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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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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丁墨]慈悲城(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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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7 12:16:42 |只看該作者
30、小狗

      周亞澤仰面躺著,看著女人可愛的粉嫩幽深,在眼前起伏搖擺。
  
  他看不到Sweet的動作,卻能清晰感受到那小小尖尖的舌頭,迅速的打圈舔舐。偶爾一個深喉,他舒服的瞇起眼,獎勵般的一口含住那肉呼呼的粉嫩,便感覺到她像一條滑溜溜的蛇扭動,想要與他含得更深、纏的更緊……
  
  周亞澤嘴裡吃夠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翻身就把Sweet放倒在床上。
  
  床頭的手機卻在這時響了,周亞澤腰身一僵。
  
  Sweet抓起枕頭就砸過去,周亞澤冷冷看她一眼,伸手一擋。
  
  他神色嚴厲,一隻大手卻也安撫似的在她身上遊走;另一隻手接起電話。
  
  「我是。」他的手忽然停住,「明白了,多謝。」
  
  他推開她,翻身下床,光著身子就往門外沖。
  
  「怎麼回事!」Sweet氣得抓起他的褲子扔過去。
  
  房門外是一條窄窄的過道,船舷外,碧綠的江水在陽光下如碎金,緩緩起伏流淌。
  
  周亞澤站了只幾秒鐘,心頭已有了計策。
  
  剛剛是警局的人通風報信——有匿名電話檢舉遊船藏毒,緝毒大隊聯合水警,已經出發了。
  
  這令周亞澤心生怒火——爺爺我一直不沾毒品,一分錢沒撈到過,現在竟然還被懷疑藏毒?
  
  可轉念一想,他又覺得不對勁。遊船招待的都是富人,上船有安檢,但不會那麼徹底。萬一是丁珩這孫子找人帶毒上船……
  
  他叫來船上保鏢和船員,秘密吩咐一番。
  
  金碧輝煌的娛樂艙很熱鬧,約莫二十多個衣衫華貴的遊客,有熟人也有眼生的。
  
  大部分人在賭台前玩得興起;還有的坐在旁邊沙發雅座,跟穿泳裝的窈窕美女喝酒。
  
  周亞澤走進去,在角落坐下。他仔細看了一圈,暫時沒發現明顯異樣。
  
  正在這時,船身忽然急停!然後是一聲尖銳悠長的喇叭聲。
  
  「啊!」所有人東倒西歪,驚呼出聲。周亞澤冷冷注視著他們,不放過任何一個人的表情。
  
  「搞什麼!」有人怒罵道。
  
  「沒事沒事!」經理立刻衝上來,笑道,「是水警巡檢,一會兒就好。」
  
  話音剛落,艙門口走進來幾個男人。領頭一人低喝一聲:「都站好!我們是警察!現在懷疑有人私運毒品!我們要徹底搜查這艘船!」
  
  眾人全都愣住了。
  
  有人不把這些警察放在眼裡,轉頭朝經理罵道:「怎麼回事?你們還要不要做生意!」
  
  「抱歉抱歉……」經理打著哈哈。
  
  可那些便衣警察才不管三七二十一,讓所有人男女分開列隊站好,開始一個個搜查。
  
  周亞澤注意到,兩個皮膚黝黑、中等個頭的男子,慢慢退到人群最後面。他心中冷笑一聲,抬頭與那警察頭目交換了個眼色,然後不動聲色的靠過去。
  
  「別動!」
  
  當警察逐漸逼近時,其中一名男子暴喝一聲,竟然從腰間拔出槍,瞄準警察。另外一人則將身旁手提箱抱在懷裡,靠近那名男子。
  
  遊客們驚慌呼喝一片,警察們神色一震。
  
  「操你媽!」周亞澤哪裡會怕?厲喝一聲,從後面狠狠一腳踢在那名男子膝蓋,只痛得他一下子摔在地上,手槍脫手!警察們見狀立刻圍上來,將兩人制服。
  
  「敢在老子船上鬧事!」周亞澤一把奪過那人的手提箱,又是幾腳,重重踩在那兩人要害,只痛得兩人滿地打滾哀嚎。
  
  他這才停下,遞給經理一個眼色。經理忙笑著對所有賓客道:「抱歉抱歉,驚擾各位,今晚各位的消費,我們包了,大家繼續玩,沒事。」
  
  幾名「警察」押著兩名男子,跟周亞澤到了無人貨倉,問:「老大,怎麼辦?」
  
  周亞澤站在貨倉門口,轉頭看一眼江面,遠遠已經可以望見一艘快艇筆直的開過來——毫無疑問是真正的緝毒大隊。
  
  他掏出手機。
  
  「老大,出事了。」他簡短的把經過跟陳北堯說了一遍。
  
  「十幾公斤海洛因……」他舔了舔下唇。
  
  電話那頭的陳北堯沉默片刻,道:「人帶回來,貨倒進江裡。」
  
  周亞澤一愣:「這些貨起碼幾千萬……」
  
  「倒掉!」
  
  掛了電話,周亞澤劃破皮箱。看著滿滿的白磚,他咬牙拿匕首重重劃開,手一揚,全部倒進江裡。
  
  緝毒大隊來得很快,也走得很快。
  
  遊客都是有頭有臉的人,沒有多說什麼。警察們也沒有多問,臨走時,遊船經理追上去,往帶隊的幾個人手裡塞了東西。
  
  忙完這一切,周亞澤沉著臉靠在甲板抽煙。
  
  是誰想整他們?他心頭一股邪火越來越盛。
  
  忽聽身後一個有點耳熟的聲音道:「亞澤哥!」
  
  他轉頭一看,笑了:「小夜子!今天玩得開心嗎?」看到林夜身邊的男人,他裝模做樣的一愣:「這是……」
  
  林夜把蕈的胳膊一挽:「我男朋友,蕈。」
  
  蕈微微一笑,雙眸如月芽,極深極亮。
  
  周亞澤一愣,點點頭,沒說話。
  
  林夜的手搭上周亞澤肩膀,聲音甜軟:「亞澤哥,那些真的是來查毒品的?你不是不碰這個嗎?」
  
  周亞澤哼了一聲:「老子當然沒碰……」轉頭看到蕈好奇的望著自己,他的聲音猛的剎住,轉而漫不經心的笑道:「你們玩開心點,消費記在我頭上。」
  
  「別走啊亞澤哥,急什麼!」林夜伸手想拉他。
  
  「急著搞女人,別跟過來。」
  
  周亞澤走後,林夜看向蕈:「怎麼樣?我說周亞澤陳北堯他們很正直,從來不碰毒品的。」
  
  蕈笑笑,露出兩顆小虎牙。他抬手摸摸她的頭:「夜,你好可愛。」
  
  當晚周亞澤就坐快艇,押著兩個過江龍先行下了遊船。
  
  陳北堯趕到時,周亞澤正關了車庫門在聽男高音。陳北堯也懶得進去,問:「雲南佬?」
  
  周亞澤瞪大眼:「老大你真神了,我問了半個小時才問出來。」
  
  陳北堯淡笑道:「你忘了?半個月前,我們拒絕了雲南達瀝集團的合作協議。」
  
  周亞澤想了想,還真有這麼回事。
  
  雲南達瀝是個房地產開發集團,上個月派了人來。想從本省水路運貨,給予的報酬非常豐厚;還希望陳北堯周亞澤能夠照看他們將來在霖市的生意。
  
  周亞澤跟雲南那邊一打聽,這個達瀝竟然有可能跟西南邊境最大的販毒集團有聯繫。陳北堯當時就婉拒了對方的合作協議。
  
  難道他們打不通關係,索性自己開始跑運輸了?
  
  竟然不知道強龍不壓地頭蛇的道理?
  
  周亞澤把煙頭一丟,摩拳擦掌又要走進車庫。陳北堯將他一攔:「貨已經丟了,他們損失也大。人還給他們,讓他們今後不要過界。」
  
  周亞澤只得點頭。又道:「知道誰匿名舉報嗎?」
  
  陳北堯點了根煙,頭也不抬的道:「不是雲南佬的對頭,就是我們的對頭。」
  
  慕善並不知道陳北堯遇到了麻煩。這天正逢週末,她站在商場頂層兒童服裝區,只覺得陳北堯擅自給她安排的週末活動,又無奈又心疼。
  
  八個小不點,正站在她面前,怯生生望著她。
  
  大的不過十來歲,差不多齊她的腰高;小的才六七歲。孩子們全穿著乾淨的半舊的校服,個個瘦瘦巴巴、面有菜色,巴巴望著她,不敢出聲。
  
  這是陳北堯資助的希望小學優秀貧困學生代表。慕善現在才知道,每年陳北堯的公司都會安排這些優秀生在國內玩一趟做獎勵。
  
  今年正好安排來霖市,陳北堯讓她帶孩子們玩。今天的任務,是給小朋友們買衣服。
  
  以前慕善看希望工程的宣傳圖片,只覺得這些孩子的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都令人心神震撼。
  
  他們與城市孩子有很大不同。他們的目光非常純淨,沒有一點嬌氣、浮躁,卻帶著城裡孩子沒有的老成的愁容。
  
  他們那個年紀不該有的,極懂事的愁容。
  
  儘管不是很擅長和孩子相處,她看到他們,也沒辦法不心疼。
  
  「我叫慕善。」她在一個孩子面前蹲下來,聲音柔和笑容親切,「你叫什麼名字?」
  
  一一問過名字,又向孩子們說了今天的行程。最小的那個一年級的孩子,已經忍不住靠過來,細細小小的胳膊抓著她的裙子,努力仰著頭,幾乎都要向後栽倒,只為對慕善露出甜甜的笑。
  
  慕善心頭一軟,把那孩子抱起來。
  
  商場人很多,兩個保鏢隔了幾步跟在身後,樓梯口還留了兩個保鏢。慕善抱著牽著孩子們往運動區走。
  
  剛逛了幾家店,狹窄的走道上,迎面走來幾十個戴著同樣顏色的帽子、操外地口音的遊客。
  
  慕善讓孩子們站在道旁,等他們先走。誰料遊客中忽然衝出來兩個高大的少年,嬉笑著重重撞過來。
  
  慕善躲閃不及,連忙護著懷裡的孩子。身後的保鏢一個箭步衝上來,可還是晚了一步——慕善的胳膊重重撞在一旁收銀台的玻璃上,疼得她絲絲喘氣。
  
  兩個保鏢冷著臉抓住那兩個少年,旅遊團的導遊見勢不妙,連忙衝過來道歉。遊客中也有人出聲喝止保鏢。慕善把懷裡孩子一放,低頭看到肘部紅了一片,傷口不大,但在流血。她抬頭一看,兩個少年不過十幾歲的半大孩子,對保鏢道:「算了。」
  
  旅遊團的人吵吵鬧鬧的過去了,一個保鏢立刻去樓下買藥。慕善長舒一口氣,目光掃過有些驚懼的孩子們,笑道:「沒事……」
  
  她的聲音僵住。
  
  一、二、三、四、五、六、七……少了一個!
  
  「小褲衩呢?」她記得那個七歲小男孩。
  
  站在她腳邊的孩子把她的胳膊一拉:「慕阿姨,剛才有個阿姨把褲衩哥哥抱走了。」
  
  慕善臉色一變。
  
  她轉頭對另一個保鏢道:「你叫一個人立刻去商場保安看監控錄像;其他人馬上在這一層找。」
  
  保鏢點點頭,立刻掏出手機。
  
  打完電話,司機上來把其他孩子先接了下去。慕善和保鏢在附近一起尋找。可找了有十多分鐘,也沒有蹤跡。
  
  正沮喪時,保鏢問:「我給老闆打個電話,再想辦法?」
  
  慕善點頭,心定了些。人命關天,陳北堯神通廣大,一定能找到孩子。
  
  保鏢正要撥號,慕善忽然抬手阻止。
  
  她竟然隱約聽到了孩子的哭聲。
  
  「在那邊!」她朝拐角處跑去。
  
  剛拐了彎,前方是一片空空的過道。慕善和保鏢同時愣住。
  
  他們都沒料到,會在喧嘩商場偏僻安靜的角落,看到這樣的一幕。
  
  這一幕簡直就像童話。
  
  燈光明亮如流水傾瀉、大理石地板熠熠生輝。
  
  矮矮小小的男孩,穿著洗得發白的舊校服,在這寬敞的空間顯得格外瘦弱無助。那雙大眼眶全是淚水,哭得抽抽搭搭鼻頭通紅,一臉可憐巴巴的委屈無措。
  
  一個高大的男人,蹲在小男孩面前。
  
  那人還穿著軍綠色的襯衣和迷彩褲,襯得麥色的臉,有一種陽光般的英俊柔和。黑色的短髮,垂在他的前額,在燈光下有緩緩流動的光澤。
  
  稜角分明的側臉上,長眉飛揚、眼眸彎彎,彷彿永遠含著無所顧忌的笑意。而修長的大手,竟然拿著一塊雪白的手帕,靠近小男孩的臉,一點點為他擦去淚水。
  
  他用一種很溫柔很安靜的聲音問:「我叫蕈。Boy,你的家在哪裡?你的媽媽呢?我送你回去。」
  
  小褲衩怔怔看著他。即使這樣的幼齡,也能感覺到男人的溫和善意。他立刻緊緊抓住男人的褲腿,破涕為笑。
  
  那是個天使般的笑容,純淨得不可思議。
  
  男人沉默片刻,似乎因為男孩的依賴而有片刻失神。
  
  然後,他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他一把將小褲衩舉起來,放在自己肩頭:「走,蕈帶你去找媽媽。」
  
  他一轉身,就和慕善正面對上。
  
  慕善目露感激。
  
  他粲然一笑。
  
  「Hi,慕小姐。」
  
  慕善抬頭看著因為高高在上而有些愉悅的小褲衩:「發生什麼事了?」
  
  小褲衩咬著下唇,神色有點驚惶,不做聲。
  
  蕈一臉恍然大悟:「原來是你弄丟了孩子?剛剛有個女人抱著他,他一直哭。我問她怎麼回事,她丟下孩子走了。」
  
  慕善有些愧疚,抬手接過孩子,對蕈道:「謝謝你。我帶他走了。」
  
  「先給他洗洗手呀。」蕈也抱著小褲衩的腰,微笑著不鬆手,「剛才他摔倒在地上,可憐的傢伙。」
  
  慕善低頭一看,小褲衩的雙手果然全是灰黑。
  
  最近的盥洗室就在拐角處,因為偏僻,竟然沒有一個人經過。
  
  只有一個入口,保鏢看了一眼,就站在外邊走道裡等。
  
  小褲衩極為依賴蕈,一直抓著他的手不肯鬆開。蕈毫不在意,將頭埋在小褲衩肚子上狠狠蹭了蹭,只蹭得小褲衩咯咯直笑。
  
  然後他將小褲衩抱起,放在洗手池上。
  
  水流衝下,蕈抓著孩子的手,細長的眸溫溫柔柔,耐心的一點點搓洗。等終於洗得乾乾淨淨,孩子也笑了:「我要尿尿!」
  
  這回他沒拉著蕈,自己衝進了廁所。
  
  慕善一直在邊上看著,只覺得蕈跟孩子相處的畫面簡直像一大一小兩個天使。她笑道:「今天真是謝謝你了。」
  
  蕈卻一臉認真:「你應該更小心一些,不讓孩子受傷害。」
  
  慕善鄭重點頭。
  
  他「咦」了一聲,忽然抓住她的胳膊:「你受傷了。」
  
  「沒事。」慕善不在意。
  
  「至少沖一下。否則會感染的,我的小姐!」他像對待小褲衩一樣,將她的手臂送到水龍頭下。
  
  冰冷的水流衝下來,令傷口隱隱生疼。他麥色的五指毫不避嫌的緊扣她的肘部,令慕善略微有些尷尬。
  
  「你鬆手吧,我自己可以。」
  
  他像是沒聽見,還是扣得緊緊的。
  
  慕善一抬頭,就看到鏡中的男人盯著自己的側臉。因為盥洗台空間不大,他又抓著她的手,半個身體幾乎都靠過來,他另一隻手往盥洗台上一摁,竟是將她虛虛圈在懷裡。
  
  見慕善也望著他,他雙眼一亮。
  
  「你真的很漂亮。」
  
  「謝謝,你先讓開。」慕善皺眉。
  
  「要不要試試跟我接吻?我的技術很好。」他鬆開她的手,語氣很認真的問道,臉慢慢湊近。慕善幾乎立刻往後一閃,卻靠在他的肩膀上。
  
  他身上,有一種淡淡的陌生的香味。
  
  「不要。」她臉色冷下來。
  
  他似乎有些惱怒的看著她,「泰國很多女孩喜歡跟我接吻。」
  
  慕善覺得這個外國人的腦子跟自己不同:「我沒興趣。」
  
  「親一下又不會死。」他竟然伸出舌頭,像小動物一樣舔了舔嘴唇,彷彿這樣就會誘惑她。
  
  「親一下你會死。」慕善簡直沒辦法跟他溝通,一把將他推開。
  
  他身子往後一靠,順勢倚在牆壁上。
  
  「好吧。」他抬手摸摸頭,有點意外又有點尷尬的樣子,「我以為你會喜歡。對不起。」
  
  正在這時,慕善手機卻響了。她低頭一看,是陳北堯。
  
  立刻接起。
  
  「沒事吧?」陳北堯略顯冷清的聲音傳來。
  
  「嗯。」慕善心中一定,「沒事了。剛才一個孩子走丟了,找了回來。」
  
  他沉默片刻,道:「你辛苦了。」
  
  慕善心頭微酸微甜,低低「嗯」了一聲:「我一會兒就回來。」
  
  忽的胳膊被人一拉,肘部一陣酥麻。
  
  她聲音一滯,轉頭一看——
  
  蕈竟然抓住了她的胳膊……在舔!
  
