想念她了,更不配走進她的空間裡。像這樣,像是一種偷窺、一種奢侈。
  
  以後,不管是誰讓左幽打開心房,他都非常羨慕他,也相信他們會過得非常幸福,至少比他幸福。
  
  拿起壓在果盆下的音樂票,眷戀地回望了下,姚旭關上大門。
  
  ……
  
  離音樂會開始還有二十分鐘,音樂廳裡已經座無虛席。左幽拉開大幕朝下看了看,發現貴賓席上坐著不少常見於報端的知名人士,過道裡有幾個孩子跑來跑去。
  
  邁森的影響力不小哦,還有這麼小的樂迷。左幽傾傾嘴角,回過身,看了下擺滿鮮花的舞台,走向後台。一身黑燕尾服、容貌俊逸出色的邁森繃著個臉,面無表情地盯著前方。她懷疑他是不是有點緊張。
  
  邁森的助手和經幻人在一邊竊竊私語,文化公司的正副幾位老總也都在後台督場。這場音樂會如果非常轟動的話,對於後面的盒帶銷售,日本、韓國的演出是非常有益的。
  
  「要喝點水嗎?」左幽走近邁森。
  
  邁森怪異地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詫異她居然會關心他。
  
  她聳聳肩,笑笑,十指交錯,看著前台。討厭歸討厭,工作卻不能馬虎,邁森現在是她服務的對象。
  
  大幕拉開了,邁森優雅地走上舞台。全場如雷的掌聲。
  
  場內的燈光隱去,一束射光打在鋼琴上。一切都靜了下來。
  
  邁森屏氣凝神了一會,抬起手臂,擊出一個音符,行雲流水般的琴音在音樂大廳裡緩緩流淌。隨著他快速地在琴鍵上飛舞的手指,全場的……呃,幾乎全場的觀眾都渲染在豐沛有力、技巧出神的樂曲中,他們全懾惑於演奏者激昂雄邁的演奏風格中。
  
  「誰說邁森江郎才盡,這麼完美細膩的表現音樂的鋼琴演奏,全世界能有幾人?」文化公司老總連聲讚歎。
  
  經紀人詢問地看向左幽,左幽忙翻譯過去,他會意地一笑。
  
  笑意還沒褪去,震撼人心的琴聲突然戛然而止,伴隨著的是場內一陣驚天動地的幼童的啼哭聲,還有家長的喝止聲,其他人的怒斥聲。
  
  後台的人面面相覷,驚愕地看向場下。
  
  一個孩子跑出了座位,家長在後面追趕,要把孩子拉回來。孩子不依,家長無奈之下,甩了一巴掌,孩子放聲大哭。
  
  「上帝!」邁森的助手突地臉色大變,一遍一遍地在胸前畫著十字,口中喃喃自語,「完了,完了!」
  
  左幽納悶地看向他,話音剛落,只見邁森憤然起身,頭也不回地向後台走來,俊容一片鐵青。
  
  全場嘩然。
  
  「邁森先生?」後台的人詫異地看著他。
  
  「這是音樂廳嗎?不是菜市場?這樣的觀眾不配欣賞我的音樂,取消演出!」他冷寒地看著經紀人,一字一句地從牙縫裡吐出這幾句話。說完,扯下領結,往門外走去。
  
  「邁森先生不可以,你不能這樣離開。」經紀人拉住他,「這裡不是歐洲,對音樂的認識剛剛起步,你要求不要太高。」
  
  邁森忿怒地看著他,冷冷一笑,「我要求不高,但也不能低到如此層度,彈給他們聽,完全就是對我的玷辱。你擔心違約金嗎,沒事,我來付。」
  
  「邁森先生……」經紀人銀屏了,一語雙關地說,「不要這麼衝動,我們來東方是有準備的。快回舞台上,不要讓觀眾久等。」
  
  「這些超出我準備的範疇。他們邊防中對我起碼的尊重都做不到,我不悄於這樣的演奏。取消演出,我不再重複。」邁森繃著下顎說,倏地掙開經紀人的手臂,扭頭就走。
  
  「不准走!」左幽突然衝上前,擋住他的去路,一雙明眸嚴厲地瞪著他。
  
  「你又有什麼見解要發表?」他從抿緊的雙唇迸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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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30 21:53:14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一杯卡布奇諾
  
  整個後台的人呢都在看著他們,音樂廳內已經像炸開了鍋,噓聲響成一片。
  
  邁森的臉冷得像塊冰,視線如寒劍,一陣一陣地向她刺來。她躲都不躲,迎視著他。
  
  深呼吸再深呼吸,「我沒有什麼高的見解,也沒有狂妄到認為憑我就能讓你回到鋼琴前,我只是想告訴邁森先生,雖然我不懂音樂,但我聽說只有觀眾選擇音樂,音樂不會選擇觀眾。」
  
  「我的音樂就選擇觀眾,沒有一點音樂水準的觀眾是無法體會出我音樂的美感和魄力。」邁森身子一挺,瞪圓眼,激動地說。
  
  「真正流芳千古的音樂感動的不是一個人,不是一幫人,而是所有的人。沒有國界,不需要語言,只要有一顆靜靜聆聽的心,就讓你情不自禁地融入其中,就像你也成了一顆飄動的音符。鋼琴大師李斯特演奏任何作品,不論是鋼琴曲、歌劇、交響曲或任何樂曲,都能表達得幾乎盡善盡美。他可以彈給嬉鬧的孩子聽,也可以彈給滄桑的老人聽,可以讓貴族屏息,也讓貧民動容。邁森先生呢?」
  
  後台一陣抽氣聲。
  
  邁森紅著臉,不發一語地望著她。
  
  左幽的心忐忑不安地跳動著,她硬著頭皮,繼續說:「那個孩子的父母求才心切,帶著孩子來接受邁森先生的音樂熏陶,孩子畢竟是孩子,邁森先生音樂太過高深,讓他還無法體會到音樂的美妙,你想指責他嗎?因為一個孩子,邁森先生就無視那些真誠地來聆聽你音樂的觀眾。你口口聲聲說觀眾不尊重你,你又尊重觀眾了嗎?尊重是相互的,你尊重了別人,別人才會尊重你。邁森先生你不要總仰著頭,那樣你看到的只有幾個和你差不多高的人。你如果低下頭,會有許多意想不到的發現。音樂是空靈清渺的,也是腳踏實地的。沒有聆聽音樂的人,音樂就是一首哀歌。」
  
  邁森慢慢地瞇細了眼,抿緊唇,表情沒有一絲變化,身形一動不動。
  
  左幽傾傾嘴角,「邁森先生,在中國你已經有許多樂迷,他們聽到你來中國,無比歡喜,有的為親眼目睹你的演奏,從很遠的地方趕過來。我的妹妹也是你的樂迷,她剛懷了小Baby,就嚷著要讓腹中的寶寶來認識你的音樂。邁森先生,你是何其的富有呀!你想讓他們對你失望嗎?你現在向前,成全了你的驕傲,請慎重考慮。」她期待地看著他。
  
