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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林笛兒]飄洋過海來愛你(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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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30 21:42:59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三章  落葉滿階(八)
  
  手術室裡氣氛有些緊張,被號稱為心臟移植後恢復奇跡的大島浩在手術五個月後再次躺在手術台上,病由是心臟瓣膜被尖器刺穿,急需開腔縫補。這不是個複雜的手術,但對於做過心臟移植的大島浩來講,卻又是一次生死邊緣的徘徊。
  
  「唉,真的不想說什麼,大島浩天生就是創造奇跡的人,恢復神速,自虐也神速。五個月,把一顆好好的心臟折騰成這樣,也是一項奇跡。」美代正用藥水塗拭著胸腔的傷口,玻璃碎片剛清除好,血也止住了,胸前露出一個個不成形的傷口。
  
  大島浩還在暈睡中,前面是酒精,現在是麻醉,讓他一直沉睡不醒。氧氣罩裡的俊容安靜得像個孩子。
  
  心電監視儀裡顯示心跳非常的微弱。
  
  「護士長,今晚主刀醫生是誰呀?」這是一個緊急手術,手術室的護士是從睡夢中喊過來的,有些搞不清狀況。
  
  「冷醫生!」美代又查看了下盤中的手術器皿,確認無誤,扭頭看了眼通往休息室的門。
  
  「冷醫生很久不主刀啦,呵,還是這位大帥哥面子大,請得起大醫生出馬。」大島浩在醫院住院時,公開追求冷醫生,那時他每天的一舉一動都是護士們之間的笑談,但好像沒傳出什麼佳訊。
  
  「別亂說,心臟移植是冷醫生做的,她比較清楚情況。」
  
  門開了,冷以珊走了進來。
  
  她站在手術台前,凝視著大島浩,「把他現在的情況說一遍。」她淡淡地說,如平日一般。
  
  「血壓、脈搏都很正常,出血也已止住了,只是心跳有些微弱。」美代快速地報上。
  
  「好,開始吧!」冷以珊伸出手,美代遞上手術刀。
  
  胸腔一剪開,鮮血象泉湧一般噴了出來,那顆發出呻吟的心臟艱難地跳動著。冷以珊握刀的手一抖,她猛地扭過頭,「擦汗!」
  
  美代拿起毛巾,抬起頭,冷以珊的汗不是從額頭滑下來,而是從眼睛中流出來。她默默地為冷以珊擦去。
  
  被淚洗過的雙眸格外清明。
  
  又見翼的心,冷以珊不禁黯然淚下。她當初把這顆心放進大島浩的胸腔時,它是鮮紅、健康的,五個月之後,它像經歷了滄桑,傷痕纍纍,暗啞地在喘息。
  
  一切都是她的錯,冷以珊自責地閉上眼。
  
  「冷醫生,碎屑已清除,胸腔沒有一絲異物。」美代小聲地說。
  
  冷以珊拚命咬了下唇,抑制住心痛。「針」,她伸出手,開始修補心臟瓣膜。
  
  手術室外,依子瑟縮成一團,控制不住身體的顫慄。肇事者酒已經嚇醒了,蹲在角落中臉色白得攝人。還有幾名警察在等著。
  
  喬嚇的不輕,一直在打寒噤,美津握住他的手,輕撫著他的後背。
  
  事情其實很簡單,大島浩給依子打了個電話,她跑來札幌看望他,兩人在夜店喝酒。依子正在交往的男友不知怎麼聽說了,追了過來,正好看到大島浩與依子在激情深吻,男友在衝動之下,操起桌上的酒瓶,摔去瓶底,掄起尖利的空瓶就直奔大島浩而去。
  
  夜路走多了,總會撞上個鬼。
  
  手術室上方的紅燈在天快亮時才亮起,門一開,擔架車就跟著出來了,冷以珊破例站在擔架車後面,這個位置以前通常是實習醫生的。
  
  「冷醫生,大島先生怎樣?」喬跑過去,緊張地看著冷以珊。
  
  「三天後,我才能給你肯定的答案。」冷以珊還沒有除去口罩,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手術不是你做的嗎,為什麼要等到三天後,你現在告訴我,他是不是死了?」依子失控地哭問,拖住擔架車。
  
  「請鬆手,給你哥哥打電話,讓他過來處理你們的爛攤子,我的病人不接受任何人的詢問,因為他的身體不允許。」冷以珊瞟了眼等待的警察和那個抖得像篩糠的男子,對依子說。
  
  不,那不是說,而是命令。
  
  依子摀住嘴,不敢放聲大哭。
  
  「去重護室。」冷以珊拂開她的手,側過身,看著喬,「其他的事你負責面對、處理,這邊我會安排人看護,這一個月,他必須靜養。」
  
  這句話的意思是不是大島先生已經沒有危險了,喬詢問地看向冷以珊。她已經走出很遠了。
  
  清晨,第一縷曙光斜斜照進病房。空氣裡的灰塵顆粒在金光中飛舞。
  
  看護從睡夢中睜開眼睛時,第一眼看到的依然是冷以珊守在病床邊的背影。
  
  冷以珊除了白天在門診看診,其餘的時間全呆在重護室裡。她總是站在窗前,淡然地看著外面。
  
  三天了,他今天應該能醒來了。
  
  大島浩醒來的時候,是陽光最猛烈的時候。他有些眩暈,瞇上眼睛,眼前彷彿有無數金星飛閃而過。
  
  他不得不又閉上眼睛,閉眼之前,他看到了窗邊的那抹纖影。
  
  腦中眩起天旋地轉,心神有點迷糊,心思也散亂了,他膽怯地不敢再睜開眼。有多久了,他們之間已無交結。
  
  「我知道你醒了。」冷以珊疲憊地歎了口氣,從窗口走到他的病床前,坐下。「這次是個小手術,你會恢復得很快。大島浩,這是第二次,再有第三次,我就沒有辦法了。」
  
  她說得不具體,但他聽明白了。他無奈地睜開眼,她為他遮住了窗口刺眼的陽光。「何必要等第三次,這一次你就該放棄了。」他的喉嚨微微沙啞,眼底閃過一陣落寞的餘光,然後,慢慢地,卻又有些絕望。
  
  無預期地,她突然抬手打了他一耳光。蒼白的俊容上瞬即紅暈一片,五指清晰可見。
  
  看護剛好捧著藥盤進來,一下怔在原地,不知所措。
  
  「請出去一會,我有些事和大島先生談一下。」冷以珊對看護說,眼睛卻盯著大島浩。
  
  看護愕然地點點頭,帶上門,慌不迭地出去了。
  
  大島浩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無視臉腮火辣辣的痛。
  
  「你終於開始在意我了嗎?」
  
  「第一次,是天意作弄,你不得已住進醫院。這一次呢,你是故意使然。大島浩,生命不是遊戲,你這樣子胡作非為,對得起捐贈給你心臟的那個人嗎?他在臨死之前,把鮮紅健康的心臟留給你,想讓你好好地活下去,你做到了嗎?喝酒、抽煙、整夜放縱,個個都是心臟的殺手。也許我該在第一次就放棄你,讓那顆心臟回到他的身體中……那樣,他至少是完整的……」淚水突地湧滿了她的眼眶,她任它滴落。
  
  「以珊……」大島浩被她的語無倫次和激動嚇住了。
  
  「大島浩,從現在起,你的心臟不再屬於你,它屬於我。」她鄭重地把思考了幾天的結果告訴他。
  
  「還是做我永遠的醫生?」大島浩苦笑著說,輕輕地,慘白的手從被子中伸出,覆上她的臉頰,輕拭著滑落的淚珠。
  
  冷以珊嘴唇緊緊抿起,手指彎握在掌心。「不!」
  
  病房裡令人窒息,窗外秋風刮起落葉,沙沙作響。
  
  大島浩虛弱地撐坐起,微躺在床背上,眼底是脆弱的驕傲。「以珊,你是我在這個世上最沒有辦法的人。關心你、疼愛你,你拒絕,視我如路人。我很無力,不想我們之間變成這樣,其他能有什麼辦法讓你再來在意我呢,我只有變壞,壞到一定的程度,你就會過來了。」
  
  「顯然,你成功了。」她淡淡地譏諷道。
  
  「成功了嗎?」他自嘲地傾頃嘴角,「以珊,我真的有點恨你。你為什麼不能有一點點喜歡我?我總是夢想著我們能在一起,是一輩子的一起,能有一個家,有孩子,然後到老,我幫你拔白頭髮,幫你數皺紋,幫你洗假牙,說說笑笑,牽著手,最後我幸福地在你懷中閉上眼。我被這樣的夢纏著,想你都快瘋了。可你堅強得好像誰都不需要,以前有渡邊翼,我不敢奢望。現在他走了,我開始奢望,卻等到了絕望。」
  
  「為什麼一定要我陪著你,你這些夢想我想能為你做到的大有人在。」
  
  「為什麼是你?我也這樣問自己,以珊,不同的,我不能接受別的女子妝殘的樣子,更不談年老了,但是你,我想這你一天天老去的樣子,就覺得開心。這是不是證明我愛你?」他屏息輕輕問。
  
  「你的證明讓人心悸。大島浩,在你為一個女人受到情敵的襲擊受傷後,再對另一個女子表白愛意,你認為可信度有多強?」她尖銳地反問。
  
  「除了讓自己淪落,其他我還有什麼報復你呢?」大島浩黯然地閉上眼。
  
  「報復我?」冷以珊擰起眉,「報復的結果就是你給了我這樣的意外,你讓一顆健康的心臟變得傷痕纍纍?」
  
  「以珊,我情願你當初沒有為我做心臟移植,那樣你也許還會偶然想起我。那時候,你對我真好,陪著我,呵護我,我就是從那時起開始貪起心來,就像一個剛嘗到糖滋味的孩子,想要的更多。」
  
  冷以珊深深吸氣,凝視著他。
  
  很久以後,她抬起頭,「大島浩,等你恢復後,我們……交往吧!」
  
  大島浩僵住,他聽錯了,他知道自己聽錯了,以珊不可能這樣講的,在小樽的那個夜晚,她那麼堅定淡然地回絕了他,不可能再他變壞之後,她反倒接受了他。
  
  「你……剛剛講什麼?」
  
  「我不喜歡重複。」她低下眼簾,遮去眼裡的痛楚。翼,知道嗎,我不再在遠處看著你,現在,我向你走去了,以後再也不會與你分開,我會守好你,不讓你再有一點點的傷害。
  
  「以珊,再說一次!」他瞪著她,緊緊瞪住她的嘴唇,語氣裡加了懇求。只要她再說一次,否則他會瘋掉。
  
  「等你恢復後,我們交往吧!」她又說了一次。
  
  就像被猛烈地電擊!大島浩的心臟停止了跳動。他怔怔望著她,像一個失神的孩子,喉嚨輕微作響。
  
  半晌。
  
  「你————說的是真的嗎?」他惶恐不安地抓住她的手,直直看進她的靈魂深處。
  
  「是真的,但我有條件。」
  
  「不管多少條件,我都會答應你,只要你能在我身邊。」大島浩溫柔地撫上她的臉腮,他真的能擁有她了嗎?
  
  「不准再碰煙、酒,生活要有序井然,還有……夜生活要有節制。」坦誠了決定,冷以珊的臉頰也紅了紅,失去了往日的鎮定和不動聲色。
  
  大島浩狂喜的不知所措,整個病房內充滿了明快的情愫,他不覺得傷口的疼痛,他好像可以把她抱起嵌在懷中。
  
  「以珊,我想抱你。」他的聲音溫柔而深情。
  
  「不可以,那會扯動傷口,你現在是在靜養中。」冷靜如她,一刻就恢復了鎮定。
  
  他只得改執住她的手,放到唇邊,柔柔地吻著。「以珊,你放心,你會看到一個全新的大島浩的。以珊,你告訴我是什麼讓你突然改變了態度?」他快樂得像飛上了天。
  
  「我看到你的心了。」她喃喃自語。
  
  「我的心一直都明明白白攤在你面前,而你熟視無睹。是你忽視我的。」他含笑責怪。
  
  他的理解有些偏差。冷以珊沒有解釋,點了點頭。
  
  他錯愕得雙眸瞪得老大,「以珊,你是什麼時候……喜歡上我的?」他不敢問她愛不愛他。
  
  「你的心沒有告訴你嗎?」她慘然一笑。
  
  他的心為她顫慄著、歡跳著,那就是喜歡了吧!
  
  大島浩輕歎一聲,一言不發,伸臂拉過她,埋首她暖暖的頸間。手指在如水的髮絲間輕輕的摩挲而過,帶了溫熱,似乎在叫她確信,他是愛她的。「以珊,不管你是同情還是喜歡還是別的,你說了我就當真。是你答應的,我不會再給你理由後悔的。」
  
  冷以珊覺得自己平靜的心波微微蕩了蕩,她閉上眼,乖巧地接受他親暱的行為,一動不動。
  
  「我要趕快好起來,早點開始我們的交往,也早點讓我們之間有個美好的結局。」他毫不掩飾自己的貪心。
  
  她沒有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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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30 21:43:15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四章  落葉滿階(九)
  
  愛情果然是帖魔方,大島浩在心臟醫院又創下了第三個奇跡。
  
  第二次打開胸腔,進行心臟瓣膜修補,三天後甦醒,五天後下床,第十天,他已經可以在秋風蕭索的花園中漫步了。
  
  不過,沒有人為他這次的奇跡驚訝。從手術到護理,他所有的一切都是心臟外科最好的醫生冷以珊親自過問,如果有時間,她是事事親為、關懷備至。
  
  這番待遇,無人敢奢盼的。
  
  普通病患在心臟外科醫院做手術,能讓冷醫生主刀就是萬幸了,不是說冷醫生勢利,而是她手中的病患太多,她根本忙不過來。幫誰做手術,冷醫生沒有主動權。有門路的托人找到院長和其他醫生,幫著安排下,沒有門路的屬於挑戰性的手術,也會比較順利轉到冷醫生手中,一般的心臟小手術,那就看自己的運氣了。其他醫生手術也做得不差,但病人就是這個心理,能請到好的醫生為自己治療,不是更保險嗎?
  
  冷醫生要看病,要做手術,還要保證充足的時間休息,沒有人想過再要求冷醫生對自己另外照顧的。
  
  大島浩不一樣,他得到的額外照顧,是來自於女朋友的那一面,恰巧的是,他正在交往的女朋友是冷以珊。這個,別人敢攀比嗎?
  
  不過,他也有一點運氣,冷以珊這陣子正好在看門診,時間充裕。
  
  但今天起,冷以珊又開始轉到病房了。
  
  為心臟移植過的病人第二次打開胸腔,那可不是誰都可以的。醫院裡從來就藏不住個事,第二天就紛紛揚揚開了。這樣的良才怎麼能耗在門診上消磨時光呢,籐野院長在大島浩動完手術一周後就找到她,讓她回病房上班,因為他是在承受不住病人家屬們的輪番轟炸請求。
  
  冷以珊思索了下,說等大島浩恢復到可以自由上下樓,她就回病房。
  
  一旦回到病房,她就沒有多少屬於自己的時間,她怕照顧不到大島浩。大島浩是個很配合的病人,只要是護士拿過去的藥,他都會按時吃掉,不管是什麼樣的要求和檢查、治療,他都接受,嘴角整日噙著一絲魅惑人的微笑,常讓他的看護臉紅心跳。
  
  可惜,他的眼中只有一個人。當冷以珊一走進病房,黑瞳瞬即一亮,溫柔、神情溢於眼底,講話的語氣疼惜輕柔。這種樣子讓人很難聯想到與十多天前那個為何別人爭女人而受傷的浪蕩子是同一人。
  
  事實證明了一句話,人是最善變的。
  
  美津可不接受這個說法。
  
  她最近淪落到大島浩的營養師,每日三餐的往醫院送營養餐,因為冷以珊說醫院的飯菜不適合大島浩。她超級不爽,可又不好拒絕,再加上還有那個意大利帥哥喬的請求,她只好委屈上任了。
  
  心不甘情不願地從包中拿出一個個便當盒,動作粗魯地擱在桌上,狠狠地瞪了病床上那個笑得甜膩的男子一眼。「小姐被你的可憐樣所蒙蔽,我可不會。你用的著小姐的時候,就討好我們小姐,一旦好了,就把我們小姐踢在一邊。你是人不是,當著小姐的面就和那種女人摟摟抱抱,難道等不及回到你那狼窩裡?小姐心軟,換成我,你是死是活關我什麼事,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好馬不吃回頭草,小姐不知少了哪根筋,怎麼就上了你這種人的當?」
  
  美津生起氣來,嘴巴可是很尖利的。大島浩不以為意地笑笑,「以珊要是聽到你這番話,可是會傷心的,你不知道我的心臟現在很脆弱嗎?」
  
  美津「哼」了一聲,「少來!小姐把你的心臟護理得壯壯的,然後你再出去鬼混。犯了病,反正有小姐為你醫治,你裝什麼可憐呢?」
  
  大島浩被她吼得一愣,稍有些蒼白的臉頰淡淡的浮起一絲赧然,輕輕的笑了笑,並沒有解釋什麼。
  
  沒有人對戰,美津有點無趣,發洩過委屈的心情象好受了些。「你要是這次有始無終,中途移情別戀,再傷害小姐,我就在你飯裡下點毒,把你毒死算了。」她拿起包包,白了他一眼。
  
  「呵,除非以珊離開,不然,我是絕不會犯那些錯誤的。」
  
  「誰相信,前幾天我還看到那個女模站在你家前面。我提醒你,你若想和小姐正式開始,早點把那些絲絲縷縷解開。」美津嘟噥一句,指著便當,「你吃飯吧,要多吃點,不要讓小姐操心,她今天要開始做手術了。」
  
  真是一個很體貼的好管家,大島浩笑了笑,點點頭。他知道她今天起,要忙起來,下午有個手術,早晨一定是在看病案和等手術前的檢查數據。
  
  美津象陣風似的刮出去了,病房中只有他一人。他看了看牆壁上的掛鐘,十一點,以珊該過來了吧!
  