  麥色的臉緊貼著她的皮膚,有力的舌頭沿著傷口,極細緻極耐心的輕輕舔舐。那點殘留的血跡,轉眼被他舔得乾乾淨淨!見到慕善轉頭,他抬起頭,彎眉一笑,深琥珀色瞳仁像寶石般純淨透徹。
  
  他怎麼這樣!
  
  慕善大怒,用力一抽手,沒抽動。
  
  那頭的陳北堯自然察覺異樣,聲音一冷:「怎麼了?」
  
  慕善被小狗般濕濕軟軟的舌頭添得百爪撓心。
  
  她實在不想因為這個無賴讓陳北堯跟泰國人結仇。裝作沒事兒似的平靜道:「沒事,我現在就帶孩子回來。」
  
  而蕈似乎篤定她不會戳穿,又滑又熱的舌頭在她的胳膊舔得更歡!
  
  慕善忍了又忍,掛了電話正要發火,肘部卻猛的刺痛難當!
  
  蕈竟然咬了她一口!
  
  她一抬頭,就看到他麥色的臉上全是笑意,雪白的牙齒還咬在她的皮肉上,細長的眸中竟然有幾分不知死活的得意!
  
  她抓起手提包重重朝他腦袋砸上去!
  
  包裡還有她剛買的兩本書,只砸的蕈原地一晃,終於鬆開了她的手。
  
  她抬起胳膊一看——沒破皮,卻留下一圈深深的鮮紅齒印!
  
  「你怎麼咬人!」她怒道。
  
  蕈抬手擦了擦嘴角,長眸格外晶亮,一臉無辜的坦然:「唾液可以消毒。可你好嫩……」他的笑容有點壞,「我沒忍住。」
  
  慕善簡直無語。
  
  門一響,孩子走了出來。慕善拉著他,轉身就走,看都不看留在原地一臉笑容的蕈。
  
  晚上回到家,慕善重重洗了好幾遍,才覺得手上沒了蕈的口水和他那種奇特的香味。穿上睡衣走進臥室,就看到陳北堯靠坐在床邊,沉著眸望著她。
  
  她知道這是等她親口匯報呢。白天差點把孩子丟了,她也心有餘悸。等她走近床邊,陳北堯一把將她拉進懷裡,埋首在她肩窩。
  
  於是她開始仔細將今天的經歷。講到蕈出現的時候,陳北堯動作一頓,又繼續。
  
  慕善知道今天蕈正好出現有點蹊蹺。但她提了蕈,陳北堯自然會查,不需要再多嘴。
  
  至於被蕈咬的那一口,還是算了。
  
  忽的手腕一緊,便聽到陳北堯淡淡的聲音傳來:「誰咬的?」
  
  慕善身子一僵,回頭便看到陳北堯英俊的臉沉靜如水,看不出半點表情。
  
  可她知道,這才是他最可怕的表情。
  
  她循著他的視線低頭,看到自己胳膊上淡淡的一拳齒痕。
  
  他抓得很緊,眸色又冷又暗。
  
  「孩子。」慕善望著他,肯定的道,「孩子咬的。」
  
  陳北堯的手勁這才慢慢鬆了,眸色也明顯緩和。他微蹙眉頭:「疼不疼?」
  
  慕善老實答:「還好。」
  
  陳北堯默了片刻,淡道:「嗯。你咬的比這個重多了。」
  
  慕善又羞又窘,卻被他一個翻身緊緊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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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懵懂

      「香港天氣如何?」清潤柔和的嗓音,像清風拂過慕善的耳際。
  
  「不錯。」慕善望著窗外高樓林立,忽然覺得,這個城市看起來不像之前那麼枯燥了。
  
  「明晚什麼安排?」他淡淡的問。
  
  慕善幾乎可以想像,他拿著手機望著窗外,長眉舒展、神色清冷的模樣。
  
  「也許去逛逛。」她答道。
  
  「我來接你,八點落地,等我。」
  
  「……好。」
  
  掛了電話,慕善離開窗戶,走回會議大廳。
  
  足以容納三百人的會議廳已經坐滿。前方主席台上,一個高大的美國男人,正用英語演講,神態輕鬆,語言風趣,時不時引起陣陣笑聲。
  
  慕善回到後排的位置坐下,很快被熱烈的氛圍吸引。
  
  這是國際知名管理協會,在香港舉辦的咨詢行業年會。全球頂尖公司都派代表參加。而她的公司作為唯一一家成立不到兩年的本土公司,受邀參加。
  
  這於她,是極大的肯定。
  
  會議安排了兩天,昨天是兩家歐洲公司做專題演講,慕善聽得受益匪淺,午飯晚飯更是跟同行熱烈討論,只覺得很多天沒這麼爽過。
  
  今天還是專題交流,不過她略有些緊張。
  
  幾分鐘後,她聽到主持人用英語愉悅的介紹到:「下面榮幸的邀請中國大陸創業代表,美麗的慕善小姐,介紹中國西南地區項目案例!」
  
  熱烈的掌聲響起,她大方站起來,款款走向主席台。
  
  在刺眼的燈光下站定那一刻,所有人的臉變成同樣白花花的一片。會場安靜下來,慕善耳邊,卻奇異的響起陳北堯低沉的嗓音:「我來接你,等我。」
  
  她心頭大定,深吸一口氣,微笑著開始演講。
  
  晚餐安排在酒店自助餐廳。慕善端著餐盤,一路不少人跟她打招呼。
  
  「Hi,慕。」
  
  她含笑一一結識,等端著餐盤找了個角落坐下時,腿都站酸了。
  
  同桌的年輕同行吃著吃著,就開始熱烈的討論。慕善聽得認真,時不時插上一兩句,心裡有好笑——比她敬業的大有人在,她這幾個月很多時間都被陳北堯佔據,必須努力了。
  
  可是……她原定在香港玩一天,後天一早就回霖市。不過幾個小時的航班,他那麼忙,明晚卻要來接她。
  
  而她從接到電話那一刻起,竟然已經開始暗暗盼望。
  
  不經意間抬頭,忽的看到一抹頎長身影,從餐廳門口閃過。有點眼熟,可太匆忙,認不出來。
  
  晚上慕善跟同行們逛到九點多,不少人去了蘭桂坊,她直接回了酒店。
  
  她住在酒店的套房,兩個保鏢住在外間。洗了澡,她走到落地窗前擦頭髮。
  
  正下方地面是一片游泳池,平靜的池水在月色下呈現極安靜的深黑色。因為天氣陰冷,沒什麼人在游泳,只有池邊的躺椅上,隱約有一兩個人影。
  
  慕善淡淡收回目光,正要轉身,忽的一愣。
  
  她看到游泳池一角的路燈下,一個高大的男人靜靜站在那裡。隔得這麼遠,男人又低著頭,她看不清容貌。
  
  但那個男人無疑是極有存在感的——這麼冷的天,他卻赤著上身,只穿一條沙灘短褲。夜色中,模糊可見修韌的胸肌、修長的胳膊和結實的小腿。
  
  麥色的身軀,比她見過的任何男人都要野性。
  
  彷彿察覺到她的窺探,男人忽的仰起臉,朝上方看過來。
  
  慕善一愣。
  
  連五官輪廓都是模糊的,卻能清晰分辨出男人細長的眸彷彿盛滿星光,璀璨動人。
  
  彷彿能感覺到他渾身上下強烈的陽光氣息。
  
  蕈?
  
  那人又往燈下走了兩步。
  
  這回慕善看得清清楚楚,真的是蕈!
  
  她想也沒想,倒退數步,退出他可能的視線範圍。
  
  坐在床頭,慕善心情一沉。
  
  上次被蕈咬了一口後,她雖然沒告訴陳北堯,過了幾天,也隱約跟他提了提,覺得蕈這人不太可靠。
  
  後來卻傳來消息,蕈離開了大陸,回了泰國。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一次是湊巧,難道兩次也是?
  
  慕善拿起手機。
  
  「蕈在這裡。」她沉聲道。
  
  電話那頭的陳北堯微微一頓,立刻道:「你在哪裡?」
  
  「酒店。」
  
  「留在房間別動,我叫香港那邊加人手。」他沉聲道,「我搭下一班飛機過來。」
  
  「嗯。也許沒事,你別緊張。」
  
  他沉默片刻,聲音柔了幾分:「等我。」
  
  「……嗯。」
  
  掛了電話,慕善想,其實除了咬了她一口,蕈沒有其他可疑的地方。也許她通知陳北堯只是讓他徒勞奔波。
  
  但不知為何,這個漂亮的男人,甚至該說是大男孩,令她感到危險。
  
  她又貼著牆靠過去,悄悄探頭往下看。可幽靜的游泳池邊,哪裡還有那個高大的身影?
  
  過了幾分鐘,她聽到外間的保鏢在接電話。應該是陳北堯的人通知他們戒備。慕善心頭大定,索性打開電視。
  
  看了約莫半個小時,她起身喝水。
  
  忽然覺得不對勁。
  
  安靜,很安靜。
  
  她關掉電視的聲音,外間的保鏢果然沒有一點聲音。他們一般不會睡這麼早的。
  
  她往門口走了幾步,忽然聞到一種奇怪的氣味。
  
  像是血腥味,卻夾雜著一種淡淡的香氣。
  
  那是……蕈!
  
  彷彿為了印證她的猜測,明明緊鎖的房門,被悄無聲息的緩緩推開。
  
  燈光下,蕈直直站在門口。他還赤著上身,修長的手臂垂著,一隻手拿了把極薄極細的匕首,刀鋒一圈鮮紅的痕跡。
  
  看到她就站在離他不到幾步的位置,他燦然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齒。
  
  「Hi,慕小姐。」
  
  慕善越過透過他看出去,一眼就看到一名保鏢面朝下趴在沙發旁的地毯上,鮮血正緩緩從他的脖子向外滲透。
  
  「你殺了他們!」慕善實在沒辦法接受這個事實——兩個保鏢跟了她幾個月,雖然沉默寡言,卻也無微不至。他們的身手也是很好的。怎麼一眨眼就死在蕈的刀下?
  
  這個蕈簡直深不可測,他真的是泰國商人嗎?
  
  還是……殺手?
  
  彷彿察知她的憤怒和疑惑,蕈咧開嘴笑得更歡。他變戲法似的一晃手,兩把刀已不知蹤跡。然後他上前一步,一把將慕善抱起來,就扛上了肩膀。
  
  慕善沒有做徒勞的掙扎,安安靜靜待在他肩頭。這或許令他有些疑惑,笑道:「好乖。」
  
  「為什麼?」慕善慢慢道,「我不會反抗,可你至少要讓我知道為什麼。」
  
  他扛著她,踏過滿地血腥,笑嘻嘻的道:「親一下就告訴你。」
  
  慕善早有預謀,眼明手快,終於夠到進門處的花架,抓起一個花瓶就朝他頭上狠狠砸過去!
  
  沒有砸中!
  
  她的手腕一陣劇痛!
  
  他的後腦像是長了眼睛,五指如鐵鉗抓住她的手,痛得她一聲低呼。
  
  然後她的身子一滑,忽然失重——兩隻有力的的大手托住了她的臀,她竟然被蕈正面抱在懷裡。
  
  他看著她,細長的眸色有點陰寒。
  
  「麻煩!」他抱著她粗魯的往牆上一撞,毫不憐香惜玉,痛得慕善後背都要斷掉。
  
  不等她喘息,一隻大手緊緊卡住她的脖子,另一隻手鬆開,令她整個人懸空吊在那裡。他掐住她的手極重極痛,令她立刻喘不過起來。
  
  他卻從口袋裡摸出一個小小的玻璃瓶,笑了笑,仰頭喝了一大口。細長的眼危險的瞇起,一低頭,重重咬住她的唇。
  
  他的手同時鬆開她的脖子,轉而鉗住她的腰。慕善得到自由,不得不大口大口喘氣。可灌進嘴裡的,是他火熱的舌頭,和一股冰涼微甜的液體。慕善防備不及,也沒辦法防,嗆了一大口下去。
  
  他的舌頭狠狠在她的嘴裡舔了一遍,眸中露出笑意。這才重新將她舉起,扛上肩膀。
  
  那液體當然有問題,慕善只覺得頭越來越暈,周圍的景物一閃而過,卻什麼也看不清。只能隱約感覺到,他的身軀像是風一樣快速奔跑著。
  
  「為什麼……」她迷迷糊糊的問。
  
  他不答。
  
  過了一會兒,她覺得全身都輕飄飄的,可殘留的意識驅使她繼續不死心的問:「……為什麼?」
  
  似乎終於不耐煩,她聽到蕈有些不高興的答道:「吵死了。因為陳北堯擋了路——再不閉嘴我就強暴你。」
  
  慕善堅持追問,就是要對自己所處環境有個更清楚的認識,才能圖謀逃脫。她的目的達到,腦子一沉,陷入昏迷。
  
  不知過了多久,她感覺到一陣顛簸。她迷迷糊糊睜眼一看,只看到朦朧的夜色燈光。她聞到汽油味——自己好像坐在一輛車上。
  
  她有點想不起之前發生了什麼,只覺得頭疼得厲害。
  
  她緩緩轉頭,一愣。
  
  心頭大定。
  
  她看到陳北堯就模模糊糊的坐在自己身旁,原來她的頭一直靠在他堅實的肩膀上。察覺到她甦醒,他轉頭看著她,清俊的側臉慢慢浮現笑意。
  
  一如既往的溫柔。
  
  「北……北堯哥哥……」她忍不住抓住他的領口,往他懷裡鑽。他卻一動不動,沒有像往常那樣抱住她。她有點不高興,抬手圈住他的細腰,把頭深深埋在他懷裡蹭了又蹭。
  
  他這才終於有了反應,又說了句什麼,大手將她的臀一托,把她放到大腿上。
  
  她有些得意的想,才不要去管什麼道德觀,不管他是不是殺人放火呢!
  