  邁森深究地回視她,視線交融著。良久,後台的人就得好像過了一個漫長的世紀,邁森緩緩浮出耐人尋味的笑容,她說:「好吧!」
  
  「老天!」左幽驚喜摀住嘴。「你要回舞台嗎?」
  
  「我敢不回嗎?」他揶揄地反問,「演出結束後再聊!」他重重點下頭,優雅地向舞台走去,向全場的觀眾深作一揖。現場噓聲變成了掌聲。
  
  浪漫高雅的音符再次在音樂廳空中飛躍。
  
  後台的人全鬆了口氣,左幽按住心口,閉上眼,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說動了他。
  
  「左小姐,你很勇敢。」經紀人伸出手,感謝地握住左幽的。邁森一向驕傲自負,很少聽得下別人的話,今天真的意外。「你剛才的那番話,讓我一直想拍手叫好。」
  
  「是嗎?我好像有點勇敢,頭腦一熱就衝上去了,不過後來也有點後怕,又不好回頭,我就撐著。」
  
  「幸好你撐著,不然今天都不知怎麼收場。」
  
  「我主要是擔心我和邁森一起走的時候,被路人砸死,為了自保,我就豁出去了。」左幽開玩笑地。
  
  正副幾位老總也走過來,對點點頭。他們不懂德語,但剛才那嚴峻的氣氛也猜出一點端倪。「左幽,做一個翻譯會不會太埋沒了你,也許你應該調到業務科接洽接洽業務,你的口才不錯。」
  
  「別,別,別!」左幽忙不迭地搖手,「我有自知之明,不是那塊料。我還是安分守己地做我的翻譯吧!今天只是……一次衝動。」
  
  對,就是衝動。她不是為了邁森,而是為了公司,為了觀眾。她心中這樣想。
  
  這個小花絮,在邁森後來振奮人心的演出中,被觀眾淡忘了,人們只記住了他演奏時的熱情、富於表現的琴聲。
  
  演出後,他親和地走進觀眾席,為樂迷簽名、合影。左幽含笑倚在牆上看著他,邁森是她見過最簡單的人,就像一本攤開的書,書上寫著什麼皆一目瞭然,不需要猜測就能知道真心。只不過,他有點被寵壞了。他被那些樂評家抬得太高,讓他養成了一幅狂傲冷漠的性情。但還有得救,今晚就是一個證明。
  
  一切結束,回到酒店都近午夜了。她在酒店門前向邁森道晚安。
  
  「一起喝杯咖啡吧,我有點興奮,很久沒這樣了。」他懇切地看著她。
  
  那一番話,讓他對她的感覺迥然不同了。他只是她公司的一個客戶,她按章 辦事,禮貌地接待他就可以了。她沒有隨意地打發他,她像一個珍惜他、看重他、包容他的好友,語重心長的勸慰他、提醒他。今天他真的走掉,損失慘重的人是他,她的公司不會有任何損失。
  
  幸好她攔住了他。有多久沒這種感覺了,他身邊的人總是一味的對他講,應該這樣,應該那樣,很少有人對他講清真正的利害關係。她說他很富有,他要尊重觀眾,真正的音樂是彈給所有人聽的。那些花就像一枚重磅炸彈直直地射進他的心中,他整個人都震住了。
  
  他好像找到了他一直在尋覓的東西,看到了許多他從未看到過的風景。
  
  感覺一不同,態度立刻就變了,他撕去了傲慢的面罩,藍色的眼眸象輕柔的海浪,微微地蕩漾著。
  
  「喝了咖啡,我會睡不好,我的睡眠本來就很差。」她笑著婉拒。有些不習慣突然變得溫和的邁森,真是令人想像不到他和她能這樣和睦地相處。
  
  「你這幾天不是都要和我一起嗎,我明天要練琴,不會去哪裡,你可以休息到下午再過來,這總可以了吧!」
  
  「似乎說不可以是不行的。」她微微一笑,和他並肩向咖啡廳走去。
  
  「你鋼琴彈得這麼好,怎麼還要那麼辛苦的練習?」兩人對面而坐,她好奇的問。
  
  「如果我一天沒有練習,我自己能聽出來。如果我兩天沒有練習,批評家能聽出來;如果我三天沒有練習,觀眾能聽出來。」
  
  「有這麼誇張?」她瞪大眼。
  
  「就是這樣,所謂天賦那都是假的。要想成為出類拔萃的鋼琴家,付出的辛苦別人是無法想像的。在鋼琴前一坐就是七個小時、八個小時,指繭一層一層的褪去,又長出來,長出來又褪去。十個手指在鍵盤上上下躍動成了日復一日的戰鬥。」
  
  「你沒有童年吧?」左幽同情地看著他。照他這樣講,過早就躋身音樂家的行列,小的時候一定非常勤奮。
  
  「我不知道什麼叫童年。我人生的每一天都是一樣的,就是練琴、演出,到老都是如此。一杯卡布奇諾,你呢?」邁森對走過來的侍應生說。
  
  「一樣。」左幽一揚眉,「我以為你喝藍山或是哥倫比亞,不然就是摩卡。」
  
  「因為它們名貴?」他挑刺。
  
  「不是,卡布奇諾有太多的奶油,不太適合男人喝。」左幽慢悠悠地說。
  
  「卡布奇諾有一種讓人無法抗拒的獨特魅力。起初聞起來味道很香,第一口喝下去時,可以感覺到大量奶泡的香甜和酥軟,第二口可以真正品嚐到咖啡豆原有的苦澀和濃郁,最後當味道停留在口中,你又會覺得多了一份醇和雋永。一種咖啡可以喝出多種不同的獨特味道,不覺得很神奇嗎?而真正好喝的咖啡,就像人生一樣。先是香甜的泡沫,然後破滅,濃濃的苦澀泛在嘴角……就像我藝術生涯的寫照。」
  
  邁森說道這裡,唇邊勾起淡淡的自諷。讓一個驕傲的人說出這句話,心裡該有多麼的難受。他承認自己的失意,很迷茫,不知所措。在陌生的她面前,敞開他赤裸裸的靈魂,左幽一時怔住,不知如何接話,也像不太能承受。
  
  「苦澀之後就是醇香悠長,邁森先生,你很快就會走過去的。」她想了半天,才說。
  
  「謝謝!」邁森淺抿了口咖啡,聲音也不自然地沙啞。在她面前,輕易地就把一直藏在心裡的話說出來了。「說起來容易,想達到很難。這種狀況已經有兩年了,我一樣努力,一樣付出,卻怎麼也找不到讓我激情滿懷的情感。不過,今天的演出時我這二年來最有感覺的一次。」
  
