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發表回覆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林笛兒]飄洋過海來愛你(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1
發表於 2014-11-27 22:18:14 |只看該作者
  四,一個叫做桃園的機場
  
  《時事在線》一播出以後,一陣嘩然。
  
  台灣也有這麼陽光、健康,堪比國寶般的男人。無論是雷鑫一身精緻的西裝坐在播音間播新聞,還是穿一件白色的襯衫,閒散地與你聊時局,都讓人驚叫。在鋪天蓋地的惡搞、無厘頭式的節目中,有如此一位清新的風撲面而來,台灣立刻掀起了雷鑫熱。
  
  電視台除了介紹過他的履歷,其他地方都維持了他的神秘性。雷鑫就更像一道特別的風景線。
  
  成熟的男音,低緩深沉,還夾雜著冷淡。鳳毛麟角的男人。
  
  「冠總,這是《時事在線》的收視率!」陳特助走進冠氏集團的總裁辦公室,揚起手中的紙。
  
  冠世傑俊容上滑過一絲滿意的笑意。
  
  九月,下著紛紛細雨的下午,空氣非常的清新。桃園機場,人流如潮。
  
  停機坪一側,幾把雨傘浮動。助手再一次為雷鑫補妝,確實完美無瑕。「還有十分鐘,飛機就要進港,主播。」
  
  「嗯!」雷鑫聳聳肩,有點激動。
  
  追蹤大陸生在台就讀,是《時事在線》準備出擊的一記重拳。
  
  鉛灰色的天空中,忽地出現了一架飛機,緩緩除著高度,越來越近,伴著「轟轟」的機鳴。
  
  導演打了個響指,雷鑫點頭,推開雨傘,站到了停機坪前。
  
  「各位觀眾,我是華語《時事在線》主播雷鑫,我現在在桃園國際機場。從大陸過來的十位交換學生搭乘的航班馬上就要降落了,我們將對此進行現場報道。」
  
  飛機的轟鳴聲蓋過了雷鑫的聲音,攝相機把鏡頭轉向正在滑行的飛機。飛機停妥,艙門慢慢打開。幾位教育司常見的面孔走了過去,媒體也圍了過去。
  
  旅客開始下機。大陸生出來了,一式的白上衣青色長褲,臉色嚴峻。
  
  閃光燈亮如白晝。
  
  大陸生排著隊向出口處走去。教育司的官員緊張地伴在左右。
  
  「那位同學,不要出線。」
  
  「你,收起相機,不要亂拍。」
  
  「第四位,不要東張西望,向前直行。」
  
  「快,跟上!」
  
  ……
  
  「主播,現場採訪!」導演在耳機中疾呼。
  
  雷鑫迅速地鑽過人群,很真誠的微笑,「請問這位同學,你對台灣的第一感覺是什麼?」
  
  戴著厚厚鏡片的男生警覺地看了他一眼,「很美!」
  
  話筒跟著遞到第二位一頭短髮的小女生前,「台灣和你想像中一樣嗎?」
  
  小女生緊張地嚥了下口水,只點了下頭。
  
  「台灣是中國的領土,和大陸的每一個省都一樣美。」問到第六個學生時,終於出現了一句不是短語的長話。
  
  教育司官員神情一僵,「不准停留,快走!」
  
  這些回答似乎都預演過,雷鑫有點失望的把話筒伸給第七位,「同學,你對台灣的印象是?」他連問話都懶得改變了。
  
  有一雙晶亮星眸的女生,紮著高高的馬尾,燦然一笑,興奮地說,「今天的台灣好像納蘭容若的一首詞。」
  
  「呃?」雷鑫愣了,納蘭容若是誰?
  
  「不要發呆,繼續問!」導演在耳機那端跳腳,現場直播怎能失神。
  
  「……嗯……什麼意思?」雷鑫結結巴巴地問,握話筒的手有點抖。
  
  「別樣幽芬,更無濃艷催開處。凌波欲去,且為東風住。忒煞蕭疏,怎耐秋如許?還留取,冷香半縷,第一湘江雨。」
  
  溫婉含笑、平仄跌宕的吟誦,雷鑫心底升起點點波瀾。
  
  大陸生消失在出口處。人潮慢慢散開。
  
  「雷鑫,你今天怎麼回事,竟然結巴了!」導演看著密密的雨,有些煩。新聞沒有想像中的驚喜,太過平淡和程式。大陸人就愛把學生整成一個模子式的,好沒個性。
  
  「納蘭容若是誰?」雷鑫眉頭打結,問。
  
  「梁羽生的《七劍下天山》裡寫的一個清朝詞人,文武雙全,丞相明珠之子,康熙的一等侍衛,多愁善感。那個大陸生精靈古怪的怎麼會說台灣像他的詞?他的詞愁太重,台灣愁也重?也是,金融危機、失業率、犯罪率都高,確是很愁。」導演看著雷鑫,「你不看武打小說嗎?」
  
  「看得少!」雷鑫心不正焉。「這次來的大陸生與哪所大學交換?」
  
  「哪所?是十所,一所一個!」
  
  雷鑫大驚,「為什麼?」
  
  「你說呢?」導演搖搖頭,「還不是防止聚眾勾結、謀亂。吃飽了撐得慌,一幫孩子能起什麼個用?雷鑫,你說我們追蹤哪一個?」
  
  「納蘭容若。」
  
  「總裁!快開電視!」陳特助匆匆走進總裁辦公室,冠世傑背過身正在接電話。電視開著,正閃過雷鑫採訪的畫面。
  
  「行,地點你定,老同學了,我不會遲到,再忙也會赴約。」冠世傑合上電話,電視上已是大陸生出境的鏡頭。
  
  「大陸生來了?」
  
  「嗯,六男四女,剛剛得到消息。分送十所大學,高雄和台南佔了多數,台北就三位,也分得很遠。」陳特助說。
  
  「真是用心良苦。」冠世傑冷笑,「《時事在線》確定追蹤哪位?」
  
  「台大商學院的一位。」
  
  「哦,」冠世傑揚了揚眉,「路曉就是商學院教授,不會湊巧是她學生吧!我晚上要和她吃個飯,順便問問情況。男生女生?」
  
  「小女生,眼睛大大的,一說話就晶亮晶亮的,很活潑。」
  
  冠世傑眨了下眼,「你認識?「
  
  陳特助一笑,「剛剛電視上見過,就她的採訪有點意思。」
  
  「是嗎,那這次追蹤報道一定值得期待了。」
  
  「可能拍到什麼,也不能播放。」陳特助憂心地說。
  
  冠世傑默默點下頭。「嗯,你是說怕我們拍到的不是亮點,而是焦點。在電視上一播,會引起軒然大波。」
  
  「現在傳出來大陸生在台的注意事項,差不多有一百多條,呵,還有許多想像不到的在後面呢?」
  
  冠世傑堅定地一拍桌,「那我們就更有追蹤的必要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2
發表於 2014-11-27 22:18:49 |只看該作者
  五,天上掉下個大陸妹
  
  台灣大學商學院企業管理系。
  
  長長的暑假,炎熱而又悠閒。再次回到學院,到處是問候笑鬧聲一片。而初進院門的新生,台大這所名揚中外的高深學府帶給他們的是新奇、滿足、驕傲,還有更多的是輕鬆。
  
  大一,規矩也多,不先開課,先聽導師訓話。
  
  一早,階梯教室裡就坐滿了學生,除了前面一排還有幾個空位。導師的重要性,大家彼此心照不宣。誰不會有個意外和特殊,日後麻煩導師的時候多呢。這訓導課再乏味,還是要來的。
  
  男生一團,女生一團,嘻嘻哈哈地自我介紹,搔首弄姿炫耀自已的風采,唯恐誰不小心被別人忽視了。
  
  企管系向來陽盛陰衰,而這其中還有大半是豪門之子。寵大的家業,需要他們接受系統的學習,以便將來繼承時,用有所學。而很多的優等生,更是想進這麼專業,將來可進好的公司,做金領、捧金飯碗。
  
  曾經媒體做過一次社會調查,問你最想讀什麼大學什麼專業,百分之八十的人選擇是:台大商學院企業管理。
  
  今年,班上女生雖不多,但都蠻養眼的,男生們一個個激動得心花怒放。
  
  「小兒科,以為幼稚園啦!」陸浩挑了角落的座位,瞟了眼笑得花枝亂顫似的幾位女生,不屑地聳聳肩。
  
  酷酷的外型到引起幾位女生的注意,找了理由上前打招呼,陸浩只是淡然地點個頭應付下。
  
  現在,他可沒什麼好心情來和誰開始友誼。
  
  昨天開始,台灣就只有他一人了。要不是爸爸堅持他在台大讀企業管理,他也想離開台灣了。在市中心有個三十坪的公寓,說起來讓人羨慕瘋掉,可晚上獨自回到冷冷清清的家中,倍感淒涼。
  
  大陸人搞什麼警示、什麼演習,像把大炮架在台灣大門口,嚇得爸媽背井離鄉去那個熱死人的馬來西亞。
  
  陸浩煩燥地閉上眼,不能想,越想越鬱悶。
  
  要是大陸人在眼前,他都想拿刀砍了。
  
  路曉站在教室門前,別好被風吹到前面的頭髮,自信而又溫和地走了進去。滿眼都是金男銀女,幹練的面容浮出一絲微笑,又是一個「貴族加優秀」班。
  
  輕拍講台,喧鬧的教室靜了下來。
  
  學生們抬起頭,哇,導師也是女的,好年輕好漂亮。
  
  路曉輕輕頷首,清了清嗓子,「各位同學,我是路曉,是將與你們共度大學四年時光的導師。台大是一所歷史悠久、黌舍宏開、師資優良、設備完善的大學。創校以來,多所育成,對國家社會貢獻匪淺。歡迎大家成為台大的一員。各位同學,熬過聯考,踏進本校,不等於就是碧海藍天、任意飛翔。我希望大家能夠每門學科都可以高空躍過,不會被當……」
  
  老土的開場白。幾個模樣辣辣的女生開始不滿,在座位上吐吐舌,甚至,還有一兩聲「口哨」飛出。教室裡哄堂大笑。路曉也笑了,「好,套話到止。各路神仙,請耐住性子,在講解校史之前,我有一件大事宣佈。」
  
  不知哪幾位興奮得把課桌敲得山響。路曉抬手壓了幾次,才靜下來。她神色鄭重,「今年,台大第一次招收一名大陸新生,希望能給我們帶來一股特別的什麼,也希望大家以一顆平常心來對待。」
  
  說這話,路曉就直想歎息。作為一個時事評論員,她也會時常聊聊兩岸話題,但那只是就某件事而言發表自已的看法。可如何也沒想到有一天自已會參預到時政之中。
  
  她沒有這樣的經驗,有點無所適從。
  
  把大陸生單純地當一個學生,又好像不可能,因她身份特殊,表示親近點,勢必引起台獨分子的仇視。當特殊分子對待,大陸生也只是一個十九歲的學生,她如何去對待呢?
  
  什麼樣的距離,剛好是不近不遠。她真的無法把握。
  
  沒有先例可以借簽,也不知會不會有什麼事發生。
  
  路曉的話,猶如一枚炸彈實地爆炸,金男銀女們一個個眼瞪得大大的,像被嚇住了。陸浩眼珠都差瞪脫了。
  
  導師是講大陸生在台大嗎?
  
  「不會恰巧是我們班的新生吧!」一個稍高一點的男生站起來問道。
  
  所有的目光都看向那個男生。大陸仔哇,前幾日,大陸剛剛進行了軍事演業,導彈距離高雄一百里,大有彈指之間拿下台灣之勢。兩岸關係這麼緊張,還敢來台讀大學,還獨自一人,敢情是單刀赴會,當台灣是他家後院?
  