  天天見面,還是想念。見了還想再見,真是巴不得分分秒秒都佔著。他對這種心態很訝異、也很生疏,可是卻歡喜。
  
  她和他一起,話都很少,大部分時間是在看他的病案資料,為他做些檢查,然後就是默默注視著他。她做的唯一一次親密動作,就是在查他胸前的傷口時,她突然欠下身,把唇印在了他的心口,閉上眼,密密地細吻著。
  
  他一下心跳就失律了。異常的起伏把她嚇得臉色蒼白,顧不得羞澀,急忙就準備急救。
  
  他握住她的手,緊按在心口,含笑搖頭。
  
  那以後,她進來時就會坐在和他保持一臂距離的一邊,目光極不自然地躲閃著他的視線,耳後的紅暈出賣了她的心思,這讓大島浩心情大好。
  
  以珊,竟然是這般會害羞。
  
  大島浩嘴角勾起一抹溫柔的笑意,豎起耳朵,捕捉著走廊上的腳步聲。
  
  冷以珊今天確實很忙,一進辦公室,就看到堆積得像小山似的病案。「美代,這會不會有點誇張?」她不敢置信地問。
  
  美代揉揉疲憊的額角,怪異地看著冷以珊,「這已經是篩選又篩選過之後的,都是沒有辦法推卻的,我已經幫你排好了日程。冷醫生,以前你比現在還忙碌,怎麼沒聽你說過這種話?」
  
  冷以珊的手指僵住,幽幽歎了口氣,「以前我心裡只放工作,現在我心裡必須要放些別的。人生那麼短,我不能總是在遺憾。每天最多安排三床手術,再多我不能接受。」
  
  「別的事指大島浩嗎?」美代驚訝地問。
  
  冷以珊抿了抿唇,沒有作聲。
  
  「冷醫生!」美代放下手中的病案,走了過來,坐到她對面,「雖然我醫術沒有你厲害,但我的年歲比你大,有些事看得比你多。你真的要和大島浩交往嗎?」
  
  「是的!」冷以珊靜靜抬起頭。
  
  「冷醫生,你……知不知道時尚界和醫界是兩碼事?大島浩俊美性感,有型有才,那樣的男子在哪裡都是閃光點,他的身邊整日圍繞著美女。我聽說走秀的後台,模特們通常都是裸體,不穿內衣的,不然來不及換衣,她們私下的生活都非常隨意。我不是將大島浩私生活如何如何,只是在那種氛圍,作為他那麼出眾的男人,他不惹別人,別人會主動找上他的。他這次從哪裡送進醫院,你沒聽說?」
  
  冷以珊眨了眨眼,「我都知道。」
  
  美代急了,「知道你還要和他交往,你瘋了嗎?大島浩是一團火,你撲上去會燒死自己的。他在醫院裡,是屬於你一個人。但出了這醫院,他就屬於外面所有的女人了,他以前有多風流你也見識過,你到底想清楚沒有?」
  
  「我想清楚了。」
  
  美代驚愕地瞪大眼,「你……怎麼這樣笨,和別人共有一個男友,你能接受?」
  
  冷以珊怔忡地揉著病案的頁角,「他專不專情,對我不重要。我只想守護好要守護的,其他不作要求。」
  
  「什麼意思?」
  
  「沒……」冷以珊一句話沒說完,手機響了。
  
  「我在醫院的樓下!」山口真一在電話的那端說。
  
  冷以珊一擰眉,聽這語氣,難道是要自己下去?「有事嗎?」
  
  「看你一眼,快點,風很大,我不想進醫院聞藥味。」說完,他掛電話了。
  
  冷以珊無力地一笑,「我下去一趟。」
  
  「又是誰?」美代問。
  
  「大帥哥!」冷以珊聳聳肩。
  
  「最近行情不錯哦!」美代挪揄地一笑。
  
  「我也覺得是這樣。」冷以珊笑著走出門。
  
  山口真一兩手插在褲袋中,斜倚著木椅,秋風吹亂了他的頭髮,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冷以珊走近,目光落在她一身新換的白袍上,隱約有些笑意。
  
  「事情都辦好了嗎?」冷以珊唇角略微上揚,代表招呼。
  
  山口真一是特地來料理大島浩遇刺一事的,因為事關他妹妹。
  
  「嗯,大島浩沒有起訴,我找人通融,處理成小糾紛,不過,大島浩的醫藥費和營養費,對方全部負擔。」山口真一嘴角噙了淡笑。
  
  「那些你和喬談吧,但是不要打擾大島浩。我好不容易才把他從鬼門關扯了回來,不想他再受一點情緒波折。依子小姐好嗎?」
  
  「她,呵,這次是個大的教訓,她以後會收斂些,我父母不再讓她工作,準備嫁人。」
  
  「哦!」冷以珊淡淡笑了笑,「我有給渡邊社長和夫人打過電話,他們邀請我去東京玩,可惜我現在抽不出時間。以後吧!」
  
  「到了東京,會聯繫我嗎?」山口真一的聲音低沉帶有笑意。
  
  「當然會的。我……要進去忙了。」冷以珊指指病房大樓,在山口真一的目光下,她好像無所遁形。
  
  「你又見到他了嗎?」山口真一拉住她準備背向身後的手。
  
  「呃?」冷以珊的心跳加速。
  
  「冷以珊,你讀過這兩年風靡全球的一本暢銷書《哈利波特》嗎?」注視著她的側臉,真一的語氣正以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速度深沉起來。
  
  「我看的書不多,除了醫科。」
  
  「呵,我其實也沒深讀,只是聽別人說裡面有一個非常厲害的角色叫伏地魔,他想戰無不死,用魔法把自己的靈魂分成七份,藏在七個魂器中,散在七個角落。這樣,他若碰到什麼厲害的對手,即使戰敗,失去呼吸,也沒有什麼影響,他還有別的靈魂。靈魂在,精神在,一切都在。」
  
  「你有什麼寓意嗎?」冷以珊納悶了。
  
  山口真一犀利的眸光蕩了蕩,「其實這種比喻有些不恰當了吧!但我卻總是一再的這樣聯想,渡邊翼走之前,把心給了大島浩,把手機留給了我。好像把他的靈魂一分為二,一半在我身上,一半在大島浩身上。不,也許大島浩身上多點,我少點,我們的生活裡突然就有了你。冷以珊,你懂我的意思嗎?」
  
  冷以珊雙眼微瞇地看著他,「這個比喻真不恰當,大律師。若像你所說,翼的手機現在在我手中,他的靈魂就該附在我身上。」
  
  「我在以渡邊翼的身份和你聯繫的那二個月,我……有些情不自禁。」
  
  她吃驚的看著他的眼睛。他的目光十分誠摯,因為緊張,嘴唇微微抿起來,彷彿等著回應的孩子。
  
  「謝謝你的抬愛,山口先生。我已經有男朋友了。」
  
  山口真一落寞地一笑,「是大島浩吧!我知道最終會這樣,只是那天和你電話聯繫時,你並沒有和他一起,我才心存僥倖追過來。還是晚了。」
  
  「請不要在他面前說起心臟源的主人是翼,拜託了。」她的臉上露出無助的疲憊,「如果再有第三次,我真的救不回他了,他就永遠永遠消失了。」
  
  「我不會提的。冷以珊,你是因為愛才和他一起的嗎?」
  
  「我真的要去忙了,再見!」她沒有回答他的話,努力扯出一絲笑,轉身走向病房大樓。『
  
  山口真一深吸一口氣,撥撥頭髮,原想扯出一個笑容,恢復最自在的模樣,但好難,他悵然地看著她瘦削的背影,突然覺得自己失意得有些可憐。
  
  總覺得她是需要同情、安慰、憐愛的,可是不知不覺,每一個人卻是想從她那裡得到一些關注,得到一些回報。
  
  她已失去了心愛的人,心痛剛剛平息,大島浩卻任性地讓她再一次面對那血淋淋的現實,還得強抑住悲傷,來照顧大島浩、寬慰大島浩。
  
  他也是,恨不得她能卸下一切,投進他的懷抱,給予她的愛。
  
  她現在還有什麼,除了憂傷還是憂傷。
  
  他們都要得太急了。
  
  冷以珊走近大島浩的病房時,已經十二點了。大島浩正對著窗口的陽光,顴骨顯得高深了些,臉色略顯帶著蒼白,依稀像是清瘦而驕傲的貴族紳士。他沒有轉過身,她站在門邊默不作聲的凝視,感到他有一種淡淡的遺世而獨立的清冷。
  
  有一刻身體完全擺脫了意識的控制,冷以珊不由自主的慢慢走上前,伸出手,輕蹲在他床邊。
  
  「為什麼沒吃飯?」桌上的便當盒一個個疊著,沒有打開。
  
  大島浩轉過頭,慢慢的撫上她的腮,「等你啊!」
  
  一句細微的等你,在這一刻,如同細細的溪水,一點點的匯聚起來,潤澤她心底最柔軟的地方。她不由自主的挽住他的手,又看著他的眼睛,笑著說,「我也沒吃飯,那一起吃吧!大島浩,以後不要等我,手術的時間不會準確到上下班那個時點,你先吃,我在醫院餐廳吃酒可以了。」
  
  她打開病床前的托架,把便當盒打開,遞給他湯匙。
  
  病房裡已經開始用暖氣了,溫度有點高,冷以珊脫了外面的白袍,只著一件輕軟的毛衣,清晰地顯示出胸前美麗的曲線,大島浩抿著笑目不轉睛地看著。
  
  冷以珊拉過椅子,和大島浩對坐著。
  
  「心情很好嗎?」她有點不放心地伸出手放在他胸前,心跳有點快。「不行,我得聽聽!」她轉身去拿聽筒。
  
  「以珊!」他像往常一樣,拉過她把耳貼在他心口。她的呼吸柔和而又低緩,彷彿將甘甜的氣息拂在了自己的頸側。
  
  心跳越來越快了,「呼,咚!」一聲接著一聲,冷以珊眉頭擰成了川字,很怪異,快事快,可是很有力。
  
  懷抱著這樣溫軟的身體,大島浩稍微克制了下,難以抵抗這樣的誘惑,唇角勾起了笑意,俯下身,吻上了她的唇。
  
  只是輕輕的一蹭而已,只覺著柔軟,分不清是自己的還是她的,但就這輕輕一碰,他失了神,不由分說潮濕的舌便鑽入了她的嘴裡,深情地吸吮、汲取,像傾盡了一生的溫柔。
  
  冷以珊輕輕地推開了他,斂起茫然的神色,歎息了一下,「大島浩,不要這樣,你的身體還不能承受這樣的激動。」她突然沒有了吃飯的胃口,想伸手拭唇,又怕他受傷害,只得忍著。
  
  「我只是情不自禁這樣做,我覺得我能承受……」
  
  「我比你瞭解你的心。」她打斷了他的話,神情有些僵硬。
  
  大島浩俊眉一挑,「以珊,你怎麼了?你不願意我吻你?」
  
  冷以珊合上眼,深呼吸,再睜開眼後,溫和地一笑,「不是!今天是手術後第十六天,你應該清心靜養,過烈的心跳你的心臟還不能負荷。」
  
  「那什麼時候能吻你?」大島浩一臉嚴肅地問。
  
  冷以珊看著桌面,試著維持沉著和鎮定,「我……也不清楚,要看你的心臟痊癒的情況。幹嗎要這樣著急,我又不會突然蒸發。」
  
  「以珊,你……是真心和我交往嗎?」
  
  「當然!」冷以珊習慣性的撫了撫額,向來清晰而明快的思維,一時間彷彿被什麼給滯住了,她怔怔的看他數秒,「我……知道交往的意義,我是真心的想和你在一起。大島浩,而我還是你的醫生,我必須要有理智,不能憑情感做主,我想要和你到很久很久,所以我要呵護你的心。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這朝朝暮暮。」
  
  「我真是恨死了你的理智。」大島浩自嘲地一笑,撫上她的臉,他的指腹極熱,彷彿是小小的一團焰火,幾乎能將肌膚灼燒起來。「不過,我尊重你的決定,我會控制自己,等著那一天的到來。」
  
  「嗯!」她輕吁一口氣,「那我們吃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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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30 21:43:30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五章  落葉滿階(十)
  
  冷以珊說謊了!
  
  大島浩這次的手術只是瓣膜縫補,不會太傷元氣,也沒有什麼排斥擔憂。半個月就可以出院,但她為了方便照應他,硬是多留了他半個月。
  
  他當然可以接吻,甚至……做更親密的事。
  
  冷以珊決定交往,只是把彼此的關係定義成男女朋友,拉拉手,一起散散步,吃個飯什麼的,她沒有什麼更深的打算。
  
  她忘了一點,大島浩不是渡邊翼。
  
  渡邊翼用六年的時光默默等待她的回應,一切以她的決定為主;大島浩可能連六天都等不及,他就像一團火,一旦動了心,就奔著跑著撲了上來。
  
  冷以珊有一種淡淡的惶恐,她考慮得有些簡單了。
  
  她漸漸地有些怕走進大島浩的病房。
  
  「還不走嗎?」美代拿起包包。今天下午沒有手術,她可以早點回去陪陪老公。她看到冷以珊呆呆地坐在辦公桌後,問道。
  
  「要走的,只是想再做會,你先走吧!」冷以珊懶懶地一笑,神情苦澀澀的。
  
  「你再不走,你的大帥哥就要追過來了。」美代打趣道。
  
  「美代,你說……這世上有無性婚姻嗎?」冷以珊臉漲得通紅,小聲地問。
  
  「你說什麼?」美代不可置信地抬頭,瞪著她,「無性?當然沒有啦,除非那個男人有異常,而女人又愛瘋了他,也就可以忍受,那種叫精神婚姻。不過,也只是在書中看過,現實中估計沒有。幹嗎問這個?」
  