  「是不是因為我?」左幽歪著頭看他,「啊,不能這樣說,邁森先生會說不要太過自作多情……」
  
  「呵,你還欠我一束花。」他打斷她的話,俊顏微微發紅。「還會送我吧?」
  
  「你保證不扔進垃圾筒,我就送。邁森先生,那天我真的一直扯住你的衣袖嗎?」
  
  「也不全是。你突然在機場往前一栽,直直地倒我懷中。天氣本來又熱,你又像個火球,我嚇了一跳。其他人又抱不動你,我就只好抱著。」他促狹地挑挑眉。
  
  「亂講,我有那麼重?」
  
  「一般,和我女朋友比起來,你算輕的,東方人都很嬌小。」說起女朋友,邁森碧藍的眼眸蕩起溫柔的破浪。
  
  「你女朋友?也是音樂家,對呀,像你這種為音樂而生的,只有找個懂音樂的人,不然雞同鴨講,怎麼過?」左幽掩著嘴,笑出聲來。
  
  「雞同鴨講,你真能形容。嗯,她也是搞音樂的,她是柏林愛樂樂團的長笛手,是我的天使,這兩年要是沒有她,我的脾氣還會更壞。」
  
  「長笛……」左幽埋下了頭,神情訕訕的。姚旭小時候最喜歡吹長笛了。
  
  「左小姐的男友做什麼工作?」
  
  左幽端起咖啡,一飲而盡,哇,真的好苦。「明天真的可以晚一點來嗎?」她跳過她的問題。明天如果能抽出時間,要和那個大歌星肖白見過面了,不然元藍女士會把長城哭倒的。
  
  她很體貼地沒有追問,深邃的黑眸凝視著她。「嗯,但是下午的時候一定要來。我有個想法,明天想和你說說。」
  
  「什麼想法?」
  
  「明天再說吧,我腦子裡突然跳出來的一個念頭,是我從沒有做過的事,我晚上一會再考慮考慮。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不要了,你又不懂中文,難道我一會還要再送你回酒店?我自己打車回去,北京的治安不錯的啦!」她攔住他。
  
  「真的可以?」
  
  「當然!我明天來的時候給你買花。」她拿起包。
  
  「那我等著!」他笑著回應。
  
  他陪著她走到酒店門外,看著她上了車,才上樓回房間。
  
  左幽一打開門,就覺得屋子裡有點不一樣。她換了鞋,從客廳到廚房,廚房到外室,轉了個遍。整個人一下子象軟了樣,癱軟在地上。
  
  餐桌上果盤上放著幾串她愛吃的紅提,咖啡機旁邊有一包新買的咖啡豆,紙袋裡裝著新鮮的麵包。冰箱上面冰著她最喜歡吃卻很少買的巧克力、黑森林,一罐罐她每天都要喝的奶茶,冷凍櫃裡塞滿了水餃、湯圓、海鮮燴飯。
  
  這些足夠她一周之內不要擔心挨餓了。每一樣都是應和著他她的喜好,按著她的心意添置的。
  
  左幽不相信現代都市裡還存在著田螺姑娘,悄悄地從水井裡面跑出來,為心愛的人打理一切。
  
  屋裡沒有留下一字半語,她心裡沒有過二想,這樣懂她、知她、寵她的人只有一個人——姚旭。一定是她來取票時,為她準備了這一切。
  
  她哭了,眼睛濕潤而模糊。
  
  她已經是左靜的老公,馬上快要做爸爸了,為什麼還要為她做這些呢?都過去這麼久了,她難道不懂她避著他們的心嗎?
  
  這樣的好,她還能接受嗎?
  
  她不可以在想著她了,她應該關心的人是左靜,而不是她。她和左靜是有血緣的姐妹,她無法面對那一晚的錯,她選擇遠離,希望在她和左靜之間,至少有一個人會因為他而得到幸福。
  
  她不是喜歡吃甜食,以前因為是他買的,吃起來,會給她幸福的感覺。現在,她早已不吃,也非常獨立,沒有他的照顧,她一個人過得挺好。
  
  許多事,沒有清楚的對和錯,就是一個「緣」字。她和他無緣,一見鍾情是一閃而過的煙花,她早就清醒了,他為什麼還在執著?
  
  左幽渾身顫抖,悲傷如割,無助、無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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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30 21:54:16 |只看該作者
  六,愛情的影子
  
  隔天是個雷雨天,早晨下了陣雨,一會就停了,太陽躲在厚雲中,空氣又悶又熱。
  
  左幽是熱醒的,渾身象淹在汗裡,沖完涼出來,一看手錶,都九點了。她顧不得吃早飯,先拿過手機,走到陽台上。元藍把肖白的手機號用短信發給左幽,這看來是肖白平常和家人、朋友聯繫的專號,一撥就通了。
  
  「哪位?」磁美的嗓音淡然、冷清,左幽想可能是因為自己的號碼他不太熟,有些防範。藝人有時很可憐的,像裝在玻璃瓶裡的透明人,一點隱私都沒有。要想有點自我,那得有大智大勇,和媒體、粉絲長期作戰的準備。
  
  「你好,我是左幽,元藍的朋友。」她清了清嗓音,很禮貌地招呼。
  
  「嗯!」肖白沒有講話,等她繼續說下去。
  
  雖然不是面對面,左幽還是因為冒昧臉微微有點臉紅。「如果你今天不太忙,方便的話我們見下面,有些事情電話裡說不太清楚。」
  
  肖白連思索都沒有,就像在等她這句話,「我今天不忙,很方便。我來約地點?」
  
  左幽沒想到他這麼爽快,有些意味,一時大腦來不及運轉,結結巴巴地說:「嗯……好的,但……只能是中午,我晚上還有……工作。」
  
  電波傳來肖白的輕笑聲,「沒問題,一起吃午飯吧!就在你們公司附近的那家日本餐館,非常安靜也隱秘。十一點?」
  
  左幽張大嘴,好半響才點點頭,忽想到他看不見,忙應聲,「好的,十一點見!」
  
  合上手機,左幽心中稍稍擰眉,肖白好像挺好相處的一個人,話語中沒有一絲大牌歌星的傲氣,非常隨和,也很體諒別人,不像是那種對婚姻很兒戲的男人呀,莫不是元藍犯了什麼錯?
  