  這些豪門後代,哪家不與政府的官員有過接觸,多少也聽過一些關於兩岸的言論。從沒與政治搭上邊的熱血青年,突地有種自心頭湧上的榮譽感和使命感,為捍衛台灣人的尊嚴,勇往直前。
  
  哼,大陸生……陸浩手握成拳,目光冷濘。
  
  路曉輕笑點頭,對那男生說,「如你所想。院長說我們企業管理班學生素質最高,最識大體,知輕重,所以特地把大陸生從文學院轉到商學院,轉到我們班。」
  
  教室中再次領教核彈的威力。
  
  「少來,讓大陸生滾出商學院,我們拒絕與他一同讀書。」義憤填膺的某青年率先站起身,振臂高呼。
  
  有幾人起哄地鼓起掌。
  
  路曉眉頭緊蹙,沒想到學生對大陸生的反應會如此強烈。
  
  「導師,大陸生會不會有傳染病?聽說他們那兒很窮很落後,長年不洗澡。」嗲嗲的輕語,蘊含太多的不滿。
  
  「會不會是間諜?大陸生小時候就加入什麼隊,中學時就入黨,只要紅色政府一號召,他們就會像中東的人肉炸彈那樣往前衝。天啦,那我們的安全不是成問題了?學院怎能容許這樣的事發生。」
  
  「哦,老天,我要轉學。」
  
  「我要抗議這種沒有民主的做法。」
  
  ……七嘴八舌,沒有一句歡迎之語。門外一張白皙的小臉早已蒼白。
  
  走廊上匆匆跑來學院的公務科長,一臉的大汗。「容妍同學,對不起,我有事耽擱,來遲了。」
  
  「沒有關係的。」溫婉而又柔美的嗓音,不似北方普通話那般生硬。
  
  「那我們進去吧!」科長疏離地側過身,先進了教室。容嬌輕抿下嘴,跟了進來。
  
  突然進來的身影如一枚安定劑,教室裡瞬間風平浪靜。哇,靚女!長長的秀髮紮成馬尾,可愛的束在腦後,一雙晶亮的清眸如會悄語,秀麗的面容靈韻十足。剪裁大方的冰藍連衣裙,被門外吹進的風飄起,俏逸、優雅。手中捧著的一堆書本,顯然她也是位新生,她自然散發的大氣,在前衛而又時尚的女生中,無疑她是太特別了。
  
  陸浩心「咯」一聲停了下,驚愕地看著亭亭而立的女生,先前的煩燥一掃而光,心情恬靜如水,突地想起紅樓夢中的一句話:這位妹妹,我認識。好像在許久許久以前,尋尋覓覓這樣一抹倩影,今天,終於見到了。
  
  男生們都看直了眼。
  
  「土成那樣!」女生嘴裡不滿,但心中卻不得不為那抹靈氣秀美而感歎不如。
  
  路曉禮貌地走到一邊,把講台讓給公務科長,順便瞟了眼容妍,好一個秀氣的女生,像從唐詩宋詞中走出來的,有種江南煙雨般的靈韻。這樣的大陸生應該會很討人歡喜,她的心稍微安定了點。
  
  「各位同學!」公務科長面色嚴峻,揮動雙手,「靜一靜,這位就是從中國江蘇省考進台大的第一位同學----容妍,大家歡迎。」
  
  飛毛腿導彈從教室上空呼嘯而過。
  
  在座的菁菁學子,如被某位武林高手隔空點穴,呆愕在那裡,嘴巴半張。
  
  大陸生怎麼可能這麼清麗?
  
  沒有掌聲響起。
  
  容妍緩緩作了個揖,「大家好,我是容妍。」
  
  天,連聲音都好聽的讓人討厭。
  
  不對,傳說中女間諜哪一個不是靚麗可人,不要被她的外表所迷惑,不要為她的柔弱所打動。說不定,下一刻,她從包中掏出的就是一枚手彈呢!
  
  學生們都不禁哆嗦了下,瞧好最近的門在哪裡,彼此對視一眼。目光在下一秒取得共識,所有的好感全部蒸發,從現在開始,他們都有了一個共敵------大陸生。
  
  陸浩的心一下從天堂慢慢降落,穿過大地,繼續下墜。這位妹妹我見過,是見過,前世是恨之入骨的仇人吧!
  
  容妍感覺到從四面八方射來的一束束目箭,她一直保持著禮貌的淺笑。來台之後,和同學們先被禁足在飯店,然後一個個遣散到各校,她就不再做那個秋夢了。
  
  公務課長難堪地乾笑著,攤攤手,轉過頭,「好了,路教授,接下來就交給你吧!容妍同學,再見!」他默默的看了容妍一眼。大陸生,從今後,你要好自為之了。
  
  搞不清當局的意思,招收幾名內地學生,真的做到教育統一了嗎?無數的限制,哪裡是讀書,與綠島人有何區別。
  
  學生們表情的瞬息變化,路曉看得仔細,心情一下就沉重了,她沒想到學生們會如此反應強烈。這位大陸生就像一塊殞石,從天上飛落下來,不談激起千重浪,只怕要冒出一座火山了。
  
  「坐那邊吧!」路曉指著前面一個空位。
  
  容妍還沒走過去,只聽座椅「嘩啦啦」一陣亂響,空座四周的同學飛速撤離。
  
  只是那麼定了下神,容妍象沒看到發生的一切,越過空位,走到路曉指著的位置緩緩坐下。
  
  「那我們繼續訓導課吧,」路曉穩了穩心神,「導師今天要給大家特別講講台大的校徽,這是每一個台大學子都應銘記的。台大為發揚光榮傳統,並開示來者,爰將本校之作育目標與立校精神,融會於校徽之中,俾全體師生知所勗勉。
  
  校徽由三部分組成。一校訓、一傅鍾、一椰樹。-校訓:「敦品勵學、愛國愛人」為立教之根本,修身之準則。一傅鍾:作息定時,生活有序,俾聞聲惕厲,精進不已。一椰樹:十年樹木,百年樹人。步康莊大道,養恢宏志氣。 至若圖案中之梅花佈局,藍白設色,及雷文邊緣,乃融合立國精神與文化傳統之精蘊,庶台大人之三復斯義焉。」。
  
  教室裡靜得出奇,不是因為被導師的話所吸引,而是一道道目光齊唰唰地全射向了容妍,所有的注意力全被容妍佔去了。他們如此緊張,而她怎麼可以背挺得直直的、注視地聽導師講話呢?要知道,如此凌厲的目光如果是刀的話,是可以把她殺死百次、千次的。
  
  路曉一個勁地直皺眉頭,想含蓄地提醒同學們不要如此對待大陸生。下課鈴聲響了。
  
  說實話,這一刻,路曉竟然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
  
  「同學們,今天的訓導課就到這兒吧!哦,那位,你……呵,叫容妍?你如果有什麼不清楚的地方,可以問同學也可以來問我。我是你的導師-----路曉。」
  
  「謝謝路教授。」容妍點頭,目送路曉離開。
  
  路曉站在門外,遲疑地回下頭。她有點小小的罪惡感,覺得自已有點不負責任,好像把羊扔進了虎群,可是她又能幫什麼呢?這個大陸生太麻煩了,早知道,就不接這個新生班了。教教自已的專業課,客竄時事評論,多好!
  
  假如只是假如,事實是她班上現在有了位大陸生。怎樣讓她和同學們相處融洽,她真的要動動腦筋了。
  
  教室中的溫度,陡降到零度以下。敵視的目光太明顯太刻意,容妍心微微一縮。
  
  「喂,聽說了嗎?昨天又抓到了一批大陸偷渡客,四十多人,難道大陸快過不下去了嗎?」
  
  「還快過不下去,本來就民不聊生,沒有民主。知道沒,紅燈區的大陸妹,一百台幣包一晚,便宜呢!」
  
  「我老爸在大陸就有二奶、三奶,那些女子見錢眼開,最不值錢。」
  
  「哼,大陸人最虛偽,一手拿著槍,一臉上帶著笑,口中還喊和平。開戰就開戰,光明正大地打,死也死得其所。搞什麼搞,還教育統一?」陸浩冷冷地說。
  
  容妍第一次認為做個聾子很幸福。惡毒而又無情的話語,如利箭般,一枝枝射來。十九年來,她沒有見識過什麼叫醜惡,父母一直疼她如至寶,她連和同學爭執都沒有過,一切是那麼美好。無助、無依,抓書的手指泛白,要忍要忍。在北京集訓一個月,她閉著眼都能背出她是特別的,不能生事,要顧及國家的臉面,要注意影響,不能成為頭條新聞的話題。
  
  委屈只能埋在心底,再過一陣,等他們習慣了她的存在,就會好起來的。
  
  抬頭,幽幽看著校園中的蒼松翠柏,她是如此希望著。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3
發表於 2014-11-27 22:19:21 |只看該作者
  六,「美好」的校園生活
  
  習慣是件太難的事。
  
  容妍打開課本,傻眼了。台灣的漢字雖然比遠古時簡化了許多,可是和大陸的漢字相比,還是太複雜了。有些可以從偏旁部首來猜測出字的本意,但有些卻相差徑遠。教授們的講課方式和口語與大陸更是有許多不同。容妍買來字典,一切只能從頭開始。課堂上,筆記無法跟上,內容無法消化,容妍一時有吃不消之感。
  
  學院分配的公寓,是四人合住。因為怕被傳染,無人願意與她合住。空曠的寓所,夜夜惡夢相伴。
  
  無人同行。獨自夾著課本,拿著學院指示,在各個教學樓中尋找教室。等到找到時,課已開始。在冷漠和注視禮中,走進去,大有光榮就義的悲壯感。幸好翹課生很多,教室中還有座位,容妍慶幸不必站在門外聽課了。但是她不敢坐同一個教室的同一個位置,領教過多次所謂的惡作劇後,她有經驗了。
  
  對於別人的含砂射影,她練就了一幅充耳不聞、置之度外的功夫,兀自把自已沉浸於對往昔的回憶之中,再什麼樣出格的話也不會傷著她。
  
  去過一次餐廳,因為別人的「不小心」,杯盤飛舞,一碗油膩的湯自肩而下,胸口順便染上了五顏六色。好不容易捧著餐盤坐下吃飯,餐椅搖晃不停,沒等她站起,就跌了個實實在在,四周響起震耳欲聾的轟笑聲,她也苦笑笑,再也沒有踏進過餐廳。學院的便利社中,什麼都有,沒有人和錢過不去,對三餐不作過高要求,還是能勉強對付過去的。
  
  學院中各式社團大貼招生啟示人,但卻附加一句不招大陸生。
  
  導師每次課畢,目光掃過全班,碰到她時,就急忙離開,當她欲開口想提問什麼,導師就抬手看表,再有什麼,也悄悄嚥了回去。
  
  一次是意外。
  
  二次是巧合。
  
  三次呢,容妍不再往下想。
  
  她的大學生涯,真的很「美好」啊!
  