  冷以珊訥訥一笑,「我只是好奇,隨便問問。」
  
  美代一撇嘴,「幹嗎要無性,不結婚就行了,人家修行的人不都無性嗎?既然要結婚,那就一定是彼此相愛,相愛的人做親密的事,那是一種快樂和幸福。」
  
  冷以珊想起和渡邊翼在溫泉的兩夜,滾燙的泉水,綿軟深情的吻,渡邊翼溫柔的手指、火熱的身子,她體會過那種快樂和幸福。因為這樣,才知道絕無僅有,一切已成絕唱。
  
  「你不要緊吧!」美代不放心地凝視著她突然悲痛的神色。
  
  「沒事!」冷以珊嚥下快要滴落的淚水,「我要去病房了。」
  
  「哦!」美代歎了口氣,覺得冷以珊心中有事,但她不說,自己也不好多問。
  
  大島浩穿了件黑色的毛衣,雙手插了口袋,看上去神清氣爽。看見冷以珊進來,他微揚了下巴,清亮的目光裡滿是詫異,「怎麼這樣憔悴,手術很麻煩嗎?」
  
  她的腦子此刻如同短路,愣了愣才明白他問的是什麼,蒼白的臉頰上淡淡的浮起暈紅,輕輕的笑了笑,並沒有解釋什麼。
  
  他疼惜地一把拉過她,讓她依在他胸前,這是她最愛的一個動作。「晚上不要加班嗎?」
  
  「不要!」她靠在他身上,一動也不想動,只是感受到他的體溫,溫暖叫自己覺得心酸。
  
  「那我們出去吃飯好不好?」他的鼻尖蹭在她的頸側,呼出的氣息拂起輕羽飄過,有些發癢。
  
  「不……」
  
  他的手指突地放在她的唇間,攔住了她出口的話語。「不要說話,今晚聽我的。我還有兩天就出院了,只是出去吃個晚飯,又不是什麼激烈的運動。OK?」
  
  冷以珊無奈地一笑,「我說NO,可以嗎?」
  
  「當然不可以!」他笑著拿起床上的大衣,伸出大手。她怔了怔,把手放在他的掌心。
  
  這是他們之間第一次牽手。
  
  秋夜如夢,兩個人並肩走著,他時不時轉過身,溫柔地笑笑,寵溺深情的目光把她整個人都淹沒了。
  
  「什麼時候我們一起去看場午夜電影?」
  
  「為什麼要看午夜的那場?」她木訥地問。
  
  「看午夜的電影,在雨中合打一把雨傘,在寒夜裡合吃一碗麵,在無人電梯裡擁吻,跑到很高的山上去看星星……呵,這不是戀人之間做的事嗎?」
  
  「你以為你十八歲呀,戀愛初體驗。」冷以珊「噗」地笑出聲。
  
  大島浩停了下來,執起她的手放在唇邊,眼睛凝視著她,「以珊,你……真的是我戀愛初體驗。我以前很濫情,但我沒有愛過。我有時很惶恐,怕你只是同情我、寬慰我,才說和我交往,等我一痊癒,你就要離開了。我很小心翼翼地抓住你,抓得緊緊的。呵,我都不知如何對待你,不知道送花可不可以、送禮物可不可以,什麼是你討厭的事,什麼是你喜歡的事,我一概不知道,想做又不敢做,你是冷以珊,是我非常在意的女子,你和別人不同,我想讓你歡喜。以珊,告訴我,我該怎麼對待你?」
  
  她怔忡在他的問話中。
  
  大島浩面容中的真摯強烈地令人窒息,她覺得心有些錯亂,想逃,側目看著大島浩俊美的面容,笑得那麼開心,她決定忽視心中的感受。
  
  「不必刻意,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我其實很普通,虛榮、愛靚、自私……別的女子喜歡的,我一樣喜歡。」
  
  「假的!」他斜睨著她,「別的女人在這樣的夜晚,和我面對面時,通常會主動撲進我的懷中,你怎麼能無動於衷呢?」
  
  冷以珊輕輕一笑,「我可能有點審美疲勞。」
  
  「那我出院後消失咯幾個月,看你還有沒有審美疲勞,真是不知珍惜。這麼帥的男人,帶出去多體面啊!」
  
  「嗯嗯,」她突地皺起眉,仰起頭,「體面是體面,可人家也會說,呀,這麼俊美的男子,怎麼找了個無趣的女人,真是不相配。他應該和絕麗、嫵媚、有著火辣身材的女子站在一起,那才養眼呢!」
  
  「冷以珊!」大島浩音量突然提高,「你不要旁敲側擊,直接說我花心好了。你是不是覺得我和渡邊翼沒辦法相比。」
  
  她的心抽痛成一團,為什麼要提這個名字,為什麼要提,「我……只是開個玩笑。」她的眼中湧出了淚水。
  
  「以珊,忘記從前,好不好?昨日種種譬如死,今天的你和我都是新生。我不會再做讓你失望的事,你也不要在我身上找別人的影子,我是大島浩,愛你愛得都快發瘋的那個男人。」大島浩面容嚴肅,袖長的手指微微收緊,將她更深地握在自己手心。
  
  她失神在他的雙眸間。
  
  夜色深沉美麗。柔和的路燈,淡淡的星光。
  
  大島浩俯身吻住了冷以珊,他的唇微微有些涼意,帶些顫抖,然而輕柔。夜風裡,他吻著她,聲音很輕很輕,「以珊,我的心現在跳得很快,那不是病,而是因為有你。我知道,我很早以前就可以吻你了。我的心被你修補好了,它現在是乾淨的。心乾淨了,一切都是乾淨的了。以珊,現在準備好了嗎?」
  
  她的臉先是慘白,然後紅成一顆熟透的番茄。
  
  大島浩輕笑一聲,加深了唇間的吻。
  
  醫院對面就有不錯的餐廳,大島浩特地選了這家餐廳。「中餐有些油膩,我們去另一家吧!」她為他考慮,說。
  
  「今年沒有回上海,一定很想家吧!吃點家鄉菜就算抵鄉愁,我也想吃,先混個眼熟,以後去上海,才不會鬧出什麼笑話來。」他輕擁著她的腰,走近古雅的餐廳。
  
  國外的中餐廳,川菜比較多,這一家卻是淮揚菜為主打。冷以珊從菜單上移開視線,落在大島浩的身上,這是怎樣一個細心的男人啊!
  
  她考慮他的胃口,點了些清蒸的菜和清淡的湯。
  
  「這些都是你喜歡吃的嗎?」大島浩指著桌上的湯湯水水。
  
  「我不是很愛吃肉,其他就無所謂了。在日本這些年,我的口味被同化了。現在,反倒愛吃壽司、湯麵一類的。不過,偶爾會想念媽媽包的紫菜餛飩,有小蝦米、香菇、雞蛋、豆腐、一點點的精肉,像水晶般的面皮,很薄很薄,一個個放在盤中,晶瑩剔透似的,讓人真捨不得碰。」喃喃的話語彷彿低吟,可愛的是她的神情,有些陶醉,目光瑩潤,淺淺的微笑。
  
  大島浩看呆了,他緩緩放下手中的筷子,站起身,坐到她的身邊,悄悄的伸出手去,環住她的腰,抱緊了她。他第一次在大庭廣眾,「下這樣做,又低下頭吻在她的耳側,聲音隨著暖意傳到她的心底:「明年櫻花開的時候,我們回上海休假。」
  
  這樣的話,這樣的語氣,滿是溫柔,和某個人很相似,冷以珊抿了抿唇,眼眶微微一熱。
  
  「你……一年內不能坐飛機,以後再去上海吧!」
  
  大島浩將她抱得更緊些,「那你也不可以回去,等到我能坐飛機的時候一起回上海。以珊,我的一切你是最知道的,我在這世上沒有親人,現在有了你,你就是我最親的人。這樣,你的家也就是我的家,是不是?」
  
  冷以珊一怔,「大島浩,我們……現在才開始交往,想那些會不會太早了?」
  
  她忽然感到窒息般的壓抑。
  
  「以珊,你知道交往的意義嗎?那是以結婚為前提的,你難道沒有想過和我結婚?不帶有任何責任的在一起,是生理發洩,是一夜情,就像我以前認識的那樣的女人。你也要像那樣嗎?」他受傷害地推開她,唇抿得緊緊的,揮手就想要服務小姐拿酒。
  
  「大島浩!」冷以珊抱歉地對服務小姐一笑,搖搖手。「你沒有聽明白我的意思。我是在認真和你交往,但是我們應該好好相處一陣子後,看看我們性格合不合,生活習慣合不合,脾性合不合,然後才能決定是否適合結婚。見父母是在我們肯定要結婚了,才能見面的。」
  
  「以珊,那些適合不是喝,只要彼此深愛,就能包容一切,不適合的也能變得適合,沒有人天生契合。我愛你,所以適合。你呢?」他咄咄逼人地看著她。
  
  她怔怔地看著他數秒,最後發出個一個簡單的音節。「嗯!」
  
  大島浩的唇畔一下就盪開了微笑,似乎為了撫慰她,輕輕地啄吻了她下。然後從懷中掏出一個白色心形的錦緞盒子。
  
  冷以珊的臉一下就白了,呼吸象停止了一般,手指緊緊地掐住掌心。他要求婚嗎?
  
  盒子緩緩打開,大島浩從裡面拿出一根細細的綴著幾顆藍色鑽石的鏈子,燈光下,發出藍蔭蔭的潔光。
  
  冷以珊別過頭,緩緩地長出一口氣。
  
  「以珊,你經常做手術,似乎不適合戴手鏈、戒指、項鏈什麼的飾品,我下午在街上轉了好一會,買了條腳鏈,這個應該不會影響你動手術。」他溫柔地蹲下,輕輕地拂起她的長褲。
  
  「為什麼……突然要買這些?」她不安地讓開。
  
  「為了紀念我們正式交往呀!以珊,不要亂動,讓我幫你戴好!」
  
  「我……自己來。」她很不習慣他這樣的親近。
  
  「別動,馬上就好!」他按住她的腳踝,勾好搭扣,「好了,喜歡嗎?」他坐回座位。
  
  腳鏈非常精緻,有多顆鑽石和白金錯落有致地穿結而成,色澤是大海那樣的蔚藍,怎麼會不美呢?
  
  「大島浩,會不會太貴重了,我……沒有準備你的禮物。」
  
  大島浩的眸子彷彿有了魔力,他輕輕撫上了她的額角,「沒有準備沒有關係,你答應我一個要求就可以了。」
  
  「什麼……要求?」她的臉又開始發白了,指尖微微顫抖,身子緊繃著。
  
  「你幹嗎這樣緊張?」他不解地問。
  
  「沒有,你說!」她訕訕一笑。
  
  「以後呢,你的所有飾品和衣服還有日常所有的一切,都有我來操心。」他像有些迫不及待,聲音帶了些嘶啞,「出院後,我搬到你那裡,好不好?」
  
  他在七月時就動過這樣的念頭,現在舊事重提,可真是執著。冷以珊忍不住想笑,可是不知道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此刻他的語氣,心底的某一處又覺得有些心酸,猶豫了半晌,才慢慢的說:「……你覺得這樣合適嗎?」
  
  大島浩勾起唇角,「合適呀!我們可以天天看到,我能照顧你,你也能關照到我的心,不是兩全其美嗎?」
  
  「你的家和我現在很近,我們一樣可以天天見到,彼此照顧,我們彼此的作息時間不同,住在同一個屋簷下,我會影響你的。你現在的身體……」
  
  一句話未說完,他已經湊上來親了親她的臉頰,語氣親暱:「我白天一樣可以好好休息的,晚上,我一邊準備婚紗秀的設計,一邊等你。我們一起吃完夜宵,就休息。以珊,我不想你靠鎮靜劑入睡,那些畢竟是藥劑,長期使用對身體有害。」
  
  她的心跳微微失律。
  
  「大島浩,除了喬,我不接受你別的朋友來訪,我喜歡清靜。還有,我有十二點前的門禁,你可以嗎?」她謹慎地問。如果他執意住進來,她可以同意。提出交往,就是要呵護他的心,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當然,我樂於你管我、束縛住我。」
  
  冷以珊微閉下眼,「那好吧,一起住。我會讓美津整理客房的,還有書房也給你。」
  
  「啊!」大島浩傾頃嘴角,將一絲淡淡的失望 掩了下去,「好。還有?」
  
  「還有什麼?」她的毛孔又豎了起來。
  
  「以珊,你對我的稱呼好像要改改吧!剛開始時你稱呼我為大島先生,後來熟悉了,你叫我大島浩,現在呢?」
  
  她的臉一紅,眨眨眼,「我知道了,浩!」
  
  他滿意地一笑,環緊她的腰,「以珊,這次,你真的被我鎖住了。」
  
  冷以珊無聲的歎口氣,心頭滑過難以言語的感受。
  
  一桌子湯湯水水,不知覺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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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30 21:43:46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六章  雪意闌珊(一)
  
  一夜之間,冷以珊的世界不一樣了。
  
  樓上客房裡塞滿了大島浩的衣服,甚至連起坐間裡的兩個衣櫃也被他佔去了。她不知道一個大男人怎麼會有那麼多的衣服,花花綠綠的,前衛、時尚、另類得令人瞠目結舌。書房裡到處都是他的設計草圖和世界各國的時尚雜誌,他似乎還嫌不夠,有時戰場還會蔓延到客廳。洗漱間裡有他的牙刷、護膚品、浴巾,餐廳和廚房隔兩日會做一次意大利大餐。喬和大島浩講話時,會用意大利文,她和美津呆愣在一邊。
  
  總之,這幢小別墅的角角落落都是大島浩的痕跡。下班回到家,疲累地走進客廳,她總有種走錯地方的怪覺,彷彿這幢房子的主人是大島浩,而她只是個借宿的客人。
  
  她不知道別人交往是什麼樣子,反正像他們這樣的交往方式估計也屬於很特殊了。只要不是很過格的要求,她總是順著他。親呢的擁抱,淺淺的啄吻,一些曖昧的話語,她笑笑,都能接受。
  
  大島浩也言而有信,沒有再發生一些奇怪的是是非非找上門。他一邊休養,一邊準備一個月後的婚紗秀,好像草圖都已經出來了,現在修改中。他的心臟恢復得非常好。
  
  一切都符合她的設想,她應該覺得欣慰了,不是這樣的,大島浩一天天強健起來,她反而莫名地感到心窒息得都快不能呼吸。
  
  在漫長的深夜,只有他和她的寓所裡,即使他不站在她的面前,她也能時時感覺得到他熾熱的眼神。
  
  她知道戀人間從牽手到擁抱、親吻,接下去是什麼,她一清二楚。但那個不是她能承受的,至少現在是。
  
  不是刻意地用「守節」這個詞來形容她的感受,她認為只有相愛的人才能做最親密的事。
  
  她關心、呵護、珍惜大島浩,全心全意地照顧他,但是,她不愛他。但她不敢表露,她害怕大島浩又會衝動地虐待那顆心臟。
  
  那顆心,卻是她不能失去的。
  
  她就像是大島浩手中牽著的一個風箏,有夢想在遠方,可又不敢脫離他的手。
  
  「今天所有的婚紗設計圖全部定稿,喬已經傳給了米蘭婚紗公司,等樣品出來,就要開始物色走秀的模特,還有宣傳,啊,好像有些忙啊!你呢,今天進了幾次手術室?」大島浩好聽的男中音從手機的另一端傳過來。
  
  「二次。你沒有偷著抽煙,也沒有偷喝黑咖啡?」冷以珊拿起桌上的資料夾,準備巡視好病房後再回家。
  
  「當然沒有,有了以珊,我才思泉湧,不需要靠那些提神。想我了嗎?」
  
  「沒有!」嘴角浮出一些笑意。
  
  「真是很會打擊人,我這麼想你,你卻不想我,不公平。晚上不給你做夜宵了。」
  
  她笑笑。美津好像快失業了,她現在的夜宵和早餐,都是大島浩親自動手。看著俊美中帶著邪魅的男人在廚房裡忙碌著,那副情景溫暖得令人感動。「別人怎麼寵你,我只會寵你比他更深。」他總是忙裡偷閒啄吻下她微張的唇。
  
  「那我在醫院裡吃好了再回去。」
  
  「你敢!」他惡聲惡氣地說,「我從下午就開始烘烤蛋糕,打豆汁,你要辜負我的心意嗎?」
  
  冷以珊傾傾嘴角,「明明是你……」
  
  「還敢重複,喂,你知道日本女人都是以夫為天的嗎?」
  
  「我是中國人,你是意大利人。」她偷笑出聲。
  
  「理由蠻多的嗎!一會和你計較,還要巡視病房?」
  
  「嗯!」
  
  「一個小時能結束嗎?」
  
  「應該可以吧!」
  
  「知道了,待會見。」
  
  合上手機,冷以珊抬頭看到美代抱著手術記錄站在門外對她瞇瞇笑著。
  
  「我真是服了你,冷醫生,你俘獲男人心的本領不會比你醫術差。」美代開玩笑地說。「那個大情聖現在竟然像換了個人,甘為居家男,為你洗手做羹湯。我以前那些想法真是杞人憂天。」
  
  「不是甘為,而是無奈。做過心臟移植的人就要有一顆淡定平靜的心,像修行一般。」冷以珊撇下嘴,神情木木的。
  
  「哈,他可不像會修行的人。對了,我從沒有看過服裝秀,你能不能幫我向他要兩張票,大島浩的那個婚紗秀是放在札幌吧?」
  
  「好的,這件事應該不難。」
  
  「冷醫生,你有沒有想過他舉辦這場婚紗秀有什麼特別的寓意?」美代揚起眉頭。
  
  「有寓意嗎?普通的一次服裝秀吧!」
  
  「他會不會在婚紗秀上向你求婚?」
  
  冷以珊皺起眉頭,淡漠地一笑,「護士長,你明明忙得很,哪裡有時間去看言情劇的。不會有求婚的。」
  
  「別那麼肯定哦,那個大島浩可不像是按部就班的人。」美代笑著把她推出辦公室。
  
  冷以珊站在空蕩蕩的走廊上,心情一下沉重了起來。
  
  美代的話不無道理,大島浩前幾天就提醒她要把婚紗秀的那個晚上空出來給他,要她一定到場觀賞。
  
  她以為純粹是一場看秀,當時就答應下來了。如果那天大島浩突地做出什麼來,她怎麼應答呢。當著眾人,她不能給他難堪,不敢讓他失望,她擔心他的心臟承受不住。可是應下來……
  