  然後她的腦子一陣迷糊,陷入香甜的睡眠。
  
  陳北堯趕到事發酒店的時候,警察已經將房間封鎖。遠遠望進去,只見一地放肆的血泊屍首,卻沒有她的蹤跡。
  
  香港當地老大在電話中略帶歉意:「北堯,我的人趕到酒店的時候,人已經死了……」
  
  陳北堯掛了電話,雙手插在褲兜,站在房門外一動不動。身後一同趕來的周亞澤疑惑道:「監控錄像被人破壞,也沒有目擊證人。泰國人一向低調,不像他們的手法。」
  
  陳北堯又安安靜靜站了一會兒,一抬手,掀起封鎖條,目不斜視走進了房間。現場的警察看到他都是一愣,又沒人出聲喝止,他恍若未聞,逕直走向內間。周亞澤眼明手快,把攔他的警察一擋:「對不起啊,我大哥擔心嫂子……」
  
  陳北堯靜靜看了一圈——她的西裝外套還搭在沙發上,拖鞋一前一後,掉在床邊,顯示出當時的慌亂。他甚至可以聯想到她僅著睡衣的嬌軀,在對方的暴力下掙扎,最終被脅迫。
  
  「我去跟雲南達瀝要人。」周亞澤搞定了外面的警察,跟了進來。
  
  「不止是達瀝。」陳北堯的聲音,令周亞澤都覺得陰冷。
  
  他覺得陳北堯說得對,如果只是國內西南販毒集團,多少也聽過陳北堯的名頭,絕不敢這麼撕破臉動手。
  
  所以達瀝背後,還有別的勢力支持?周亞澤舔舔下唇:「這麼囂張,不會是……」
  
  陳北堯的手機卻在這時響了。他拿起看了眼,陌生號碼。
  
  「說吧。」他聲音清冷。
  
  對方低低笑了一聲,卻安靜不吭聲。

  陳北堯握著手機,一動不動。
  
  然後,他聽到窸窣的聲響,聽到略有些急促的呼吸聲。
  
  終於一個熟悉無比的柔和嗓音,帶著幾分情動,幾分懵懂,癡癡的喚道:「北……北堯哥哥……」
  
  陳北堯心頭如重錘無聲猛擊,呼吸一滯。
  
  他閉了閉眼又睜開。只覺得她的溫柔嬌弱,彷彿就在眼前。
  
  然而她的氣息卻驟然遠離。
  
  緊接著,陳北堯聽到蕈的聲音。
  
  彷彿還隱隱帶著幾分享受,蕈低喘了一聲,才含笑道:「陳先生,歡迎來金三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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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發表於 2015-1-27 12:17:10 |只看該作者
32、毒梟

     耳際很靜。
  
  那是一種很空曠的寂靜,人耳彷彿能聽到很遠的地方。仔細分辨,才能聽到潺潺水流聲,像是樂器輕輕在山谷間低鳴。
  
  慕善就在這片幽深的寧靜中睜開了雙眼。
  
  入目是陌生的灰綠色籐木屋頂,她坐起來,發現自己睡在一間木質大屋的籐床上。屋子兩面都開了巨大的窗戶,涼爽的風絲絲往裡灌。窗外,一面是綠色的青山;另一面卻很開闊,能看到遠處起伏的低矮山脈。
  
  屋內的傢俱全是木製的,方方正正,隱約有草木的幽香。也有電視和冰箱。
  
  衣服已經被人換了。她身上只裹了條紅色紗籠,整個肩膀都露在外頭。薄薄的面料,輕輕摩擦著皮膚,令她不寒而慄。
  
  誰幫她換的衣服?
  
  她已依稀記起昏迷時的情形,保鏢瞬間斃命的血腥慘狀,彷彿就在眼前。毫無疑問她被蕈劫持了。
  
  唯一令她安慰的,是身體並沒有交歡後的潮濕酥軟的感覺。
  
  只是……她現在哪裡?
  
  她下了床,沒有鞋,只能赤足踩在磨得老舊光亮的木地板上。剛走到門口,便看到一位頭髮花白、身材瘦小、皮膚黝黑的老婦人,沿著木梯走上來。
  
  她穿這條紫紅色的紗籠,看到慕善,雙手合十,聲音低柔:
  
  「薩瓦迪卡。」
  
  這句慕善明白,也雙手合十答「你好。」老婦人走到她面前,微笑著又說了幾句什麼。只是慕善完全聽不懂了。
  
  她拉起慕善的手,慕善條件反射一掙。她輕輕搖搖頭,鬆開手,自己走進了屋子。過了一會兒,又走了出來。她一隻手拿著個藏青色瓷杯,裡面盛滿了水;另一隻手拖著個盤子,上面是半盤米飯、幾塊雞肉,澆滿紅紅黃黃的辣椒醬,點綴著幾片羅勒葉。
  
  慕善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覺得腹中飢餓難當,說了句謝謝,接過就狼吞虎嚥。
  
  等她吃完,老婦人收拾了杯碗,指了指門外一個方向:「蕈。」
  
  慕善一僵,老婦人怕她不懂,又重複這個發音:「蕈。」
  
  慕善點點頭,老婦人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對於蕈的身份,慕善已有七八成把握——他一定是殺手。一個富商,甚至普通黑道,不會有那麼誇張的身手。
  
  如果她現在身在泰國,蕈又說陳北堯擋了路——不難推測,一定是因為毒品。這裡極有可能是世界毒品源地——金三角。
  
  婦人指的方向在屋子正前方,慕善下了木梯,沿著房前大片空地走過去。兩旁都是叢林,高大的樹木和雜亂的野草,像一堵嚴實的綠色屏障。
  
  太陽慢慢在天空露臉,將腳下的砂土地面也炙烤得溫熱起來。
  
  前方有一條窄窄的小路通向遠方山谷,小路入口停著髒兮兮的八九成新的越野車,一邊車門還開車。慕善走了幾步,就隱約看到車門後的情況,腳步頓住。
  
  與此同時,一些不堪入耳的聲響,也越發清晰的傳來。
  
  是蕈。
  
  修長結實的長腿,隨意踩著粗糲的沙土。光裸的麥色脊背,有力的起伏著,大滴大滴汗水在陽光下透亮閃光。
  
  兩條纖細的麥色長腿,垂在他的身側,一看就屬於女人。隨著他沉默而劇烈的衝擊,那兩條掛在外面的腿,也跟著一晃一晃。
  
  「Lampo……噢……」蕈低聲悶哼。
  
  慕善別過臉去。
  
  終於,那個叫Lampo的女人尖叫一聲,響動聲也消失了。
  
  慕善看過去,就見Lampo兩條腿無力的垂在車門外,而蕈伏在她身上一動不動。
  
  過了一會兒,蕈站直了,低聲用泰語笑著說了兩句什麼,把迷彩長褲的拉鏈一提,也不管Lampo還癱在原地,一臉笑容的從車門後走了出來。
  
  看到慕善,他三兩步就走到她面前。像一頭生氣勃勃的豹子,低頭笑嘻嘻的看著她。
  
  他的肩膀上明顯還有女人的齒痕,臉上也有口紅印。可他毫不在意,只盯著慕善露在紗籠外的雪白豐滿的肩膀,挑眉:「你會曬傷。」
  
  「你抓我來想怎麼樣?」慕善怒視著他。
  
  他不答,將她的手強行一拉,就往房子方向走。
  
  走回房間,他抬頭高聲喊了句什麼,剛才那個老婦人很快又走了進來。看到他還抓著慕善的手,嘴裡嘟囔了句什麼,蕈立刻把慕善的手鬆開,嘿嘿一笑。
  
  老婦人打開櫃子拿出一瓶綠色藥膏,一管防曬霜,走到慕善身旁,示意她坐下。慕善依言背對著她,老婦人輕柔的在她背部和手臂抹了起來。
  
  「這叫青草膏。」蕈忽然道,「不擦這個,你一個小時就會被蚊子叮成包子。」
  
  見慕善不理他,他伸手插入藥膏瓶,挖了一大塊,伸手就要往慕善胸口抹。慕善往後一縮,還沒等她吭聲,一旁的老婦人忽然高聲罵了句什麼,一巴掌拍在蕈意欲冒犯的狼手上。
  
  蕈哈哈一笑,看一眼慕善,卻也起身,老實的站到了房外走廊上。
  
  慕善將兩人神色看在眼底,倒有些意外,殺人不眨眼的蕈,卻被老婦人制的服服帖帖的。
  
  等擦好了藥膏,老婦人離開了,蕈走到門口,一隻手夾著根雪茄,另一隻手提著雙女式拖鞋,懶洋洋的道:「跟我去見首領。」
  
  首領?
  
  慕善站起來走過去,從他手裡奪過鞋子。
  
  越野車沿著坑坑窪窪的小路,顛簸前行。
  
  蕈似乎已經很習慣這裡的地形,一邊吸煙,一邊還聽著音響。慕善卻要死死抓住車門和座椅,才不至於撞得七零八落。偶爾一個巨大的起伏,她控制不住身子騰空而起,卻又被安全帶箍著撞回座椅,嚇得她一聲尖叫。一旁的蕈哈哈大笑。
  
  這是個瘋子!
  
  慕善在心裡罵道。
  
  開了一段,路逐漸平實寬闊。約莫隔個幾十米,就能看到身著迷彩的持槍戰士,閒散的守在路邊。
  
  而道路兩側,大片大片的罌粟花,紅得像鮮艷的血海,一直綿延到遠方,幾乎與藍天青山連成一片。
  
  而那淡淡的香味,終於令慕善識別出——那就是蕈身上的氣味。
  
  他自己,不就像一朵罌粟?
  
  蕈卻在這時把車一停,一抬手,打開了車門。
  
  孩子的尖叫此起彼伏傳進來,兩個小小的頭顱趴在門邊上。蕈含著雪茄,臉上浮現愉快而明亮的笑容。他說了句什麼,雙手一伸,就把一個孩子舉起來,放到大腿上。
  
  「蕈、蕈!」那孩子看起來不過七八歲,穿著極不合身的破舊軍裝,黝黑的臉,大大的眼睛,笑嘻嘻的撲在蕈懷裡。
  
  這麼溫情的蕈,實在跟昨天的手起刀落判若兩人。慕善別過頭,不看他的偽善。
  
  沒料左側車門一響,孩子們的歡呼飄進來,兩個半大的孩子,扒著車門就爬到慕善身上。
  
  他們身上髒兮兮的,小臉也黑黑的。眼睛卻亮的嚇人。其中一個抬頭看著慕善,用泰語問了句什麼。慕善聽不懂,勉強對他微微一笑。兩個小孩歡呼一聲,撲到慕善懷裡。
  
  口水。
  
  臉上、肩膀上,都是小孩的口水。兩人簡直是抱著慕善一頓亂蹭亂親,很喜歡她的樣子。慕善待在原地,歎了口氣。
  
  直到兩個孩子抱著慕善的腰死活不肯起來,蕈才一手一個,把他們拎起來,放在車門外。又從儲物格裡拿出幾根糖果棒,放到他們手裡,再拍拍他們的肩膀。
  
  孩子們歡呼著散去了。蕈關上車門,笑嘻嘻看著慕善不做聲。
  
  「他們說喜歡你,像一塊奶油蛋糕。」
  
  慕善不理他,心道你是塊過期的毒蛋糕。
  
  他哼了一聲,長臂忽然一伸,抓住慕善的肩膀,低頭就在她臉上重重親了一口。
  
  他的口水和孩子們的混在一起,只令慕善臉上陣陣發麻。抓起紗籠重重擦了擦,狠狠的瞪著他。
  
  他的心情似乎很好,細長的眸含著笑意看她一眼,伸出麥色修長的手指,指著自己肩頭一圈新鮮的齒痕:「知道這是誰咬的嗎?」
  
  慕善忽然有不妙的預感。
  
  他似乎故意讓她難堪,一處處數著肩上的紅痕,半笑不笑的道:「你昨天非要抱我,還咬了這麼多口。把我點著了,你卻睡得像隻豬,踢都踢不醒。大半夜我去哪裡找女人?只能跟女奴做一晚上。現在親你一下怎麼了?」
  
  「我怎麼沒咬死你!」慕善冷冷道。
  
  換來的,卻是他更加爽朗的笑聲。
  
  又開了十來分鐘,視野豁然開朗,前方一長排竹棚和木屋,應該就是將軍住的地方。
  
  罌粟的香氣和火藥的氣味夾雜在一起,愈發顯得周圍安靜、冷酷、緊張。
  
  路旁三步一哨五步一崗,全是實槍核彈的士兵。還有幾輛載滿武裝士兵的卡車,迎面駛過。那些年輕士兵的臉,有一種刻板的冷漠。慕善毫不懷疑,這些人體內都有同樣的嗜血因子。在他們眼裡只有金錢和武力,沒有人性。
  
  她竟然流落到這裡,陷入走投無路的境地。
  
  陳北堯這會兒估計已經想殺人了。
  
  如果他拒絕涉毒,她只怕境況堪憂;如果他妥協,她更加生不如死。為今之計,只有信他。她也不會坐以待斃,只能靜觀其變。
  
  她跟著蕈,脫了鞋,沿著木梯一步步向上。這是一間很漂亮的木屋,每一塊木板,彷彿都有相同的顏色、紋理。腳踩在上面,又溫潤又涼爽。
  
  兩個高大的士兵背著槍站在門口,上前從頭到腳把兩人檢查拍打一遍。甚至連蕈,都主動摸出口袋裡的兩把薄刃,才被放行。
  
  正中放著一張紫檀木圓幾,一個男人跪坐著,聞聲抬起臉。
  
  慕善心頭一動,這個男人……
  
  他穿著白襯衣、灰色迷彩褲,身形高大略顯削瘦。看起來約莫三十七八歲,相貌卻很清秀斯文。
  
  這就是蕈的首領?
  
  看到慕善,他微微一笑,眼中閃過柔和溫潤的光芒。
  
  他朝慕善坐了個請的手勢。
  
  慕善在他對面坐下,蕈則坐到他左手邊。
  
  他提起紫砂壺,倒了三杯茶,拿起一杯,放到慕善面前。慕善神色不動,端起喝了,看著他。
  
  他目露笑意,第一句話,卻是有些生澀的漢語:「對不起。」
  
  慕善微微一怔。儘管知道他們捉自己來是為逼陳北堯就範,但這個充滿誠意的道歉,還是令她略有些吃驚。
  
  首領又用泰語說了幾句什麼,蕈聳聳肩,為她解釋道:「首領說……很抱歉委屈你,他只是想跟陳北堯好好談一談,無論能否合作,都會放你走。放心,你在這裡很安全,就像客人一樣。」
  
  伸手不打笑臉人,慕善對首領禮貌的笑笑,問:「陳北堯什麼時候來?」
  
  「明天。」蕈笑了,自己又添了句,「中國男人真有意思,之前一個億都買不通,現在為個女人竟然自己送上門。」
  
  慕善冷冷看他一眼,心想,你這種人,怎麼會懂?捉鬼放鬼都是你們。
  
  首領話鋒一轉,卻是問慕善是哪裡人、在哪裡受教育。甚至還表示了對慕善母校H大的讚賞。末了,他讓蕈轉告,這兩天她可以隨意在附近轉轉,蕈會為她導遊。
  
  「就當是來度假。」首領這麼說。
  
  重新坐上蕈的車,慕善之前的緊張,因為首領的態度而得到緩解。難道首領真是個通情達理的人?
  
  難以判斷。
  
  儘管首領讓蕈陪同,可他哪裡有耐心?直接開車把慕善又送回了原來的木屋。
  
  車剛停穩,忽然聽到遠處傳來一陣悠揚的樂曲聲。慕善跳下車,卻見蕈身形一頓。
  
  她仔細側耳一聽,模模糊糊竟然唱的是中文:「風雲起……山河動……金戈鐵馬百戰沙場……」
  
  這是什麼歌曲?為什麼在金三角有人播放?甚至隱約聽到有人隨歌附和而唱的聲音?
  
  「你是不是中國人?」蕈坐在車上,居高臨下瞥她一眼,「軍歌都沒聽過?」
  
  「誰在唱?」慕善不得不承認,在陌生而危險的國度,聽到熟悉的語言唱著悲壯的歌曲,心頭的感覺……很悵然也很溫暖。
  
  「那是國民黨的部隊,君穆凌將軍,台灣人。」蕈難得好心的解釋,卻話鋒一轉,「你別亂跑啊,進了雷區炸死了,北堯哥哥白走一趟。」
  
  說完也不看她,逕自開車走了。
  
  周圍防備森嚴,慕善本來就沒有私自潛逃的愚蠢打算。回到木屋,老婦人又語言不通,她只能等了。
  
  到了傍晚的時候,她忽然再次聽到汽車的引擎聲。走出去一看,蕈把車停穩,探了個頭出來。
  
  她心頭一跳。
  
  「女人,我剛收到首領通知,霖市的人已經到了。」蕈笑嘻嘻的道。
  
  車子重新停在軍營入口處,哨兵卻報告蕈,運送中國客人的車輛,離營地還有五分鐘車程。
  
  慕善隔著玻璃窗望著道路盡頭,心裡有些緊張。
  
  不管怎麼樣,只要一會兒見到陳北堯,她一定會站在他身旁,就算槍林彈雨,也不會跟他分開。
  
  等了有幾分鐘,果然有幾輛越野車出現了。他們停在離營門口五十米左右的位置,幾個持槍士兵先行跳下來,然後陸續又下來幾個男人。
  
  隔得遠,又有揚塵,慕善看不清哪個才是陳北堯,只能踮著腳張望,心也跳得愈發的快。
  
  終於,那一行人在士兵前後護送下,朝營門口走過來。
  
  慕善的心提到嗓子眼。
  
  他們越走越近。慕善終於看清為首那人的容貌,心神微震。身後的蕈低低「咦」了一聲。
  
  那人穿著純黑的襯衣,在一群男人中最為高大醒目。深邃的眉目英俊如畫,彷彿散發著沉靜的暗光。
  
  他的目光原本平靜,卻在無意間掠過慕善時猛的一停,腳步也隨之頓住。然後,他轉頭對士兵和手下說了句什麼,立刻闊步走到她面前。
  
  黑眸緊盯著她,帶著幾分不確定:「你怎麼會在這裡?」
  
  「……丁珩。」慕善心頭重重歎了口氣。
  
  他的眸中卻升起洞悉一切的心疼憐惜。
  
  他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一抬手,輕輕將她擁進懷裡。然後不顧她的僵硬,不顧周圍人的詫異,溫柔的收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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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發表於 2015-1-27 12:38:00 |只看該作者
33、甜頭

     令丁珩鬆開慕善的,不是士兵的喝斥,而是身後傳來的一聲懶洋洋的口哨。
  
  慕善和丁珩都轉頭看去,只見蕈頎長的身軀閒閒的靠在越野車上,細長的眸微微瞇起。
  
  慕善懂他的眼神——她之前一直表現得對陳北堯忠貞,轉頭卻跟另一個男人抱在一起。
  
  丁珩看一眼蕈,低頭把慕善的手握住:「你不會有事。」
  
  慕善反而將他的手緊握:「別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裡。讓我跟你們在一起。」
  
  丁珩看著她頭一次主動握他的手,緩緩一笑:「我見完首領就來找你。」
  
  說完,又將她的手重重一握,這才鬆開。在她沉默的視線中,與那隊人走進了營門口。
  
  慕善看著他的背影,神色沉靜下來。
  
  就算丁珩之前不知道她被挾持,現在必然也融會貫通一清二楚。他這個時候來找首領,對陳北堯來說絕不是好事。異國他鄉,是多麼好的幹掉陳北堯的機會。
  
  更嚴重的是,如果他跟首領聯手,陳北堯的境況只怕更加不妙。
  
  她剛才提出要跟丁珩待在一起,就是想趁機看看他到底要做什麼。這樣她心裡總有些底。
  
  可丁珩雖然對她重情,卻沒同意。究竟是心中也防備著她,還是連他也無能為力?
  