  清晨起來,便直接進入戰備狀態,如履薄冰地一步步前進,唯恐稍有不注意,又踏進了某個陷阱。她不介意別人的言語攻擊,他們也倦了,現在改用眼神表示對她的蔑視。一個總是默默承受的敵手,會讓人失去鬥志的。當她不存在好了,當然除了在課堂上相遇,平時你想見也見不著。
  
  日子一天天過去,容妍好像過得還不錯。
  
  看著課堂上專注聽講的倩影,陸浩心一窒,他不能容忍她能如此自在、如此坦然。
  
  他要她可憐,要她狼狽,要她哭泣。
  
  「喂,大陸生,明天新生聯誼,你來參加吧!」陸浩搶在容妍出教室前攔住她。
  
  「大陸生去,我就不去。」後面不知哪位小姐叫了一聲。
  
  「隨你們,反正我要她去。」陸浩很酷,眼都沒抬,直直地看著容妍。
  
  容妍揉搓著書角,小心地問:「請問是什麼樣的聯誼?」
  
  「就是大家一同去遊樂場玩玩,然後一起聚個餐什麼的。你以前沒參加過聯誼?」陸浩不耐煩了,眉毛動個不停。
  
  「我對這附近不算很熟,我還是不去了。」容妍笑笑,側身想走開。
  
  「你是不是想搞分裂?拒絕我們台灣人的友好?」陸浩隱忍地閉上眼睛,他一個大男人不想隨意動手。
  
  容妍沉吟了下,「我會去的,幾點?」
  
  「明早九點,遊樂場門前見,不可以遲到。」陸浩嘴角蕩起滿意的笑,瀟灑轉身。
  
  容妍只覺得背後一陣陣發涼。
  
  隔天,陽光很艷。容妍站在院門口打車,忽然眼前閃過一縷強光,她嚇得眼一閉,睜開時,只看到的士師傅怪異地盯著她。
  
  她慌忙上了車,說出地名。師傅一打方向盤,「靚妹,我做生意很趕的,你不要這樣開玩笑好不?」
  
  容妍脹紅了臉,「我沒有開玩笑啦,真的就是去那裡。」
  
  師傅瞪了她一眼,指著前面的一個公園,「穿過這裡,就到了你說的那裡。幾步路,還打車,浪費我時間。下車。」
  
  「對不起,對不起!」容妍忙不迭地道歉,跨出車外。
  
  公園裡果然有指向遊樂場的標誌,她著急地走著,不知為何,總覺得身後像有人跟蹤,當她回頭時,卻又什麼都沒看見。
  
  陸浩在遊樂場門口轉悠著,不時興奮地吹兩聲口哨。
  
  「我來了!」容妍小心翼翼地走近他,謹慎地看看四周。只有陸浩。
  
  「他們早進去玩開了,我在等你。進去吧!」陸浩冷漠地看了她一眼,轉身往遊樂場走去。
  
  這是個以水上項目為主的遊樂場。因快近秋天,遊玩的人並不多。
  
  站在漂流池邊,容妍抬頭看到班上有幾位女生坐在摩天輪上,驚叫聲像要穿過雲霄。她想起了和李靖慧一同遊玩的情形,開心地笑了。
  
  「想玩?」陸浩看到了她的表情。
  
  容妍覺得被人看穿的感覺不好,沉默地低下了頭。
  
  「那我們就玩這個了。」陸浩突地牽住她的手,容妍一驚,極力地掙脫。
  
  「幹嗎?」陸浩瞪著她,「怕我侵犯你?少來吧,你這樣不值錢的大陸生免費贈我,我都懶得看。要品位沒品位,要氣質沒氣質,一幅沒見過世面的寒酸相。」
  
  容妍面容一冷,掙得更凶了。「即如此,那就不要髒了你的手。」
  
  「你反抗我?」陸浩冷笑,揚起眉,「也對,不要髒了我的手,麻煩你滾遠點!」他用力一甩,容妍沒有注意,蹬蹬後退幾步,被漂流池系滑板的繩子一絆,一個仰翻,人直直地栽入漂流池中。
  
  陸浩一驚,有些緊張,可又不願上前,他本意是帶她過來坐摩天輪,然後在高空中嚇嚇她,看她還會不會再露出那幅坦然自若的表情。
  
  好一會,漂流池那邊一點聲響都沒有。他有點站不住了。
  
  漂流池的工作人員大聲叫著,從一邊跑了過來。一些遊人也好奇地圍觀著。
  
  「大陸妹,你會游泳嗎?」陸浩眼一閉,驀地轉身,趴在漂流池邊大聲吼問。
  
  只有水緩緩地流著。
  
  陸浩心「怦怦」亂跳,手忙腳亂地扯去襯衫,剛欲往下跳。漂流池裡忽然冒出一串水花,一個身影竄出了水面。
  
  圍觀的人情不自禁鼓起了掌,容妍嗆咳了幾聲,神情木木的,往岸邊游去。
  
  那一刻,陸浩也是又驚又喜。可轉過頭,他又有些惱羞成怒,上前,對著濕淋淋,有些哆嗦的容妍叫道,「幹嗎不回我一聲,會游泳還那麼嚇人,好玩嗎?」
  
  容妍漠然地抬了下眼,拭去臉上的水珠,自顧往遊樂場外走去。
  
  「大陸妹,你瘋了,敢不理我?」陸浩追上前,一把拉住她。
  
  「你想怎樣?」容妍清眸帶寒。
  
  「你怎麼不淹死呢?」陸浩發覺自已居然在這樣的目光下,有點羞恥感,生氣地扔開她的胳膊,「你為什麼要來這裡?滾回你的大陸去,丟人現眼。」
  
  容妍僵僵地轉過身,如果能滾回去,她早就滾了。她又何嘗喜歡留在這裡!這一切不是她想要的,可是她有選擇嗎?
  
  淚和著頭上的水珠,順著臉腮流了下來。
  
  華語電視台的播音間裡,靜悄悄的。
  
  雷鑫看著屏幕上一再放大的淚眼,心象被針刺了下,很疼很疼。他記得那天在桃園機場,這雙晶亮的眼睛是如何的神采飛揚,對他吟誦納蘭容若那首詞時,語調是怎樣的輕快。怎麼相隔一個月,她就像被抽去了什麼,整個人像沒有了生氣沒有了活力,只是為存在而努力生存。
  
  「組長,這帶子能播嗎?大陸要是看到這樣的畫面,那言論鋪天蓋地,我們能頂得住嗎?」攝影師苦著臉,說,「我跟拍了這大陸生好幾天,都不忍呀!一個小女孩家,平白無故受這個罪,造孽呀!」
  
  「政治的犧牲品。」組長關掉畫面,歎了口氣,「剪幾個她在校園裡行走的畫面,雷鑫播新聞時,插一句就行了。其他就刪了吧!」
  
  「那個,給我再看看。」雷鑫叫住攝影師,指指他手中的帶子。
  
  「雷鑫,不要想著借此做文章 ,這種事就像是暴風雨前的片刻平靜,你我是承受不起的。」組長說。
  
  「呵,我知道的。我只是想看看哪些畫面更適合配我的新聞。」
  
  「嗯,那你親自剪輯吧!」
  
  午後,天空開始下起雨,很大,落在玻璃幕牆上然後一注一注地往下流,整個城市就像籠罩在煙霧之中。冠世傑雙手交插,像完全陷入了一種自我沉思,目光落在台北的遠景之中。
  
  「叮,叮,叮……」電話鈴急促地響起。是三號線,只為家人和幾位好友提供的。
  
  他大步走回辦公桌。
  
  「你好,我是冠世傑!」
  
  「是路曉啦!」路曉的語速一向很快,但今天卻有些遲疑,「你這兩天有沒有空?」
  
  冠世傑皺起眉頭,上上周,他們不是剛吃過飯嗎?「我後天要飛日本,有筆定單的細節要敲定。有什麼事嗎?」
  
  「唉!」精明強悍的女強人路曉竟然在歎氣。
  
  「遇到什麼為難的事?」
  
  「記得上次我和你講過的那個大麻煩嗎?」
  
  「大陸生!」冠世傑想起都好久沒有過問《時事在線》的情況了。
  
  「對啊!」
  
  「她惹事生非了?」
  
  「那到沒有,反正她的存在就是個障礙,我看著她都很緊張,對她的一言一行都要特別注意,生怕一不小心引起公憤。」話筒那邊,路曉沒發覺自己在向冠世傑撒著嬌。
  
  「你想太複雜了。」冠世傑淡淡地笑著坐下,翻開桌上的公文。
  
  「我到罷了,先忍著吧!」
  
  「那幹嗎還要歎氣?」
  
  「是你那個好友陸老闆的公子闖禍了,今天差點把大陸生淹死。我只是提醒他一句,他哼都沒哼一聲,就拂袖而去。我怕如此下去,會出什麼事,你有空能不能勸慰他一下,讓他不要太極端。我猜測,他可能把父母移民馬來西亞結怨在大陸生身上。」
  
  「風馬牛不相及,真是胡鬧。」冠世傑激動地站了起來,「大陸生現在好嗎?」
  
  「幸好會游泳,有驚無險,不過把我嚇出了一身汗。」
  
  「嗯,那我明天抽時間去台大一趟吧,但可能要晚上。」
  
  「好啊!等你!」路曉偷偷笑了下,她誇大其詞,果然把冠世傑請來了。明晚,她又可以和他共度一個美麗的夜晚。
  
  誰說女強人不需要愛情,只不過她們對愛情的要求很高,不願隨便湊合罷了。
  
  像她為了冠世傑,那可是從中學一直等到現在,終於等成了他身邊唯一可以近距離接觸的異性。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4
發表於 2014-11-27 22:19:49 |只看該作者
  七,他和她相遇了
  
  愛情使人偉大,也使人渺小。
  
  偉大,因為你會為你愛的那個人犧牲和付出。你為他做的,超過你的想像。渺小,是因為你還不能確定對方的心意,他的一個微笑,可以讓你瞬刻上天堂,但他的一次失約或是不接電話,又能讓你如處冰窖。
  
  愛一個人太深,就沒了自我。
  
  路曉再一次抬手看表,分針一分一秒,緩慢地走著,每向前一分,她的心就沉幾許。九點四十五分,對於還不是情人的男女現在約會已經很不適宜了。
  
  冠世傑不是失信的人,但他今晚卻失信了。說好八點見面,她還特地換了件飄逸的裙裝,站在商學院門口等著。快二個小時了,都快把自已站成風景,陸浩也已找個理由,跑開了,她也沒敢走開。
  
  只怕就在那一個轉身時,他與她錯開了。
  
  都等了那麼多年,不再於多等一個時刻。路曉如此安慰自已。
  
  一輛汽車風似的從她身邊駛過,伴著刺耳的剎車聲,在學院門口的林蔭大道上停下來。冠世傑跨出車,抱歉地沖路曉一笑,「對不起,海關出境的產品有個突發事故,我來不及通知你就過去了,一處理都忘了時間。等急了吧!」
  
  「沒有關係,你來就好。」路曉裝出不在意地聳聳肩,「只是陸浩他沒有耐性,先走開了。」
  
  冠世傑濃眉揚了揚,「那我就去他公寓找他吧!」
  
  「不,他沒回公寓,說是去醫學院看位同學。」路曉說。
  
  醫學院就在商學院附近。冠世傑抿了抿唇,顯得一幅冷然的樣子。淡黃的路燈下,可以看到唇很薄,唇色也很淺,好像嬰兒一般的嫩紅色。
  
  被那樣的唇吻著不知會是什麼樣的滋味。忽然,路曉冒出一個古怪的念頭。
  
  「好像有點晚嘍,本不想再佔用你的時間,可是我後面真的沒有空過來,只好麻煩你陪我去趟醫學院了。」冠世傑有些無奈地笑笑。
  
  「沒……沒事,老同學了。」路曉臉頰滾燙,慌慌地說。
  
  「那就有勞路教授了。」冠世傑打趣地說,很紳士地走在外首。兩個人安步當車地慢慢走著。
  
  路曉一改平時的沉默,她想靜靜地享受這樣的夜晚,只有他和她。冠世傑也一直未發一言,完全陷入了一種沉思。
  
  夜很深了,醫學院裡人已經稀稀落落的。走過實驗大樓時,突然傳來一陣激烈的踢門聲。冠世傑俊朗冷漠的面容上掠過一絲疑問。路曉也訝異地睜大眼睛。不約而同,兩人抬腳上樓。踢門的聲音越來越近。
  