  ……
  
  從公寓到公司,有幾站路。左幽出地鐵的時候,差不多快十一點了,路上又接到俞俊的電話,問要不要他晚上陪她一起去音樂廳,他手頭沒事,不想她感冒初癒又累倒,他可以過來替她。她謝絕了,她麻煩俞俊的事情太多,不能養成習慣。
  
  肖白已經在等了。眼前的這張臉在中國幾乎是家喻戶曉,左幽驀地面對,還是有一刻的恍惚。在元藍的婚禮上,肖白穿著禮服,顯得成熟又高大。她不太能把這個穿著一件艷麗格子襯衫、寬鬆長褲的俊朗男子與那天的新郎相聯繫起來。
  
  「下午有個通告,不想回住所再換衣服,索性就穿好了過來,我也不喜歡這樣的裝扮,但這是工作,你不要把眼瞪那麼大。請坐。」肖白微笑地望著她,領著她走進寬敞的包間。
  
  「呵!」左幽靦腆地拂拂劉海,兩個人隔桌盤腿坐下。「我有點快認不出你來了。」
  
  肖白調侃地微閉下眼,「你眼裡只有歐洲的那些大明星、藝術家,我們這些國內的小歌手當然不會入你的眼。」
  
  「啊,不是,不是……」左幽忙搖手,突然一怔,「你認識我?」他竟然知道她的公司、她的工作。
  
  「元藍沒幾個圈外朋友,你算是她最要好的,她常放在嘴邊念叨,我都快背熟了。你是雙胞胎,北外畢業,德語專業,在中外文化公司做翻譯,我沒說錯吧!」肖白揚揚眉。
  
  「是,我的履歷太簡單。不好意思,我只知道你是大歌星,卻不知道你有什麼歌。」左幽很不好意思,歉疚地說,「我這個人沒音樂細胞,唱歌五音不全,不敢聽歌,怕聽熟了,突然哼出來,會把別人嚇瘋,乾脆什麼歌都不聽,我不是只針對你。」
  
  肖白聳聳肩,「我的朋友們都不聽我的歌,說我的歌很幼稚,只適合少男少女聽。中午能喝點清酒嗎?」
  
  「不行,我下午要去見客戶,不能喝酒。我喝果汁。」
  
  「我也喝果汁。」肖白抬起頭,「其實讓我對你印象深刻,是聽元藍說你原先的朋友……我能說嗎?」
  
  左幽一怔,咬了咬嘴唇,落莫一笑,不斷地絞著手指,「元藍還真放不住話。今天不要談我,我約你出來,是想問問你和元藍之間怎麼了?」
  
  肖白沒有回答,深深地看著她。
  
  「別以為裝深沉,我就不會追問。肖白,為什麼要離婚?」她眨眨眼,眨去心底的隱痛,故作輕鬆。
  
  「我和元藍之間,從一開始就是個錯,是我的錯,我不是因為愛她才和她結婚的。」肖白歎了口氣,幽幽地說。
  
  左幽看著他,眼中掩不住訝異和激動,「那你是為什麼?」
  
  肖白黯然一笑,閉上眼,徒然像跌進時光的隧道,腦中浮現一張清靈秀逸的小臉,「二年前的元宵節,我去台灣演出,受一位媽媽之托,去台大看她讀書的女兒。那個小女生是作為北大的交換學生過去的,她一見到我,就像看到久別重逢的親人,撲在我懷裡,把我的襯衫都哭濕了。她說我是她在台灣見到的第一個大陸人。她那時不過二十歲,堅強得讓人心疼。她說是我的粉絲,呵,卻連我一首歌都唱不全。我沒有過那種感覺,被一個陌生的人完完全全的信賴,像親人一樣的倚重、親切。我們一起相處了十天,在酒店裡,她非常活躍、興奮快樂得像個孩子,我在哪裡她在哪裡,就像我的影子一樣。走的那天,我送她回台大,她緊緊抓住我的手,不肯鬆開。我哄了很久,她才鬆手。車發動後,她一直追在車後面哭,向我招手,天還在下雨,我不知覺的眼前也一片模糊。回來後,我……發現我根本沒有鬆開她的手,她住進了我的心裡。」
  
  「那……那後來呢?沒有再聯繫嗎?」左幽都聽呆了。
  
  肖白苦澀地勾勾唇角,「有聯繫,她去年回來參加考研,我們見過。年初也見了面。現在她在台灣,是台灣十大集團之一的冠氏集團總裁夫人,五月的新娘。」
  
  左幽驚愕地用手掩住嘴,「怎麼……會這樣?」
  
  「你不要把她想得很勢利,不是那樣的,那個男人很優秀,非常愛她,在她初到台灣時就開始關注她了,默默守護了她二年,為她也吃了許多苦,一直追到大陸,才把她追到手。我曾慎重地向她求過婚,她拒絕了我,她心裡只有那個男人。」
  
  「你到現在都不能忘記她?」
  
  肖白輕輕搖頭,「我和她真正的相處就十天,十天就像一輩子,就像是深刻的年輪,我現在忘不了她,以後也不會忘記。她給我下了道魔咒,讓我無法動彈。我不想這樣,為了解除這道魔咒,我……在她結婚後也結婚了。」
  
  「老天,你這樣對元藍很不公平,她知道嗎?為什麼是元藍?」左幽驚呼。
  
  肖白痛楚地抿了抿唇,輕抿了口果汁,「元藍的面容和她有點相似,特別是眼睛,我一見到元藍,驚住了,想都沒想,就瘋狂地追求她。一個月後,我們就結婚了。對,這樣子對元藍是不公平,我想借元藍遮住她的影子,可是我錯了,元藍是元藍,她是她。即使元藍完全遮住我的視線,我還是能清晰地看到她的影子。」
  
  「那個小女生知道嗎?」
  
  肖白苦笑,「不知道,我也不會讓她知道,她現在很幸福,不要因為我而讓她不安。其實真正快樂的時候就是你為一個人心動時,沒那麼多的想法,純純的喜歡。聽元藍說你的事時,我覺得我們兩個命運有點相似,呵,深愛的那個人屬於別人的了,比較而言,我比你幸運一點。左幽,你也很堅強。你……心裡還有他的影子嗎?」
  
  「他曾經象烙印一樣刻在我心裡,我現在用刀、用火,一遍遍一次次已經把他抹去了。你不是比我幸運一點,而是比我幸運太多,我……經常還要面對他,要適應他的新身份,眼睜睜看著他抱著別的女人在我身邊晃著,那個女人是和我長得一摸一樣的妹妹。這種痛苦沒有體驗過的人是無法懂的,說修行很艱難,這個比修行要難上百倍。我從小學六年級時就暗戀他,十一年,呵,說沒關係就沒關係。肖白,不要講這些,好不好,說多了空惹自己難過,自欺欺人的過吧,當自己很快樂。」左幽無奈地說。是安慰自己,也是安慰他。
  
  「愛情,有時候是一種迷信,沒法子清醒過來。我和元藍離婚,不為別的,就是不想再拖著她,我無法愛她。」
  
  「她卻好像……已經不能沒有你了。」左幽低聲說。
  
  肖白笑,「不會的,這只是暫時的,元藍……不是我和你這樣的人,她不會寂寞太久,她只是為了一口氣,因為離婚是我先提出來的。呵,我已經對不起她了,如果再這樣過下去,她的青春就會葬送在我手裡,到時她會更恨我。與其這樣,不如現在早點分開,她還來得及尋找新的歸宿。」
  