  心臟承受不住的人就是她了。
  
  但願一切不是美代亂猜的那樣。冷以珊甩甩頭,大步向病房走去。
  
  下雨了,不知什麼時候下的。這應該是北海道今年的最後一場雨,不久,就要進入北海道冷的冬季了。
  
  走出寂靜的病房大樓,冷以珊裹緊身上的大衣,冬雨冷得刺骨。街燈在雨霧中,光暈照得濛濛一圈。
  
  站台下,她孤獨的身影被拖得長長的。
  
  「雨珠不停得滴落在我頭上,別以為我這是在哭泣。」她喃喃地念起一句從前在校園裡聽來的譯詩。
  
  對呀!她沒有哭泣,是雨,那些濕了她的臉龐的是雨。
  
  翼,好久不見,真的想你,好想、好想。她仰起臉,站在夜空下,任雨一滴滴地打下來。
  
  「以珊!」一輛汽車踩著雨聲,停在她的身邊。
  
  車門打開,大島浩輕笑著跳下車,撐開傘,向她走來。
  
  她有一絲恍惚,感覺到他溫暖的手拭去她潮濕的臉龐。「上帝,你全身都濕答答的。以珊,你真的是醫生嗎?一點基本常識都沒有,這樣會凍出病來的。」
  
  「別動,就這樣!」她突然埋進他的懷中,耳朵貼近他的心口,手緊緊地抱住他的腰。
  
  大島浩手呆愕在半空中,他感到她在顫抖,她在無聲的哭泣。
  
  俊容的微笑瞬間冷卻了下來。
  
  好一會,她才戀戀不捨地離開他的懷抱,心情已經平息了。「這雨……莫名的讓人有些傷感。」
  
  他沉默地看著她,她則避開他的眼神,看向傘外的雨絲。
  
  「看著我,以珊,告訴我,我是誰?」他扳回她的臉龐,對準他的視線。
  
  她被他箝住。被迫直視他逼近的臉龐。
  
  「大島浩。」小臉一怔,她訥訥地說。
  
  「你肯定嗎?」他撫了撫她的眼角,像是要察看有無淚水的痕跡。
  
  她點點頭。
  
  他伸手環抱住她,「以珊,如果抱著我的身子,心裡卻想著別的男人,還不如明明白白講清,免得彼此受累。」
  
  她心一驚,忙別過頭,但是陡跳的心跳聲卻洩漏了她的慌張。「我們回家吧!」
  
  大島浩看了她一眼,重重甩了下頭,向汽車走去。
  
  後座上有個紙袋,裡面一杯溫熱的豆奶,兩塊烤得脆脆的點心。大島浩騰手拿過來,「趁熱吃了!」
  
  她摩搓著十指,臉色有點蒼白,濕衣把座椅也沾濕了。「現在還不太餓,一會到家再吃吧!」
  
  大島浩深深盯著她,突地一把抓起紙袋,打開車窗,「呼」一聲扔了出去。所有的動作一氣呵成,也只不過是眨眼之間。
  
  「你幹嗎,我又沒說不吃。」她驚訝地叫著。
  
  「我不需要你這麼勉強的接受。」大島浩板著臉,發動引擎。汽車瘋狂地在雨中疾馳著。
  
  「大島浩不要這樣,我們平靜地談談,好嗎?」她慌地覆上他放在方向盤的手臂,擔憂地看著他的心口。
  
  他用力推開,她的手沒防備,摔在了車門上。忽然的疼痛讓冷以珊心一怔,她深吸一口氣,盡量用平靜的口吻問:「大島浩,你到底怎麼了?」
  
  「你該死的在想他,不要否認,我知道,不管我怎麼努力,就是走不進你的心。不要問我怎麼了,要問你到底要我怎麼做?」他恕吼著,車身微微有些顫抖。
  
  她閉了下眼,睜開,「是的,我有一些想他。一個陪伴你六年的人,怎麼可能那麼輕易地忘記。可是,浩,現在和我交往的人是你,坐在我身旁的人是你,這還不夠嗎?」說這話時,她的心是揪著的。
  
  車速終於慢了下來,大島浩臉上的怒氣一點點淡去,他勻出一隻手,握住她的。
  
  「以珊,我知道他在你心裡的位置,所以才會有點不安,你搖擺不定的樣子,讓我害怕你哪天說不定就會消失不見了。我已經不能沒有你了。」他看著她的眼中訴說無言的擔心。
  
  她握緊他的手指,「不會的,即使你要和我分手,我也不會消失,我還要呵妒你的心。」
  
  他的嘴角終於勾起一絲滿足的笑意。
  
  回到寓所,大島浩讓她先上樓洗澡換衣,然後下來吃夜宵。
  
  一束清新的百合插在她的床邊,衣櫃裡又多了幾件新制的冬衣。她歎了口氣,關好臥房門,打開床頭櫃下的抽屜,兩本影集整齊地疊著,最上頭,渡邊翼溫柔地看著她,溫柔的微笑如春風一般暖人。
  
  她伸出手指,輕撫著他的唇角、額頭,眉間。
  
  「以珊,洗好了嗎?」大島浩端著托盤,拉開了門。
  
  她「啪」一下合上抽屜,「沒……沒呢!」
  
  「藏什麼好西了?」大島浩瞟了眼抽屜。
  
  「沒有,你怎麼不敲門就進來了?」
  
  「幹嗎要敲,我又不是別人。」他放下托盤,伸手攬住她,不顧她的濕衣。
  
  「可是……可是沒結婚呀!」她羞窘地拿開他擱在她腰間的大手。
  
  「都同居這麼久了,結婚就是一個儀式而已,我隨時都做好準備。你呢?」他曖昧地一笑。
  
  這是美代所謂的不按部就班的求婚嗎,她有些失笑。
  
  「我還是先洗澡吧!浩,除了我的臥室你不要進來,其他地方你隨便折騰。」她無力地揉揉額角,要求不敢太高,她只想有一個真正屬於她的空間,可以發發呆,出出神就好。
  
  「為什麼我不能進?」大島浩跟在她身後,拉住她。
  
  「我習慣一個人……」
  
  他又用手指按住她的唇瓣了,「結婚後怎麼辦呢?」
  
  今天為什麼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到結婚,冷以珊有些頭大了。「結婚後就努力適應吧!」
  
  大島浩促狹地一笑,「好了,你先喝完豆奶,吃點東西,然後再洗澡。」他轉身下樓了。
  
  她兩眼瞪著大開的門,肩無力地耷拉下來,他逼人的氣息在臥房中縈繞著。
  
  很配合地吃光他送上來的那份心意,主動地把托盤送到廚房裡。客廳的燈已經熄去,書房倒一室通明,她輕手輕腳地上樓。
  
  泡了香香的熱水澡,吹乾頭髮,走出浴間,冷以珊差點驚叫出聲。
  
  大島浩邪邪地笑著,躺在她的床上。
  
  「浩……你是不是走錯房間了?」她努力在腦中找詞,力求鎮定。
  
  「沒有,客房的床太小,我睡著難受。」他扔出一個正當的理由。
  
  「那我們換床!」她是好商量的人。
  
  「不,既然結婚後要努力適應一起,不如就才現在開始吧!」他拍拍身邊的床鋪,
  
  「上來呀!忙了一天,不累嗎?」
  
  她累得骨頭都像散了架,但她敢上床嗎?「浩,你剛動過心臟修補手術,任何劇烈的運動都不適合。」她好聲好氣地講解給他聽。
  
  大島浩盯了她好一會,笑了,「以珊,我有說過要做劇烈運動嗎?」
  
  「呃?」她呆愣了一下。
  
  大島浩跳下床,一把拉過她,塞進被窩裡。「累成這樣,腦中還七想八想的,你左叮囑右叮嚀,我背都背上了,我可是比你純潔多了。有了你,我不會再拿自己的心臟開玩笑,反正身子長著呢。現在呀,你先適應我的懷抱、我的體溫、我的心跳、我的呼吸。身子不要僵著,這樣怎麼睡,放鬆,閉上眼,乖……」
  
  他把她抱進懷中,撫好長髮,徐徐躺下。
  
  她抿了抿乾澀的唇,偏過頭閉上眼,驀地想起渡邊翼留在她身邊的第一夜,似乎也是個細雨紛飛的夜晚。
  
  這是巧合還是天意?她將頭埋進他懷裡,熟悉的心跳猶如時光倒流。
  
  「兩個人睡比一個人暖和吧!」他吻吻她的腮,把她擁得更緊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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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30 21:44:22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七章 雪意闌珊(二)
  
  冬季是北海道一年中最美的一個季節,這個時候,從全世界各地湧過來滑雪、看冰雕的遊客把札幌的大大小小旅館全塞滿了。
  
  冷以珊卻不喜歡下雪的天氣,寒冷得似乎讓血液都結成了冰。大島浩婚紗秀髮布的那一天,札幌下了入冬以來最大的一場雪。
  
  「一定要這樣穿嗎?」嫩綠的V領毛衣,抽像式圖案的長暱群,脖頸間繫上一條塗鴉花紋的圍巾。冷以珊看著鏡子中的自己,不太確定地問大島浩。
  
  大島浩從身後圈住她的腰,下巴擱著她的髮心,溫柔地一笑,「難不成你想穿婚紗?」
  
  她傾傾嘴角,低下眼簾,「浩,外面是零下近二十度,我穿成這樣,會凍成冰棍的。你還是讓我穿回原來的衣服吧!」她習慣在冬夜把自己包得嚴嚴實實的,溫暖又安全。
  
  「走秀是在室內,又不是廣場上,你哪有機會凍成冰棍。不過,即使你凍成冰棍,我也會把你融化的。以珊,為我漂亮一點可以嗎?」他親暱地吻吻她的唇角。
  
  「你是強人所難,我長相平平,怎麼漂亮得起來。浩,要不,我不去可不可以?」
  
  腰間的雙臂突然一緊,「以珊,你講話的語氣像是一個與我毫無關係的陌生人。我的服裝發佈會,你可以不去嗎?你是我的愛人、未來的妻子,一點也不想分享我的成就?不為我為傲?」
  
  又來了,冷以珊抿了抿唇,他一吼,口氣一冷,她就被他吃得死死的。「對不起,浩,不要激動,我當然要去。」她按住他的心口,輕柔地撫慰著。「去給我拿大衣吧!」
  
  「這才是我的乖寶貝!」大島浩笑著鬆開她,拿起擱在椅背上的羽絨大衣為她穿上,牽住她的手,走下樓梯。
  
  「冷醫生,你今晚真美!」喬站在客廳中,看到他們下來,吹了聲口哨,不吝嗇地說道。
  
  「怎麼會是今晚,小姐一直都很美。」美津斜睨了喬一眼,笑吟吟地握住冷以珊的手,「小姐今晚像春天的一株楊柳,清新又飄逸。」
  
  「大島先生要的就是這個與眾不同的效果,這樣才會把其他人比下去。」喬擠擠眼,上上下下打量著冷以珊。誰說女人虛榮,男人同樣也不例外,有這麼氣質儒雅、清靈的女友,誰不想挽在手臂中在眾人面前秀一秀。
  
  冷醫生可能是讀的書太多,又常年待在醫院,很少與外界打交道,眉宇間那股自然而生的儒雅與脫俗,在人群中一下就現出特別來。這種氣質靠衣衫、化妝品裝不來的。
  
  許多女子在年輕時,還能靠青春靚麗的容貌博得一些青睞,但隨著時光的流逝,青春老去,一張臉就有些慘不忍睹了,而冷以珊這樣的氣質女子則會因歲月的積累而越來越有韻味。
  
  大島浩的一雙眼可以貫穿女人三十年的芳華,他當然懂這些,所以一遇到冷醫生,就不惜一切的狂追,喬淡淡的想到。
  
  「喬,你今晚好像不應該這麼閒吧!會場那邊都妥當了嗎?」大島浩瞇起眼,問。
  
  喬聳聳肩,「我正要過去看呢,那我和美津小姐先走一步。」他拉住美津的手,淺笑著走出客廳。大島浩現在好像很會吃味哦!
  
  「喬,我想和小姐一起過去,你要一直待在後台,又不能陪我。」美津摔開他的手。
  
  「你笨呀!沒看到大島先生想和冷醫生獨處嗎?冷醫生和你的座位又不在一處。」
  
  「她坐哪裡?」
  
  「貴賓席的貴賓座。」
  
  「坐那裡看得清楚些?」美津不無好奇的看了喬一眼。
  
  「是大島先生在後台看冷醫生看得清楚些。」喬的眼中閃過一絲有趣的神情。
  
  「幹嘛要看小姐,不是天天可以看到嗎?」
  
  喬把她塞進汽車副座,趴在方向盤上看著她,「今晚對於大島先生是有特別意義的。他設計服裝多年,從來沒有為誰設計過婚紗,這次搞這麼隆重的婚紗專題秀,一切都是為了冷醫生。他借這樣的發佈會,表達他心中的愛意還有他的希望……」
  
  「求婚?」美津瞪大了眼。
  
  「有可能吧!反正今晚壓軸的男主秀是大島先生本人,女主秀暫時還沒公佈。」
  
  「不會讓冷醫生上場吧?」
  
  「不清楚。但我猜測,大島先生今天一定會高調地介紹冷醫生與他的關係。」
  
  「哇!」美津激動得兩眼閃光,「那今晚我可不能眨眼了,不僅能看到許多俊男靚女,還能看到一幕浪漫的好戲。」
  
  「嗯嗯!」喬將車駛入道路之中,在車陣裡向前疾馳著。
  
  發佈大廳今晚佈置得格外浪漫,為配合主題,四周用白玫瑰與多重的蕾絲裝點,大廳上空掛滿了綵球,入口處是一道道鮮花堆砌的花門,整個會場如一個婚禮的禮堂。
  
  世界著名服裝大師大島浩的婚紗主題秀,一票難求。還沒開場,各種膚色的來賓就坐滿了看席,記者席上鎂光燈閃個不停。
  
  「坐在這裡,一刻都不准離開。」大島浩一邊對來賓優雅地微笑頷首,一邊扶著冷以珊的手肘走向座位。
  
  正對T型台的正中的一個座位,在電視實況轉播的鏡頭內。「這麼好的座給人家服裝公司的人坐吧,我純觀賞,不需要這麼靠近。」冷以珊瞄下後座,不想成為別人的看點。
  
  「親愛的,我一會要到後台督秀,沒有時間和你討論這個問題。」他按住她的肩,已經有許多目光看向這邊了。
  
  「哦!」冷以珊咬下唇,淡淡一笑,「那你去忙吧!」
  
  「不准走出我的視線。」臨離開前,他又回頭叮囑了一句。
  
  「知道了。」他狂熱的語氣讓她有些吃不消,無力的點點頭。
  
  一等大島浩走進後台,冷以珊悄悄地吁了口氣,抬眼掃視下四周,身邊沒有一張熟悉的面容,她交纏著十指,非常不自在的半躺在椅背上。
  
  其實,她根本沒有心思看這場秀。
  
  坐在這裡,她不由自主就想起和渡邊翼第一次看服裝秀的情景,那時他們還沒有開始戀愛,她也沒有認識大島浩。翼說大島浩的服裝風格很適合她,還為她拍下了一件衣服。他們並肩坐在看席上,離得那麼近,不時湊近耳語低笑著。才幾個月呀,翼已故世,而今獨留她一人坐在這裡。
  
  婚紗秀,婚紗秀!如果翼沒有故世,她會是翼冬天的新娘,穿上婚紗,挽著翼,在眾人的祝福中走近禮堂。
  
  帶著這樣的心情,坐在這裡,對於她來講,不亞於一場煎熬。
  
  大島浩不知道,硬拖了她過來。她現在很少在他面前流露出自己真實的情緒,只要為了他的健康,她什麼都得壓下去。
  
  在寓所裡,她連流淚的地方都沒有,她時時刻刻眼中關注著大島浩,時時刻刻心裡想著渡邊翼。
  
  場內的燈光忽然全暗下來了,所有人的視線全集中到空無一物的舞台上。
  
  一股白色的燈束打亮了舞台的中內,朦朦朧朧地帶些神秘的氣氛,既而另一股粉紅色的燈束靜靜地灑滿了舞台,台上同時落下了瓣瓣的粉色玫瑰,像極了盛開的花海。
  
  結婚進行曲響起,一位身著禮服的高挑男子挽著一位拖著長長紗蔓的新娘走上舞台。
  
  唯美的畫面,響起了一陣陣驚呼聲。
  
  冷以珊感到心在劇烈跳動著,舞台上的兩個人忽然變化成她和渡邊翼。淚水瞬間湧滿眼眶,雙唇微微哆嗦著,她按住心口,在這樣的音樂聲中,她覺得像不能呼吸了。
  
  她扭過頭看看後台方向,大島浩應該在忙吧!她哈著腰,悄悄越過人群,走向出口處。
  
  「以珊!」她剛剛呼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忽然聽到一聲呼喊,她回過頭。是玉子夫人。
  