  「是四樓,人體標本室。」路曉的聲音有一絲驚慌,膽怯地往冠世傑身邊靠了靠。
  
  「你是說專門講屍體解剖的那種地方?」說這話時,冠世傑的表情還是一成不變。
  
  「嗯,我有來過這邊看朋友。」路曉雙手環臂,有點發抖。
  
  冠世傑沒有再講話,快速地上樓,直奔標本室。踢門聲夾雜著嗚咽,這種實驗室的門隔音效果一向很好,得多大的哭聲才能傳出來。
  
  「大概誰被鎖在裡面了!」實驗大樓靜得出奇,路曉恐懼地四處看看,只覺得毛骨悚然,「我們去找人來開門好了!」
  
  冠世傑沒有應聲,表情因嚴峻而有點令人威懾,他突地猛力一抬腳,門「砰」一聲倒下。朦朧的燈光下,一張淚水縱橫的臉,散亂的長髮,一雙驚恐得近似於崩潰的雙眸,在抬眼看到一張冰冷而又發怒的面孔,「啊」地發出一聲驚叫,求生的本能讓她驀地推開面前的男子,奪路而逃。
  
  路曉驚愕地摀住嘴,「天,是大陸生。」
  
  「她就是大陸生!」冠世傑追問。
  
  只聽到奔跑的腳步聲在樓梯間迴響著,「咚咚,」恨不得一步就可以逃出這座惡夢般的地方。突然又是一陣痛苦的驚叫,人體滾下樓梯的撞擊聲,爾後,一切恢復平靜。
  
  「不好!」路曉先叫了出來。冠世傑搶在她前,奮力地跑下樓梯。轉彎處,一個小小的身子斜趴在地上,胳膊已經變形,額間一抹鮮紅的血跡,雙眼緊閉,面容上淚水未乾。
  
  「上帝!」路曉一臉蒼白,驚魂未定地蹲下身,探了探鼻息,「還有氣息,還有氣息。」
  
  冠世傑彎身抱起,好輕好小。「你沒認錯嗎?這裡是醫學院。」冰冷沒有情緒的語調,有著異於常人的冷靜。
  
  路曉紅了眼眶,「我怎麼會不認識呢?她就是大陸生,比剛來台灣時瘦了許多。我怕學生說我迎合大陸,平時也不敢太關照她。她是商學院裡的一道另類風景。」
  
  大陸生原來是這樣呀,不像陳特助講的活潑可愛,也不是台灣傳說中的青面獠牙,她也只是台灣街頭隨便可見的小女生。
  
  不用太多的言語,冠世傑一切瞭然。
  
  「一定又是陸浩把她騙來關在裡面的。」路曉氣憤地怨道。
  
  「她在學院裡過得好嗎?」
  
  「你認為呢?」路曉苦笑,掏出手機,「我叫救護車。」
  
  「你直接給趙醫生打電話,讓他準備急救。我送她過去,你找下陸浩,警告他,如果再有任何事發生,讓他打包回馬來西亞去!」
  
  「你說趙醫生?」路曉不敢置信。趙醫生是冠園的家庭醫生,是台北醫界數一數二的名醫,這會不會太過於隆重了?
  
  「省了掛號不是嗎?」冠世傑輕柔地把容妍在懷中換個位置,小心地往樓下走去。
  
  「呵,確是省了。」路曉笑得幹幹的。
  
  騰手打開車門,把小小的身子放平在後座上,找出薄毯輕輕蓋上。冠世傑在關車門時,怔怔地站了會。
  
  左臂骨折,因驚嚇過度,高熱不退。急診室燈亮到凌晨,方才熄去。
  
  「回去睡吧,世傑。沒有大礙了。」趙醫生脫去白大褂,拍拍一直坐在外面等候的冠世傑。
  
  「多謝趙伯。」冠世傑看到大陸生被推向病房。
  
  「可能要休息一個月。她是?」
  
  「是世交的一位公子惹的禍,我幫著收拾殘局。趙伯,請你多費心了。」
  
  「我們要這麼見外嗎?哈哈!」世傑說謊了,這種事交給特助和秘書辦就行了,何必親為?呵,但他不點破,這世上誰沒有點秘密。
  
  夢裡都是濃濃的藥水味還有躺著的一具具的屍體,容妍拚命地叫,拚命地跑,可是那些屍體就一直跟著她,怎麼也甩不開,直到她睜開眼。一室的明亮,微笑的護士小姐衝她晃晃輸液瓶,「醒啦!」
  
  容妍輕輕點頭,「這是哪裡?」聲音砂啞得像被風吹破了。
  
  「醫院呀,你睡了足足三天呢!還好,熱度沒有嘍。」
  
  三天啦,應該遠離那間標本室了。容妍輕鬆地吐了口氣,環顧下四周,很高級的病房,可能是學院表求愧疚安排的吧!那天,陸浩說晚上大家都要去醫學院參觀,拉著她就走。轉了幾圈,不知怎麼就走進了人體標本室,她察覺不好時,門已緊鎖上了。
  
  她以為會死在那裡的。
  
  「誰送我來的?」
  
  「不清楚,那天不是我值班,你導師有來過,學院領導也有來,可惜你都在昏睡。原來你是大陸生啊!」小護士好奇地衝她笑笑,毫無排斥的意味。
  
  「嗯,我是從大陸過來的。」
  
  「我有看過《時事在線》,雷鑫採訪過你,對吧?」小護士很閒,話挺多。
  
  「雷鑫是誰?」
  
  「華語第一男主播,很英俊的。」護士眼中閃著愛慕,笑得羞羞的。
  
  「我不記得。」台灣人在她腦中都是一個模子,她記不得一張確切的面容。
  
  「呵,大帥哥,怎麼能不記得?」小護士笑著埋怨,從桌上拿出兩束花,「有人給你送花,可是都沒署名,很好玩哦。」
  
  一束海芋,一束是白色的瑪格麗特,小小花朵綴在根莖間,清新又美麗。
  
  容妍先是眼睛一亮,然後又微閉上眼睛,「嗯,送給你吧!」
  
  「送我?這可是很美麗的花哎!插在病房裡好了,換換空氣也行。「小護士輕笑著找了個輸液瓶,注滿水,插上花束。
  
  容妍沒有再說話。不帶有任何真誠的事物,再美也顯得做作。高級病房、鮮花都抵不上溫馨的一句話。
  
  她不需要這些。
  
  可是好怪,這做作的禮貌竟然持續到她出院。每天清晨,她一睜開眼,小護士就笑著向她揮著一束瑪格麗特,潔白的花朵在陽光下散發出縷縷的幽香。
  
  「大陸妹,你在學院是不是有人追?」她沒有名字,別人不是喊大陸生,就是大陸妹。
  
  容妍淡笑,確是有人追,是追著罵、追著打吧!
  
  「好羨慕哦,這麼用心,一天一束,我跟你講,這花可是從國外空運來台的,很貴。」
  
  十九年來,容妍連男的朋友都沒有過,從來也沒收過任何花束。這神秘的人一天一束昂貴的鮮花,她想好奇一點都沒有那樣的心情。
  
  她太清醒了,因為這花是出現在她住院之後。那說明,這花只可能是陸浩那樣的貴公子的道歉方式。
  
  其實沒有必要的,她不生氣,也不怨恨,也不哭,也不感動。
  
  她會默默地在日曆上圈起四年所有的歲月,過一日劃去一日,回家的日子就近了一日。
  
  遇見的人,發生的事,都會終成過去的。
  
  「趙伯,她今日怎樣?」遠在日本,幸好不必倒時差,冠世傑一天一個越洋電話。
  
  「今日拆石膏,心理醫生也對她進行了治療,這幾夜都沒再做惡夢,算是恢復得不錯。明天,她要出院了。」
  
  「精神還好嗎?」
  
  「很文靜的女生,話很少。」
  
  「唉!」冠世傑歎了口氣,擱了電話。
  
  趙醫生訝異地看看話筒,重禮節的世傑忘了和他說再見?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5
發表於 2014-11-27 22:20:09 |只看該作者
  八,宛若空氣
  
  大陸生從商學院消失一個月了,金男銀女們有點不習慣。大陸生不在,生活好像也沒有什麼不同,反而有點失落。記得一個人,並不全是因為牽掛,有時也會是因為別的。
  
  大陸生消失的原因,他們彼此心照不宣,但不免也有些微微的內疚。這次的惡整好像有些過了,本意只是嚇嚇她,沒想到卻把她送進了醫院。
  
  一群人欺負一個沒有還手能力的人,勝利了也沒任何成就感。
  
  想到那張一直緊繃著的蒼白小臉,沒有人心情是愉快的。
  
  一節大課剛下,大家靜靜地坐著,木然地把書從前翻到後,一遍又一遍,沒有人先離開。
  
  陸浩兩手插在褲袋裡,斜斜地倚在窗前,有抽煙的衝動。
  
  路曉站在門前,輕輕叩了叩門。
  
  所有的人都抬起了頭,路曉臉上很嚴肅,抿了抿嘴,走到講台前。
  
  「我知道大家後面還有別的課,我只佔用大家一點時間。」她好像思索了很久,才繼續說,「容妍今天下午出院,明天開始復課。在這個社會上,每個人都有自已的職責和義務。對於你們來講,學好自已的專業,就是最大的職責。別的,等你們踏上社會,再發揮吧!容妍,她本來是北京大學文學院的學生,來這裡,沒的選擇的。我們台大也有幾位在北京讀書,說不定就是你們的高中同學,設身處地,如果他們也會受到這樣的對待,你會如何想?遊戲結束吧!不要特別熱情,也不刻意輕視,處之淡然,如果覺得這樣還很難,就宛若空氣吧!」
  
  路曉的聲音不大,但下面的人全聽見了。
  
  宛若空氣?人離開空氣,不能生存。但空氣是透明的,肉眼看不見,導師的意思是視若無物嗎?
  
  陸浩對著天花板,長長歎了口氣。大陸生,明明已改變了他的生活,如何能宛若空氣?
  
  一點在意,多點恨,十分煩躁。這一個月,他常常在大陸生呆的那家醫院外面轉悠,可是卻沒有勇氣跨進一步。
  
  他怕她淡然的眼神,怕她漠視他的存在,怕她冷然的對待。
  
  他到底想她對他如何,他也不知道。
  
  容妍回學院這天,離新年沒有多少日。蒼白如雪,一身墨綠的褲裝,瘦如細竹。夾著課本走進教室,溫婉恬靜的表情,好像她什麼也沒發生過。忙碌地找導師借筆記,惡補拉下的課程。
  
  依然沉默無語,不與任何人有交流,但眼神中卻多了一抹堅強。
  
  平安了兩天,容妍悄然察覺一切惡徑結束了。她偷偷地吁了口氣,雖然孤獨仍在,但狼群放羊吃草,她該偷笑。
  
  這是台灣的冬嗎?樹葉沒有泛黃,花樹不敗,溫度是十五度,一件毛衣就可以對付了,這麼暖的冬天,心為何是冰涼的。
  
  學院裡充滿了新年氣氛,各個社團拿出看家本領。一到下午,校園裡音樂、歌聲不斷,但這一切都與她沒有關係。
  
  她的新年裡只有思念,很深很深的思念。
  
  深夜,雷鑫拖著疲倦的身子開車回公寓,打開門,他習慣地先給自已倒了杯茶,然後打開音響,讓室內流淌著深沉綿厚的大提琴聲。
  
  換上家居裝後,他四肢放鬆地躺在沙發上,喝茶,關音響,打開錄影機。寬大的屏幕上,容妍長髮飛揚,雙眸含憂,慢慢地向他走近。
  
  雷鑫把畫面定格,癡癡地看著。
  
  憐惜,忽然氾濫成災。
  
  雷鑫淡淡笑了起來。他的身邊從來就沒少過示好者,在國外讀書時,也有一位相處不錯的女友,但那時因為人在異鄉,特別寂寞,肉體的溫暖可以帶走那份孤單。女友是越南人,可能也是這樣。畢業那天,他們誰也沒有說什麼,擁抱了彼此,最後一次狂熱的纏綿,然後揮手道別。
  