  「你不再考慮了嗎?」
  
  肖白用力點頭,「我們一直聚少離多,結婚三個月,在一起都不到一月,維繫我們的就一紙證書。我考慮很久才向她開口的,她可以向媒體透露是我的錯,這是我唯一能為她做的。」
  
  左幽苦著臉,「我……該怎麼向她交待呀?」
  
  「就說我是個十惡不赦的大壞蛋、浪蕩子,配不上她。」
  
  「這話可信嗎?」她白了他一眼,心情很複雜,有點不捨好友,又有點不捨這個為情所困的男人。愛情並不迷信,而是他太迷信愛情,破除迷信的過程,是漫長而痛苦的。
  
  「她願意信就會當真。」肖白講得很深奧,用筷子敲敲餐盤,「說了這麼久,都沒動筷,快吃吧!你比三個月前瘦太多了。」
  
  「我感冒剛好,臉色差點,其實沒瘦。肖白,你……再好好想想,行不行,離婚畢竟是大事。」
  
  「離婚現在是小事,呵,實話實說,我再想一年、二年,都會這樣的。」肖白放下手中的果汁。
  
  「不要那麼肯定,一切皆有可能。有些記憶是用來遺忘的,我們不能活在記憶中。」
  
  肖白含笑不語。
  
  ……
  
  肖白趕著去電視台做通告了,讓助手送她一程。她搖搖手,公司就在附近,走幾步路就到了。聊了近二個小時,一點成果都沒有,除了聽了個傷感的故事。
  
  似乎每一個人都很不容易,街上那些牽手並肩走著的情侶,他們真的相愛嗎?她不敢確定。
  
  太陽還藏在雲層裡,東邊的天空突然暗了下來,雷聲隱隱地從遠處滾來,閃電一道接著一道。左幽聽到雨聲呼嘯著掠來,街上的行人慌亂地奔跑著。她跟著人群跑進路邊的一個小超市。
  
  雨「嘩」地傾瀉而下,密密的,像一道簾子,看都看不清街的對面。
  
  超市裡都是躲雨的路人,看雨一時半會沒有停的意思,人群自動自發地散進超市裡,邊等雨停邊逛逛。
  
  左幽家裡的冰箱剛被姚旭填滿,水果也很充足,她暫時不需添置什麼日常用品。她猛地想起好像牙膏快用完了。
  
  牙膏,她只用一個牌子的,就是「高潔士」,這名字起得就像很乾淨似的。她挑了兩支抓在手中,又隨意看了看別的貨架,聽著雨聲象小了點,她向結賬處走去。
  
  超市不大,就兩台結賬的機器。忽然湧進來這麼多顧客,結賬台前排起了長隊,超市小姐有點著急,手忙腳亂的。
  
  左幽慢慢隨著長隊往前移動,排在她前面的是個高個子男人,背很挺,剪著幹練的寸頭,從背後看,肩膀寬寬的,很陽剛很MAN,他側過身時,左幽看到他有一張很顯男子氣概的臉,不算英俊,但非常耐看,眉宇間很剛很正義,很英氣。
  
  這在花樣男子盛行的時代,這張臉太有個性了。
  
  可能是察覺到有人在打量他,男子突地回過頭,左幽臉一紅,忙把目光轉開。
  
  「對不起,刷卡機今天壞了,麻煩你用現金結算。」超市小姐滿頭大汗、臉紅通通的,她歉意地對男子說。
  
  男子有些意外,「那台刷卡機呢?」
  
  「剛剛也壞了,我們這是小超市,很少……用信用卡,大部分都是現金結算。你這個剃鬚刀片盒這塊香皂,一共一百九十八元。」
  
  男子愣在那裡,濃眉擰成一團,「我剛出差回來,身上沒這麼多現金,真的不能刷卡嗎?」
  
  「對不起,真的沒有辦法。」超市小姐非常抱歉地看著男子。
  
  男子耽擱的時間太長,排在後面的人開始埋怨起來。
  
  左幽以為男子會放下貨物,立刻走人,她從包裡掏出錢夾。沒想到他轉過頭來,「可不可以麻煩你一起結算?」他對左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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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雨後的故事
  
  左幽直眨眼,她聽錯了吧,那個型男讓她一起結算?
  
  「你有現金嗎?如果有,請幫我一起結算!」型男又重複了下,粗獷的線條有點不自然的抽搐。
  
  她還是回不過神來,她和他不認識,這個忙能幫嗎?一百九十八塊不是個大數目,被騙了也沒什麼,只是被一個陌生的男子這樣請求,她有點愣住了。
  
  「拜託,你們兩口子能不能快點,我還有事呢!」後面排著隊的一個中年婦女突然嚷嚷開了。
  
  「有嗎?」型男的聲音焦燥起來。
  
  「有,有!」左幽收回訝異的目光,臉「嘩」地就紅了,低下眼簾,從票夾裡掏出錢,把牙膏和剃鬚刀片一起遞給收銀小姐。
  
  「對不起哦!」收銀小姐怯怯地對男子笑笑,「歡迎下次光臨!」幾件物品一同塞進一個紙袋中,推給左幽。
  
  雨小了許多,天邊亮了起來,積壓的雨雲飛快地向西移動。「呶,這是你的,這是我的!」左幽和男子站在超市外面的搭的敞篷下「分贓」。
  
  「今天真是謝謝你,我總是記不得買刀片,今天一下飛機,就特意記著,沒想到竟然不能刷卡,實在不想再等到下次買了,就唐突地向你要求,沒嚇著吧?」型男有點窘,靦腆地攤開雙手,向左幽解釋。
  
  左幽現在已經恢復正常了,「還好,誰都有不方便的時候,很榮幸能幫的上你。」她傾傾嘴角,說得很斯文很客氣,抬頭看表,這一扯,都四點多了,邁森不會等急了吧,可是雨還沒有停,她不禁有些著急。
  
  「你很忙……嗎?」男子問。
  
  「噢」左幽明白過來,從票夾裡又抽出一張大鈔遞給男子,「打車過不夠?」
  
  男子被她嚇了一跳,眼底泛出淡淡的笑意,「謝謝,我有車,我是想說你可不可以和我一起到前面的銀行,我取點錢,然後把錢還給你。」
  
  「前面的銀行有多遠?」她和這個男人沒交情,犯不著充好人替他買單,也不願為個一百九十八塊,留下自己的聯繫方式,和一個陌生男人牽扯不清。
  
  「十分鐘的路程!」
  
  「那好吧!」
  
  「你等下,我去開車!」男子把剛買的物品和手中鼓鼓的拎包一起塞到她手上,冒著雨,向路邊的車跑去。
  
  左幽像捧著個火球,一動也不敢動。這個男人對她太過信任了吧,這包應該不止一百九十八塊,如果她是個騙子,他不就慘了。幸好她性本善,眼神環顧四周,看到男人把車開近了,踩著雨水,忙奔了過去。
  