  「伯母,你也是來看秀的嗎?」她欣喜地跑上前,把眼中的淚水眨了回去。
  
  玉子笑了,一個溫柔到讓人心暖的笑,她拉住冷以珊的手,輕輕地撫摸著。「浩特地邀請我們來看秀。我和你伯父中午就過來了。你好嗎?老天,怎麼還這樣瘦?」
  
  「我很好的!為什麼不和我聯繫?」她咬住唇,眼眶有些發紅。
  
  「你伯父說晚上一定會碰到,讓我不要打擾你工作。和浩相處得不錯吧!」玉子憐惜地替她別好落在眼前的頭髮。
  
  「伯母!」冷以珊驀地抱住玉子,把頭埋在她的頸間。玉子一下就感到一陣溫熱的濕意,她撫著冷以珊的後背,突地明瞭她的心思。「以珊好傻啊,怎麼還去想翼呢,應該和浩好好的過。」
  
  「翼回東京時問我……可不可以在冬天舉辦婚禮,現在是冬天了,也有婚禮,可是他……」冷以珊哽咽的說不下去。
  
  「我的翼真幸福,到現在還被你這樣想念著。」玉子雙眼也被淚堵住了。「他在天上一定會過得很開心的,反倒是你,真讓人擔心。以珊,人不能總活在回憶中,你應該多想想浩,他……就是翼呀!」
  
  「嗯!」冷以珊抬起淚眼,「我都知道,可是有時候就不由自主……地想起翼。伯母,我一定會守護好翼的心的。」
  
  玉子一怔,凝望著她,「守護?以珊,你並沒有喜歡上浩?」
  
  冷以珊臉色有些發白,牙齒咬住下唇,「我……山口先生?」
  
  山口真一站在出口處,正看著她們。
  
  「夫人,社長在找你。」山口真一臉上沒什麼表情,直直地走了過來。
  
  「哦,我該進去了。剛才看到以珊出來,我也沒和他說一聲,就忙著追出來,他大概不放心。以珊,我們挑個時間好好聊聊,行嗎?」
  
  「嗯,快進去吧!」冷以珊微笑著目送她。「山口先生,你也是和渡邊社長一起過來的嗎?」
  
  她仰起頭看他,眼眸漆黑,透出鷹一般的銳利和落寞。
  
  「如果你現在不進去,我們就到外面走走。」真一深黯地看著她。
  
  「外面?呵,好像不好吧,太冷了。你有事要和我說嗎?」她抬起頭。他的眼睛沉鬱黯黑,銳利的眸光糾結著。
  
  「對,我是有些事要說。我去給你拿大衣。」他不等她回答,轉身走近一邊的衣帽間。
  
  「不出去了,就在這裡說吧!」她叫住他,怕出去太久,大島浩發現她不在,又會生氣。
  
  真一瞟了眼入口處的服務人員,微閉下眼,「就出去一會。」
  
  「有什麼事?」站在寒冷的雪地中,厚厚的大衣就像一層輕紗,冷以珊凍得直哆嗦。
  
  「冷以珊,我發現我做錯了一件事。」真一皺下眉頭,直視著她,沉痛地說。
  
  冷以珊咬住嘴唇,在山口真一沉痛入骨的目光裡,她忽然無法呼吸。「又有什麼事?」
  
  「我一直以為心是有記憶的,接受心臟移植過的人,潛移默化中,除了容貌不能改變,其他慢慢就會和心臟原來的主人變得一樣。大島浩的身體內有渡邊翼的心,他就會像渡邊翼一樣愛你、關心你,而你也會在他的身上找到渡邊翼的影子,這樣,悲傷就會降低到最低點。可是我發現不是這樣的,雖然你現在和大島浩走得很近。大島浩身上沒有一點渡邊翼的影子,甚至連稍微相似的痕跡都找不到。憑你對渡邊翼的癡情,我就可以想像得出渡邊翼以前有多愛你,我聽渡邊社長說,他為你放棄家族公司,陪你一起待在札幌的醫院做一個麻醉醫生,暗戀你長達六年。」
  
  「渡邊翼一定常讓你笑。現在呢,大島浩做到了嗎?從上次他受傷被刺,再次送進醫院時,我就意識到了,大島浩是大島浩,不是渡邊翼,他是一個十足的浪蕩子,濫情、放縱,這樣的男人配不上你,和他一起,只會玷污了你。」
  
  「你不要胡說……」冷以珊瞪著他,急忙辯白。
  
  「等我說完。我知道你在維護他,為什麼呢?是那顆心對吧,渡邊翼留在這個世上唯一的氣息,你小心翼翼地捧著、呵護著,賠上委屈,送上自己的心。冷以珊,這樣做值得嗎?其實不需要我講多少,你比誰都清楚。為了一個器官,堵上你以後的人生,好嗎?」
  
  路燈映著雪光,冷以珊面色蒼白得彷彿靈魂抽離了出去,她站在雪地中,像凍成了一根冰柱。
  
  「不管多相愛的人,總有一天,有一個要先離開。先走的人是幸福的,留下的人要有很大的勇氣才能挺過去。冷以珊,我理解你在這種痛苦的時候,很想有一絲寄托,就像是一個依靠,讓你扶著,走過去。不能這樣的,和大島浩那樣的人在一起,你只會越來越痛苦,他不是你的倚靠。」
  
  「你就是嗎?」冷以珊抬起眼,冷冷地問道。
  
  「我希望是。你如果和我一起,至少想哭的時候有個空間,不要這麼壓抑著、小心慎微的對待我,你可以和我吵,對我叫。現在,你對他敢嗎?」真一握住她的肩膀,低聲對她說,「你真的願意成為他眾多女人中的其中之一嗎?」
  
  「那些和你沒有關係。」冷以珊推開他,十指僵硬地絞在一起。「他不是從前的大島浩,他很愛很愛我。」
  
  山口真一苦笑地傾傾嘴角,「何苦自欺欺人呢?騙別人可以,騙得了我嗎?我的妹妹就是他的情人之一。」
  
  「不要再說了!」她抿緊嘴,「不管怎麼樣,我已經決定和他在一起了。」說完,她頭也不回地往禮堂走去。
  
  「沒有見過你這樣的傻瓜!你還要再受一次傷嗎?」山口真一大吼著,一腳踢向路邊的大樹,震落了一樹的積雪。
  
  雙腳早就凍得麻木,每走一步都像沒有知覺。她咬著牙一步一步走向禮堂。
  
  會場內氣氛已經達到了沸點,她沒有回座位,倚在一根柱子邊,觀看台上的走秀。模特兒正陸續走向後台。
  
  ————秀似乎要結束了。
  
  高昂的結婚進行曲突地又響起,場內的人都站了起來。一身高貴禮服的大島浩深情款款地牽著一位身著嬌美輕柔婚紗的女模出場了。相適的身高,一個俊美一個嫵媚,眼波脈脈流轉,隱隱約約的情意緩緩流瀉,大島浩嘴角噙著一絲笑,溫柔得讓人心悸的笑,讓場內的所有的女人都瘋狂了。
  
  音樂忽然轉為輕緩。他慢慢拉近她,一隻手脫在她的腰間,她微笑地閉上眼,他的唇輕柔地印了上去。
  
  一個長得像一個世紀那麼久的深吻。
  
  現場爆出如雷的掌聲和驚叫聲。
  
  冷以珊淡然地含笑看著舞台,看著大島浩擁著女模謝幕,看著所有的模特上台謝幕,看著主持人隆重地再次把大島浩請上台。
  
  鎂光燈亮如白晝,音樂在繼續,大島浩的婚紗秀完美地畫上了一個句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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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30 21:44:28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八章 雪意闌珊(三)
  
  「你看到了吧,他懷裡抱著誰,吻的人是誰?」山口真一氣喘吁吁得追進來,看到了柱子邊的她。
  
  冷以珊沒事人似的笑笑,「這些有什麼大驚小怪的,他在走秀,那些只是工作。就像演員和別人演一對深情的夫妻,難道就是對愛人的不忠嗎?
  
  「這可以相提並論嗎?你不要再自我催眠了,時裝秀需要這樣投入?」
  
  冷以珊抿了下唇角,冷冷地側目掃了他一眼,「我怎樣,你不需要再操心了。我……」
  
  山口真一抬頭,眼睛裡迸出凌厲的光,冷以珊這種淡遠飄渺的神情,狠狠地觸動著他心底的某個角落。「我不會讓你再走下去的。你看看他,看呀……」他扳過她的臉對準舞台。
  
  大島浩左擁右抱,邪氣地笑著和女模們輪番合影。
  
  「那又怎樣?」冷以珊雲淡風輕地微閉下眼。
  
  「渡邊翼是這樣子嗎?」山口真一蟄猛的眼神捕捉著她防備的雙眼,他忽然一怔,「你……從來就沒愛上大島浩,你只是作為一個醫生守護在他身邊。」
  
  「少自以為是的亂猜了。我和他正在交往中,這是事實。」她皺蹙的眉眼中寫著不耐,越過準備散場的人叢,向舞台走去。
  
  「事實是你是這個世界上最傻的那個傻瓜。」山口真一將手插入褲子的口袋,落寞而又憐惜地歎了口氣。
  
  會場的人已經散了差不多了,除了工作人員和走秀的模特,就她和喬還有美津。
  
  出在鶯鶯燕燕環伺之間的大島浩,像沒有注意在等待的她,在女模中,毫不吝嗇地釋放著性感和魅惑,一位女模幾乎將胸口的兩團腴軟全粘在他的胸口。
  
  喬輕輕推了他一把,用眼神示意台下站著的冷以珊。大島浩就像沒看到,繼續和一幫女模調著情。
  
  「小姐,要不我們先走吧!」美津故意擋在冷以珊面前,嬌小的身子想擋住她的視線。「喬說他們待會還有個慶功酒會。」
  
  冷以珊維揚下眉,「大島浩現在不能喝酒,我要把他帶回家。」
  
  美津為難地撇下嘴,現在的大島浩能帶得回去嗎?
  
  冷以珊沉吟了下,從一邊的樓梯走上舞台,她淡雅地對大島浩身邊的女模們一笑,握住大島浩的手臂,「浩,很晚了,送我回家吧!」
  
  女模們虎視眈眈地打量著她,一雙雙眼眸中泛出不屑的光芒。「大島先生,她是誰呀?」各國的語言錯雜地問。
  
  大島浩挺直慵懶的身軀,勾起一抹惡意的笑容,「她是誰呢?我怎麼也想不起來了,哦,是我的……冷醫生。」
  
  「浩,不要鬧了,我們回家吧!」她溫柔地注視著她,忽視心底如撕裂般的劇痛。
  
  「夜才開始,我今天這麼開心,你就來掃我的興。」大島浩推開她的手臂,「告訴你,冷以珊,別想獨佔我,我不屬於任何人。你要想回去,讓喬送你吧!今夜,我要狂歡到天亮!久違了,美女們!」
  
  鶯鶯燕燕笑成一團。
  
  「冷醫生,我先送你回去吧!」喬看不下去,忙上前解圍。
  
  冷以珊僵住了身子,「好吧,我先回去。浩,不要喝太多的酒,好嗎?」
  
  「醫生的建議?」大島浩壞壞地一笑,環住她的肩,嘴唇肆虐地摩搓著她的腮,「你怎麼這樣煩呀,不可以喝酒,不可以抽煙,不能晚歸,不能接吻,不能上床,人這樣活著,有什麼意思?冷醫生,以後,我不想再聽你的了,我要做回我的大島浩。」他突然鬆開她,抱住一邊的女模親吻著,「走,去慶功會。」
  
  冷以珊平靜地看了他一會,低下眼簾。
  
  「冷醫生,大島先生他……」喬聳聳肩,找不到什麼詞來為大島浩解釋。當著女朋友的面和別的女人這樣親熱,有點放肆得過頭了。他很奇怪冷以珊怎麼會一點也不動怒。
  
  「喬,美津會送我回去的。你留下陪大島先生,一定不能讓他喝太多的酒,他的身體真的不能有第三次了。」她擔憂地皺起眉頭。
  
  「我一定不離他左右,你放心吧!」
  
  「浩,那我先回去了。早點回家啊!」她擠出一絲微笑,轉身下了舞台。
  
  大島浩陰鬱的目光一直目送到她走出會場。
  
  「小姐,我們去吃點湯麵?」車裡,美津小心地觀察著她的表情,說。
  
  「天氣這麼冷,早點回去吧!我冷得直抖,呵,你看我還穿著裙子呢!」冷以珊覺得自己從裡到外,沒有一絲溫暖。
  
  「可不是。不過,真正的北海道人是不怕冷的,冬天穿裙子才更加飄逸動人。」
  
  「是美麗又凍人吧!我受不了這份美。」冷以珊輕笑出聲。
  
  「小姐,你……不要硬逼著自己笑,想哭就哭吧!」
  
  「幹嘛哭?」冷以珊揚起眼眸。
  
  「大島先生他……小姐,我跟你講,你雖然做醫生做得很出色,可是在感情上真的不算聰明。太過俊美的男人通常不安全,你不要被美色一時迷惑,真正過日子的男人應該是踏踏實實的。你不要辱沒了自己,你值得更好的男人珍視,大島浩不適合你。」美津老氣橫秋似的勸道。
  
  冷以珊放軟身子,躺在椅背上,沒有作聲。
  
  「他今天那樣,擺明了對你的不在意,不尊重。我真是想不通,他剛搬進來的這一陣,好像有點正常了,怎麼一夜之間就變了個人似的,不,不叫變,叫恢復原形。以前一定是身體不允許,現在身體好了,他就故態復萌,男人的劣根性真可怕。自從認識大島浩之後,我再也不覺得俊美的男人有多吸引人了。」
  
  「喬也很帥啊!」冷以珊睜開眼,捉俠地看著美津。
  
  美津臉一紅,「他只能……屬於一般的帥,不過,我對他還在考驗期內,如果他有一點不忠,我立馬把他三振出局。咦,小姐,你不要轉移話題,我們在說你呢。明天把那個大島浩趕出家門吧!」
  
  「不要亂說話,也不准對浩擺臉色,我的家就是他的家。」冷以珊疲累地看著車外。
  
  「你……不生氣?」美津驚訝地叫道。
  
  「美津小姐,雪天路滑,請小心開車。」
  
  美津扁扁嘴,「小姐,你太過大度了吧!這樣縱容下去,說不定哪天你的床上會躺著別的女人,我可不是胡說,大島先生可是有前科的。」
  
  「到什麼時候,說什麼話吧!」她吸氣,拉緊大衣,冰冷的感覺貫穿她的身體。
  
  今夜,床是屬於她一個人的了。她從抽屜中拿出影集,一頁一頁地翻著,唇角溫柔地彎起。
  
  只有這個時刻,麻木的心才會好受一點。
  
  翼,告訴我,我該繼續留在他身邊嗎?他真的不是你,一點點都不是。你的心裡現在不再有我了,山口真一說得對,潛移默化中,你的心已成了他身體的一部分。可是,翼,我不敢走。我如果走開,你的心很快就會停止跳動。這樣,我連翼的心跳都聽不到了。
  
  我會留,和你的心永遠不分離的,翼!
  
  冷以珊喃喃低語,淒然的淚珠大顆大顆地滑下臉頰。
  
  大島浩天放亮時,喝得醉醺醺的由喬架著回到寓所。
  
  「對不起,冷醫生,我攔不住大島先生,他拚命地搶著喝,像不要命似的。」喬歉疚地都不敢看冷以珊。
  
  大島浩的衣服上、脖子上、面容上,印著一個個鮮紅的唇印,醉得嘴唇都有些發紫、臉色蒼白,一個勁地看著她傻笑。
  
  冷以珊靜靜地看著他,眼珠轉也不轉,有些失神,有些空洞,像不認識沙發上那個醉成一團泥的男人。
  
  喬忙不迭地道歉。
  
  「沒有關係,幫我把他扶上床吧!」她無力地說。
  
  喬吃力地架起大島浩,理所當然地走向冷以珊的臥房。「不,是這間!」她拉開客房的門。
  
  大島浩四肢大張地躺在床上。「喬,謝謝你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冷醫生,你馬上要上班了,我還是留下來照顧大島先生!」冷以珊太過平淡的口吻讓喬心中毛毛的。
  
  「那就麻煩你了。」冷以珊解開大島浩的外衣、襯衫,想聽聽他的心跳有沒異聲。
  
  「冷醫生!」喬突然攔住冷以珊解紐扣的手,「天氣……這麼冷,全部解開,會著涼的。」
  
  冷以珊疑惑地看了喬一眼,喬不自然地移開視線。
  
  她從心底竄出一串徹骨的冰冷,低下頭,紐扣一顆一顆地打開。大島浩的胸口赫然遍佈著女子鮮紅的唇印、牙印。
  
  冷以珊呆住了,「慶功會後,你們還去了……什麼地方?」
  
  喬深埋下頭,不敢直視她。「對不起……」
  
  「以前發佈會後都是這樣嗎?」她有著說不出的悲傷和絕望,指尖緩緩撫摸著大島浩的心口,那是屬於她的地方,現在上面也印著一個清晰的齒印。
  
  喬嘖嘖嘴,吞吞吐吐地說:「冷醫生……時尚界的人都非常前衛,性格比較豪放……你可能無法想像。」他從眼底偷看她的神情。
  
  「我知道了。」冷以珊唇邊的微笑有些顫抖。好像閉上眼,扔下這一切,不再看不再管,她感到心中翻江倒海般的噁心。
  
  但是,可以嗎?
  