  回台後,他很少想起女友。因為他沒有愛過她。
  
  現在在台裡,他常常會受到各式理由的邀約,有編輯,也有記者,也有主持人,就連那個韋娜都給過他許多暗示。他裝傻,不然就說忙,事實他真的很忙。他非常珍惜主播這份工作,這是他喜歡的專業。不全是因為工作要維持形像,而是他覺得心象飄在空中,無法找到支點。他不願隨便開始一份感情,如果要愛,就傾盡一生去愛。
  
  他過了衝動、遊戲的年紀,一份綿長、慎重的戀情可能更適合他,關健是對方會讓他心動。
  
  他以為要等很久,現在他的事業正是上升期,分不出身去好好經營一份感情,他希望能晚點再遇到命中注定的那個人。
  
  人生哪能事事順意。
  
  她來了,就那麼沒有任何預告,突然撞進了自已的心裡。在機場,她和他說「納蘭容若」時,他就覺得不好了。
  
  家中的錄像帶一盒盒增加,每個晚上,他會看著她直到入睡。愛,就是一天天累積起來,直到他驚醒,才發現已不可自撥。
  
  沒有任何理由,她那麼小,還是大陸生,是他追蹤的對象,沒有和他約個會,甚至都不知道有他這個人,也是他不能愛的,他卻愛上了。
  
  雷鑫是理智的、冷靜的,知道如此下去,受傷的人只有他。他告訴自已,這只不過是一時的新奇、關心,不可能是愛。
  
  命運對他開了大大的玩笑。一日不想她,他就會覺得少了許多,就連夢中,她都開始進駐。他用了百分的自制,才控制自已沒有衝動地去商學院看望她。
  
  幸好攝影師把她的日常生活錄了下來,他複製了幾盒,才聊以寬慰他一顆相思如焚的心。
  
  投降了,雷鑫雙手投降,無論如何,他都要近距離的和她接觸,不然,他會瘋的。
  
  微閉下眼睛,深深的呼吸,他拿起手機,專注地看著屏幕上的容妍。
  
  電話通了,「組長,你好,我是雷鑫,我突然有個創意。我想在新年前對在台灣的外鄉人做個採訪,題目就是:你在他鄉還好嗎?」
  
  組長沉吟了下,「嗯,這個創意確是不錯。我明天讓編輯準備下資料,羅列名單。」
  
  「組長,不要忘了大陸生。」他的心緊張得「怦怦」直跳。
  
  組長停了一下,「雷鑫,今天冠總打電話過來,說追蹤大陸生的報道不必再進行下去了,應該給大陸生一份平靜的校園生活。」
  
  雷鑫心口一窒,「這個節目和追蹤報道沒有關係。如果能採訪大陸生,我想收視率一定會很高。我講的採訪是面對面的。」
  
  組長歎了口氣,「我也想過不錯。這樣吧,我們明天到台裡再說,我會盡量努力。」
  
  「好的,晚安,組長。」雷鑫擱了電話,發覺一手的汗。
  
  追蹤報道結束了,那他不是就要失去她的消息了嗎?他輕握成拳,這次的採訪無論如何要實現,怎麼樣,他都要和她聯繫上。
  
  不捨地拿起遙控器,溫柔地看了眼容妍,雷鑫抬手一個飛吻,「親愛的,好夢!」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6
發表於 2014-11-27 22:20:19 |只看該作者
  九,一個美麗的黃昏
  
  寒流過境,台北也有點冷了,但那也只算是象秋天的蕭索。陽光被雲遮住,到黃昏的時候,就只有幾縷金光綴在天邊。容妍從圖書館出來,校園裡正在播放DanFogelberg的《Longer》。讀高中時,她和所有小女生般,喜歡聽流行歌,這種經典的外文歌很少聽。有時為了學外語,會看點原文歌詞。這首歌,她看過介紹,被稱為經久不衰。沒想到,在這裡聽到了。
  
  她仰起頭,夕陽的微光把她的臉照成亮麗的橙色。這一刻,她很平靜,腦中什麼都沒有,圍繞著她的,只有這首《地久天長》。
  
  「HI,能打擾一下嗎?」一聲低沉渾厚的招呼,她倏地站直了身子,皺皺眉,每根頭髮都豎成一級戰備狀態。似乎有很久,她都是用眼神和別人交流,語言對白,她都有點陌生了。
  
  「你好!」一直不說話,連嗓子都有點沙啞了。容妍嚥了好一會口水,才開口。
  
  是個穿著煙灰色休閒服的男子,溫和的眼神,非常俊朗,讓人會信賴的那種外型。他微笑著,露出雪白的牙齒。「我是華語電視台的雷鑫,你是從大陸過來的容妍。好久不見了。」雷鑫克制住欣喜,以隨和的口吻問。
  
  容妍眼角的餘光已看到有一架攝像機還有幾位工作人員在緊緊跟隨,她懂了,蒼白的容顏綻出一絲笑意,雙眸又閃爍出那種晶亮的星光。「是的,我是容妍,我們見過?」
  
  「在桃園機場,納蘭容若。」雷鑫激動得話音都有點顫抖。
  
  容妍想起來了,也想起眼前這個人就是小護士口中的超帥主播。她好奇地多看了幾眼,還真有那麼回事。「是呀,納蘭容若。」容妍不好意思地一笑,那時她對台灣還有著許多期待,現在再沒有那份心情了。
  
  「我們電視台在新年期間,推出一個訪談節目,叫《你在他鄉還好嗎》,訪談對象都是在台灣過年的異鄉人。考慮到你有課,不便去電視台,我們就冒味到學院裡來採訪,你不介意吧?」
  
  「不會,我現在剛好有空。」鏡頭前的容妍,輕笑巧兮,清靈優雅。一件黑色高領毛衣配件米色格子過膝裙,襯得她身材格外修長、氣質稍有些憂鬱。
  
  雷鑫沖身後的導播點下頭,紳士般地伸出手,「我來拿書,好嗎?」
  
  「嗯!」容妍把書遞給他,不自在地拂了拂長髮。
  
  他終於可以和她這樣肩並肩地走在校園中,可以無所顧忌地看著她,和她講話。雷鑫心狂亂地怦跳著,一次次深呼吸來控制自已的心情。
  
  他們選了條很僻靜的小路,路上有幾片落葉,一片隨風飄落在容妍的肩頭,雷鑫自然地為她撣去,容妍一怔,回給他一個感謝的笑容。
  
  「好一對碧人。」攝像師發出一聲驚歎。雷鑫高大挺撥,容妍修長清麗,走在一起,簡直比台灣偶像劇裡的男主和女主相戀的畫面還要唯美百倍。他不禁看傻了。
  
  「來台灣快半年了,習慣嗎?」雷鑫沒有往日的犀利、大氣、咄咄逼人,他隨和親切地就像和久別重違的女友,掩不住的關心和憐惜。
  
  「很好呀!」在北京集訓時,就被演習過如何面對媒體。容妍落落大方一笑,「台灣是一個沒有冬天的海島,哦,我所說的冬天是指那種白雪飛揚、天寒地凍。她美麗而又氣候宜人,可以把古老和時尚結合得非常諧調。在台灣,你如見到一位穿晚禮服的夫人和一位穿旗袍的太太並列,那並不突兀。而且,這裡還有許多文化名人,我最最喜歡的三毛女士就是台灣人……」
  
  娓娓的述說,生動又純真的表情,雷鑫失神了。
  
  「咳,咳!」導播在耳機裡拚命地咳嗽,雷鑫方回過神。「那……那與大陸相比呢?」
  
  「各有風情!」她俏皮地眨眨眼睛。
  
  「你最喜歡台灣的哪個城市?」
  
  容妍手背到身後,轉過身,頭微傾,倒退著走,輕擰著眉,像很為難,「好想去淡水看海,卻埔裡看花,去高雄看雨,去士林吃小吃,去阿里山看樹看日月潭,去新竹看陽光,一切都很美很新奇,我不忍排出先後。」
  
  「你都去過?」雷鑫瞪大了眼。他怎麼沒有這些攝像帶?
  
  容妍臉兒一紅,調頭和他並排走著,「你知道台灣漢字和大陸那邊有很大區別,我剛剛才適應閱讀、書寫沒有障礙,那些地方以後都會去的,還有三年半呢!」結尾的語氣沒有無限憧憬,卻是無奈的惆悵。
  
  雷鑫愣住了。脫口想告訴她,他的老家就離埔裡很近,也可以看到大海,也有山,他可以陪她好好地玩個盡興。
  
  但他只是不捨地對她一笑。
  
  容妍扭頭,一臉的陽光笑容。察覺自已的失態,雷鑫慌慌地轉開眼,「與大陸的教育制度比,台灣讓你感覺如何?」
  
  「怎麼比?」雙手半攤,「在大陸讀高中,在台灣讀大學。高中與大學的教育本就不同。我聽說台灣的聯考也很可怕哦。嚴苛而又沉悶的高中,輕鬆而又浪漫多姿的大學,不能比的。」
  
  不管如何,她總語氣真誠,讓你無法問出下一個太過於敏感的問題。場外的導播、工作人員,場內的雷鑫伴著她在小徑上來來回回。
  
  一幫金男銀女經過,看傻了眼,大陸生什麼時候拍電視劇去了,那個不是雷鑫嗎?大陸生笑起來也會這樣的美?
  
  四周響起誇張的驚叫聲。
  
  「台灣雖然離家很遠,但是我在這裡,過得還不錯!新年快樂!」輕鬆的結語、婉轉的語調,讓一直負責追蹤的攝像師不禁眼眶一紅,真是個很識大體的女孩。
  
  鏡頭一關,笑容抹去,容妍又成了一具觸摸不到靈魂的軀體,疏離的眼神,禮貌地向雷鑫伸出手,「謝謝你幫我拿書。」
  
  雷鑫悵然若失,遞書時掌心撫過她的手面,他停了一下。
  
  容妍愕然地看著他。他沒有像往常那般和訪談對像握手道別,突然意料地手一帶,輕輕地抱了她一下,「謝謝你接受我的採訪,再會!」在導播和工作人員視線觸不到的視角,用只有她可以聽到的耳語,說,「和我聯繫。」
  
  她以為聽錯,他已鬆開她,嚮導播走去!不時回首衝她微笑揮手,如熟悉的朋友。
  
  容妍只是那麼愣了下,隨即轉過身,直直地往公寓走去。那首《天長地久》已經消失了,她有點遺憾錯過了這首歌。
  
  公寓前的垃圾桶邊,她微閉下眼,抽出雷鑫剛剛遞書時塞到她手心的紙團,看都沒看,撕個粉碎,扔進桶中,舉步而去。
  
  她一點也不好奇紙團的內容,除了課表臨時變動,她會接受,其他任何意外,她近而遠之。
  
  對於容妍來講,莫名其妙的事情往往就是一場惡作劇的開始。何況媒體人,她不想像動物園裡的新來的動物,去滿足他們的好奇心。
  
  隔天的晚上,雷鑫戴著大大的帽子、墨鏡,在商學院對面的咖啡館坐到半夜,一杯一杯地續著咖啡,不時抬頭看著學院的大門,咖啡館打烊時,他起身買單,又在車裡坐了很久,最後,失望而去。
  
  但以後,他卻有了個習慣,下班回家時,都愛到這個咖啡館坐坐,希望能夠與容妍碰上一面。
  
  他相信,能在人海中相遇並心動,就不會只是擦肩而過。
  
  終有一天,他會與她再次相逢的,在某個不經意的時刻。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7
發表於 2014-11-27 22:20:58 |只看該作者
  十,冠園的新年晚會
  