  肩膀上卻忽然一沉,麥色粗糲的指腹在摸她的皮膚。蕈似笑非笑的聲音傳來:「霖市黑道是不是共產共妻啊?」
  
  慕善彷彿沒聽到他的挑釁,聲音放軟幾分:「能不能帶我去見首領?」
  
  她不能坐以待斃,哪怕只有一絲希望,她也想幫陳北堯。
  
  蕈卻忽然來一句:「我看起來比丁珩傻嗎?」說完找來個士兵開車送慕善回去,他自己則走進了軍營。
  
  慕善在那幢木房子裡苦苦思考對策的時候,丁珩剛剛通過士兵的搜身,踏入首領的房間。
  
  雲南佬游輪案事發後,他順籐摸瓜,終於也在近日查出,雲南達瀝集團與金三角毒販關係非常密切。
  
  這對於他、對於呂氏,是很微妙的一個事實。
  
  近年來,冰毒、K粉等合成毒品,是國內最賺錢的生意。傳統毒品海洛因,因為價格昂貴,整體市場逐年萎靡,穩中有降。
  
  海洛因和冰毒可以並存,也可以替代。如果達瀝執意往霖市擴張,他們即將成為呂氏的競爭對手。
  
  丁珩絕對相信,雲南達瀝就是這位泰國首領的直接合作人,甚至極可能是他的部下。否則金三角不會、也不能插手國內的終端市場。
  
  丁珩這次來,就是要把競爭對手變成合作夥伴。
  
  之前聽聞他們找過陳北堯,丁珩並不意外。畢竟現在霖市的頭號人物是陳北堯。而且陳北堯在周邊縣市的影響力比呂氏大很多。雲南達瀝肯定也是看中這一點。
  
  陳北堯一直不沾毒品。可他要是跟金三角聯手,呂氏就真的不妙。所以他必須親自來一趟。
  
  可他沒想到,陳北堯也會失手,令慕善被擄到這裡。
  
  看到她第一眼,他就有些惱怒的下定決心:她是無辜的。不管發生什麼,不管誰死誰活,他一定要令她安全離開金三角。
  
  丁珩走進房間時,首領正負手站在窗前,轉身看到他,微微一笑。
  
  與首領的交談十分順利。
  
  丁珩提出以合作分銷形式,在呂氏已經佔據的市場,銷售海洛因。首領怎麼會拒絕送上門的合作?兩人商定了大致條件,其他細節則由丁珩與達瀝詳談——原來達瀝的老總就是首領在中國同父異母的兄弟。也難怪他會插手國內市場。
  
  末了,丁珩話鋒一轉:「聽說首領有意與陳北堯合作?這個人我也熟悉,並不可靠。」
  
  他的話還沒說透,首領聽了翻譯的話,看他一眼,已堵住他的話頭。
  
  「丁先生,生意是最重要的。」他的眉目柔和,「你跟陳先生各有所長,如果他也成為合作夥伴,大家放下恩怨,一起賺錢不好嗎?」
  
  丁珩只是試探,早料到首領的中立立場,也不勉強,笑道:「好,首領,我同意以和為貴。不過,我還有個不請之請。」
  
  夜色漸深,慕善以為一切要等明天,陳北堯來了才有定論。沒料到很晚的時候,兩個士兵忽然來接她去軍營。
  
  這已經是她今天第三次到軍營,只是這一次月黑風高,她難免有些不安。
  
  遠遠便聽到輕鬆歡快的泰國歌曲聲,營地一側寬敞的涼棚裡,燈火通明。
  
  慕善被帶到涼棚外,微微一怔。
  
  眼前的一幕多少令她有些不適應。
  
  首領坐在主位,與白天的溫文爾雅不同,他穿著件亞麻短衫,顯得隨意許多。他身旁坐著一對雙胞胎少女,非常漂亮,看起來不過十八九歲。一個趴在他懷裡,他的大手在少女胸口隨意的撫摸著;另一個趴在他腳邊,時不時為他添茶倒酒。
  
  那是女奴,真正的被當成貨物、當成牲口,被金三角毒梟輕賤玩弄的女奴。
  
  蕈坐在他左邊,丁珩坐在他右手。每個男人身邊都有一個女人。甚至有金髮碧眼的美艷女郎,和清秀動人的日本少女。
  
  丁珩腳邊也趴著個泰國少女。她身上只圍一條紗籠,胸部緊緊貼著丁珩的大腿,麥色纖細的身體輪廓依稀可見。一看到慕善,丁珩推開正要給自己餵酒的少女,目光灼灼看著她。
  
  那目光令慕善略微有些不安。
  
  首領也看到慕善,說了句什麼,便有人道:「首領說,既然慕小姐是丁先生的舊識,就坐到丁先生身邊吧。」
  
  丁珩身邊的女孩,悄無聲息退開了。
  
  他席地而坐,高大身軀靠坐在背後的柱子上,漆黑眼眸,若有所思的盯著她。英俊的輪廓,在燈下是一幅倜儻動人的流光剪影。
  
  慕善沉默片刻,在丁珩身邊坐下。但她絕不會像其他女人一樣,屈辱的匍匐在男人腳邊。
  
  約莫是在場只有她一個女人筆直的坐著,其他男人,尤其是幾個泰國男人,都頗有興趣的看過來。
  
  丁珩身形一動,忽然湊到她耳邊,灼熱氣息帶著酒氣噴在她臉頰,低聲道:「信我,過來。」
  
  慕善微微一怔,垂下眼眸。她不知道為什麼要接她來參加宴會,但她明顯感覺到首領的目光似有似無的看過來。
  
  直覺令她信任丁珩。
  
  眼見其他人都與女人調笑親暱,她只得端起桌上酒杯,送到丁珩面前。
  
  丁珩目不轉睛的看著她,輕輕張嘴含住杯沿,就著她的手一飲而盡。慕善看到他的喉結滾動,被他看得愈發不自在。
  
  她的餘光卻也瞥見,其他人沒有再注意這邊的異樣。
  
  丁珩……想幹什麼?
  
  不斷有菜色端上來,都是些泰國海鮮風味。其他女奴都極為慇勤,用手抓了飯菜,卑微的為男人餵食。
  
  這動作慕善接受無能,坐在原地一動不動,一旁的蕈唯恐天下不亂的開口:「丁先生,飯菜不合口味?」
  
  丁珩說了聲「哪裡」。慕善抓起一小撮米飯,送到丁珩嘴邊。
  
  丁珩看著她平靜神色,臉頰卻有些微紅。原本不想令她尷尬,此時卻忍不住,張嘴一口咬住了她的手指。
  
  她的手一顫,飛快的抽了回去。
  
  丁珩低笑一聲。
  
  但令慕善難堪的場景還在後頭。
  
  這些毒梟一向奢華縱慾,喝了酒,美人在懷,還有什麼顧忌?酒過三巡,首領先抱著雙胞胎少女進回了房間。
  
  他的舉動,就像一個信號。其他泰國人,竟然扯下女人的紗籠,原地就享用起來。
  
  這大概是他們熟悉的極端釋放的方式——有的把女人放在地上,把酒潑在女人身體上,然後唇舌並用樂在其中;有的性急些,把女人放到桌子上肆意伐撻;甚至還有人一時興起,將身邊女人丟給涼棚外值勤的士兵。士兵們笑著一湧而上,而沒了女伴的男人,則跟另一名男人一前一後共同分享一個女奴……
  
  極端荼靡的氣息,迅速在涼棚中蔓延。
  
  國內呂氏的人原本還矜持些,可喝了烈酒,又看到眼前一幅幅血脈噴張的畫面,個個面紅耳赤,也有些把持不住,抱起身邊的女人就開始瀉火。
  
  整個涼棚變成一片慾望的海洋。
  
  慕善覺得這些男人簡直跟動物沒有區別!她一點都不想再看!一轉頭,卻撞上蕈那兩道狹促的目光。
  
  蕈並沒有像動物一樣當眾交歡,他的雙眼看起來甚至清明一片。可他抱著女人的姿態,更加蠱惑放蕩。
  
  他懷裡是個麥色皮膚的泰國女孩,正是慕善早上看到的Lampo。Lampo雙腿分開坐在他身上,上身紗籠已經解開,露出豐滿圓潤。蕈雙手捧著她的胸,像孩子吃奶一樣,埋首在她懷裡用力吸著。可他露出雪白牙齒輕咬著Lampo的紅蕊,卻側頭含笑看著慕善。
  
  那調笑的目光實在放肆,慕善狠狠瞪他一眼。
  
  小腿卻忽然一緊,被人抓住了!
  
  慕善身子一僵,緩緩回頭。
  
  丁珩喝了些酒,黑色襯衣之上,英俊的臉微微發紅。目光也顯得有些幽深。
  
  而抓住她小腿的手,卻緊緊不放。
  
  「怎麼了?」慕善低聲問。
  
  丁珩忽然伸手,一把抓住她的腰,將她舉起來,放到大腿上。
  
  慕善周身立刻被他溫熱的氣息包圍,他堅實的大腿亦令她莫名的緊張。縱然相信他的為人,慕善也怕他此刻化身為狼。她剛要掙扎,他卻湊近她耳邊低語。
  
  「知道我跟首領提了什麼要求嗎?」
  
  「什麼?」
  
  「如果陳北堯不來,我要帶你走。不管發生什麼,你都不會有事。」
  
  慕善心頭一震。
  
  「謝謝。」她有些感動。
  
  「不用謝我。」他沉黑的眸盯著她。
  
  四目極近的凝視,慕善呼吸沒來由一滯。
  
  耳際充斥著男人和女人熱烈的呻吟,毫無疑問在場只有他們兩個還保持著理智。
  
  然而她不知道,丁珩畢竟是血氣方剛的男人。剛才的酒一入口,他就察覺出異樣——大概是泰國人為了助興,加了點料。雖不至於令人喪失理智,但卻是適當的催情劑。所以他那些平日拘謹老練的手下,今晚才會不顧一切的放蕩。
  
  他的身體已經有些發熱,慕善柔軟的身軀就在他懷裡,周圍呻吟的瑩亂畫面實在太刺激感官,他只覺得僅僅是慕善柔軟的呼吸,都令人心猿意馬。
  
  短暫的沉默後,他的喉結微動,沉黑的雙眸,也染上幾分危險的氣息。
  
  「我……」她的話沒說完。
  
  她的話被封堵在嘴裡。
  
  這是個有些霸道的吻——他從未對她這樣強勢過,他的一隻大手托著她的後腦勺,令她不能動彈,而他就像渴了很久,重重吮吸著她,舌頭用力的舔著她。彷彿只有這樣,才能宣洩心中對她的複雜情緒。
  
  慕善腦子裡忽然冒出很久前董宣城對丁珩的評價,心頭有些害怕,立刻拚命掙扎。可他卻偏偏在這時苦笑著開口:「慕善,到了這個時候,我還是不想強迫你。」
  
  慕善一震。他說的沒錯,如果他對她下手,只怕早已扳倒了陳北堯。可是他沒有。
  
  似乎察覺到她的動容,他含著她的舌頭,歎了口氣道:「慕善,酒裡有東西。我能控制住,但至少……給我一點甜頭。」
  
  見她愈發緊張,他眸色更暗,大手緩緩探入紗籠,從未對她肆虐過的手,按在她胸口上,輕輕的撫摸著。
  
  在短暫的停留後,他伸進內衣,抓住她的豐滿,捏住頂端尖蕊,肆意挑逗起來。
  
  慕善沒有一點辦法。
  
  她很清楚,如果今晚他要她,首領一定不會拒絕——說不定叫她來陪酒,就是首領的意思。
  
  首領肯定願意適當加深丁珩和陳北堯的矛盾,才方便他更好的控制兩人;而且丁珩找上門,首領不一定完全信任,如果丁珩碰了她,就不可能跟陳北堯站在一起,首領會更加放心。
  
  今晚,丁珩掌握了她的生殺大權。
  
  她更怕自己反抗得激烈,令他在藥和酒的驅使下喪失理智,就地恥辱的將她吃乾抹淨。
  
  此刻,她唯一可以依仗可以信任的,竟然是他的意志。
  
  頭頂的燈光絢爛迷離,慕善仰頭靠在桌上,全身酥麻衝動難當。丁珩英俊的臉就在她正上方,有力的雙臂撐在她身側,擋住周圍男人的視線。
  
  而他唇舌卻像著了火,在她臉頰、脖子、胸前溫柔的遊走。有好幾次,慕善都感覺到他的手緩緩想要向下,卻最終停在她腰上。
  
  他的額頭青筋都有些緊繃,卻始終未越雷池半步。
  
  「只是……一點甜頭……」他輕咬著她的脖子,實在忍耐不住,牽著她的手來到自己胯間,雙眼緊盯著她。
  
  慕善哪裡肯幹,努力想要掙脫,他卻將她的手按得更緊,身體也不由自主在她手中,輕輕搖擺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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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發表於 2015-1-27 12:38:15 |只看該作者
34、戰場

     窗外的天空泛白,周圍安靜得沒有一絲聲響。
  
  這大概是金三角最普通的一個早晨。
  
  慕善睜著眼,舉著雙手,雪白纖細的十指張開,怔怔看著。
  
  指尖彷彿還殘留著某種熾熱的溫度、殘留著屬於另一個男人的白濁液體。
  
  丁珩……
  
  眼前又閃現昨天的一幕——她被放在桌上,丁珩就跪在桌子前方,不發一言深深看著她。襯衣西褲,勾勒出他利落挺拔的寬肩窄腰長腿,卻也令他像一片高大的陰影,將她牢牢籠罩。
  
  而後,他也變得跟在場其他男人一樣,喘息著、律動著,牢牢抓住她的手以極快的頻率極大的幅度套籠著。最後,他猛的一陣痙攣般的顫抖,滿頭大汗伏在她肩頭。
  
  ——像一頭溫柔的野獸。
  
  她羞怒到了極點,也窘迫到了極點——她跟陳北堯,都沒有以這種方式的親密過。
  
  可她不恨他,甚至還應該感激他的自制,不曾對她染指。
  
  她抬手摀住臉,可又彷彿聞到手指上丁珩的氣息,臉上一熱。
  
  天大亮的時候,慕善已在屋裡等得心焦。終於,她看到一輛越野車緩緩駛來。她心跳驟然加快,三兩步衝下木梯,迎了上去。
  
  「嫂子。」一個她認識的保鏢跳下車,在兩名士兵的注視下,將她扶上了車。
  
  「陳北堯呢?」慕善立刻問。
  
  「就在前面軍營。」保鏢壓低聲音道,「老闆說要先見到你,再跟首領談合作。」
  
  慕善點點頭,又喜又憂。喜的是他真的來了,憂的是,他要如何擺脫困境?難道真的要涉毒?
  