  男人的車和男人一樣,非常MAN的越野車,空間很寬敞,沒有那種轎車密封的異味,也沒用怪怪的空氣清淨劑,左幽放鬆地呼了一口氣。
  
  氣氛有點沉悶,左幽正考慮如何找些話來亂扯時,手機響了。
  
  是邁森從酒店打過來的,「左小姐,你到哪裡了?」
  
  左幽看著車外,「路上有點堵車,沒有意外,我二十分鐘後就會到酒店。」
  
  「好的,那我在餐廳等你!你不要太著急,注意安全。」
  
  左幽笑了,邁森實在關心她嗎?還真是不習慣,想起他一開始對她一幅高高在上的樣子,和現在簡直是天壤之別。
  
  「呵,你的德文講的好流利!」男人側過臉,眼神閃動了下,問。
  
  「你聽得懂?」她詫異地看著他。
  
  「勉強聽懂一點,你是華僑嗎?」
  
  「呵,不是,我是個翻譯。」她適時地閉上嘴,無意繼續。她不喜歡「邂逅」的故事。
  
  男子笑笑,車拐上銀行門前的泊車處,「等我!」他溫和地對她露出潔白的牙齒,她閃了下神,他用什麼牌子的牙膏,可以把牙齒刷這麼白!
  
  這次,男子丟下的不只是包了,連車也一併扔給了她,車鑰匙掛在車上,晃呀晃的,連一個吊飾都沒有,方向盤前面放了些證件和名片之類的東西,她瞟了一眼,目光迅速地轉向車外。
  
  「給,一百九十八塊。」男子體貼地連硬幣都換好了,她接過,胡亂地塞進包中,跳下車,「那,再見了。」
  
  「我送你一程!」男子突然攔住她。
  
  「不要,我就到這附近。」她不悅地皺起眉。
  
  「外面在下雨,我出於謝意也應該送送你,我沒有別的意思。」
  
  「你再送,油費都不止一百九十八塊了。」她一本正經地說。
  
  男子嘴角噙著淺淺的笑意,「是嗎?一會我倒要仔細算算,如果超過一百九十八,就你付款,我今天客串下出租司機。快上車,不要淋濕了。」他把她又推進車裡。
  
  再拒絕就有點小家子氣,免費的的士不坐白不坐。她說了地點,男子又一挑眉,手擱在方向盤上,「那家酒店可不便宜。」
  
  「嗯,我一年的薪水也不夠住幾晚,幸好不要我付錢。」她點頭。「司機先生,如果真的想送我,請麻煩快點,得罪了客戶,我就得喝西北風了。」
  
  「現在刮的是東南風。」男子笑著發動了車。
  
  「防患於未然呀!」她綻出大大的笑容。有點欣賞這個男子的恰到好處,不給人一種窒息感。
  
  車到酒店,雨停了,西邊的天空映出火紅的晚霞,艷麗得讓人眩目。「沒有超過一百九十八吧!」左幽下車,趴在車門上笑著問。
  
  「嗯,還余一點,留著下次坐吧!對了,下次是什麼時候?」男子語帶玄機地問。
  
  「下次見面的時候。」她笑著揮手,抬腳上台階。北京這麼大,人來人往的,擦肩而過的人那麼多,一個陌生人能遇到兩次,那前世得修個千把年吧!結論就是微乎其微的可能。
  
  左幽一走進餐廳,看到邁森和經紀人、助手坐在靠窗的一張桌子。「對不起,讓你久等了。你要用餐了嗎?」
  
  「嗯,等你過來再點餐。」
  
  經紀人向侍應招手,「左小姐,你吃a餐還是b餐?」
  
  這酒店裡的每一種餐式都貴的離譜,工作人員是不允許和客戶一起進餐的。「我已經扯過了,我來杯咖啡好了,你們請用餐。」左幽婉言謝絕。
  
  「你的晚餐真夠早的,卡布其諾?」
  
  「行,就卡布其諾。」
  
  因為晚上有演出,時間不允許吃大餐,三人全點了商業套餐。邁森胃口不好,挑了幾匙,就放了下來,「左小姐,我有一個想法。」他欲言又止地看著左幽。
  
  「你請講,我會盡量幫你辦到。」左幽抿了口奶泡,說。這卡布其諾越喝越有點上癮。
  
  「中國是一個古老的文明古國,這幾年發展也很好,但高雅音樂還沒有得到普及,現在可能許多家庭都意識到這點。昨晚我就有注意到,他們很急切地想讓孩子接受音樂的熏陶,但方式有點盲目、誤導。他們需要一個合適的路徑來引導,讓孩子完整、系統、規範地學習音樂。」
  
  「邁森先生有什麼好的建議?」左幽聽完,微愣。
  
  邁森一笑,「我想在北京開家琴院,從奧地利派鋼琴老師過來,讓孩子從基礎學起,一步一步,然後在他們琴藝達到一定的水準時,視各人情形,送他們出去參賽、到歐洲其他的藝術院校深造。你認為如何?」
  
  左幽半張著嘴,哪個說藝術家不食人家煙火的,賺錢賺的這麼高雅,可不是一般的經濟頭腦。北京現在學琴的孩子是很多,幾乎個個都會個一兩樣樂器。音樂老師很吃香,但真正科班出身的不多,大都是音樂學院的學生,出來打打工,賺點生活費,應付著教琴,實際自身水平也有限。家長們心裡有數,可又沒有辦法,中國的高雅音樂在國際上確實檔次不算太高,多少年也沒出幾個鋼琴大師。
  
  如果邁森能來北京開琴院,那絕對是個潛力無窮的商機,他真的好厲害,一下就看穿了。
  
  「我相信會人滿為患。」
  
  「你認為可行?」邁森驚喜地和經紀人對視一眼。
  
  「不是可行,是絕對可行。我們公司裡有許多同事就為孩子學琴找個好老師而哭鬧,邁森先生你不必單一教授鋼琴,小提琴也可以,薩克斯、單簧管、長笛、豎琴……什麼的都可以,我相信琴院一成立,立刻就會成為北京人津津樂道的一個話題。你等著數鈔票吧!」她俏皮地對他擠下眼。
  