  冠園是陽明山上佔地頗大的一座三層歐式建築,附帶一個大大的花園,有點像《情歸巴黎》中哈里森.福特位於長島的那幢房子。
  
  新年之夜,冠園中花團錦簇、衣衫飄香,多少俊男美女穿梭而來,稍晚到的,汽車停的地方都沒了,只得泊在馬路的對面。一樓大廳裡,歡聲笑語,樂曲不斷,舞步正濃。
  
  三樓的書房,冠稀文手捧一杯香氣濃郁的綠茶,對著電視直樂。
  
  冠世傑推門進來,不禁好奇。「什麼節目把你樂成這樣?」他放鬆地在椅中躺下,扯扯頸中的領帶,扭動僵硬的脖子。什麼新年晚會,一群道貌岸然分子,真是應付膩了。冠園的新年晚會,名義是玩得好的朋友們一起歡度新年,其實是對冠氏集團一年內表現傑出的員工進行獎勵的一個聚會,後來發展成能夠參加冠園的晚會,就像是一種能夠與台灣上流社會接觸的一個機會,因為晚會會邀請許多名門公子和小姐們一同參加。多少人挖空心思地找請柬,盼望著能在晚會上演繹一出麻雀變鳳凰的戲碼。
  
  而在新年晚會上,冠世傑會和最傑出的女員工開舞。那是多麼令人期待的時刻。
  
  今年開舞的小姐是韋娜,她嫵媚地笑著,挽著冠世傑,滿場地轉,興奮之情不溢言表。冠世傑出於禮貌,跳過一支舞後,不管她笑得有多甜,輕抹開她的手臂,轉身而去。
  
  若不是因為他是冠氏總裁,他可能連面都不會露。這一切都是冠氏董事長冠希文堅持舉辦的,換了他,才沒那個必要。
  
  公司發展靠的是亮麗的業績,可不是什麼舞會。
  
  冠希文沒空回答他的話,仍然笑得呵呵的。冠世傑扭過頭,看向屏幕,他慧眼挑出的主播雷鑫正手足無措地面對一個女孩詼諧的笑容。
  
  大陸生!他不禁坐直了身子,腦中閃現出那天晚上,從人體標體室衝出來的恐懼、柔弱的淚容,再看看屏幕上這張笑意如花的面容,真不敢想像會是同一個人。
  
  不知為何,他覺得她的笑是因為要笑而笑,不是從心底自然湧出的笑。
  
  華語不是停止追蹤報道了嗎?這是怎麼一回事!他俊眉蹙了起來。
  
  「哈哈……」冠希文大笑地關上電視。「好久沒這麼開心了。滴水不漏,真的是滴水不漏。聰明的丫頭,一臉的電誠,卻又讓你得不到你想要的答案,舉止又那麼高雅、自然、清靈,氣質更是靈秀十足。這丫頭要是做個外交發言人,台灣的形象要抬高許多。如今,這樣的小丫頭已不多了。精明的女強人讓人生畏,溫柔賢惠的卻又沒有自我,前衛的女子讓人怯步,守舊的女子令人好笑,而她,純真又聰明,優雅又清靈。不一樣,大陸現在了不得啦!」
  
  冠希文毫不吝嗇地把所想到的詞彙大加贊褒,卻發現說了半天,竟然無人附和自已的感歎。偷視一邊一臉沉思的兒子,不禁輕歎。
  
  擁有這個獨子好像只有十年。十歲後的冠世傑冷靜而又倨傲,與他不再像一對父子,而是像一對合作夥伴。沒見過一臉鄭重而又嚴肅的十歲孩子在董事會上精闢而又到地的發言,讓人汗顏也讓人吃驚。世傑的祖母留給世傑冠氏集團百分之四十的股份,讓他成了集團最大的股東。他小小年紀便入主董事會,參與集團管理。二十歲,便成了集團的總裁,自已就成了個掛名的董事長。跟不上世傑的思維和腳步,他樂得與夫人在這冠園中打打球,滿世界地轉轉。而世傑接任總裁之後,便是冠氏集團一個新的紀元,壟斷亞洲顯示屏市場,、台灣的晨、日、晚報還有華語電視台在同行業中是獨領風騷。冠世傑是商界的一個傳奇。
  
  別人都非常羨慕他有這樣優秀的兒子,可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呀。他和夫人周雅蘭常常相對長歎,世傑有世人少有的商業天姿,卻沒有常人擁有的人情、親情,對父母,他尊敬而又疏遠,對妹妹是嚴厲而又冷漠,對親戚,他總是從商人的角度去衡量得失,對對手,他更是從不留餘地。他不幹傷天害理之事,卻對於渴望的事物從不放過。
  
  在冠氏集團工作是台灣人夢寐以求的,高薪、高福利、悠長的假期,年年增長的業績,留住太多優秀人才。世傑是一個好的集團領導,卻不是一個有太多情味的人。
  
  過年都二十九了,至今都沒有一個女性能近他左右,好不容易出現了個路曉,世傑卻一幅公事公辦的樣,連一縷溫柔的表情都沒露過。冠氏大樓頂層,一群清一色的陽剛男子,外面早傳世傑有別的「愛好」,夫人試探過幾次,只一句「我忙著呢」,就把夫人的口堵住了。
  
  這樣的兒子,他們老夫妻都有點「生畏」。
  
  冠世傑在椅中換了個姿勢,把頭轉向窗外,默默出神。
  
  「世傑,今晚愉快嗎?」冠希文小心地問道。聽說今晚有幾位名門閨秀剛從國外遊學回來,還有電視台的美女主播和俏名記都在,不知他有沒有煥發「人性」。
  
  「無聊透頂!」冷漠不屑地聳聳肩,惜言如金,就算回答。
  
  「聽說黃氏的融融回國了,都說女大十八變,不知她與從前比有沒有變化?」他不死心地追問。
  
  「沒注意。」頭又扭到一邊去了。
  
  冠希文知趣地閉上嘴,抿著茶,歎口氣。
  
  「你想去大陸?」沒有溫度的問話把冠希文嚇了一跳。「大陸?沒有啊!哦,我剛剛說大陸不得了,是因為台大招收的那個大陸女生,很特別,讓雷鑫失神了好幾次。」
  
  抱在懷中小的一丁點,臉瘦成巴掌大,特別嗎?陳特助說她特別,爸爸也說她特別,連專業自製的雷鑫都失態了,是的,她是有點特別。冠世傑仰看著天花板的水晶吊燈,燈影下似飄浮著她驚嚇過度若人憐惜的面容。
  
  他輕輕點下頭,「身份特別,人自然就特別了。」
  
  冠希文搖頭,「也不全是,那絕對是個聰穎的丫頭。一個小女生,華語怎麼能去打擾她的平靜?人家是學生,就該給人家一個安寧的學習環境。」
  
  「可能想找一個敏感話題,兩岸關係,焦點嗎?」想起當初這還是自已的提議,冠世傑臉上有點微窘。
  
  「沒想到,反被將了一軍。雷鑫做主播有一陣了,我觀察他很久,不管是訪談還是播新聞,他一直都非常專業。今天這節目他可是窘態百出,不過這有助於他的人情味,讓人覺得他不只是呆在屏幕那端。」冠希文點上一枝煙,煙霧後一臉的興趣盎然,「世傑,雷鑫會不會有點喜歡那丫頭?」
  
  冠世傑斷然搖頭,「他是專業主播,這點自制能力是有的。何況他知道要是鬧個什第話題出來,他的事業就此夭折。成年男人,這點分寸沒有嗎?」
  
  冠希文白了兒子一眼,他以為誰都像他這般心如鋼鐵,情非得已,知道不?和他沒有共同語言,換個話題嗎。「冠氏躍上台灣十大集團之一,世傑,你下一步有什麼打算?」
  
  冠世傑冷傲地一笑,「我從不打算,只用結果說明一切。」
  
  唉,又被搶白了。「算了,你下去玩吧,我想再看會電視。」面對這無情的人,讓他新年也沒個好心情,冠希文不悅地開口趕人。
  
  「爸爸,我有沒有讓你失望過?」冠世傑冷不丁地問,這句話稍微有點情緒波動。
  
  冠希文坐正了,有點訝異。「不止沒失望,而是超出我和你媽媽的希望許多許多。為何這樣問?」
  
  「嗯,我很正常!你和媽媽就不要亂操心了。」
  
  「呃?」原來是看透今晚的用意。「其實為人父母,只希望孩子快樂、幸福就夠了。」
  
  「我現在享受著我辛勞付出的成果,很幸福,也快樂著。這樣的晚會,以後我不會再參加了,也讓那群什麼千金小姐離我遠遠的,她們有那麼個時間花前月下,我很忙,我的時間很寶貴,我是沒空奉陪的。」
  
  說完,高大的身影奪門而出,留下冠希文獨自嗟歎。門外,嬌小的周雅蘭一臉淚水,顯然剛才一席話都聽到了。
  
  「希文!」一如往昔的柔軟芬芳,冠希文攬住愛妻的身子,「一定是當初你在醫院中抱錯了孩子,這個兒子不是我生的。」
  
  「哦哦,明天讓他整容,就看不出是我的兒子了。我們重生一個乖乖的很聽話的兒子?」
  
  「嗯,不要這個不孝子。」周雅蘭發狠道。
  
  「要的,要的,會賺錢呢!唉,夫人,可能是緣份未到吧!」
  
  「要是哪天緣份到了,我一定找到那個小丫頭,讓她不要理他,讓他多吃點苦頭,報報我們現在的心碎之苦。」
  
  「這世上有那樣的小丫頭嗎?」冠希文可不敢確定。能讓世傑動心,那可是不得了的本事。他能不能悄悄期待呢?
  
  冠世傑沒有回大廳,而是走向了花園廊下的汽車。沒有目標,他胡亂地開著車在陽明山上轉著。忽然,方向盤一轉,他疾速把車往台大商學院開去。學院門口,男生女生嘻嘻哈哈笑著、鬧著出出進進,人很多。
  
  他不知道為何要來這裡?商學院他就路曉一個熟人,她前天打電話和他預約新年聚會,他拒絕了。陸浩?不,他現在不能見陸浩,他怕控制不住想揍陸浩。一個大男人玩那樣的低級把戲,把個小女生差點嚇死,有本事嗎?
  
  他到底想要見誰?
  
  冠世傑自嘲地一笑,慢慢地倒車。他可能是神經繃得太緊,一旦放鬆,就無所適從了。
  
  走錯路了。
  
  車緩緩地離開學院大門,經過大門的咖啡館前,他突地看到一個穿風衣,拉著風帽的身影,癡癡地看著學院大門,像在等誰!
  
  他眨了眨眼,俊容冷濘,那是雷鑫,他不會看錯的。
  
  這樣的裝扮,顯然是怕別人認出。雷鑫也是走錯了路?
  