  白天的軍營安靜、有序,全無昨夜的靡亂癲狂。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軍營中來回巡視的士兵明顯增多——顯然,首領防備著陳北堯。
  
  她被帶到一間木屋前,就在首領的屋子旁邊。保鏢敲敲門,便和士兵一起站在門外。
  
  慕善走進去,站在窗口那人幾乎是立刻轉身,目光如電的看過來。
  
  四目凝視,沉默。
  
  一種又澀又甜的情緒,從她心口蔓延開去。像是一股深沉的暗流,無聲卻磅礡的將她包圍。視野中的一切彷彿都黯淡了顏色,只有他筆直而料峭的身影,生動的凸顯出來。
  
  他穿著件普通的白襯衣,袖子挽到一半。原本負手站著,卻在看到她的瞬間自然而然垂落,彷彿下一秒,就要將她擁入懷裡。
  
  明明只有三四天沒見,他卻好像憔悴了一圈。眼睛下有淡淡的陰影,下巴甚至還有未刮淨的鬍渣,彰顯著他連日的不眠不休。
  
  在短暫的沉默凝視後,那清俊如玉的容顏,卻浮現溫柔笑意。像一隻有力的手,撫平慕善心中的憂慮。
  
  然後,他邁著大步,略有些急促的走過來。
  
  腰間一沉,她甚至沒來得及仔細端詳他的容顏,就被緊緊抱進懷裡。
  
  慕善的眼眶濕熱一片。
  
  在長達數十秒鐘、幾乎令她透不過起來的緊箍後,他才將她鬆開,手臂卻依然圈在她腰間,不讓她離開懷抱。
  
  她看著他,破涕為笑。
  
  他的眼中也浮現笑意,在她額頭落下極輕極緩的一吻。
  
  不需要任何言語,他把她的手牢牢牽住,走出了房間。
  
  這也是慕善心頭所想——在這恐怖的金三角,不管發生什麼,不管是死是活,她只要信他、跟他,甚至盡她所能的保護他。
  
  正因為前路茫茫,所以一步也不要分開。
  
  再次踏進首領的會客廳,慕善看到許多熟悉的面孔——陳北堯的兩個心腹、幾個身手最好的殺手。只是這點人馬,面對毒梟上千人的武裝部隊,無異於杯水車薪。
  
  慕善注意到李誠和周亞澤都沒來。這反而令她對陳北堯更加有信心——他一定是對他們有了別的安排,才會有恃無恐。
  
  眾人等了有幾分鐘,首領便在數名士兵的陪同下走進屋子。蕈卻不在,丁珩也沒出現。
  
  一看到陳北堯,首領立刻浮現愉悅的笑容,一旁的翻譯也笑道:「首領說很高興陳先生能來,陳先生是他最欣賞的中國朋友。」
  
  陳北堯淡笑道:「首領客氣了。」
  
  雙方席地而坐。
  
  陳北堯看一眼身旁手下,那手下便拿出一個文件袋,交給首領身旁的士兵。
  
  翻譯打開看了,遞給首領,耳語一番。首領靜靜看一眼陳北堯,目光含笑,神色不動。
  
  「這是霖市八條水路的遊船運營許可,以及三十艘船的產權。」陳北堯沉靜道。
  
  首領沉吟片刻道:「陳先生,恕我直言,你送來這些東西,是想拒絕與我們的合作嗎?」
  
  陳北堯:「不,首領,恰好相反,這是我對於未來合作的見面禮。」
  
  慕善心頭微震,看著陳北堯沉靜自若的側臉,一時竟猜不透他到底會怎麼做?
  
  饒是首領雄霸一方,看到這麼大手筆的見面禮,也沉默了片刻。旋即笑了:「那我該回贈陳先生什麼見面禮好呢?凡」
  
  陳北堯將慕善的肩膀一摟,淡笑道:「我的女人在香港遇襲,幸得首領伸出援手,至今安全無恙。將她歸還給我,就算首領的回禮吧。」
  
  首領沉聲笑了,看一眼慕善,笑道:「陳先生客氣了。那我們談談生意。達瀝的總裁跟我有些淵源,很想與你合作,送上門的利潤,不知道你為什麼拒絕?」
  
  最後一句,首領問得又緩又沉,即使當時說的是泰語,也令人感覺到他談笑中漫不經心的威懾力。
  
  陳北堯迎著首領銳利的目光,緩緩笑了:「利潤也有快慢之分。不做毒品,不是因為我是良民,而是有更值得投資的生意。」
  
  首領斟酌片刻,笑了:「我知道你是金融市場的猛虎。我也有資產委託給瑞士人,相比之下,我還是喜歡傳統生意。」
  
  陳北堯微微一笑:「首領先別急著下結論。我想問,你現在一年的利潤是多少?」
  
  首領看他一眼,伸出手。陳北堯也伸手,首領在他掌心寫了個數字。陳北堯微微一笑:「都說海洛因是夕陽產業,首領令我刮目相看。」
  
  首領哈哈大笑。
  
  陳北堯忽然話鋒一轉:「如果陳某三天內讓首領再賺到這個數字,不知首領是否願意換一種合作方式,大家一起賺錢?」
  
  此言一出,所有人——包括首領,通通神色一震,沉默下來。
  
  夜幕降臨的時候,陳北堯擁著慕善,進入首領為他們安排的房間。隨行保鏢仔細檢查了房間,朝陳北堯搖搖頭,便退了出去。
  
  陳北堯打開燈,擁著她坐在床上。他的神色略有些疲憊,沉黑的眸卻異常專注盯著她。
  
  這幾天簡直是生離死別,慕善很多話想要問他,卻只是低歎一聲:「三天賺兩億美元,你其實根本沒把握吧?」
  
  陳北堯看著她緊蹙的眉頭,他不回答,卻抬手托住她的臉,用力一吻。
  
  直到慕善捶他的胸口,他才肯鬆開,看著她微笑道:「五成把握。」
  
  慕善沉默。
  
  今天白天,儘管首領對陳北堯的話半信半疑,最終還是同意了他的建議——拿出3億美元本金,委託給陳北堯投資,雙方約定,如果虧損,全部由陳北堯承擔。
  
  這顯得陳北堯非常自信,也讓首領完全沒有後顧之憂。
  
  儘管陳北堯向首領聲稱,他之所以敢豪賭,是因為已獲悉香港股市的小道消息。但慕善這幾個月陪伴陳北堯身旁,熟知金融市場雖會大起大落,但也絕沒有空手套白狼的道理。3天賺60%,誰敢說有把握?
  
  可他竟然說有五成把握。
  
  那只有一個可能——他已決定拿出全部身家,不惜逆市造市。如果市場不景氣,他暗地裡也許會賠上數十億美元,換取那60%的漲幅。
  
  陳北堯甚至許諾了首領,一旦這次成功,今後每年為首領提供不少於30%的利潤,否則由他出資填補利潤差額。當然,陳北堯也提出了極高的手續費率。
  
  可這個資產利潤率實在誇張。慕善推測,陳北堯不可能受制於人,他應該是想先渡過這個難關,回到國內再做長期打算。
  
  這簡直是搏命。
  
  可轉念一想,沒有更好的辦法。
  
  只是,首領也不是好對付的角色。她能想到,說不定首領也能想到。
  
  她問出這個疑慮,陳北堯卻微微一笑:「他一定會懷疑。」
  
  「那你還……」
  
  「亡命販毒,只是為了錢,越精明、越貪婪。他再懷疑我,也拒絕不了眼前的2億美元。」
  
  慕善不禁佩服他算準了首領的每一個反應。甚至今天他的每句話、每個舉動,都是有預謀的。
  
  她不想問他如果失敗怎麼辦,她知道金融行業也很講運氣。
  
  他卻毫不避諱,盯著她徑直問道:「如果我失敗,不得不販毒,你會不會離開?」
  
  慕善神色一僵。這個話題……
  
  這些天發生太多事,她已經不止一次問自己——三年後能離開得了陳北堯嗎?在他的情意面前,在比他黑暗數倍的毒梟面前,她一直不去想這個問題。
  
  「我不知道。」她又重複一遍,「我不知道。」
  
  她並沒料到,這個答案對現在的陳北堯來說,已經足夠。
  
  他輕輕將她擁入懷裡,平躺下來。過不了多久,慕善聽到他平穩悠長的呼吸聲。
  
  毫無疑問他累極了,才會倒頭就睡。他只晚到了泰國一天——可要布這樣一個局,一天時間太短。所以他才會這麼憔悴疲憊吧。
  
  慕善心疼的靠在他懷裡,他溫熱的胸膛,令她只想就此沉睡不醒。
  
  第二天開市的時候,首領在香港的戶頭,已經漲了五千萬美金。這無疑令首領的心腹們欣喜若狂,首領也面露喜色,期間因為境外人員投資上限,陳北堯請首領出具了一份委託投資授權書,專門針對這筆資金進行投資,同時也讓首領提供了一些證明和許可,用以投資手續辦理。首領咨詢了自己在瑞士的投資顧問,欣然應允。
  
  而這期間,蕈一直沒有出現過。慕善又一次趁機問過對方翻譯,含糊說蕈出去辦事了。
  
  也沒見到丁珩。也許陳北堯這次的豪賭,激起了首領極大的興趣,他刻意將兩派人馬住的地方安排得很遠,三天來竟一次也沒有碰面。
  
  第三天,下午四點。
  
  這是個極愉悅的時刻。陳北堯的人個個神色驕傲,首領的心腹們也笑容滿面。甚至連首領,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只有慕善,臉上微笑著,心頭說不出的滋味。
  
  十多個億。
  
  為了讓首領賺2億,陳北堯砸進去十多億美元。幾乎相當於陳氏投資在大牛市白幹一年。可此刻,陳北堯極放鬆的坐在那裡,面上掛著淡淡的笑,彷彿比首領還要愉悅。
  
  接下來的問題就簡單了。陳北堯眉都沒皺一下,就跟首領簽訂了五年委託投資協議,約定自下個月起,為首領打理資產。
  
  陳北堯也提出了很多苛刻的條件,譬如投資收益的高額分紅;在必要時首領的部隊要為他提供支持;他甚至屏退眾人,向首領提出殺死丁珩。這一點首領卻沒同意,最後勉強答應,如果陳北堯回國後對丁珩動手,至少達瀝的人可以提供援助。
  
  最後,兩人端起女奴送來的酒杯,輕輕一碰,宣告聯盟的達成。
  
  期間陳北堯提及慕善身體不好,想盡快回國。首領這時已經完全把他當成合作夥伴,拍拍肩膀道:「明天一早再走。」
  
  陳北堯笑笑,沒再堅持。
  
  次日一早,陳北堯帶著慕善和手下,乘車離開了軍營。首領甚至還派了一隊士兵一直護送到山區外。
  
  離開首領勢力範圍的時候已經早上八點。士兵們剛掉頭折返,陳北堯幾乎是立刻命令司機全速前進,務必在一個小時內,趕到最近的傭兵站。
  
  這令慕善略有些吃驚,但見他神色難得的嚴肅,車上其他人也一臉緊張,她知趣的保持安靜。
  
  只是,他為什麼這麼急著離開?昨天就假稱她身體不適想走?
  
  好像晚走一步,就會……露餡?
  
  陳北堯的人離開後,首領負手站在罌粟田前沉思。
  
  儘管覺得陳北堯一定是厲害角色,必須嚴加防備。但他的賬戶,實打實多了令人心動的2億美元。
  
  他想,或許陳北堯的確是傳說中的金融天才;又或許他用了什麼手段,暫時拖延,以後還會變卦。但首領絲毫不覺得有威脅——難道他對付不了陳北堯?
  
  相比之下,他更相信陳北堯也是個貪婪而狂妄的人。從他強烈要求幹掉丁珩,就看得出他的本性。
  
  想到這裡,首領極為愜意的望著眼前的罌粟花。雖然陳北堯對毒品生意不感興趣,但是也同意今後為達瀝的毒品市場擴張提供支持。
  
  這是首領最喜歡的雙贏局面。
  
  就在這時,一名手下把手機遞了過來。
  
  首領淡笑著接起。
  
  半晌後,神色劇變。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從來清潤白皙的臉,瞬間漲得通紅。
  
  「你說什麼?」他一字一句的重複,「我的股指期貨賬戶虧了一百億美元?」他驚怒道:「我從未投資過股指期貨!……有我的親筆授權?」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掛了電話立刻撥自己在瑞士的投資顧問電話,卻傳來盲音。
  
  他「啪」一聲將手機摔在地上,厲聲對身旁心腹吼道:「立刻把陳北堯活捉回來!」
  
  心腹有些驚訝的看他一眼。這一眼令他更加惱怒。一百億美元!他全部身家也沒有這個數!他即將一無所有!
  
  他看著心腹匆忙跑走下令,卻越來越心驚——此時離陳北堯離開已經有兩個小時。如果他算無遺漏,現在必定已經想好了退路,只怕再難追上!
  
  他厲聲又道:「陸路、水路、天空,不惜一切代價,把他抓回來!」
  
  首領判斷得沒錯,陳北堯的確找好了退路。
  
  只是連陳北堯自己都沒想到,竟然沒能走得了。
  
  上午九點30分,陳北堯的三輛越野車,在距離首領軍營不到1小時車程的傭兵站停下。
  
  金三角地區除了首領這樣的大規模成建制部隊,還有少量的僱傭兵,靈活接受任務。陳北堯現在就站在傭兵站後的小機場裡,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慕善站在他身側,已隱隱查知不妙。
  
  剛剛在路上,陳北堯已經把全盤計劃告訴了她——他利用首領的授權,在期貨市場重金購買。股票市場造漲幅的時候,他在股指期貨市場做反向交易。這個巨額虧損,期貨交易所按照慣例,會在第二天開市後通知首領。他只有極簡短的時間差,所以才急著要走。而首領虧損的五百億美元,自然也納入陳北堯的腰包。
  
  這個局三兩句話就介紹完,可慕善知道,背後還有很多繁複的安排——譬如重金收買首領在瑞士的投資顧問;譬如高精度的市場操作……
  
  也只有陳北堯能布這個局。
  
  只是現在……約定一早準備了飛機和飛行許可,在這裡接應等候的周亞澤,去了哪裡?
  
  10點整的時候,離約定時間晚了一個小時,周亞澤的手機依然打不通。
  
  這時,傭兵站的前哨,報告首領的一支小分隊已經在十公里外。而周邊其他通路,極可能被封鎖。
  
  陳北堯聽到這個消息後,沉默片刻。然後他毫不猶豫的拔出槍,冷著臉,帶著慕善和所有人重新上車,逕直往傭兵站外的密林深處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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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血戰

     強烈的陽光,被厚厚的密林阻隔,只能從樹葉的縫隙,灑下朦朧的金黃光亮。
  
  林中極靜,唯有越野吉普車在小道上劇烈顛簸的聲響。悶熱潮濕的空氣,更加重了人的暈眩疲乏。
  
  陳北堯一共有三輛車,慕善和他就坐在第二輛車的後排。這一路陳北堯跟其他人一樣,警惕的注視著周圍動靜,片刻也不能放鬆。
  
  慕善望著他沉靜的側臉。
  
  他始終坐得筆直。彷彿天塌下來,他也會為她遮風避雨。她忍不住緊握他的手,而他頭也不回,舉起她的手湊到唇邊,輕輕一吻。
  
  彷彿在說,一切有我。
  
  在僱傭兵站時,陳北堯就與李誠取得聯繫。可李誠一直留在霖市坐鎮,即使立刻動用關係派人接應,也無法突破軍隊的封鎖線;李誠也正在跟泰國官方交涉,但能不能來得及,還真不確定。
  
  那也就意味著,他們很可能需要自己突圍,才能跟外圍的人馬匯合。
  
  周亞澤彷彿消失了一樣,依然沒有消息。
  
  現在他們行進的路線,正是泰國首領與君穆凌將軍駐地間的狹長地帶。這裡地形複雜,雙方軍隊也都駐紮在密林外,逃脫的機會更大。
  
  路越來越崎嶇。臨近中午,周圍更靜了。
  
  大概是有些緊張,司機自言自語般低聲道:「這兒還挺滲人的……」
  
  「砰!」槍聲破空,司機的聲音戛然而止。在同一瞬間,或者更快的時候,陳北堯猛的摁住慕善的背,伏倒在她身上!
  