  「那明天你可不可以陪漢斯先生去選個合適的地址?」邁森也像急性子,說做就做。
  
  左幽瞪大眼,「這些我不太懂,我可以介紹……」
  
  邁森突然握住她的手,「我不要別人,我只信任你,我要聘你為琴院的主管,負責琴院的選址以及琴院的裝修和佈置、宣傳。」
  
  「邁森先生,」左幽清咳了幾聲,「那個工作我好像不太能勝任,那些需要非常專業的人去處理,我比較適合做個翻譯。」
  
  經紀人在一邊點點頭,「邁森先生,主管我們還是公開招聘吧!」
  
  「那你在琴院掛個別的職,你要經常去琴院看看!」邁森退而求其次。
  
  「掛職就免了,經常去琴院看看可以,呵,乾脆我也去學琴好了。」她開玩笑的說。
  
  邁森舉起她的手,「你有一雙非常修長的手,學琴沒問題,我親自教你。」
  
  「呵,我可付不起學費,你可是大師級的。再說,我不能為了學琴,一趟一趟的飛奧地利吧,那個機票錢很可觀的。」她調侃地傾傾嘴角。
  
  三人都笑了。
  
  「我會讓漢斯先生留在北京準備琴院的事,老師我回奧地利選。可能要麻煩左小姐幫幫漢斯先生,因為語言不通,交流起來很不方便。」
  
  「嗯嗯,一句話!你以後回中國再開專場音樂會,送我幾張貴賓票就行了。」
  
  邁森優雅地一笑,「沒問題。左小姐,那以後經常聯繫!」可能是昨晚對她的印象太深刻了,不想在演出一結束後,與她失去聯繫。和她面對面的坐著說笑,心情自然而然就飛揚起來。
  
  「行,給我電話時,可要算好時差。」她挪揄地說。
  
  邁森擠擠眼,「知道你睡眠不好,不會在半夜嚇著你的。給,這是我常用的電話,家裡的,樂團的,還有手機,有了這三個號,你總會找到我的。」他遞給她一張精緻的名片。
  
  「越洋電話很貴哦,還是你有事給我打吧,我是工薪階層。」她應該沒什麼事找他吧,何必沒事花那個錢。
  
  她的隨意,讓邁森臉上浮現片刻失望的神情,但他很快掩飾住了,「嗯,那行。我可以直呼你左幽嗎?」
  
  「不要那麼拘禮,我朋友和同事都叫我幽。」
  
  「幽,我們以後就是朋友?」他挑眉,期待地向她伸出手。
  
  「呵,高攀,高攀,首先聲明,不要和我談音樂,我可是連五線譜都不知幾根線!」她好心地提醒他,他們之間的共同語言就是德語。
  
  邁森忍俊不禁,促狹地問:「你有猜過幾根嗎?」
  
  「四根?六根?」她詢問地看著她,又看看經紀人和助手。
  
  三個男人放聲大笑。「差不多,差不多!」邁森樂不可支,深邃的藍眸溫柔滿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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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30 21:54:43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相逢也不相識
  
  傍晚的強風豪雨並沒有阻擋樂迷們的熱情與瘋狂。左幽掀開一點大幕,偷偷地看了看大廳裡黑壓壓的觀眾,男士穿西裝,女士穿長裙,一個個都像出席重大宴席似的慎重,就連小孩子也是一臉的肅穆,左幽不禁「噗」地笑出聲來。
  
  「笑什麼?」候場的邁森正在平靜心緒,聽到笑聲,走了過來,閉上一隻眼,從縫隙中看著台下。
  
  沒什麼呀!
  
  「你看他們被你昨天的敏感脆弱給嚇住了,今天一個個正兒八經的,態度很端正,神情很敬重,你這下滿意了?」她打趣地笑問。
  
  「一定要這樣刺激我嗎?我可是馬上要上場的人,要彈奏這麼多的樂曲,一個人撐足二個多小時。」他被她說得臉紅,心中卻又喜歡她這樣的講話方式,至少緩和了他演出前的緊張。
  
  「別指望我幫你,我連琴鍵都沒摸過。你這個人自信滿滿,刺激一下也無妨。」她直言不諱。
  
  「我的心臟就那麼強壯?」他又忍不住笑了,她還敢說她不幫他,要是讓她幫,那全場觀眾還不得拆了音樂廳。
  
  「邁森,其實你沒有必要在意那些批評家的言論。你在全世界有那麼多的樂迷,像今天外面下很大的雨,可是台下沒有一個空座,所有的觀眾都為你的音樂風雨無阻。這是一種信仰,也是一種毅力、執著,也是一筆巨大的財富,你不覺得幸福嗎?」她把目光挪向了台下,一個人喃喃地說著。
  
  邁森站著,帶著一絲震撼地打量著左幽————隨意披散在後的長髮,微微捲起,顯得有一些慵懶和溫和,瘦削白皙的臉頰把她一雙清澈的眼眸襯得更大更亮,偶然掠過的淡淡憂鬱都讓她有點神秘。她輕言笑語似乎握著一種神奇的力量,更牽動他的情緒,令他莫名地感動和心漾。他們才認識幾天,每多一秒,他對她的看法就更深一些,也很難把目光從她清秀的小臉上挪開。
  
  她對他講的話不是什麼大的哲理,甚至有點沒有條理,可他卻無法忽視。不得不承認,音樂給他許許多多的財富,物質上的、精神上的,還有心靈上的。如果不是音樂,他會認識她嗎?
  