  雷鑫捧著咖啡,目光專注,似乎很享受等待的時光。
  
  冠世傑回過頭,看向學院大門,沒有看到誰向雷鑫走來。難道他在等……?冠世傑寒眸瞬間冰冷,想都沒想,他開門下車。
  
  俊美偉岸的氣質一走進咖啡館就引起了別人的注視,他視若無睹,走向沉浸於想像世界中的雷鑫。「嗨!」他輕拍下雷鑫的肩。
  
  雷鑫驚愕地抬起頭,看到是他,呆住了,忙謙恭地站起身,「冠總,新年好!」
  
  「方便嗎?」冠世傑指指對面的座。
  
  「當然!你要喝點什麼?」
  
  「不,我馬上走!送朋友回家,看到你,進來打個招呼。捨棄冠園的新年晚會,是不是有約會?」
  
  雷鑫臉上閃過一絲窘色,「不是約會,只是很懷念學院時光,突然想過來坐坐。」
  
  「哈,我以為你準備繼續做大陸生的節目呢!嗯,那節目不錯,董事長特別喜歡,說你很有人情味。」冠世傑聲色不動地說。
  
  雷鑫不自在地笑笑,吶吶地說:「那個報道已經結束了,大陸生……她只是一個很普通的學生,沒有必要再報道了。」
  
  「嗯!」冠世傑點頭,「聽說台大裡有許多名門公子和千金,狗仔隊常常在這附近潛伏,就為拍個什麼娛樂頭條,你這個大主播可別被他們搶進鏡頭,到時捕風捉影說個什麼,對你的事業可是有影響的。你答應過我,不會讓我失望的!」
  
  雷鑫一怔,面容輕抖,「對不起,冠總,我沒有想到這些。」
  
  「那好,你繼續懷念往昔時光吧!我有事,先走!」冠世傑伸手輕握,傲然而去。
  
  車開出不遠,後視鏡中,他看到雷鑫一步一回首地走向汽車,然後緩緩駛遠。
  
  俊美的唇角輕扯出一絲笑意,打開窗,商學院裡樓影綜綜,哪幢裡面住著大陸生?他突然有了一個衝動的念頭。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8
發表於 2014-11-27 22:21:14 |只看該作者
  十一,迷惑
  
  好像是一覺醒來,學院裡變得空蕩蕩的。聽不到走廊上拖鞋「啪啪」的聲音,聽不到隔壁房間裡震天的音樂,那些冷漠而又蔑視的眼神也不見了,那些背後的悄聲議論也沒有了。容妍光著腳,興奮地從床上跳到地下,雙手高高舉起,快樂地轉著圈。學院,是她一個人的了。她可以想去哪就去哪。
  
  說起來來台灣都一學期了,她都沒什麼好好逛逛台大。
  
  她以為教育司會安排同來台灣十位同學一起過舊歷年,但寒假過去快一周了,她沒有接到任何消息,也不再等待了。
  
  不敢想家,不敢打電話,如果太沉浸於思念,就如噴泉般開了頭,那她如何熬得下以後的日子。
  
  在經歷了開學初的那些驚恐不安的日子,現在的每一天,真的已經非常幸福了。
  
  隨便穿了件米色的毛衫裙,容妍沒有像往常那樣把頭髮束成馬尾,而是任長髮自由地披在身後。
  
  她決定先從台大正門開始,慢慢地走,好好地欣賞。人只有在心情愉快時,看什麼才會覺得美。
  
  天真好,風吹在身上稍有點涼意,但非常舒適。台大的校門樸實無華,沒有帶刺的圍牆以及裝腔作勢的門衛,讓人倍感親切。台大很美,每一處建築都有一個美麗的故事。一進大門,便是台大有名的「椰林大道」,也叫愛情大道,多少年來,不知見證了多少愛情的發生與結束。春天時,大道兩邊的杜娟花開得一酡一酡的,戀人們會把落下的花瓣編成心形,放在路邊,向戀人表達自已的愛意。
  
  光是想像,容妍就覺得浪漫無比。可是,這一切都和她沒有關係的。
  
  如果有一天她會戀愛,應該是在那塊遼闊美麗的大陸上。
  
  站在椰林大道,仰頭高望,便是世界最高的台北101大樓,她曾在新年的夜晚,看到101大樓上燃放的煙火。
  
  作為一個觀光客,容妍認為台灣很美。但現在,在她的眼中,台灣美亦美,但美得很冷,沒有人情味,讓她一點也不留戀。
  
  「喂,大陸生!」肩被誰輕拍了下,容妍不禁打了個冷戰,警覺地回過頭。陸浩拖著個大大的行李箱,眉擰得緊緊的,像是很不情願似的看著她。
  
  第一時間,容妍神經就緊繃了,本能地退後兩步,眼急促地看向兩邊,還好,只有他一人。
  
  她記得這個男生,想忘都忘不了。
  
  「該死!」陸浩低咒一句,放下行李箱,攤開雙手,「拜託不要用那種眼神看著我,我不會傷害你的。」
  
  容妍輕抿下嘴,小心地問:「請問你有什麼事嗎?」疏離的眼神,還是隔得很遠。現在是寒假,他再沒理由讓她去什麼地方吧!
  
  陸浩眉一揚,沒好氣地大聲吼道,「我們是同學,一定要有事才能喊你嗎?打聲招呼不行呀!」
  
  「哦,你好!再見!」容妍怪異地打量了他一眼,淡然一笑,轉頭向圖書館跑去。
  
  「喂,我還沒說完呢!」陸浩在她身後氣得鼻孔朝天。
  
  容妍立在原地,等著他的繼續。
  
  「你……你寒假回大陸嗎?」被她那雙謹慎防備的眼睛注視著,陸浩頭一熱,記不得自已要問什麼,情急之中,只想到這句。
  
  容妍詫異地瞪大了眼,只是聳下肩,揮揮手,又走開了。
  
  「你為什麼不回答我?」陸浩恨死她把他當洪水猛獸樣的躲閃,想都沒想,就衝了過去。
  
  容妍站住腳,漠然地眨了下眼,悠然地開口,「我好像也有不回答的權利。」然後合上嘴再也不多說一個字。
  
  「你……你……」陸浩不敢置信地看著容妍。他好不容易才解開心結,想對這個大陸生表示下寬容,她怎麼能如此冷淡地對他。
  
  他很不服氣地直跺腳,卻又無能為力。「要是下學期你再在我三米之內,你就死定了。」氣急敗壞地對著她的背影威脅著。
  
  背影越走越遠,風把話吹散,不知可曾飄到她耳中。
  
  在每一次以為是刻骨的恨時,不知何時,他變得開始在意她了。交換學生隨時都可以回以前的學校就讀,這個大陸生會不會在這個寒假過後,就不再回來呢?他發現竟然有點害怕再也看不到她,以至於他把回馬來西亞的日期拖了又拖。
  
  「祝你旅途愉快!」容妍聽見了,轉過身,嘴角滑過一絲笑意。綠意盎然的冬天,是不可以讓自已委屈的。
  
  陸浩惱得把頭髮抓翻,「真是瘋了!這個大陸生。」恨不得把她抓來,塞進行李,帶回馬來西亞教訓好了。
  
  抬手看表,見鬼,快趕不上飛機。不情願地拖著行李,嘟噥著向大門走去。
  
  一輛賓士從他身邊疾馳而過,忽然又慢慢倒回來。車窗降下,冠世傑探出頭來。
  
  「陸浩,我好像記得你的飛機是十一點的,現在可是八點半啦!」
  
  「傑哥!」陸浩有點驚喜,他最敬畏冠世傑了,「你來看導師嗎?」
  
  冠世傑微微一笑,「不,是別的事!要不要我找人送你去機場?」
  
  「不,我打車去!再見,傑哥!」
  
  「再見!哦,那個陸浩,她……」冠世傑欲語又止。
  
  「什麼?」陸浩停下腳。
  
  冠世傑沉默了下,搖頭輕笑,「沒有什麼,一路順風。」
  
  冠世傑合上車窗,一隻手撫著下巴,一隻手把著方向盤,慢慢地往前開著。熟悉的風景從窗邊掠過,偶爾閃過一兩個身影。
  
  她到底在哪裡呢?
  
  第一次主動給路曉打電話,旁敲側擊地問到大陸生寒假留在台灣的消息,他就不由自主地總想往台大跑。
  
  為什麼呢?好奇嗎?他早過了好奇的年紀,也過了衝動的歲月。他不做沒有把握的事,現在這樣神經質地在台大裡轉悠著到底是幹什麼?
  
  那個交換學生關他什麼事!可憐她獨自在異鄉,這樣的人台灣少嗎?她是特別的,他冠世傑二十多年裡沒見過特別的女人嗎?又不是驚艷的女人,甚至連成熟的韻味都還沒有。他不是她的任何人,沒必要關心,沒必要牽掛。
  
  該死的,可他還是來了。父親的一句戲言:雷鑫有可能喜歡上她時,他慌不迭地就追到這裡,真的看到雷鑫坐在那裡等,他臉不紅地對雷鑫說要注意自已的形像,不要因為衝動而毀了自已的事業。他呢,他就不要注意嗎,他的緋聞可是比雷鑫的要有價值得太多了。
  
  一個不起眼的大陸生,就因為身份特殊,就值得他這樣關注嗎?
  
  一個倩影出現在圖書館前。冠世傑突地覺得心一窒。圖書館的台階上,容妍捧著一疊書,蹦蹦跳跳地走了下來。嘴邊噙著一絲笑意,邊走邊翻看著手中的書。風把頭髮吹起,遮住了她的眼睛。她柔柔撫開,眼睛也沒捨得從書中移開。米色的連衫毛裙裹著窈窕的身子,老天,他覺得自已也像她看著那本書,移不開眼睛。
  
  一本書從手邊滑落,容妍沒有發覺,直直地往前走著。
  
  冠世傑想都沒想,打開車門,撿起書。「那位同學!」他叫著,語音有一絲顫動。
  
  她身子一僵,沒有回頭。
  
  「穿米色衣服的同學,你的書掉了。」
  
  容妍頭也沒回,自顧地往前走著。這種遊戲以前不知讓她上過幾次當呢,只要一回頭,迎面而來不知是什麼惡作劇。
  
  冠世傑大步追上去,攔住她的去路,「是你的書嗎?」她比在醫學院的那天晚上,氣色好了一點,他不禁有點欣慰。
  
  真是自已的書。容妍靦腆地一笑,接過書,「謝謝你!」
  
  冠世傑感到心像要跳出嗓子眼了。
  
  他等著她看向他的臉,然後說,「先生,我們是不是見過?」接著,他會說起那晚的事,再接著象熟悉的人一樣閒聊問她寒假如何安排、獨自在台灣孤單不孤單,一起在校園內散個步,最好,帶她去吃個晚餐。最後,發現她只是個街上一抓一大把的那種小女生,他是一時良心發現,做了件善事。
  
  容妍輕輕地吹去書上的灰塵,重新把書整理好,微微欠身「再見!」,轉身彎向一邊的文學院前的醉月湖。
  
  自始至終,她根本都沒抬一下眼。
  
  自嘲慢慢在俊容蕩漾開來。原來什麼事都沒有發生,是他一個人太久,才把新出現的小女生當作什麼了吧!
  
  也許該找個女友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9
發表於 2014-11-27 22:21:29 |只看該作者
  十二,上弦月(上)
  
  都說快樂的日子很短暫,真的不假。不然,怎麼一眨眼校園中又開始人群簇簇,屬於容妍一個人的學院沒有了。她也算是個老生,選學科,算學分,買書、配資料,依然獨行俠一個。別的人都忙了起來,沒有人再把興趣放在她身上。
  
  容妍樂得自在。可惜企業管理不是喜愛的專業,導師們講的搖頭晃腦,她也入不了神。
  
  多的是發呆的時間。北大與台大提供的獎學金,讓她可以過得非常瀟灑,何況她也沒什麼機會用錢。許多同學都找著了打工機會,她不敢有那樣的打算。誰敢要一個大陸生打工,不怕帶顆炸彈嗎?常攬鏡自照,是不是一幅間諜的模樣?
  
  天很藍,學院裡的杜鵑花開了,濃郁的花香把人的目光情不自禁吸引住。教授的《世界金融史》猶如天書,如何與窗外美麗的春光相比?
  