  慕善眼前一晃,恍惚只見司機腦袋一顫,整個人彷彿突然被定住,驟然往方向盤上一倒,不動了。
  
  越野車失去控制,猛的一個打彎,幾乎將所有人甩出去。慕善被陳北堯所護,只聽到他的頭和後背重重撞上車門!他一聲不吭抱得更緊,令她喘不過起來。
  
  車子一頭撞上路旁大樹,終於轟然停下。陳北堯和車上兩名保鏢立刻直起身子。一名保鏢緊張道:「老闆,怎麼辦?」
  
  打死司機的子彈是從右前方射來的,陳北堯神色愈發冷肅,拿起對講機低喝:「下車!」
  
  他推開車門縱身一躍,轉身接過慕善。
  
  其他兩輛車的人也跟上來。儘管形勢嚴峻,但這些人訓練有素,全隨著陳北堯沉默的在林中穿行。
  
  要是在平地奔跑,慕善肯定遠遠落在男人們後頭。但她在山城小縣長大,跟大多數孩子一樣,從小漫山遍野的跑。現在密林中穿梭,她足夠敏捷,速度竟然不比男人慢多少。偶爾有難以逾越處,陳北堯伸手一拉,她也就上去了。
  
  一行人剛奔出數百米,身後忽然傳來震耳欲聾的巨響!
  
  眾人不約而同的伏倒在地,強烈的衝擊波隨著爆炸聲氣勢洶洶的席捲而來!漫天的煙塵令他們個個灰頭土臉。
  
  慕善被震得陣陣發暈,勉力轉頭一看——留在原地的三輛車,被重火力轟得對穿,全部被洶湧的火焰包圍!
  
  毫無疑問,這是對方的威懾。
  
  直到此刻,慕善才真實的感覺到——他們面臨的是一支訓練有素、殺人不眨眼的武裝部隊。
  
  他們能逃出去嗎?
  
  全速飛奔。
  
  他們全速飛奔。
  
  然而國內殺手再厲害,如何比得上密林中長大的泰國軍人?跑了有二十多分鐘,身後樹林的動靜和凌亂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終於,一聲極清脆的槍響!跑在最後的一名保鏢悶哼一聲,腳步一亂,撲倒在地!
  
  陳北堯與一名心腹對視一眼,那心腹點點頭,厲喝道:「停下!」
  
  眾人腳步一頓。
  
  慕善心頭一跳——要交火了!
  
  不幸中的萬幸,是這一片地形足夠複雜。十來個人散佈在幾塊巨石後,也將那名受傷的保鏢拖過來。陳北堯、慕善、兩個保鏢,則伏低在一片地勢最高的低矮山坡後。
  
  靜謐,可怕的靜謐。
  
  所有人屏住呼吸,等候對方冒頭,等候對方踏入火力圈。
  
  他們有多少人?不知道;他們攜帶了什麼武器?不知道。
  
  約莫過了半分鐘,忽見三四十米外樹葉微動。然後,幾個軍綠色的精瘦身影,閃身探頭出來。
  
  這是前哨了。剛剛打傷保鏢的散彈,肯定也是他們。
  
  陳北堯卻在這時朝大家打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緩緩抬起手槍,瞄準……
  
  「砰!砰!砰!」三聲脆響,槍槍正中眉心。那幾個探頭的泰國士兵哼都沒哼一聲,軟倒在地上。饒是慕善知道他擅用槍,也沒料到槍法有這麼好。
  
  被震撼到的不僅是慕善。前方樹林的動靜明顯一亂,一時竟沒人再冒頭。
  
  慕善瞬間明白了陳北堯的用意——這些泰國兵雖然驍勇,但身為毒梟部隊吃香喝辣慣了,誰不怕死。他們一路追擊,自恃熟悉地形,一定能完勝。沒料到被陳北堯用手槍狙死了三個人。
  
  比槍林彈雨更可怕的,是藏在暗處的敵人——現在他們誰敢再衝鋒?
  
  陳北堯卻在這時轉頭,對身後的一名保鏢和一名傭兵道:「帶嫂子先走,我們斷後。」
  
  慕善腦子剎那空白。
  
  他要她先走?
  
  原來這才是他原地伏擊的目的?要拖住敵人,保她逃脫?
  
  她不吭聲,將他的手握得更緊。
  
  陳北堯盯著她,白皙清俊的臉清冷得像凝了冰雪。他極堅定的掰開她的手,力道又緩又沉。
  
  在她震驚的視線中,他抓住她的手用力攤開,把自己的手槍放上她掌心。她甩手要扔掉槍,他卻強勢的將她近乎僵硬的手指,一根根摁在槍上,要她緊握。
  
  慕善有片刻的呆滯——他竟然給她槍?他竟然決意捨身保護?他從來佔有欲極強,現在竟然終於捨得,讓她自己保護自己?
  
  「我會來找你。」他不顧她臉上浮現的驚痛,反而笑了,「你留在這裡幫不上忙。萬一被俘,首領不會殺我。那一百億存在你的戶頭,你逃出去,拿那筆錢換我。」
  
  在這麼危難的時刻,他一反常態說這麼多,頭頭是道,卻只是要逼她走讓她活。他們都清楚,如果他落在首領手裡,只怕被迫交出錢也不會放,一定被折磨致死!
  
  慕善的神色忽然極堅毅的冷下來。
  
  「好,我走。」她抬眸看著他,一字一句,「你不會有事。」
  
  這固執的語氣,令陳北堯微微一怔。眸中閃過幾分隱忍動容,最終卻只是安靜的一揮手。
  
  所有人槍炮齊發,在此起彼伏的火線槍聲掩護中,保鏢和傭兵護著慕善,伏低身子,轉身潛入後方的密林。
  
  高一腳低一腳,不要命的飛奔。
  
  慕善腦海卻又想起陳北堯那清黑的雙眸——那隱忍的眼神,那明顯的動容……
  
  他剛剛,是想低頭吻她吧?只是忍住了。
  
  他愛他,捨不得她,想吻她,只是忍住了。
  
  她知道。因為她也是。
  
  她覺得時間好像過去了很久,可低頭一看手錶,才過了二十分鐘。
  
  二十分鐘?讓一個人死,只需要一顆子彈,一秒鐘。
  
  看著前方保鏢沉默的身影,慕善腦海裡卻浮現陳北堯的影子。
  
  一如她十七歲時遇到的孤身少年,一如在榕泰頂層獨奏《天空之城》冷漠青年,他的背影清冷、料峭、孤寂。
  
  原來他再城府陰狠,她依然是世上唯一憐惜他的人。
  
  她一抬頭,看到前方是一條淺淺的溪流,水聲淙淙,水光清亮。彷彿背後的廝殺已經隔得很遠,彷彿她和他已經在兩個世界。
  
  她的腳步驟然停住。
  
  安靜了。
  
  密林中安靜了。所有的槍聲,不知何時消失了。
  
  結束了?
  
  他說要讓她逃出去,再拿錢贖他。可如果真的還能活,李誠也可以做到,根本不需要她。
  
  保鏢和傭兵疑惑的停住腳步,在看到她冷得嚇人的臉色後,都是一愣。
  
  「回去!」她淡淡道,語氣毋庸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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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發表於 2015-1-27 12:38:43 |只看該作者
36、共死

      眼見剛才交火地點越來越近,傭兵建議攀上山坡,從較高的地勢,向那一片樹林逼近。
  
  在距離不到兩百米的地方,慕善隱約可以看見那幾塊巨石,只是哪裡還有人影?
  
  正在這時,幾聲零落的槍響,慕善三人嚇得立刻伏低。
  
  然後,他們聽到有人在用泰語高聲呼喊什麼。
  
  傭兵壓低聲音道:「他們說,剛剛接到首領命令,必須活捉那個男人。」
  
  慕善心頭一震。
  
  太好了!陳北堯沒死!
  
  可這並不能令她放心。傭兵遞過來個望遠鏡,她接過一看。
  
  渾身一震。
  
  屍體。
  
  巨石周圍,全是屍體。
  
  鮮血幾乎侵染了大片大片的巨石和土地,那些人橫七豎八躺在地上,從石頭前方的空地,一直延伸到被陳北堯狙殺的士兵冒頭的樹林。
  
  這幾天保護著陳北堯和慕善的忠心手下,幾乎全部都躺在那裡。但比他們多出數倍的,是泰國士兵的屍體。
  
  甚至背後的山坡上,也躺滿了至少十多個士兵。
  
  慕善第一次見到這麼多的死人,只覺得胃裡翻滾一片。
  
  可陳北堯在哪裡?
  
  她繼續尋找,猛的呼吸一滯。
  
  在那裡,他就在那裡!
  
  那是半山腰上的兩塊巨石,圍成一個斜角,他就靠在那個隱蔽的角落裡。透過望遠鏡,慕善清楚看到他的臉色一片恐怖的煞白,他的肩頭襯衣已被鮮血浸透大片,右腿褲子上也濕黑一片,周圍的青草全部染上鮮血。
  
  他中槍了!
  
  而他靠在嶙峋的石頭表面,仰著頭,看樣子似乎低喘著。在短暫的停歇後,他深吸一口氣,驟然轉身,抬手從石頭縫隙朝前方林中射去。
  
  「啊!」一聲驚呼!樹葉晃動,一個士兵從樹叢中跌出來,不動了。
  
  他又幹掉了一個。
  
  「我過去幫老闆!」保鏢低喝一聲。
  
  慕善放下望遠鏡,搖搖頭。
  
  慕善面無表情盯著他的方向,聲音卻有些顫抖:「他已經殺了這麼多人,對方的人肯定也剩的不多。否則他只剩一個人,扛不到現在。你們就這麼直接過去,反而進入對方射程。一旦對方援兵到了,你們全跑不掉。」
  
  兩人都是一愣。
  
  慕善聽到自己的聲音冷冷道:「他們不知道我們的存在。你們從山上繞到那幾個人背後,把他們……殺了。」
  
  「嫂子,可你一個人留在這裡……」保鏢遲疑。
  
  「馬上去!」
  
  兩個男人看著她清美的容顏卻冷若冰霜,肅然不可冒犯。對視一眼,伏低身軀,往更高的山上爬去。
  
  五分鐘後。
  
  慕善緊張的拿著望遠鏡,她看到陳北堯閉目靜靜靠在那裡,臉色似乎越來越難看了。
  
  這一回,連那點零落的槍聲都消失了。整片樹林死一般安靜,慕善只能聽到自己略顯乾涸的呼吸聲。
  
  他們得手沒有?她不知道。對方的人死完沒有?她也不知道。
  
  可一點動靜都沒有,只有兩種可能:
  
  要麼雙方都死了;
  
  要麼保鏢他們死了,而對方的殘兵,在等待援兵的到來。
  
  無論哪種情況,慕善都知道,不可以等了。
  
  她握緊槍,這是她生平第一次碰槍。她一低頭、一貓腰,踩著樹葉和濕草,緊張的朝陳北堯的方向靠近。
  
  近了,她離他越來越近。
  
  她甚至可以看清他蒼白英秀的五官,他閉著眼,不知是昏迷了,還是暫作休憩。
  
  她離他只有十幾米了,前方樹木稀疏,她深吸一口氣,伏低身子,幾乎手腳並用爬過去。
  
  察覺到響動,他猛的睜開眼看著她,黑眸在短暫的迷濛後,寫滿震驚。
  
  她最後幾步差點摔倒,幾乎是撲到他的跟前。抬起頭,怔怔望著他。
  
  他低頭看著她,眸中忽然浮現有些無奈的笑容。
  
  「走!」她把槍放進口袋,伸手攙扶他。
  
  他半個身子的重量都壓在她身上站起來,動作還算利落。慕善稍微放心了些——雖然中了兩槍,但都不在要害,只是腿上的傷行動不便。
  
  攙扶著他往更高的山林裡走,身後並無聲響。慕善放心之餘,又有些難過——保鏢和傭兵,一定是死了。
  
  腳下幾具屍體,有一個保鏢,也有幾個泰國士兵。有的臉朝下撲著,有的還握著槍怒目圓瞪。毫無疑問他們曾經企圖近距離攻擊陳北堯,卻被他先殺了。
  
  「砰。」
  
  清脆響亮,就在耳際。
  
  就在她觸手可及的地方。
  
  慕善只感覺到肩膀上的陳北堯身子猛的一顫,腳步一滯。她一側頭,就看到他後背多了一個小血洞。
  
  陳北堯身子晃了晃,慕善扶他不住,隨著他一頭栽倒在地上。
  
  他深吸一口氣,似乎想要撐住地面爬起來,卻再次重重摔回地面。
  
  可他的雙眼竟然還很鎮定,抬頭看著她啞著嗓子道:「連累你了。」
  
  慕善的眼淚一下子流下來。憤然轉身,望著子彈射來的方向。
  
  山坡下,很快冒出十來個士兵的身影。
  
  那是敵人的援兵,終於趕到了。
  
  他們端著槍對準了慕善。其中一個喊了句什麼,那些士兵把槍放了下來。
  
  他們根本當慕善不存在,看著地上的陳北堯,個個目露陰狠的笑意,闊步走了過來。
  
  慕善整個人好像呆滯了一般,看著他們的逼近。她還坐在地上,臉色蒼白的朝他們舉起雙手,同時身體往邊上挪動了幾下,彷彿在向他們表示,她要跟地上這個男人劃清界限。
  
  陳北堯看著她,神色不動。
  
  那些士兵離他們只有不到二十米了,看到慕善的舉動,有人用生硬的漢語道:「你,過來!他,抓走。」
  
  慕善一把抓起腳邊屍體手裡的衝鋒鎗!在士兵們震驚恐懼的目光中,對準他們、用盡全力扣動扳機!
  
  數道奪命火線,氣勢洶洶直衝士兵們而去。與此同時,慕善只感覺到槍托一下下重重撞上自己的腹部,突如其來的後座力令衝鋒鎗像失去控制的陀螺,「砰砰砰砰」不知朝那個方向射去!
  
  她嚇得用力緊握,可這一切發生在極短的時間內,她只看到一連串凌亂的火光,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在空中劃出一段坑坑窪窪的弧線!
  
  比她更慌亂的是眼前的士兵——手持衝鋒鎗的女人固然可怕;手持衝鋒鎗但是完全不能控制準頭的女人更加可怕!
  
  轉眼就有兩個士兵被射成了馬蜂窩,直挺挺的仰面倒下。而另一個士兵的頭盔被打穿嚇得魂飛魄散,另一個士兵的腳趾被打飛了幾個,血肉模糊連天哀嚎!
  
  甚至連陳北堯身邊的泥地,都被打出一連串小坑。要不是她在最後關頭抓緊了槍,陳北堯現在也死透了。
  
  槍聲戛然而止,慕善和士兵們都驚魂未定。然而狹路相逢勇者勝,面對這個不要命的女人,士兵們一時竟全部臥倒隱蔽在樹叢裡,沒人肯跳出來當炮灰。
  
  慕善一隻手勉強端著槍,另一隻手伸過去,努力扶起陳北堯。陳北堯深吸一口氣站起來,靠在她肩上。似乎剛才的亂射也令他始料未及,他看著她,竟然一句話沒說出來。
  
  「走。」慕善扶著他,慢慢往後退。
  
  她記得剛才折返的路上,距離這裡不到百米的地方,還有片崎嶇的樹叢山洞。只要能退到那裡,他們也許能支撐到李誠的援兵趕來!
  
  「呼……」極低的吐氣聲——從頭頂傳來!
  
  頭頂?
  
  不等慕善舉槍抬頭,一個黑影輕盈的從樹枝上降落,輕輕落在她面前草地上。
  
  他穿著灰綠色的背心和迷彩長褲,高大精瘦的身軀從地上站起來,一臉笑容看著慕善:「慕小姐,薩瓦迪卡。」
  
  說時遲那時快,慕善身旁的陳北堯忽然抬頭,舉槍,動作快得不可思議。
  
  「砰!」
  
  面前的蕈頭猛的一偏,身影一動,人已退到兩米外。他緩緩轉過臉,臉上一道子彈擦傷的血痕。
  
  大概是沒料到身中三槍的陳北堯,竟然差點要了他的命。他臉上閃現陰狠惱怒的神色。
  
  不等身體虛弱的陳北堯有機會射出第二槍,他身形一晃,長臂如電閃雷鳴,一擊悶響,狠狠打在陳北堯頭部!
  
  陳北堯悶哼一聲,身子竟往旁邊摔了出去!慕善根本沒反應過來,手中已是一空,眼睜睜看他倒在地上,雙目緊閉,不知死活!
  