  「喬,美津一會就要來了,你們幫大島先生清洗下,然後讓他好好睡一覺。有什麼情況給我電話,我先去上班。」她必須出去,留下來她怕她會失控。
  
  她不等喬回應,像逃跑似的衝出了客房,慌不擇路的跑下樓梯,連包都沒顧得上拿,客廳大門「啪」一聲甩上。
  
  「冷醫生,才六點呢……」喬追下樓梯,哪裡還有她的身影。
  
  冬天的早晨,大部分人還在暖暖的被窩之中。除了幾家早點店外有幾個人影,大街上就是堆滿積雪的樹木、凍得結結實實的雕塑還有一大早徒步的她。
  
  冷以珊走了一會,才想起身上沒有錢、沒有電話。她不想回頭去拿,時間好像很早,就慢慢的往醫院走吧!
  
  圍巾、手套好像也沒帶,手還能縮在衣袖中,臉沒辦法露在外面,凍得快沒知覺了。
  
  沒有知覺也好,凍死更好,立在札幌街頭就當一景。冷以珊扯動嘴角,苦笑笑。
  
  身後突地響起一聲汽車的喇叭聲。「冷醫生,你也晨練呀!」山本健打開車窗,笑著問。
  
  「早上好,山本老師!你怎麼這麼早?」她呵著通紅的手,感到指尖凍得發疼。
  
  「我今天有堂公開課,先去準備下。這麼冷的天,你還堅持晨練,真了不起。」
  
  「不是,我是去醫院。忘帶包了,沒有錢坐車,只好往醫院走。」她不好意思的笑笑。
  
  「我送你!」山本健打開車門。她不敢逞能,忙跨進車內。車內暖氣開得很大,她揉揉麻木的臉腮,不知血液有沒有凍住。
  
  「那你吃早飯了嗎?」山本健問。
  
  「我到醫院吃。你把我送到醫院門口就行了。」
  
  「我也沒有吃。我們一塊在前面的湯麵館吃點吧!」山本健把車發動了起來,小心地在積雪的道路上向前滑行。
  
  「不,我暫時不想吃。」她抿嘴一笑。
  
  「醫院有什麼事嗎,讓你急得連包都沒有帶?」他不理睬她的話,車滑行到湯麵館前停了下來。「下來吧,哪怕喝點湯暖暖身子也是好的。」
  
  「沒什麼事,只是今天醒得早,渾渾噩噩地就出來了。」她無奈地隨他走近湯麵館。
  
  客人很少,不一會,兩碗熱騰騰的湯麵就端上來。她捧起麵碗,真的好暖。
  
  「你工作那麼辛苦,早晨應該多睡會。你……是不是和一個服裝設計師在交往?」山本健挑了幾根面放在口中。
  
  冷以珊眨眨眼睛,「嗯!」
  
  「人和人真的要講究緣分,我從英國追回來,沒趕上渡邊翼,又被現在的設計師趕超過。我好像和你只有做朋友的份了。」山本健自我揶揄道,語氣中不無苦澀。
  
  冷以珊怔住,對著他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會不會很快結婚?」山本健凝視她清麗的面容良久,深吸一口氣。
  
  結婚?冷以珊搖頭,「才剛交往,結婚還遙遠呢!」她聽見自己木然地說。
  
  「如果結婚,記得給我寄請帖呀,我和媽媽都要去看看你做新娘的樣子。」雖然新郎不是他。
  
  冷以珊含笑捧起湯碗,一口一口小心地抿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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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30 21:45:12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九章 雪意闌珊(四)
  
  大島浩一直睡到天傍黑,才醒過來。頭痛得很,暈眩得眼前直冒金星。他撐坐起來,打量了下四周,這是冷以現寓所的客戶,不是酒店。
  
  酒店?他俊容唰地白了,緊張地對外張望著,剎那間不能呼吸。他只記得和助手、經紀人、一幫男模、女模喝酒狂歡,然後去了酒店中,接下來發生什麼,他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看身上的衣服還算齊整,應該沒有做出什麼出格的事吧!他輕拍著額頭,真的想不起來。
  
  門輕輕地拉開了,「大島先生,醒啦!」喬端了杯水,走了進來。「美津熬了點粥,要吃一點吧?」
  
  「我似乎要先洗個澡。」大島浩低下頭,聞見衣服上濃濃的酒味和香水味。「以珊在樓下?」
  
  「剛剛打了電話回來,問你醒了沒有,說晚上有個加急手術,要很晚才能到家,讓醒後,務必要喝點米湯醒酒。」
  
  「哦!」大島浩失落地閉上眼睛,半躺回枕頭。通常情況,一半上她忙,一半是她在躲她,她雖然什麼也不說,但他就是知道。
  
  「喬,我不記得早晨的事了。以珊她有沒有說什麼?」他頹然地問。
  
  「沒有,她很早就上班去了。大島先生,」喬抬眼看著他,意有所指的歎了口氣,「冷醫生該知道的都知道了。」
  
  大島浩驚駭得身子僵住。
  
  「你告訴她的?」
  
  「不!」喬指指他的衣衫和敞開的胸口,「她自己看到的。」
  
  「該死!」他低下頭,看見了一個個鮮紅的唇印,低咒了一句,眼神禁不住黯淡了下來。似乎,他又放縱了自己。
  
  關於冷以珊態度的各種揣測開始出現在他的腦子裡,大島浩的拳頭握得死緊,一時之間竟不知道如何去面對這樣的後果。
  
  他不是故意的,看到她從座位上走出來,和那個詭異陰沉的律師肩並肩的走到雪中,他就崩潰了。
  
  她一直想做一個冬天的新娘,他才特地為她準備了這場婚紗秀。本想在最後一場秀上,他當眾向她表白,請求她嫁給他。他煞費心思的把一切都準備好了,每個小小的細節都考慮到。
  
  他為她裝扮,為她安排座位,準備了鮮花、香檳、音樂還有他一顆滾燙的心,就想到那一刻,把他的全世界送給她。
  
  她卻又一次把他的心意踩在腳下,棄他而去。
  
  他的體內就像住了一個魔鬼,被她一派,魔鬼就大吼著衝了出來。他想她為他流血,因他疼痛。
  
  他賭氣地當著她的面與女模縱情深吻,希望能激起她內心對他的在意。
  
  而她沒有,連吃醋的表情都沒有。他肆無忌憚地和女模卿卿我我,直到最後,他因她瘋狂地失去了理智。
  
  她淡然的神情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不,是那一切和她沒有任何關係。
  
  她對他微笑,口氣溫和包容。
  
  她好像一個準備隨時離開的人,就等他給她一個合適的理由了。
  
  理由終於有了,她要走了吧!
  
  大島浩悲絕地聽到心碎裂的聲音。他輕咬著下唇,握緊了自己的拳頭,讓指尖的疼痛痛入心扉。
  
  他們之間又一次走入了末路。她應該和那個律師沒有交結,他怎麼不問清楚就發火的呢?可是一遇到她的冷落,他就管不住自己。強烈的患得患失快把他逼瘋了。現在,他從天堂墜入了地獄,萬劫不復。
  
  「喬,讓美津準備夜宵,我今天不太想動。」大島浩抬起頭,看著喬。不知道還能關心她幾次,也許過了今晚他就該被她握地出門了。
  
  「美津早就準備好了。我扶你去浴室吧!大島先生,你的臉色不太好!!」
  
  「宿醉能好到哪裡去?」他苦笑。一切再也好不起來了。
  
  九點!十點!十一點!冷以珊還沒有回來。大島浩扶著樓梯走進客廳,聽到門外呼嘯著的寒風,心臟痛得像要裂開。
  
  美津和喬都回去了,偌大的寓所裡只有他一個人的身影。他到廚房看夜宵涼了沒有,又翻了會報紙,喝了杯茶,拿起手機,猶豫著是否給她打個電話,他要不要去接她。
  
  他卻沒有勇氣撥響她的電話,怕聽到她禮貌的拒絕。現在回想起來,為她做夜宵,在深夜的醫院門口,接她一同回家,環抱著她溫馨入眠,竟然是這麼一幸福。
  
  如今,他沒有這個資格了吧!
  
  大島浩落莫地勾一勾唇角,幸福得來不易,失去只是彈指之間。
  
  如果世上有後悔藥嗎,他會傾其所有去搶一粒的。或者讓時光倒流,再次回到昨天晚上,他一定會好好地控制自己。
  
  以珊,對於他來講,是他的愛人、親人、醫生、朋友,所有的所有,全部的全部,他不敢想像,失去以珊,他會怎麼樣。
  
  此刻,他命運的操控權在以珊手中,他只能靜等她的裁判。
  
  小夜曲的音樂聲突地充溢著室內。
  
  大島浩四下環望,聲音的出處在擱在玄關處的包包。以珊早晨沒有帶包嗎?但這個手機音樂不像是以珊的,他在家中幫她接過幾次手冊,她的手機音樂是一首中國民族風情音樂《月光下的風尾竹》,她告訴他演奏的樂器叫葫蘆絲。樂器的名字很特別,他印象非常深刻。
  
  小夜曲執著地一遍遍響著。
  
  大島浩拉開包,響個不停的是一支黑色的男用手機,他一愣,遲疑了下,按下接聽鍵。
  
  「冷以珊,你還好吧!回到東京後,左思右想,還是放不下心,你不要再執迷不悟了。大島浩真的確不適合你,你應該有個疼你、呵護你、給你安全感的愛人。不要因為一時孤單、一時憐憫,就接納了他,真看不下去你那樣子被他羞辱。那個像種馬的大島浩只會玷污了你,他給不上你想要的一切。離開他,冷以珊!」
  
  這種犀利逼人的語氣,他聽過,是昨晚那個帶走以珊的律師。大島浩嘴唇抿得很緊,微微泛出青白色。
  
  以珊和律師似乎不是一般的熟稔,不然也不會在近午夜時打這麼一通關心的電話。
  
  「渡邊夫人也很擔心你,冷以珊,你是愛他,離開他不難的。不要把自己假想成什麼救世主,每個人都有存活下去的本能。他沒有你,一樣會過得很好。冷以珊,同情心不是這樣亂施的。你……怎麼不說話,在聽嗎?」
  
  大島浩身子微微有些顫慄,心中陣陣寒冷的銳痛,深吸氣,又深吸氣,他冷冷一笑,「大律師,我在聽,聽得很認真,你再講幾句,我就快被你說動了。」
  
  山口嗔怪一倒抽一口涼氣,「你……是大島浩?」
  
  「回答正確。」大島浩握著手機的手指漸漸收緊,「大律師,按你這樣的分析,能給以珊安全全感的人一定是你了?」
  
  山口真一屏氣凝神一會,鎮定下來,「這個好像是冷以珊的手機,你怎麼可以亂接她的電話?」
  
  「哦,以珊剛剛進去洗澡,她讓我幫她接一下。你還有什麼要我轉達嗎?」大島浩背脊挺著筆直,他不讓自己的身子有一絲一毫的顫抖。
  
  「I鳳有,直接和你講就行了。」山口真一口氣突地冷凝,「大島浩,你若是男人,就放開冷以珊。她已經過得非常辛苦,再要為你這種人傷心,你何忍?」
  
  「我這種人,你又是哪種人?你又比我聖潔到哪裡去?明知以珊是我的女友,你竟然心懷不軌之心,一再地勾引、挑撥我們之間的關係,你不覺得你很無恥?」大島浩對著手機怒吼著。
  
  「無恥之人是你吧!利用自己的心臟,硬把冷以珊鎖在身邊,可卻又不珍惜她。大島浩,你若沒有那顆心,冷以珊會多看你一眼嗎?」山口真一口氣得口不擇言。
  
  「什麼意思?」
  
  「自己掂量去!大島浩,以前我還對你心存同情,現在不了,我發誓,不管是無恥、無德,還是卑鄙、惡劣、下三濫的方式,我都要把冷以珊從你手中搶過來。」他「啪」地掛了電話。
  
  大島浩臉色鐵青地看著手機,嘴唇煞紫,眼睛裡交出尖銳的恨意。他顫抖著翻開手機的電話記錄,這幾個月只有冷以珊和這個山口真一通話紀錄。他打開收信箱,眼神突地冰冷。
  
  收信箱裡密密麻麻的一條條短信,都是出自一個人之手。
  
  「翼,手術結束了。這是一台可以稱之為完美的手術。我不是在自誇自己的醫術有多高超,而是這顆心臟就像是為大島浩量身定做的一般,它奇異地與大島浩的身體契合。當我把它放在他的胸腔時,它立刻就開始發揮出它蓬勃的生命力。翼,這也是一種奇跡,真的好奇這顆心臟原來的主人是誰。像每次大的手術結束一樣,我又累得站不起來,好相信你的懷抱。愛你的以珊。」
  
  ……
  
  「翼,今天大島浩的秘書送了幾款衣服給我,說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我不得不承認,我骨子裡實在是個虛榮的小女人,我想像著能穿上這樣的衣服,出現在你面前,讓你驚艷得張大嘴巴。翼,做大島浩的女朋友可能很讓人羨慕,永遠有最美麗的衣服穿。可是,翼,我一點都不羨慕,我只想做你的女朋友,以後做你的妻子,因為我愛的人是你。以珊!」
  
  ……
  
  「翼,我……們能見個面嗎?哪怕只有一小時,你若很忙,我請假坐飛機過去,我們一起吃個飯。我好想你,好想看著你的臉,我們手握著手,就夠了。」
  
  ……
  
  大島浩飛速地一條條按過,臉色越來越冷酷。這是大島浩的手機,看短信的時間,應該是他在做心臟移植手術的那一陣子。可是,那時候渡邊翼不是死了嗎?誰在和她通信,那個律師為什麼會打這個號?
  
  她和山口真一到底是什麼關係?
  
  她答應和他交往到底是為了什麼?這麼長時間,睡在他懷裡,她心裡整日整夜想的又是誰?
  