  真想去遠足。
  
  「容妍同學,容妍同學。」一聲急喝喚回走神的她。來台灣這麼久,好像是第一次有人在課堂上叫她的名字,感覺象喊錯了人,大大的眼中盛滿疑問。
  
  教授一張拍克臉面無表情,有人打斷他上課真討厭。他指指窗外,「有人找!」
  
  容妍狐疑地收起課本,走出教室。走廊上,一位有著陰柔而又俊秀面容的男子,微笑帶點好奇地看著她。
  
  「啊!」容妍發出一聲驚叫,狂喜地撲上前,埋首於他的懷中,緊緊環住他的腰。
  
  男子有點意外,雙手高舉,有點無措。但隨即他感到胸前潮濕一片,只見懷中的身軀急速顫抖,卻聽不到一聲抽泣。明瞭這可能是他鄉遇故人,一時情難自已。憐愛地拍拍懷中瘦弱的雙肩,笑著說:「        我的緋聞已經夠多了,不在意再多一條。可是你願意成為頭版頭條嗎?」
  
  多日的壓抑,數不清的委屈,在聽到熟悉的鄉音時,一傾而盡。容妍抬起淚水縱橫的臉,哭得直抽氣,「我認識你的,你是肖白,中國很出名的偶像歌手。去年暑假,本來和同學約好去看你的演唱會,卻匆匆去了北京。不……不是因為……你是肖白,而是……你是我來台灣之後見到的第一個大陸人。」
  
  「嗯嗯,我知道你不是我的粉絲。」肖白俏皮地眨眨眼。
  
  容妍噙淚急忙搖頭,「不,不,我喜歡聽你的歌,是你的粉絲。但是……反正我見到你,就是很高興。」她又是興奮,又是激動,語無倫次地無法說清自已的心情,急得淚不能止。驀地看到他的真絲襯衫上一片潮濕,羞怯地想去拭,又覺得不好,忙縮回手,連連道歉,一張小臉,紅成烤蝦。但仍然狂喜大過一切,不顧一切地緊緊抓著他的衣衫,生怕他會突然消失。
  
  「你……你怎麼會來台灣?你怎麼會認識我?」一連串的問題,把肖白逗笑了。
  
  察覺到教室的窗戶前一下冒出許多腦袋,肖白拉著她走下樓梯。
  
  「明天是元宵節,中央台視台與台灣的華語電視台在國父紀念館舉辦一場團圓歌會。某人的媽媽聽說了,千里迢迢找到導演,請我們帶幾件衣衫和食品給某人。而我一直想參觀台大的校園。於是,就自告奮勇地過來了。沒想到,卻看到一個淚人兒。」在一個陌生的環境,肖白也不覺放鬆開來,玩興大起,輕輕地刮了下容妍的鼻子。
  
  「真的嗎?真的嗎?」容妍兩眼晶亮,攀住肖白的胳膊,簡直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我媽媽她好嗎?大陸好不好?現在冷不冷?告訴我,告訴我。」
  
  「STOP!」肖白舉起手,「先回答哪個呢?」
  
  「隨便,你說,你說。知道嗎?我好想好想大陸,好想好想家。」她嘴唇輕抿,剛剛止住的淚又在眼中打轉了。「肖白,這裡是台灣,與大陸隔著海峽,還隔著……」她低啞地喃喃訴說從不啟口的心情。
  
  因為肖白是從大陸過來的,他帶來了媽媽的禮物,這一切,容妍就覺得無比親切。孤獨太久,積在心底的話,她終於能一吐為快。
  
  是因為杜鵑花的緣故,還是因為身邊這位小女生不帶任何目的的信任,肖白一改偶像歌手的冷酷,溫和如鄰家大哥,寵溺地撫摸著容妍的頭髮,懂她獨自在台灣的苦衷。「那好吧,我就一件一件地說給你聽。」
  
  學院中來來往往的學生詫異地看著大陸生難得一見的興奮撒嬌模樣。與一個帥氣的男子手挽手走過,真是養眼。那男子有點面熟,一臉寵溺、憐愛,大陸生喋喋不休說個不停,秀麗的容顏,閃亮的眼睛。
  
  她戀愛了?
  
  除了鏡頭中,肖白從沒有與一個女生牽手散過步。微風、陽光,椰林大道,肖白不覺自已都陶醉了。
  
  看到肖白從車上搬下大大的行李箱,看到媽媽的便箋、設計的衣服、還有一包包隔山過海帶來的食品,容妍再次洪水氾濫,伏在肖白的肩上泣不成聲。
  
  肖白的衣衫上已經沒有幾處干了,他對天輕歎,打開車門,算了,拎起容妍,塞進車中,去酒店團聚去了。
  
  車上,一雙大眼眨都不眨地看著街景,時不時發出一聲驚歎。
  
  「容妍,怎麼我覺得你像是初進大觀園?」肖白理理衣領,驚訝地問。
  
  閃亮的眼神立刻黯淡,「來時是雨天,匆匆而過。進台大後,我今天是初次上街。」
  
  「老天,你是上學,還是坐牢?」肖白真是不敢置信,「你們大學生不是有聯誼、聯歡嗎?」
  
  苦笑地撇撇嘴,揚起一張淚痕未乾的臉,「那是台灣大學生的大學生涯,我是大陸生。不談這些,好不好?我可是第一次見到國內的大明星,而且是肖白啊,要是同學們知道,一定會羨慕死我。我和你去酒店,會不會給你添麻煩?」
  
  「有麻煩也在台灣,又帶不到大陸。」肖白拭去她眼角的淚,有點不捨,「為什麼要進台大呢?」
  
  「我是北大與台大的交換生,微機抽取的幸運兒,棄文學讀外企管。我們這一批共有十個,我獨留台大,輔仁一個,東吳一個……」
  
  肖白無言地點點頭,輕輕攬住她,懂了,國家外交的自欺欺人。若在國內,這樣的女生該怎樣活潑、快樂,而不是小心謹慎得像個小媳婦。
  
  容妍低下頭,兩手不安地揉搓著,「在台灣,我沒有在人前哭過。今天,突然看到你,就像從天而降似的,又帶著禮物,我興奮到極點,才那樣,也害你衣衫都遭殃。」
  
  手指觸摸到小女生胳膊的纖細,肖白沒有應聲,「台灣的飯是不是很難吃?」
  
  難吃,不知道,她沒吃過台灣當地的什麼食品。對吃,早就沒有了興趣,只要不餓,什麼都可以的。容妍側過頭,「好想回家呀!還有三年半,一切就會過去了。」
  
  肖白心痛地微閉上眼,擁緊她,「不是沒看過明星嗎?今天,我要讓你見到國內許多許多的大腕,想合影、想簽名都可以。我還會送你我的最新專輯。在台灣的這十天,把我當作家人,可以撒嬌,可以蠻橫,可以耍小性子,但是要笑,要把心裡的話大聲喊出來。」
  
  容妍目不轉睛地看著肖白,一滴淚在眼中轉了又轉,眼一紅,撲進肖白的懷中,天,襯衫又濕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20
發表於 2014-11-27 22:21:44 |只看該作者
  十三,上弦月(下)
  
  正月十五,元宵佳節,國父紀念館燈火輝煌。兩岸三地明星雲集,盛況空前,滿目繽紛華彩禮服。可能意義不同以往的商業演出,明星無不賣力。
  
  紀念館中座無虛席。
  
  貴賓席上,冠世傑目不斜視,優雅高貴的儀容已引起觀眾席上許多女士的指指點點。他不屑地微閉上眼,若不是因為是華語電視台主辦,他怎可能呆在這沸騰的地方忍受三四個小時。韋娜作為台灣的主持,大膽潑辣的颱風不時引起全場的哄笑。她一邊和大陸的主持談笑著,一邊嫵媚的眼睛情意綿長地掃向冠世傑。他俊眉微皺,不悅地轉開視線,忽然,他的目光停滯了。
  
  貴賓席的角落上竟然坐著她----大陸生。長髮束成馬尾,高懸在腦後,米黃的毛衣,米黃的長褲,一張小臉興奮地閃亮,大眼睛都是笑意,整個人青春靚麗,活力四射。
  
  這又是她的另一面?
  
  感染了她的好心情,他煩悶的情緒象被一陣風吹走了。
  
  舞台上換上一位大陸當紅歌星,流暢的音樂,動感的歌聲,時尚的舞步,把場上掀起一個高潮,許多人都站了起來。她也跟著舉起了螢光棒,身子一直晃動著,那歌星驀然回首,對她一臉的陽光,揮手致意。場內和聲一片。冠世傑無由地有點惱怒。
  
  音樂慢慢消失,餘音鳧鳧,掌聲如雷般響起。歌星一次次謝幕,走下舞台。
  
  冠世傑憤怒地瞇著眼,寒眸一片冰光,遠遠地凝望著她。她仍陷在快樂中,笑容滿面一直保持到晚會結束。觀眾退場差不多,她還沒有離開座位。晚會好看得讓她流連忘返嗎?還是因為別的?冠世傑都快抓狂了。
  
  那是誰?雷鑫?
  
  挪動的人群中,雷鑫意外地看著容妍,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他走近她,「真巧啊!你也來看演出的嗎?」
  
  容妍防備地退到旁邊的座,求救地看向後台。肖白還沒有來。
  
  等不到她的回應,雷鑫溫和地提醒,「你不記得我嗎?我是……」
  
  「我知道,你是主播先生。」
  
  她不知道該和他講什麼,抱歉一笑。
  
  「我叫雷鑫,給你留了聯繫地址,看了嗎?」細聲問,怕嚇著她似的。
  
  已經有許多觀眾看向了這邊。
  
  容妍低下眼睛,咬緊下唇,「對不起,我弄丟了。請問你還有什麼要採訪的嗎?」
  
  雷鑫自嘲一笑,有些落莫,「我曾經想到你可能沒有看到,所以才沒有給我電話。我在台大外面等過你許多天,可惜一直沒有看到你出來。但真是好奇怪,在我灰心時,你卻出現了。」
  
  容妍驚愕地瞪大眼看著他,看見他臉部的輪廓清晰而又堅硬。他為什麼要對她說這些?「我……不出校園的。」
  
  「為什麼?怕迷路嗎?」四周聚過來的目光越來越灼熱,雷鑫壓低了聲音,「五月時,我有個休假。去屏東吧!那裡有山、有海、有花,有你想看的一切,跟我去!」
  
  這句不是問句,而是決定。
  
  「呃?」她怔了。
  
  「就是突然而來的一種念頭,」他匆匆點點頭,「不要害怕,只是……」無法解釋這樣的舉止,「到屏東後,我會一點一點告訴你的。要來啊!」揮揮手,不敢停留,他戀戀戀不捨而去。
  
  容妍呆在座位上。
  
  死一般的沉默,一切都令人窒息。冠世傑怒意已經不加掩飾。經過他面前的人自動地繞開,怕被波及。
  
  「容妍!」
  
  剛剛帶動全場的當紅歌星突然從後台出來,向她走去。她綻開了笑顏,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懷抱,手放進他的掌心,激動得說個不停,他溫柔地揉揉她的頭髮,牽著手相偕走向後台。
  
  冠世傑臉綠了,無名的火燃得熊熊的,該死的大陸生,不好好讀書,追什麼星?那個雷鑫,職業道德呢?居然以工作之便接近她,打聲招呼要說那麼久嗎?
  
  就那麼一個平凡的小女生,為何要一直撞見他的眼簾。有必要人人都像討好她似的?她哪裡可憐了?
  
  他氣惱地扭過頭,怒沖沖地往門外走去。門前,還不甘地回首,見鬼,那個大陸生到底叫個什麼,沒有人管她嗎?
  
  一個人迎著晚風向汽車走去,一種陌生的感覺瘋狂地席捲了他,酸酸的滋味澀不可言。他握緊了拳,狠狠地拍向車門,合上眼,從袋中摸出手機,打開通訊錄,翻到路曉。
  
  「世傑?」驚喜的聲音在電話的彼端響起。
  
  「對不起,這麼晚還要打擾你。」
  
  「沒有關係,再晚都沒有關係!」路曉屏住了呼吸,等待著。
  
  「我有件事想麻煩你下。」他停了一下,無力地淡笑。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5-28 21:30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