  慕善調轉槍頭就要朝蕈狠狠掃射。可她如何是蕈的對手?蕈手臂一揚,她手腕吃痛,槍瞬間脫手。一轉眼,他已持槍瞄準了他們。
  
  慕善全身僵硬。
  
  蕈卻把槍一丟,大踏步走到她面前。英俊的臉似笑非笑,有力的長臂抓住她的腰,一把扛上肩頭。
  
  還沒等她反抗,他的大手在她的臀重重一拍,冷冷道:「咬我一口,我打你男人一拳。」
  
  慕善不動了。
  
  他似乎滿意,又在她臀部拍了一下,這才看著地上的陳北堯,冷冷道:「帶走,別弄死了,首領要見他。」
  
  一行人迅速撤離了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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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7 12:38:59 |只看該作者
37、突變

     往回走的時候,蕈一路懶洋洋的。時不時看一眼被扔在副駕上的慕善,衝她笑笑。
  
  慕善逼自己冷靜。她對蕈道:「你把我們放了,我們可以給你很多錢。」
  
  蕈笑得更歡:「你想收買我?你不知道我是這個世界上最忠誠於首領的人?」
  
  「為什麼?」
  
  蕈笑而不答。
  
  過了一會兒,他問:「我才離開幾天,你們做了什麼?首領迫不及待要抓你們?」
  
  慕善看著他:「發生這麼大的事,他都沒告訴你?也是,如果被手下知道他破產了,他還怎麼當首領?」
  
  蕈明顯愣住:「破產?」
  
  「不止這樣。」慕善心中燃起希望,看著蕈的表情,「他現在負債幾十億美元。義大利地下錢莊的人,應該已經在來討債的路上了。」
  
  蕈笑:「我不信。」
  
  「你打電話到香港期貨交易所,或者到歐洲地下錢莊打聽一下,就知道這都是真的。你們首領完了,你跟著他什麼都沒有。放了我們,我們支持你做新首領。如果把我們送給他,我們會死,你也要給他陪葬。」
  
  「慕,你應該知道,忠誠無價。」他打斷她的話頭。她最後的努力,沒有換來半點希望。
  
  車隊抵達軍營的時候,慕善被營中如臨大敵的氣氛震懾,越發擔心陳北堯的安危。她在這個時候只覺得,自己怎麼樣真的無所謂了。儘管想像中毒梟的手段令人不寒而慄。
  
  她只是想,陳北堯已經中了三槍。如果還被首領折磨,實在令她難以接受。
  
  蕈把她拽下車,兩個士兵立刻上來按住。慕善一回頭,就看到一旁的地上,陳北堯躺在一副擔架上。他的身體表面蓋著一塊白布,大半染上了鮮血。他雙目緊閉,臉色白得嚇人。
  
  首領便在這時從屋子裡走出來,昔日清雋溫潤的臉,略有些陰沉。他並沒有暴怒,淡淡對蕈說了幾句話。蕈這時的表情略有點奇怪,他點點頭,看了慕善一眼,就轉身走了。
  
  慕善被士兵押到一間屋子裡。
  
  這間屋子看起來比其他房間華麗許多,靠近牆壁的地上,還鋪著一塊雪白的絨地毯。
  
  慕善沒料到自己被這麼對待。
  
  如果不仔細看,不會發現貼著牆壁的地上,放著幾條細細的鎖鏈。她就被士兵們壓在地上,用鎖鏈鎖住了雙手和雙腳。
  
  鎖鏈的長度,令她幾乎只能跪在地上趴在地上。
  
  像動物一樣。
  
  首領踏進屋子的時候,慕善被嚇得一個激靈。可他的神色始終淡淡的,也沒看她,先走到桌邊,拿起塊毛巾,擦了擦手。
  
  慕善害怕到了極點,抬頭便瞥見那毛巾上隱隱有血跡。
  
  那是陳北堯的血嗎?她心頭一痛。
  
  首領又在床上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慢條斯理的喝著。慕善逃亡半日,又累又渴,忍不住低下頭,舌頭舔了舔乾涸的嘴唇。
  
  就在這時,首領手一揚!一杯滾燙的茶朝慕善臉上潑去!慕善下意識偏頭一躲,半邊下巴和脖子立刻被燙紅了。
  
  首領走過來,狠狠一腳踢在她腹部。這些毒梟折磨人是家常便飯,很清楚怎麼下手能令對方最痛。慕善從來沒遭受過這種重擊,只覺得銳痛難當,整個腹部彷彿都不是自己的了。
  
  他居高臨下看著她,忽然蹲下。他抬手提起她的頭髮,慕善被迫跟著他的力道,艱難的仰起頭。
  
  看她露出光滑修長的脖子,首領沉默片刻,「啪」一個重重的耳光打在她臉上。
  
  這個耳光只打得慕善眼冒金星,又辣又痛。口裡一陣腥鹹,吐出一口鮮血。
  
  腰間卻是一緊,被人原地翻了個身。禁錮的鎖鏈箍得她的手腕腳腕一陣疼痛。她一抬頭,就看到首領看著自己,唇邊彷彿帶著笑,卻令人覺得冷酷。
  
  他用泰語說了幾句什麼,也不管她根本聽不懂。他抬手從牆上解下一條鎖鏈的另一端。慕善身體的緊繃程度得到緩解,鬆了口氣。可沒等她緩緩,他拽著她的頭髮一拖,把她放在那條雪白無比的毛絨地毯上。
  
  慕善只覺得頭皮都差點被他扯掉,心裡恐懼到了極點。首領斷然不會放過她和陳北堯了。可他們就真的沒有希望了嗎?
  
  只要陳北堯一天不給錢,首領一天就不會殺他。
  
  她只能這麼安慰自己。
  
  可她?
  
  大概……沒活路了吧。
  
  首領卻在這時起身,拉開一個抽屜,拿出一極薄的匕首,回到她面前。
  
  他沒看她的雙眼,刀鋒沿著她的脖子,緩緩往下。慕善胸口一涼,低頭一看,整件襯衣已經被劃破,而他的刀鋒逐漸往下。
  
  等到所有衣服都成為碎片,他抓起破損的布料扔到一旁垃圾桶裡。黑眸這才注視著她,一隻手還拿著匕首,另一隻手先摸了上來。
  
  他又說了一句什麼,語氣很輕蔑的感覺,聽不出任何情欲。彷彿此刻對她的褻瀆,不過是一個必要的過程。
  
  是啊,還有什麼折磨,能比奪去一個忠貞的女人的貞操,還能令她痛不欲生呢?
  
  他的撫摸一開始不帶停頓,指腹摸過她的胸,她的腰。然而她身體的柔軟程度,出乎他的預料。在摸到大腿內側時,他的眼神變得專注,還帶著血腥味的大手,也開始有些挑逗的動作。
  
  看著他原本隱怒而平靜的眸,漸漸帶了情緒,慕善的身體越發僵硬。然而他的刀始終停在她脖子上方,彷彿只要一個不高興,就能劃斷她的脖子。
  
  他抽出手指,在嘴裡舔了舔,濕滑純淨的口感令他改變了念頭。他把刀往邊上一丟,掰開她的兩條大腿,俯首吃了起來。
  
  慕善痛苦的想,為什麼會這樣?她一直以為,陳北堯就是她生命裡最黑暗的所在。可現在,她才知道,什麼叫做真正的黑暗。
  
  她閉著眼,心裡只默念一個名字——陳北堯。
  
  就在這時,門外卻傳來人聲。
  
  首領這才抬起臉,沒看慕善,回答了一句話。
  
  門外的人又說了什麼,慕善模糊聽到兩個關鍵字「丁珩」。
  
  首領原本跪在慕善兩腿中間,這時沉思片刻,轉過身子,連續說了幾句什麼。
  
  慕善睜開眼,看到右手的鎖鏈末端,被他丟在牆角。
  
  她的手慢慢摸過去!
  
  猛的抓起,朝他脖子上一套!這動作完全出於本能,也許還源自影視劇的印象。慕善根本不知道能否奏效,也不知道攻擊他是否會令自己的遭遇更慘。但她寧願死,也不想被這個男人輕辱。
  
  首領狠狠抽了口氣,抬手就抓住脖子上的鎖鏈。鎖鏈收緊,慕善的四肢痛得像要被勒斷。可她不管不顧,用盡全身力氣死命的往後拉。
  
  可首領再養尊處優,力氣也不是她一個從未攻擊過人的女人可比。在最初幾秒的短暫窒息後,首領狠狠一拉,她那條鎖鏈脫手,甚至連她自己,都重重撞上首領的後背。
  
  首領猛的轉手,手還捂著自己的脖子。上面一道粗粗的紅痕。這回他徹底發怒了,輪廓俊秀的臉一片陰霾。
  
  他抓起慕善的頭,狠狠往牆上一撞!「咚」一聲巨響,只痛得慕善腦子裡頃刻混沌一片。
  
  他用泰語高聲罵了句什麼。這還是慕善第一次聽到這個面似文雅、實則陰狠的首領第一次這樣高聲說話。
  
  濕漉的鮮血從眉毛滴下來,模糊了慕善的眼睛。她看到首領似乎終於忍無可忍的站起來,又走到抽屜旁,拿出了一把槍。
  
  他走回來,充滿恨意的看著她。似乎她的僵硬沉默令他不太滿意,又也許是他覺得她應該更恐懼,恐懼到哭著求饒。他並沒有急著殺她,冰涼的槍口,在她的左手手腕、右手手腕;左腿、右腿;還有剛剛被他用手和嘴侵略過的最柔軟的地方,重重一點。
  
  他在暗示她,要廢掉她的這些地方。
  
  慕善的手緊緊抓住身下的白色地毯,艱難得連呼吸都快停滯。
  
  就在這時,門外幾聲悶響,然後是凌亂的腳步聲。
  
  首領側目,慕善迷迷糊糊抬頭。
  
  一個本不該出現在這裡的男人,背光站在房間的門口。他還有些氣喘,看一眼屋內的境況,整個人一下子定住。
  
  他和首領四目相對。
  
  雙方都沉默了一瞬間,而後的爭搶廝鬥完全出於男人的機敏本能。這裡是首領的私人房間,丁珩卻在這時突破門口守衛,出現在這裡。雙方不需要任何言語,已看到對方眼裡的敵意。
  
  在後來很長的時間,慕善一直想,為什麼丁珩會為了她,跟首領翻臉。她想,或許是因為得知首領在股指期貨市場巨虧的消息,他已經不需要這個同盟;或許是他們三方的關係本就微妙,似敵似友;又或許丁珩真的擁有一顆善良的心,不忍心看到一個無辜女人被欺侮。
  
  不管怎樣,事實是在他聽到首領憤怒的嘶吼時,他當機立斷讓隨行手下牽制住門口的守衛,自己衝了進來。在這個時候,他沒有考慮到手下很可能飛快被首領的人殺光,也沒考慮自己衝進去可能賠上性命。
  
  他只是衝了進來,看到她的身體像是被肆意享用過的午餐,被鎖鏈困著,直挺挺躺在地上。而首領的槍口,正抵住她最寶貴的地方。
  
  他就朝首領撲了過去。
  
  廝打,野獸般的廝打。丁珩有點不要命的意思,可首領難道是省油的燈?丁珩一拳狠狠擊在首領胸口。然而首領一時失察只是因為突然。很快他槍口一抬,「砰」一聲打在丁珩肩上。
  
  與此同時丁珩第二拳也到了,首領沒料到他中了一槍、拳頭竟然絲毫沒停,被一拳狠狠打在肋骨下,手槍同時脫手。
  
  丁珩剛才求見首領,根本就沒帶槍。此時看到首領掙扎著便要往手槍爬去,不顧肩頭劇痛,一把抱住首領的大腿,狠狠一口咬向他的身體。
  
  首領痛得歇斯底里,整個身體彷彿都要彈起來。丁珩死死咬住,牙齒染血。
  
  這樣的槍聲呼喊,門外的人怎麼還會坐視不理?像是要響應屋內人的激烈,門外「砰砰砰」也是數聲槍響。然後是重物落地的聲音,然後有人用泰語在喊。
  
  丁珩和首領都是一愣。情況很明顯,丁珩不過帶幾個人過來,忽然發難,才闖了進來。現在事發,只怕早被首領的人殺光。
  
  丁珩察覺不妙,嘴裡不由得一鬆,首領趁勢一個翻身,狠狠一腳踢在丁珩胸口。這一腳正中傷口,丁珩痛得死去活來。勉強提起的一口氣,再凝聚不起來。
  
  一隻顫抖的手,卻在這時摸向地上的手槍。
  
  清冽的聲音,像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
  
  「去死。」
  
  慕善這時也沒了理智,對準的方向是首領的心臟,甚至沒想如果首領死了他們根本就沒機會逃生。
  
  但她哪裡有準頭,一槍打在首領肩膀上。首領悶哼一聲,立刻調轉方向,朝她爬過來。
  
  又是一槍,打在他腰上。這回他不動了,瞪大眼看著慕善,呼吸漸重。
  
  他在用泰語喊什麼,但也許是槍傷疼痛,他的聲音並不大。
  
  這一切發生得很快,丁珩喘著氣,抬手卻摸到剛才被首領扔在一邊的匕首。他抓來,丟到慕善身旁。
  
  「挾持他,逃出去。」丁珩艱難吐出幾個字。
  
  慕善把槍一放,拿起匕首,手起刀落,鎖鏈應聲而斷。她用那條雪白的毛毯,包裹住自己的身體。拿起槍,再次對準首領。
  
  她想,這大概就是置之死地而後生。她竟然也想殺人。
  
  門外的人衝了進來。
  
  十多個人,十多挺槍。
  
  蕈就站在最前頭,陰沉著臉:「慕,放了首領。不然我會把你斬成一百遍。」
  
  腰上一槍大概打穿了首領的內臟,昔日斯文儒雅的男人,此刻正在地上抽搐顫抖。慕善把槍口抵上首領的腦門,顫聲道:「你們全部退出去,準備一輛車,把陳北堯放上去。讓丁珩的手下全部過來。不然大家一起死。」
  
  蕈還沒說話,首領的手下裡還有懂漢語的,已經怒道:「首領中槍了,需要救治!」
  
  「我們離開軍營,就把首領還給你們。」丁珩勉力道。
  
  首領嘶吼了句什麼,大概是放他們走之類的,蕈和其他人都恭敬的點點頭,全都恨恨的看慕善一眼,退了出去。
  
  過了一會兒,一名丁珩的手下走了進來,扶起他。
  
  「還剩幾個人?」
  
  那手下難過道:「剛才我們被打死了五個,連我在內,只剩下四個人了。」
  
  丁珩點點頭,看向慕善。那名手下拔出槍,單臂將首領從地上拖起來。慕善過去扶著丁珩。當他的大手搭上她冰涼的肩膀,慕善已然麻木的心頭,彷彿才活過來。
  
  「謝謝。」
  
  他蒼白的笑了笑。似乎終於支持不住,他雙眼微闔,氣息愈發短促。
  
  儘管丁珩僅剩的幾名手下警惕萬分,當慕善三人押著首領走出來時,只聽到「砰」一聲悶響,架著首領那名手下腦門多了一個血洞,猝然倒地!
  
  周圍的泰國士兵已經退到數百米外,這一槍毫無疑問是埋伏的狙擊手射出。這邊幾人幾乎是立刻伏低到車子背面——可如果這邊也有狙擊手,怎麼辦?
  
  堂堂毒梟首領的軍營,剛才被丁珩闖入只不過因為他合作者的身份,一時大意。現在又怎麼會放任他們挾持首領走出去?
  