  真的只是同情,只是同情???她珍藏著渡邊翼的一點一滴,卻對他冷若冰霜。
  
  沒有任何人告訴他答案。
  
  腦中空白一片,閃過的隻言片語一直是,「做大島浩的女朋友可能很讓人羨慕,永遠有最美麗的衣服穿。可是,翼,我一點都不羨慕,我只想做你的女朋友,以後做你的妻子,因為我愛的人是你。」
  
  大島浩肆狂地放聲大笑,用力地擊打著自己胸口,臉上痙攣似的痛楚讓他猛地舉起手中手機迎著牆狠狠地砸了過去。幾聲輕脆的開裂聲,手機碎成一片片,散落在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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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30 21:45:22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章 雪意闌珊(五)
  
  夜寒刺骨,冷以姍站在別墅前,仰看著樓上的燈光,她突然沒有勇氣跨進大門。手指冰冷冰冷,體內的血液也完全冰凝。夜風刮起樹上的落雪,紛紛揚揚地落在她的肩上。
  
  她在醫院磨蹭到午夜,值班護士一再催促,她無奈地打車回家。
  
  不太想面對大島浩,卻又放不下他。
  
  她輕輕吸氣,是上門廊,從花盆裡找出備用鑰匙,打開了門。
  
  客廳內燈火通明,大島浩臥躺在沙發上。「怎麼睡在這裡,浩?」她換了拖鞋,輕輕是過去,腳下不知踩著了什麼,差點把她絆倒。
  
  「美津今天沒有搞衛生嗎?」她嘟噥著蹲下來,撿起一塊殘破的電板,眉頭皺了起來,這是什麼呀?她四下看了看,外殼、電池、碎裂的鍵盤一塊塊的散在角落裡。面容剎時雪一般蒼白,握著電板的手輕輕地哆嗦,牙齒緊咬著嘴唇,抑制著不讓聲音發出。
  
  「為……什麼?」她顫微微地雙手捧起電板,看向沙發上的大島浩。
  
  大島浩邪魅地一笑,坐直,兩腿交疊,手托著下巴,快意地端祥著她臉上的悲痛。「不為什麼呀,我大島浩的女人怎麼能用這麼破舊的手機,我看著不爽,砸了它。明天我帶你上街,重新給你買,你想要幾個買幾個,把這間屋子塞滿都可以。寶貝,想了你一天了,過來,讓我抱抱。」他性感她向她拋了個媚眼。
  
  這支手機,被翼的鮮血浸泡過,陪著她度過無助的幾個月,是翼留在這世上僅存的一件物品。當她很想很想翼時,就把它拿出來,輕輕地摩搓,溫柔地親吻,喃喃的對它自語。
  
  而今,大島浩一句輕描淡寫的不爽,它碎成了一片片。
  
  冷以姍面容蒼白身體顫抖,虛弱得彷彿隨時會暈厥。她驚恐地盯著大島浩,嘴唇顫抖不已。
  
  「親愛的,這什麼表情,不就一個破手機,值得這樣傷心嗎?」大島浩站起身,走過來,長臂用力地勾起她的腰身,身子堂而皇之地貼近她。
  
  她咬著唇,不由自主打了個冷顫。從沒有哪一刻,她像現在這麼恨眼前這個男人。這種恨意強烈到令她恨不得昏死過去。
  
  「寶貝,要先吃夜宵呢?還是先洗澡?」大島浩低下頭,用鼻尖輕觸著她的臉頰,「呀,身子好冰,我們一起洗鴛鴦浴,好不?」他調笑地挑起她的下顎,盯著她微張的櫻唇。
  
  冷以姍冷漠地看看他,低下眼簾。在最後一絲理智消失前,她自他懷中抽出身子,慢慢蹲下來,從口袋裡掏出手絹,把地板上一塊塊手機碎片小心地撿起,放在手絹中。
  
  「該死的,不是讓你扔了這破手機!」大島浩突地一腳踢飛了她面前的電池,弧度太大,力度不小,不慎踢到了她的手,手背瞬間就青紫一片。
  
  兩個人都呆住了。
  
  十指連心,冷以姍痛得渾身驚慄,她蹬大雙眸不敢置信地凝視著大島浩,內心的悲傷及疼痛的手背讓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以姍!」大島浩有些慌亂,他急忙半跪下來,執起她青紫的手背,輕吻著受傷的部位。「疼嗎?」
  
  冷以姍緩緩地抽回手,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她繼續一塊塊地撿著手機的碎片。
  
  「你這該死的,說句話好不好,罵也行,打也行,發出點聲音來,不然我會當你死了。」大島浩握緊她的雙肩,猛烈地搖晃著,感受到她身上的僵硬和不自在。
  
  淡然的眸光默默注視著他的心口,冷以姍忽然揚起眸,「你先去休息吧,我撿完這個就上樓。」
  
  大島浩緊緊盯著她,像不認識似的。冷以姍是有爪子的,他見識過。她為什麼不發火,為什麼會這樣冷靜?
  
  「你……要和我分手嗎?」他的聲音冰冷寒酷,身子僵硬得像個雕塑。
  
  「不,我不會和你分手。」她輕輕吸氣,凝視他,堅定地說。
  
  「為什麼?我昨晚可是和別的女人上過床,而且還摔碎了你心愛的手機,你一點都不難過?」俊美的面容猙獰的扭曲著,雙眸閃出冰冷諷刺的光澤。
  
  她看著他,目光漸漸黯淡、空洞、幽遠,「浩,時間不早了,去休息,明早和我一起去醫院做個全面檢查。」
  
  大島浩抵緊嘴唇,雙眼瞇著。「你對每個患者都這麼好嗎?還是我是特殊的?」
  
  「你是特殊的。」她很快回答。
  
  「因為我體內的那顆心?」
  
  冷以姍臉色唰地蒼白,「因為你是大島浩!」她慌亂地躲閃著他的目光。
  
  「聽你這樣說,好像真的是愛我的。但是你這樣的愛太博大了吧,可以接受我的不忠,我的無理,以姍,這好像不像你。如果渡邊翼也像這樣,你會怎麼做?我記得我曾經和你開過一個玩笑,說讓渡邊翼把你讓給我,你竟然和他賭氣了幾天,你和他之間揉不進一粒沙子,而你和我之間,就是搬座沙山,你也能擔然接受。親愛的,你對他的愛和對我的愛是不問的哦!」他輕笑著挑起兩道濃眉。
  
  「因為太在意彼此,所以老天讓我失去了他。現在,我一樣在意你,只是不在意自已的感受。只要你快樂、開心、健康,我無所謂你對我什麼樣。」很久以後,她一字一句地說。
  
  她即使悲痛、孤單到死,也不在面前這個男人身上找一絲寄托。但翼的心活在他體內,她就會竭盡全力呵護著他。
  
  大島浩唇角勾起嘲弄的笑意,「親愛的,你這種不求回報的愛讓我很有罪惡感。怎麼辦呢?以前,我覺得擁有你就像擁有了全世界,可經過昨晚,我不這樣想了。中國不是有句古詩裡寫道『人生得意須盡歡』,活到七八十歲又如何呢,一個數宇而已,還不如趁能享樂時好好的享樂吧!你可以為我放棄所有,我可不想為了你而放棄一片森林。我們分手吧!你去奔赴你的遠大前程,尋找給你安全感的男人,我呢,享受我的人生。」
  
  他寧可她對他吼,對他哭叫,哪怕象從前一樣摔他一個耳光,而不是這一幅無動於衷的表情。
  
  她這樣子,只有一個答案,她不愛他,一點點都不愛。不愛,為什麼還要提出交往,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可能就是同情心氾濫
  
  。
  
  他受不了她的冷漠,自尊也讓他不願接受她的同情。
  
  冷以姍冷然地閉上眼,真想真想脫口就答應下來。但是當她睜開眼,看向他因激動而微微起伏的胸膛時,她感到自己的心口泛上一股莫名的疼惜。「我不問意分手。」她越過他,走向樓梯。
  
  「我已經對你沒有一點興題,厭煩了和你一起。你同不同意,對我都沒有影響,我只是知會你一聲。」他的聲音冰冷冰冷。
  
  冷以姍僵住了身子,「浩,不要輕易說出分手兩個宇。性命其實很脆弱,這世界上也沒有後悔的藥。我只當你講的是氣語,不會往心中去。早點休息吧!」她筆直地走向臥室。
  
  客廳中「光當」一聲,不知大島浩憤怒得又把什麼摔破了。
  
  這一夜後來沒有交結,她睡在臥房,他睡在客房,誰也沒有打擾誰。
  
  美津清早過來做早餐時,冷以姍已經起床了,長髮束成了一根長辮放在身後,臉色蠟黃蠟黃的坐在餐廳裡,喝著牛奶出神。
  
  「吵架了?」美津眼尖,一下就看到地板上深深淺淺的斑痕,地面特地清潔過了,一定是摔東西了,冷以姍端著牛奶的那隻手,手背青紫得懾人。
  
  「沒有的事!你快點做早餐吧,我一會和大島先生一起去醫院。」她抿嘴一笑,卻掩不住眼底如烙印般深深的無助。
  
  「哦!」美津什麼也沒探聽得到,嘟著嘴進廚房忙去了。
  
  樓梯上響起腳步聲,大島浩修長的身影站在樓梯口,目光有沙冰冰,嘴唇據傲地抿著。
  
  「早!」冷以姍笑著眨下眼,「洗漱過了嗎?」
  
  她清澈的眸光穿過空氣,直直地看進他的心底,令他的心驟然抽痛緊縮。
  
  「美津正在做早飯,吃完了,我們一起去醫院,你若不想開車,我們就打車過去!」她淺抿著牛奶,像從前的每一個早晨一樣。
  
  昨晚何乎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這顆心對你就這麼重要?重要到你沒有了脾性、沒有了自尊?」
  
  沙啞的嗓音帶些顫抖,他蹬著她坦蕩的清眸。
  
  「浩!」她溫和地笑著走過來,握住他的手。「自尊心不是用在這個時候的。你好好的呆在我身邊,能常常看到你,我就很滿足了。」
  
  「你明明不愛我,為什麼還說出這番曖昧的話?」他倔強而寂寞地看著她。
  
  冷以姍努力平靜一下心情,「我愛的方式和別人不問。」
  
  大島浩閉上眼晴倚在雪白的牆壁上,「以姍,我現在不知道你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你愛的方式太複雜了,複雜到我都體會不到。我很想相信你,可是我有點不敢相信你,我怕遲早有一天我會被你逼瘋的,其實,我現在已經差不多瘋了。我想像正常人一樣,好好的戀愛,然後結婚、成家,可是那樣的幸福似乎我不配擁有。」
  
  冷以姍心一下子就亂了,她縮回手,握緊手指。如果他留下,她卻不回報他想要的愛,是不是現在放手比較好?
  
  想到這兒,她抬起眼,「浩,你真的想和我分手嗎?」
  
  大島浩靜靜睜開眼晴,勾一勾唇角,「怎麼,你想通了?」心縮痛成一團,他不知有多麼怕和她分手,昨晚她那麼堅特,他心中竊喜萬分,以為她至少對是有一點留戀的。怎麼早晨一問了幾個問題,她態度又改變了。
  
  「當初和你提出交往,本來是想我們兩個人可以相互照顧、關愛,但我好像對你束縛太多,你並不開心。你若執意要分手,我同意。」她默默地任心底的疼痛流淌。
  
  十指驀地冰涼。「OK,分手!」他淡漠地把他們之間的結局敲定,轉身上樓。
  
  「你要去哪?」她追問。
  
  「我們現在已經不是情侶關係,我就沒言理由再賴在這裡了。」他頭也不回地往上走。
  
  「浩,我們要去醫院複診。」
  
  「你是我的誰?這些要你操什麼心!」他冷冷地笑著,心裡恨起她來。
  
  「浩,拜託你不要孩子氣,心臟不是兒戲。」她跟著他上樓,抓住他的手臂,「去醫院吧,我們不做情侶,還可以做朋友,還能做鄰居。」
  
  深邃的眼眸幽幽地凝望她半晌,又淡淡笑了笑,伸出手指輕輕揉撫她的嘴唇,「以珊,以後我對你……死心了。」
  
  「只要浩能好好保重身子,我沒有關係的。但是以後還是要幫我設計衣服哦!」她故作輕鬆地笑著說。
  
  「做我的女朋友雖然有美麗的衣服穿,可是你不羨慕,因為你不愛我。」他喃喃地低吟著。
  
  沒由來的,這句話忽然讓冷以姍心裡一酸,她慌忙低下頭。「浩,這個世界上我最不想傷害的人就是你……」
  
  「不愛我,為什麼還給我希望,騙我交往呢?這不是傷害嗚?」
  
  「浩!」她咬住嘴唇,「我是真的想和你交往。以前,你好像對我也有某種好感,我以為和我交往後,你會改變許多不好的習慣,但我發現我失敗了。我想了一夜,似乎我只適合做你的醫生,呵,下去吃早飯吧,然後我們一起去醫院。」
  
  「不必要了,我不想再與你有任何牽扯。我今天就離開札幌。」他冷冷地拂開她的手,「這世界上不只是你冷以姍一人會醫治心臟,我會重新找一個護理醫生,你就不要再在我身上亂操什麼心了。」
  
  「嗯!」她慌不迭地點頭,心底泛起澀澀的酸痛。「那……我下去吃早飯了。」
  
  「哦!」他收回目光。
  
  「浩,」冷以姍忽然連跨兩級台階,站在他面前,「我……再抱一下你。」她輕輕地圈住他的腰,把頭理在他胸前,耳朵貼在他心口。
  
  「咚,咚!」清晰的心跳震動著她的耳膜,就像翼在對她低語。
  
  翼,你要從我身邊走開了,我再也不能照顧你了,一定要好好地保重,要記得我會在札幌永遠永遠地想念著你、愛著你!
  
  大島浩被她的舉止驚住了,僵直著身子任她擁抱。
  
  「好了!」她命令自己鬆開手臂,嫣然一笑,「浩,再見嘍!」她「蹬蹬」地跑下樓梯。
  
  「小姐,你又不吃早飯啦?」他聽見美津驚呼一聲。
  
  「我到醫院吃,呵,我今天記住帶包。」
  
  門「吱」地拉開,「啪」一聲關上。
  
  大島浩從窗戶中看到冷以姍小跑著跑向車道,跳上一輛班車,緩緩駛出了他的視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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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30 21:45:42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一章  雪意闌珊(六)
  
  喬一走進別墅,頭一下「嗡」地炸開了。前幾天不詳的預兆真的發生了。
  
  「大島先生,今天就出發嗎?」他對坐在沙發上整理圖紙的大島浩說,眼睛卻看向無措地站在餐桌邊的美津,心裡慌慌的。
  
  美津眼眶有些潮濕,突發的狀況也把她怔住了。她明明聽冷以珊說要和大島浩一起去醫院。不過一瞬間,小姐走了,大島浩禮貌地喊她上樓幫著收拾行李。衣服從衣櫃裡取出、洗漱用品從浴間裡清理出來、書和圖紙從書房搬出來,大島浩在別墅裡的痕跡慢慢地抹去。
  
  她是不喜歡大島浩,可是他一走,喬就得跟著走,她剛剛才對喬有些好感,突然而來的分離,真讓人心情不是一般的不好,可是又無力阻止。
  
  大大小小的行李箱堆在客廳中央,當初是一點點的搬進來,現在要走,擦發現東西多得沒譜。
  
  「嗯,婚紗秀已經結束,札幌這邊沒有什麼事了。我們會東京!」大島浩語氣平靜地和平時交代公事一般,「你給出租車公司打個電話,讓他們找輛貨車來運行李。我們坐快列走。」說完,他細心地把圖紙放進專用的箱子裡,關實,鎖緊。
  
  「大島先生,你的身體可以長途坐車嗎?」喬同樣捨不得離開美津,他自從作了大島浩的秘書後,一直緊隨他滿世界的飛,很少在一個地方停留很久。這次因為大島浩的病情,在札幌呆了半年多,他喜歡上了這座風景名城,這裡不僅有清新的空氣、美麗的海岸和森林,還有讓他怦然心動的美津,這可是他平生第一次被一個女孩子迷住。怎麼能說走就走呢?
  
  「喬,」大島浩淡淡一笑,「我比你想像中強壯多了,我暫時不能坐飛機,其他的交通工具都沒問題,札幌到東京算什麼長途,幾個小時就到了。」
  
  「冷醫生同意你離開嗎?」喬不放棄地問。
  
  大島浩怔了一下,握圖紙的手一抖,「你的問題真多,快打電話給出租公司,我要下午到東京,還有讓工作室的主管找間不錯的公寓,我不想住酒店!我上樓看看還有沒有拉下的東西。」
  
  喬聳聳肩,等大島浩上了樓,他走向美津,沒有誰說話,他無奈地歎了口氣,輕撫著她的額頭,長手包住她的臉頰。美津紅了眼,靠上他的肩膀,離別的淚水從腮邊滑下。
  
  …………
  
  大島浩緩緩拉開冷以珊的臥房門,稍微開了點窗,讓清冷的風吹乾室內的濕氣。他從衣櫃到梳妝台、床前櫃、床鋪,她的枕頭,一件件溫柔地撫摸著。至今,他都不太敢相信,他真的和她同床共枕過一個多月,雖然只是單純的抱著,什麼也沒有做,她的體溫又偏低,但就是那一絲絲的暖意奇跡般的就把他空蕩蕩的心填滿了。
  
  她有些拘謹,有些羞澀,愛蜷縮在他懷中,耳朵貼在他的心口,兩手環抱住他的腰,呼吸細細微微的,睡得很熟時,嘴角會開心的彎起,偶爾會夢囈,大概講的是中文,嘟嘟囔囔的,他一句都不懂,這時,他會俯下身,吻吻她,她稍微展下身子,貼他更緊了。他不是不衝動,但他更喜歡這種溫柔的相擁,他尊重她,虔誠地期待她完完全全接納他的那一天的到來。
  
  因為她,他覺得等待很聖潔,也很甜蜜,他相信建立在相愛之上的結合,是不同的、美好的。
  
  有她在懷中,他總是捨不得睡。怕醒來後,這只是一場夢。
  
  她排斥了他那麼久,突然開口交往,他一直有種不真實感。所以連給她猶豫的機會都沒有,他直接地把交往引申到試婚這樣子的狀態。
  
  現在回頭看看,這其實真的就是一場夢。這場夢來得快、醒得也快。
  
  他如果不開口提出分手,她一定還會和他一起的。她對他真的很順從,連大聲都沒有,和以前那個嚴厲地命令他如何如何的冷以珊醫生一點都不同。
  
  因為他有一顆特別的心嗎?大島浩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苦笑。
  
  他愛她真的愛慘了,就因為這樣,不得不放手。太害怕失去,就緊緊地握住,不敢有一絲鬆懈,整個神經都緊繃著。
  
  有一點風吹草動,就像世界末日到來一樣。而她的心對他又封鎖著,他無法掌控,不敢確定。一而再,再而三的用自己的放縱和自虐來激怒她、報復她,渴望她能來多關注她。
  
  除了自己傷得撕心裂肺,一切並沒有什麼不同。
  
  他不得不死心,再留在她的身邊,他依然得不到她的心,卻有可能在某次失控之下,他會失手傷了她。
  
  傷了她,疼的是自己。他只有從她的生命中走出來,還給她平靜。
  
  也許有一天,有某個人能讓她徹底忘記渡邊翼,但一定不會是他。
  
  真的要走了!大島浩拿起冷以珊的那本,一頁頁地翻過,全都是以珊讀書時的抓拍。自然的微笑,清靈慧黠的雙眸,一顰一回首都是那麼的讓他心儀。
  
  那時候的以珊充滿了自信和活力,不像現在整個人像籠在一團灰色之中。命運之神怎麼捨得這樣殘酷地對待她?
  