  認識她,讓他的心靈突地豐盈。她像是一個嚮導,拉住他,為他指點著一道道風景,讓他領略到許許多多從未體驗過的美麗和快樂。
  
  「我臉上有什麼?」左幽摸摸兩頰,被他看得心中毛毛的。
  
  邁森倉惶地移開視線,難以自抑地紅了臉。「我該……準備上場了。」
  
  左幽抬頭看表,「真的,還有五分鐘,邁森先生,深呼吸,深呼吸,呵,祝你演出成功,我在後台等著你。」
  
  「嗯!」他猛然清醒,讓自己回歸演出前的激動和緊張之中。
  
  大幕徐徐拉開,在如雷般的掌聲中,邁森走上舞台。左幽聽到琴聲響起時,從包裡摸出手機,跑出後門,站在廊下,藉著後台窗戶裡漏出的光亮,翻出元藍的號。
  
  「你怎麼現在才來電話?」元藍一開口就是埋怨,柔得滴水的嗓音連埋怨都那麼誘人。「見過肖白了嗎?」
  
  「大小姐,我又不是你的私人律師,整天只為你轉,我也有三畝地要種呀!中午和他見過一面了。」左幽塞住一隻耳,外面的雨聲太大了。
  
  「他怎麼說?」元藍迫不及待地問。
  
  左幽斟酌了下用語,「你……很愛很愛肖白嗎?」
  
  「呃?」
  
  「如果你很愛,就盡力去爭取他,如果愛的一般,就放手,你趁花容月貌時,再找另一春。」
  
  元藍的聲音猛地一冷,「他不肯回頭是吧?他有沒有說什麼理由?」
  
  「離婚一定要有理由嗎?合則聚,不合則散,你們兩個都是大忙人,聚少離多,能有什麼理由。」她私心地不想出賣肖白,不想那麼美麗的往事被說成什麼不德之戀。
  
  元藍咕噥著罵了句髒話,左幽蹙起眉頭。
  
  「哼,結婚也是他要結的,離婚也是他,我元藍就是他手中的一團爛泥,想怎麼捏就怎麼捏,既然他要玩,好,我就陪他玩到底,到底看看誰厲害!」
  
  「元藍,不要這麼衝動,你們兩個都是公眾人物,鬧出什麼來,會毀了自己的演藝生涯。那些例子不都擺在那兒。」左幽苦口婆心地勸慰道。
  
  「那我就這麼便宜他?莫名其妙的被甩,這口氣無論如何也嚥不下。毀了就毀了,你告訴他一聲,法庭上見!」遠藍不知摔了什麼,左幽聽到「光當」一聲巨響。
  
  「元藍,元藍……」對方傳來一陣忙音,左幽再撥,元藍關機了。
  
  看來演藝圈又要刮起一陣血雨腥風,娛記們該忙壞了。左幽悶悶地吐了口氣,怔忡地看著肆虐的風雨。
  
  結婚不是愛情的升級,而是愛情的迷宮,一不小心,就走散了。
  
  邁森的演出正在進行中,全身洋溢著熱情,充滿了宏麗氣魄。今晚和觀眾的互動比昨晚好,明顯的氣氛就不同,掌聲更是一陣接著一陣,她都有點擔心觀眾們會不會拍疼了手。
  
  經紀人漢斯興奮的兩隻眼閃著晶光,激動道極點時,劈頭蓋臉地給了左幽一個熊抱,把左幽嚇了一跳。
  
  歐洲人的肢體語言都非常豐富,她還真不習慣這樣的熱情。
  
  「我想邁森現在最想感謝的人一定是你。」漢斯說。
  
  「因為我是他在中國的嘴巴?」她不敢好大為功,謙虛地問。
  
  「不,你讓他振作,讓他尋找到了自信,重新覓到了激情,你聽他的琴聲,讓人的靈魂都為之振動。」
  
  左幽不敢附和,很不好意思的講,她根本聽不懂漢斯在講什麼,邁森的琴聲有什麼,她真聽不出來。
  
  外國人的誇張,不要太過當真。
  
  最後一個音符在上空圓滿畫上句號,場內再次爆發出如雷的掌聲。邁森謝了三次幕才回到後台,但沉浸在音樂之中的樂迷們還不肯離去,音樂廳的負責人走到後台,請左幽轉達,問可不可以請邁森到台下為樂迷做光碟簽售。
  
  二個多小時的演出,邁森已經是又累又乏。左幽都有些不忍把那句話翻譯給他,但看看樂迷高漲的情緒,她還是說了。
  
  邁森點點頭,「可以,但你要陪我下去。」
  
  「OK」她微笑地豎起手指。所謂的陪,她也是站在圈外,對被樂迷圍得裡三層外三層的邁森愛莫能助。
  
  衝進圈中的樂迷是興奮的,圈外的就有些沮喪,擠也擠不進去,急得在外面跺腳。
  
  「幽,你幫我擠進去!」左幽的眼前突然伸過一張光碟,她抬頭,看到一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面容,掛在嘴邊的笑容僵住了。她緩緩地轉過臉,雙唇震驚地微啟,臉刷地就白了,左靜的身後,姚旭俊逸的眸子痛楚地凝視著她。
  
  有多久沒見了,二年,只要有他出現的時間和地點,她都刻意避開。今天一忙,她都忘了送給左靜的票是今晚的。突然就這樣撞見,她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幽,你聽到沒有?」左靜搖晃著她的胳膊,「你讓邁森幫我在這張碟上簽個名。」
  
  劇烈的晃動讓左幽稍微找回了一點理智,她強逼自己冷靜。擠出來的笑比哭還難看,她故作輕鬆地和姚旭點下頭,結果左靜的光碟,「等邁森出來,你想簽幾張就簽幾張。」
  
  「真的可以嗎?」左靜驚喜地抱住她的身子,「那你讓他送我幾張最新的演出專輯。」
  
  「我給你買。」她苦笑,左靜從小就喜歡得寸進尺,認為麻煩別人是天經地義。
  
  「不要,我買好了。」姚旭忍住心如刀割的痛苦,盡量不看那張已經深埋在記憶裡的音容。
  
  「又亂花錢,要給孩子省奶粉錢的。」左靜瞪了他一眼。
  
  「孩子的奶粉錢早就備下了,不要總麻煩……幽」
  
  「幽不是外人,是我姐,讓她做點事就麻煩,真是矯情。」左靜嘟起嘴,挑眉看左幽,「幽,你是願意買給我的吧,不是麻煩,對不對?」
  
  「對,我願意!」她願意把初戀的姚旭讓給她,願意割去對姚旭所有的四年,願意獨自漂泊在外,只要她和姚旭能過得幸福。
  
  姚旭緊咬下唇,因強抑住心痛,手輕握成拳,同樣的面容,為什麼會差異這麼多?他真的能把對左幽的愛移到左靜的身上、能和左靜一直到老嗎?
  
  他突然不那麼肯定。
  
  「幽?」邁森簽到手酸,終於在保安的護衛下衝出包圍圈,突然面對兩個左幽,藍眸驚愕得凝滯了視線。當然,他認得誰是左幽,另一個左幽頭髮短些,眼波流轉個不停。
  
  左幽這一刻是多麼的慶幸這裡她會說德語。「這是我的孿生妹妹左靜,還有她愛人。」如果用中文介紹,她大概說不出來。左靜的愛人,這幾個字就像是把刀,一點一點割在她心頭。「麻煩你幫她簽下名。」
  
  「合影可以嗎?」左靜興奮地問。
  
  邁森沒有接左靜手中的光碟,他敏感地覺得左幽在發抖,嘴唇都紫了,笑容都是僵僵的,而那個妹妹的愛人也很不正常。「幽,你不舒服嗎?」他握住了她沒有抓碟的手,手指冰到極點。
  
  「請幫她簽下名,然後合個影。我可能是累了。」她堅持不流露出心痛,強使自己的聲音平靜。
  
  邁森狐疑地又看了她一眼,「好!」
  
  他急急地為左靜的碟簽了名,露出疏離的優雅的微笑和她照了張相,招手讓助手送了一整套專輯給左靜。
  
  「這些都是給我的嗎?」左靜驚喜得不敢確定,這是在做夢嗎?
  
  邁森點頭,目光關心地追著左幽。
  
  「帶左靜早點回去,外面雨很大,路上小心開車。」她低著頭,低聲叮囑姚旭。又側身對左靜說,「我還有工作,以後聯繫!」
  
  她茫然地掉頭,沒走幾步,被一隻手拉住。
  
  「後台在這邊。」
  
  她抬頭,看見邁森俊美無比的臉龐,眼中閃著關心。「呵!」她澀澀地一笑,「我都轉暈了。」
  
  「你和妹妹到過別了?」他牽住她的手,肩並肩地向後台走去。
  
  左幽點點頭,隱忍了很久的淚無聲地滑下臉腮。
  
  「旭,幫我拿一下。」左靜歡喜地把一疊光碟放到姚旭的手中,忽然看到他兩眼發直,跟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微惱地問,「你在看幽?」
  
  姚旭搖頭,「不是!」他在看著的是邁森牽著左幽的那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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