  他又看了看渡邊翼的影集,俊雅飄逸,乾乾淨淨的氣質。只有這樣的男子才配得上以珊,陽光、爽朗、帥氣,不像他陰魅如黑夜中的某種動物,骯髒、污垢斑斑,見不得陽光。
  
  大島浩輕歎一聲,從以珊的影集中抽出幾張照片,小心地放進口袋中,這個就當是她給他的紀念吧!
  
  出租公司的貨車已經來了,行李全部裝好。美津緊咬著嘴唇,依依不捨地看著喬。
  
  喬做了個電話聯繫的手勢,她寂寞地一笑。
  
  「大島先生,去醫院和冷醫生打個招呼嗎?」喬坐在駕駛室上,扭頭問後座上的大島浩。
  
  「早晨已經道過別,走吧!」大島浩閉上眼睛。
  
  喬向門廊上的美津揮揮手,把車駛上了車道。
  
  …………
  
  「小姐,現在手機很便宜的,換個新的吧!」手機店的老闆盯著包在手絹上的幾個殘破的手機零件,抬頭對一臉焦急的冷以珊說。「你若在本店買,我還可以算便宜點給你。」
  
  「老闆,麻煩你再幫我看看吧,這隻手機對我有特別的意義,我不一定要童話,只要恢復原狀,可以看到裡面的短信就行了。」冷以珊蹙緊眉頭,眼神一下黯淡。
  
  老闆嘖嘖嘴,怪異地打量了她幾下,「手機其實就是塊電板在工作,可是你看你這塊,已經斷成幾份了,我沒有辦法把它接起來。什麼短信這麼重要,你讓這個手機的主人再發一次不就行了。」
  
  「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
  
  「沒有,我相信整個日本都沒有誰都能讓它恢復原狀。我還是建議你買支新的……」老闆不死心地遊說。
  
  「不要了。」冷以珊包好手絹,細心地放進包中,聳拉著肩,走出手機店。
  
  大島浩帶著翼的心走了,翼的手機也碎了,她整個人像被掏空了般,空落落的,沒有一個靠的支點。
  
  似乎一下子就懸在了空中,她不知道自己會飄向哪個地方,如人生突然沒了目標,就失去了動力。
  
  攔下一輛出租車,回到醫院,正是午餐時間。美代可能去餐廳了,她癱坐在椅子上,拿出手絹,展開,試著把幾塊零件拼湊著,看能不能用膠水粘起來。
  
  「冷醫生,你在對什麼電器動手術?」美代從外面走進來,不解地問。
  
  冷以珊很專注2拼湊著,連頭也沒抬,「手機。」
  
  美代托起下巴,坐到她對面,「這支手機有什麼特別意義嗎?」
  
  冷以珊身子微微一震,「你怎麼知道?」
  
  「正常人都知道!碎成這樣,還在補救,沒有特別意義,它就該進垃圾箱了。是渡邊醫生的嗎?」
  
  美代和她相處這麼久,簡直成了人精。「嗯!」冷以珊輕輕點頭。
  
  「冷醫生,」美代突然握住她的手,「你很想念渡邊醫生吧!」
  
  冷以珊低下頭,看著手機零件。
  
  「我說的話你可能不愛聽,可是我還是要說。冷醫生,你並沒有從對渡邊醫生的癡迷中走出來,就答應和大島浩交往,這樣子對大島浩不公平。你的心裡滿滿的都是渡邊醫生,那大島浩你放哪裡呢?把心騰空了,才能讓另一個人進來,這是對別人的尊重。既然決定交往了,就該回報對方的愛,而你愛的人是大島浩嗎?唉,現在想想怪不得大島浩那個晚上會吻那個女模,估計是被你逼瘋了。」
  
  「為什麼這樣說?」冷以珊不掩訝異地問。
  
  美代無力地瞪了她一眼,「你看你對渡邊醫生的一隻手機都珍惜成這樣,當著大島浩的面,一定也會時不時地流露出對渡邊醫生的思念和深愛。」
  
  「我不該思念翼嗎?」她挑高眉毛。
  
  「當然應該思念。那麼個優秀的男子,走得那麼匆匆,怎麼會不思念呢?可是冷醫生,渡邊醫生他不在了,你要接受這個事實。對他的思念是要深埋在心底的某個角落,當作美好的回憶偶爾回味一下,而不是成為你生活的全部。大島浩已經來到了你的生命中,你現在真正該珍惜的人是他。」
  
  「我有珍惜他的。」冷以珊喃喃低語。
  
  「從一個醫生的角度,以一個醫生的職責去珍惜他的吧!」美代「噗」地笑了,「你知道他喜歡吃什麼?生日是哪一天?用什麼牌子的剃鬚刀?喜歡的顏色是什麼?有什麼夢想?最要好的朋友是誰?」
  
  「呃???」她直眨眼,一個都回答不上來。
  
  「不知道吧!你知道的是他什麼時候該複診,不能抽煙和喝酒,該注意哪些事項,心臟有沒有異常。呵,冷醫生,你對哪個心臟病人不是這樣的,大島浩沒什麼特殊吧!你呀,是他的好醫生,卻是一個失敗的女友,讓那個大情聖受盡折磨了吧!你是答應和他交往,卻沒有真正地把他融進你的生活,你的心裡沒有他。」
  
  「而他對你呢?不得不承認,他太會討女人歡喜。你穿的衣服是他設計的,用的護膚品是他買的,你手術後吃的那些便當哪次不是又營養又合你口味,算好了鐘點來接你下班,車上的小點心很可口吧!他還時不時跑過來和我們打打招呼,送些小飾品,說感謝我們對你的照顧。以前我對他很不屑,認為他花心,可在你們交往後,我真的改變了對他的看法,至少他是很認真地在和你交往。」
  
  「我不認真嗎?」冷以珊茫然地看著美代,大島浩好像是為她做了很多。
  
  「你非常認真地照顧他,卻不愛他。渡邊醫生是你的過去,冷醫生,你還有現在、將來,如果想和大島浩好好地走下去,你真的要改變下態度,要把心情整理下。藝術家都很敏感的,他又是狂放不羈如烈火般的男人,你繼續這樣整天念著渡邊醫生,他遲早會受不了的。」
  
  冷以珊淡然一笑,包起手絹,放棄了,她是沒本事把那堆零件恢復原狀的。
  
  「護士長,一切如你所講,他受不了我了。」
  
  「啊?」美代瞪大眼。
  
  「我們今天早晨已經分手了。」
  
  「老天,你怎麼像個沒事人似的,你沒有挽留他嗎?」
  
  「我有,但是他不願意留了。」冷以珊微閉下眼,「相處之後,才發現我們不適合。他和翼是兩種人,翼像一管蕭,低沉柔和,怎麼吹都愜意。而大島浩像一陣狂風,和他一起,我覺得是巨石上的一隻雞蛋,被他吹得直滾,滾到哪裡都是一種危險,都有碎裂的恐懼。我很想呵護他、照顧他,但沒有辦法,呵,我們分手了。」她反過手,看著青紫的手背。
  
  美代也發現了她手背的顏色。「大島浩……打你了?」
  
  「怎麼可能!」冷以珊縮回手,「他要我和他不再牽扯,我以後連他的醫生也做不成了。」
  
  「真是分手得很徹底啊!」美代帶點惋惜地說。「可是我怎麼都覺著你們不該是這樣子的。」
  
  「不談這些了。」她笑笑,「把下午手術的病案給我。」
  
  「你的手可以上手術台嗎?」
  
  冷以珊揉揉手背,「應該沒問題!」
  
  「我不這樣認為,是個小手術,讓實習醫生做吧,你在旁邊指點就行了。」
  
  「也行!」
  
  兩人正說著話,院長秘書站在門外,敲了敲門,「冷醫生,籐野院長請你去一趟他的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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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30 21:46:49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二章  雪意闌珊(七)
  
  「去維也納?」冷以珊訝異地看著籐野。
  
  「嗯!」籐野笑瞇瞇地點點頭,遞給她一疊資料,「這些是大會要求,你可能要準備個交流發言。」
  
  「院長,我沒有出過國,會迷路的,而且也沒幾篇重量級的論文,我去合適嗎?」
  
  世界心臟學會在維也納有個心臟移植的學術會議,邀請各國的心臟外科精英參加,日本把這個名額給了心臟專科醫院,醫院確定的人選是冷以珊。
  
  籐野一挑眉,「當然合適。重量級的論文不需要有幾篇,只要一篇就足夠了。你去年在醫學雜誌上得獎的那篇就可以證明你的實力,何況你還有豐富的臨床經驗,你最有發言權了。什麼叫沒出過國,你現在不就在國外。會議是在十二月中,開完會回來,剛好趕上新年。這個時侯的維也納,是音樂的盛季,全世界的音樂家雲集。冷醫生,你可要好好地趁這個機會好好玩玩哦!」
  
  冷以珊自嘲地一笑,「可惜我沒有音樂細胞,我連流行歌曲都很少聽,別提那些高雅音樂了。院長,要不你去吧!」
  
  「我都沒做過心臟移植手術,和人家怎麼交流?不要多說了,這幾天想想發言材料,好好準備。新年前後,醫院裡的病人也不多,你會閒一點的。難得出國,就放鬆地玩玩。好了,我就是這件事,你去忙吧!下午有手術?」
  
  「有一台,是位心肌梗塞病患。」
  
  「嗯!我會讓總務處幫你辦好護照的。」籐野深深看了她一眼。冷以珊工作起來雖然和從前沒什麼兩樣,但她身上那種隱隱約約的憂傷,看在眼中讓人情不自禁的心疼。但願出國放鬆下,能讓她的心情好一點。
  
  …………
  
  天黑的時候,札幌又下雪了,潔白的雪花漫無邊際地從無色透明的夜空飄落,美得無法言說。
  
  冷以珊回來得比平時早些,準備回家好好研究下那個大會發言。坐在班車上,看著街上亮起的一盞盞路燈,她突然想下來走走。
  
  她在離寓所還有一站的地方下了車。雪花紛紛揚揚地灑在身上,不一會,頭髮和衣服就白了,好像睫毛上就沾上了一兩片雪花。她不願抬手去撣,沿著街道慢慢地走著。
  
  路過一家鮮花店時,看著店裡的小妹正在細心地呵護插在水盆中一束束嬌艷含苞的花朵,她想起臥室裡那瓶散發出清香的百合,有時是粉色的,有時是紫色的,有時是白色的,但不管是什麼時候,它總是含苞欲放、清新水靈。以前沒在意,現在想想要讓冬天的鮮花保持鮮活的姿態,一定要細心的護理才行。
  
  大島浩是個很有生活品味的人,如他設計的時裝,高雅、舒適、精典。
  
  好像家中的窗簾和沙發也都換了,角角落落多了些裝飾的布藝呵籐編。他應該是真心的把她的寓所當成了家,想長久地住下去。
  
  現在,他走了。房中的那瓶百合今天該謝了。
  
  冷以珊收回落在鮮花上的目光,甩甩頭,心情有點複雜。
  
  美津正要離開,看到冷以珊走進客廳,又留了一會,眼睛有點腫腫的,像哭過。
  
  「我做了壽司,還有味噌湯,剛放進保溫盒。現在吃嗎?」
  
  「等會吧!」冷雨嘶喊環視了一周,一切都恢復成原樣。她走進書房,放下手中的會議資料,以前散漫設計草稿的凌亂不復存在了。「你先回去,我一會自己弄。」她對站在書房外的美津說。
  
  「今天家裡只有小姐一個人。」美津臉色有點鬱鬱的。
  
  「以前也是我一人。」冷以珊回過頭笑笑,「你在擔心什麼?」
  
  「喬走了!」美津低下頭,揉搓著十指。
  
  「嗯,如果想念他,就去東京找他吧!我這邊可以委託家政公司重新找一位家政工。」
  
  美津搖搖頭,「不去!我很喜歡現在這份工作,就是突然分離,心裡有點承受不住,響起來,鼻子就發酸。小姐,你呢?」
  
  「我……很早以前就做好準備了,不突然。」她從來就沒有想過大島浩會為她專情,被她吸引是有可能的,新鮮感一過,他就自然地把目光轉向下一個出現的新鮮面孔。
  
  那天晚上,他身上印滿的唇印就證明了這一點,幸好,她看清了這點,沒有愛上他,也就談不上心碎。
  
  有一點什麼呢,失望,很重很重的失望。失望得她一直想歎息。
  
  美津嘀嘀咕咕又說了一會,看看時間不早了,回去了。冷以珊關好門,又查看了下窗戶,草草吃了兩塊壽司,就上樓去了。
  
  聽著自己的腳步在樓梯間迴響,還真有點不習慣。以前這個時候,家裡是四個人,喬和美津一直在笑鬧,大島浩要麼在書房,要麼在臥室,她呢,被大島浩半攬在手臂中。
  
  客房和衣帽間的衣櫃全部空出來了,她的臥室裡也沒有屬於他的衣物。床單和被面像是美津新換的,透著熏過的精油的香氣。那瓶百合聳拉著花朵,花瓣散落在櫃子上。
  
  一切似乎是回到了她原來的平靜,但又好像有什麼不同了。是房中的氣息,處處還透著大島浩的痕跡。
  
  冷以珊苦笑地眨下眼,走過去,撿起散落的花瓣。
  
  ……
  
  大島浩的新寓所離他在東京的工作室不遠,位於鬧市區。站在陽台上,可以看到街上的車水馬龍、霓虹閃爍。
  
  他手中夾了枝煙,沒有點燃。現在已經沒有誰在一邊要求他這要求他那,可是習慣了,他只是把煙湊近鼻子,嗅了嗅,卻沒有抽的想法,雖然心裡很煩。
  
  他不想看到她為他皺著眉頭。做醫生本來就壓力很大,又是心臟外科醫生,每天都做幾台的手術,她緊張得總在嘔吐,如果回到家,他再讓她心煩,他捨不得的。
  
  可惜,最後他還是讓她失望了。
  
  她現在到家了嗎?大島浩拿起手機,看看時間,十點半。該回來了,沒有他的寓所,她習慣嗎?
  
  交往的兩個人突然成了陌路,天天粘在一起,一下什麼聯繫都沒有。分開的是距離,可是思念確實不由自主。
  
  大島浩從懷中掏出照片,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冷以珊如花的笑顏,臉色有些蒼白,嘴唇有些虛弱的淡紫,沉默的面容有種柔和的俊美。
  
  高大的身影在夜色中,似乎什麼也沒有在想,什麼也沒有在聽。在札幌的時候,有一刻碰觸不到她,他就惶恐地大吼,借酒澆愁。現在失去了她,他反到沉穩下來,不知為什麼。
  
  陽台門輕輕地拉開,他沒有聽見。
  
  「大島先生!」喬站在他身後。
  
  「幫我打聽下山口真一的律師事務所在哪裡,我要去見見他。」他的喉嚨微微沙啞,眼底閃過一絲妒忌的火花,然後,慢慢地,卻又有些寂寞。
  
  「好的!」
  
  「還有和渡邊社長約一下,看什麼時候方便的話,請他和夫人一起吃個飯。」
  
  「我明天就打電話,現在時間有些晚了。」
  
  大島浩停了一會,轉過身,「和美津小姐有聯繫了嗎?」
  
  「剛剛發了條短信過來。」
  
  他屏住呼吸,看著喬。
  
  喬抿了抿唇,「她沒有提到……冷醫生。」
  
  「哦!」大島浩勾起嘴角,無限淒楚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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