  慕善抬頭看一眼越野車後排,隱約看到一具身體,一動不動。她心頭又痛又絕望。她手裡還有槍,看著腳邊剛剛喪命的男人,她奇異的抬起槍口,對準首領的左腿,「砰」就是一槍。
  
  首領又是一陣痙攣。
  
  「你要跟我們一起死嗎?」她問。因為她的聲音很柔軟悅耳,此時說出這話,就帶著一種格外的冷酷感。
  
  一旁的手下翻譯給首領。
  
  首領嘶啞的悶哼一聲,勉力高聲吼了句什麼。
  
  這回周邊再沒動靜了。
  
  幾個人跳上車。車門一拉上,慕善幾乎是立刻撲到後排。陳北堯還沒醒,高大的身軀直挺挺躺著,臉白得像雪。
  
  一個男人開車,另外兩人扶著丁珩坐下,首領被丟在兩人腳下。剛才慕善提出條件後,丁珩的手下自然也精明,令對方準備好急救箱和食物等物品。此時他們立刻開始為丁珩處理傷口。
  
  其中一人脫下外套遞給慕善,慕善道謝接過,解開身上的毯子,蓋在陳北堯身上。她又仔細看了看陳北堯的槍傷。大概首領怕他死,讓人給他簡單處理過。但鮮血依然滲透了他身上的繃帶,而血痂、泥濘,甚至還有殘破的樹葉,令他整個人看起來像快要腐爛的屍體。
  
  孤零零的越野車開出營地,在山路上顛簸穿行。一百米外,五輛全副武裝的越野車,緊緊跟隨。慕善跪在後座旁,輕輕摟著陳北堯的脖子。用嘴含了礦泉水,一點點潤濕他乾涸的唇。不經意間抬頭,卻看到前排一個男人正面無表情的回頭看著他們,察覺到慕善的注視,他神色不變的轉頭。
  
  慕善沉默片刻,原本已丟在地上的槍,又重新撿了起來。
  
  你快點醒,她在心裡對陳北堯說,我真的很怕,怕得快要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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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發表於 2015-1-27 12:39:12 |只看該作者
38、逃亡

      車一離開軍營,丁珩氣喘吁吁捂著胸口,對一名手下道:「叫人接應。」一名手下連忙點頭,拿出手機撥通了電話:「我們大概一小時後抵達……嗯,有五輛車跟著,做好準備。」
  
  慕善原本緊挨著陳北堯,有點發愣。聽到他們的電話,直起身子。
  
  「手機能不能借我用一下?」她想,李誠早上就等在外圍,現在肯定離首領駐地的邊境處不遠。
  
  丁珩沒回頭,也沒應聲。前排兩個手下對視一眼,之前回頭看陳北堯那個人轉頭淡道:「慕小姐,現在情況有點複雜。等到了安全地帶再說吧。」
  
  一番話說得平平靜靜,慕善沉默下來。車內的氣氛顯得有點詭異。
  
  就在這時,被按在地上的首領卻發出一聲哀嚎,身體猛地抽搐了幾下,脖子一直,緩緩軟倒了。
  
  剛才那人探手到首領鼻子下方,又扣住他手腕脈搏。臉色一變,抬頭對丁珩道:「死了。」
  
  這是包括丁珩在內所有人,最不希望出現的情況。慕善打在首領腰上那槍正中要害,在車上又不能處理,原本是必死無疑。他們之前都抱著僥倖念頭,希望首領能撐到邊境處,等他們逃走了再死。可他還是沒撐過去。
  
  丁珩看著地上死魚一樣的首領,喘了口氣道:「先到約定地點再說。」
  
  眾人心中了然——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們的對話慕善聽得清清楚楚。她握著陳北堯一隻手,低頭只見修長而蒼白的大手,骨節分明、隱隱有力。手背上,一小片乾涸血跡,像是暗紅色的有毒花瓣,侵蝕著他的皮膚和生命。
  
  又開了半個小時,情況卻出現了轉機。
  
  緊跟他們的五輛越野車,不知何時少了兩輛。他們不知道什麼原因令對方減少了威懾的兵力。直到幾分鐘後,隱隱有槍炮聲傳來,他們才隱約猜出事情有變。
  
  此時天已經全黑。交火的聲音卻像突如其來的傾盆大雨,連綿不絕。半個天空,都被染成火燒般的紅色。
  
  「什麼情況?」一人問道。
  
  「可能是內訌。」開車的男子答道,他看一眼後視鏡,「最好都走了,我們就安全。」
  
  話雖這麼說,大家都知道這不可能。身後兩輛車隔著固定的距離,一直跟著。只怕再大的變故,他們也不會丟下首領不管。
  
  慕善正惴惴不安的看著車窗外赤紅的天,忽的感覺到異樣。她低下頭,就看到陳北堯的眼睛緩緩睜開。
  
  慕善整個人都呆住了。兩人分別不過短短幾個小時,對她來說,卻像是在地獄裡走了一回。她一度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陳北堯。
  
  即使把他救出來,看到他死氣沉沉躺著,她依然提心吊膽,惶恐不安。現在看到他睜眼,對她來說,就好像看到他重新又活過來,一切又變得充滿希望。
  
  陳北堯此前一直暈暈沉沉,像是被人放在火上烘烤煎熬,哪裡都是痛的。可即便痛得喪失意識,心裡模模糊糊始終記掛著慕善,隱隱的老是看到她被另一個男人扛上肩頭,愈發令他心急難安。此時一睜眼,竟然就看到她,恍惚還以為在做夢。
  
  他的眼睛張闔幾次,才重新聚焦。這回他看清了,真的是她。臉蛋煞白、眼睛卻亮得像星子,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激動神色。陳北堯忽然覺得自己比以前更渴望她,一點一滴都要完全佔有,不讓其他人觸碰。
  
  他的手撐著擔架,一下子坐起來。這動作牽動了傷口,他感覺到肩膀胸口一陣劇痛,差點令他再次摔倒,他不由得皺緊眉頭,額上隱隱有汗。
  
  慕善又吃驚又心疼:「你躺下!」
  
  他沒答,抬起頭。
  
  後方的響動,也令前排的男人們同時回頭。視線交錯,陳北堯和丁珩誰也沒說話。
  
  「我們挾持了首領,逃了出來。」慕善忽然開口,打破沉寂,「是丁珩救了我和你。不然現在我已經死了。」
  
  她的話,卻令男人們更加沉默。
  
  丁珩轉頭看著前方,陳北堯也淡淡收回視線。他的手臂搭上她的肩頭,勉力坐直了。他往椅背上一靠,微喘了口氣。
  
  「多謝。」
  
  「不需要。」丁珩的聲音略顯沙啞,「我只關心慕善,要救的也只有她。」
  
  車內的氣氛再次冷下來。
  
  慕善不贊同的看著陳北堯:「你先躺下!」
  
  陳北堯沒動,側頭看著她,微微一笑。那是個略有些陰冷的笑容,從他沉黑的雙眸,慢慢暈染開冷意。
  
  慕善當然知道他這次吃了大虧,只怕現在恨不得把地上的首領撕成碎片。可是情況還很糟,他傷得這麼重,大家能不能活著逃出去還不知道;更何況他們現在在丁珩手裡?
  
  他卻彷彿查知她的憂慮,啞著嗓子道:「現在什麼情況?」
  
  慕善一五一十說了,只是略去首領差點強暴自己的事情。陳北堯聽完,只是低頭看著懷裡的她,半陣不說話。
  
  「怎麼了?」慕善問。
  
  他搖搖頭,嘴唇無聲了動了動。慕善辨出是兩個字:「李誠。」是要想辦法跟李誠聯繫?可只有丁珩的手下有手機,她無聲的朝他搖搖頭。
  
  陳北堯見她神色憂慮,卻微微一笑:「扶我躺下。」這無疑令一直擔心他傷勢的慕善鬆了口氣。扶著他躺下後,又拿來水和食物,一點點餵給他。
  
  儘管之前首領怕他死,已經取出子彈。但他還是虛弱得很,過了一會兒,就合上眼,呼吸低緩平和。
  
  慕善盯著他的臉看了一會兒,摸了摸他的額頭有點熱。轉身想在急救箱裡找點退燒藥。誰料一隻手卻被他握得緊緊的。按說他現在沒什麼力氣,連起個身都要人扶。可現在扣著她的手,力氣卻不比平時小。
  
  她只得這麼被他牽制住,一隻手去勾前面的急救箱。一抬頭,卻看到丁珩轉過頭,一動不動盯著她。
  
  慕善心裡有點對不住丁珩。他捨命相救,逃出來後,她只顧著陳北堯。雖然是因為他的手下也會妥帖照顧他,但她連句感謝都沒對他說。
  
  「你的傷怎麼樣?」她柔聲道。
  
  丁珩的傷口只做了包紮,子彈還沒取出來,當然是很痛的。此時聽到她略帶歉意的聲音,丁珩心頭百味雜陳,可轉念一想,卻也釋然:「沒事。」
  
  這態度令慕善愈發有些心疼,低聲道:「謝謝你。」
  
  他笑笑,轉頭看著前方。
  
  車行至一個岔路口,大家都沉默著。司機忽然疑惑的「嗯」了一聲。
  
  只見前方道路上,影影綽綽有一片黑影,正相向駛來。
  
  「是他們!」一名手下驚喜道。
  
  像是為了反駁他的話,兩道熾亮的燈光,驟然亮起,筆直打過來,所有人不得不緊閉雙眼。
  
  只有軍用探照燈,才會這樣刺眼。
  
  不等他們看清楚,「轟」的一聲巨響!一道火龍像是紅色閃電,朝他們射過來!火光也照亮了前方的情況——一輛武裝裝甲車,正緩緩駛來。車頂上站著個士兵,雙臂抓著車載火箭炮。
  
  陳北堯猛的驚醒,目光如電看著前方。慕善條件反射就抱緊他的身體,她並不知道,如果真的被炮彈打中,這樣只是徒勞。
  
  好在充當司機的男人也算機敏萬分,在這千鈞一髮時刻猛的調轉車頭,往一側岔路狠狠拐過去!險險的避過鋒芒!
  
  炮彈一聲巨響,正好命中後面那輛車的車頭。巨大的衝擊波差點掀翻了車子。
  
  「砰砰砰砰!」後面兩輛車立刻還擊,前方裝甲車又是一記火箭彈!雙方竟然在公路上不由分說直接交火!
  
  這邊死裡逃生的眾人一頭霧水,丁珩沙啞的低喝一聲:「走!」
  
  越野車以比之前倉惶數倍的速度,朝這條不明方向的岔路口,深深駛進黑暗中。
  
  一名手下再撥接應的人的電話,卻發現信號已無法接通——毒梟割據區的手機網絡信號,本來就是他們出資架設的,現在極可能通信基站也遭到破壞。
  
  大家雙眼一抹黑,只能繼續往前開。
  
  然而亂局已經形成,這又怎麼會是條暢通的路?雖然混亂的戰場明顯在他們後方,他們也沒有再遇到武力恐怖的裝甲車。但在途經一片山坡時,卻遭受到山坡上一夥士兵的機槍掃射。司機拼了命踩油門逃脫火力範圍,慕善趴在陳北堯身上不敢抬頭。
  
  因為害怕對方打爆輪胎走不了,前排兩個男人不得不開槍還擊、遏制對方火力。然而等車子終於駛離對方射程時,那兩人也中槍倒在座椅上,儼然氣絕。
  
  兩條同生共死的生命就這麼斷送,所有人愈發沉默。在這片令人心慌的沉默中,夜色越來越深,身後遠處的槍炮聲越來越遠,卻徹夜不絕。
  
  周圍昏黑一片,他們不知道已經開到哪裡。直到車輪陷進一片泥濘再動不了,司機和慕善下車一看,才發現他們置身於一片茫茫的罌粟田里。
  
  紅色的罌粟花,在夜色裡一朵朵都是暗黑的。遠遠望去,就像無數隻手在撕扯著夜色。慕善跟司機把車上的死人全部抬下來,丟在罌粟田里。司機倒弄了半天,也沒把車從泥潭裡弄出來。
  
  兩人沒辦法了,只能去問兩位大佬的意思。慕善一上車,就看到那兩人全看著自己。
  
  她把情況簡單說了說,問道:「怎麼辦?」
  
  「先找地方藏起來。」
  
  「找個地方避一避。」
  
  幾乎異口同聲,然後又同時沉默。
  
  慕善一怔,點頭:「好。」
  
  慕善在車上守著兩人,過了大概半個小時,司機跑了回來。
  
  「我們運氣不錯,後面有幾戶人家。」
  
  擔架只有一個,陳北堯躺在上面。慕善便建議先把他抬過去。司機略有遲疑,也就同意了。慕善當然能感覺到他態度的變化——之前他們人多勢眾,又有接應,只等逃出去後就對付陳北堯。現在他和慕善都有槍,都勢單力薄,只有合作才有生路。
  
  丁珩被單獨一人留在車上,這多少有點危險。慕善這條命都是他捨命救的,有點過意不去,柔聲道:「我們很快回來。」
  
  她把自己的槍放在他手上。
  
  這算是極信任的舉動了,現在兩把槍都在他們手裡。丁珩的五指慢慢扣緊槍,啞著嗓子道:「小心。」
  
  慕善點頭,跟司機小心翼翼把陳北堯抬下車,月光下,她一低頭,看到陳北堯儘管一臉倦怠蒼白,清黑的眸卻正望著自己。
  
  他臉上似乎沒什麼表情。
  
  慕善低聲道:「你們都不能死。」
  
  走了有約莫二十多分鐘,果然看到一個小村落,稀稀疏疏十來戶人家,有幾家還亮著燈,小路上並沒有人。這些人家大概是種植罌粟的當地居民。他們不敢大意,朝最深處、位置最偏的一戶人家走去。
  
  門被敲開時,一臉木訥的婦人神色有些驚恐。但在司機扔下的美金以及手中槍支的雙重作用下,婦人惶然點頭,讓他們進屋了。
  
  一個小時後。
  
  陳北堯和丁珩都被放在房間的地上,中間隔著約莫一米五的距離。兩人神色都有些倦怠,但都強撐著。
  
  司機找來了必須的物品,丁珩的胸口的子彈必須取出來。好在沒傷到心肺,否則現在他早死了。
  
  「你幫我。」司機對慕善說。
  
  慕善點頭,握了握陳北堯的手:「你先休息。」陳北堯看著她不說話。
  
  慕善走到丁珩面前蹲下,司機把工具一樣樣擺好,頭也不抬道:「把衣服撕開。」
  
  慕善看著丁珩,他臉上有蒼白的微笑,正看著她。她小心翼翼解開他的襯衣,他隱隱抽了口氣。
  
  儘管有血污,他略帶麥色的緊致皮膚,漂亮的八塊腹肌,彷彿充滿男性的力量。慕善的手指時不時擦過他的皮膚,感覺到有些灼熱的溫度,擔憂的看他一眼。
  
  可這一眼在丁珩看來,實在太溫柔。傷口本來是很痛的,可她的手指又涼又軟,讓他覺得舒服。
  
  他的手緩緩覆過去,抓住她的手,看著她,不做聲。
  
  慕善被他抓得很緊,可更不忍心掙脫。司機見狀道:「慕小姐,幫我壓住老闆,一會我取子彈,別讓他動。」
  
  慕善點頭,可他身材這麼高大,她怎麼壓得住?只得覆身在他身上,肩膀壓著他的肩膀,手壓著手,十指交握。
  
  他當然反手將她的手抓得更緊。眼前正是她的腰,露出一小段光滑白皙的皮膚。而當他的呼吸噴在她的皮膚上,竟然激起一片戰慄。
  
  刀尖劃入皮膚和肌肉,丁珩悶哼一聲,條件反射就要掙扎,一抬脖子,嘴唇就碰到她冰涼的皮膚。這觸感奇異的令他鎮定下來,一口咬住她腰上一小塊皮膚。她渾身一僵,卻依然一動不動。
  
  丁珩再痛也捨不得咬下去。就這麼含在嘴裡,抗過了整個取子彈的過程。
  
  結束時司機滿頭大汗,拿著一大堆亂七八糟的血污物件走出去。慕善剛要起身,腰間一緊,竟已躺在丁珩的臂彎裡。
  
  極近的距離,四目相對,呼吸相接。
  
  慕善尷尬極了,正要掙扎起身,丁珩卻在這時說:「我沒想到,有一天會為個女人拚命。」
  
  他額頭上全是疼出的汗,神色疲憊,聲音卻帶著笑意。
  
  慕善一下愣住,想起今天在首領房間的情形——他氣喘吁吁站在門口,背著光,沉默而僵硬。於她卻是絕望透頂時,忽然看到不可思議的希望。
  
  「謝謝你,要不是你,我們都死了。」
  
  他看著她,忽然閉上眼,頭慢慢偏過來,那樣子竟然是想要吻她。
  
  慕善一下子撐著地面站起來。
  
  「別碰她。」
  
  慕善回頭,只見陳北堯眸色陰沉的盯著丁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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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7 12:39:25 |只看該作者
39、夢境

     「陳北堯,你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丁珩看著天花板,「她在你手上出這麼大的事,你對得起她?」
  
  丁珩原意說的是慕善被挾持這整件事,陳北堯卻理解成別的意思,一時竟無言以對。
  
  慕善被抓,他為了一擊即潰成功營救,冷靜的佈局,只是在重新看到她前,煙一根接一根,抽得很凶;
  
  看到她衣衫不整,看到她額頭、手腕上其他男人留下的傷痕,他伸手想要摸煙卻發現沒有。好在傷口的痛,令他的壓抑和燥亂稍微得到緩解,令他能冷靜而冷漠的對自己說:來日方長。
  
  那些碰過你的人,我跟他們來日方長。
  
  他不會問她這幾天的經歷——她不說,他永遠不問。
  
  可丁珩的話,無疑令他心頭一痛。他看向慕善,她的神色卻淡淡:「睡吧。」不知是對他說,還是對丁珩。
  
  司機在這時進來說:「我睡客廳,順便看著那女人,有什麼事叫我。」
  
  慕善點點頭,靠著陳北堯躺下。他不能像平時那樣抱在懷裡,只能移動手臂,虛虛的將她納入自己的臂彎範圍。
  
  而另一邊的丁珩閉上眼,沒有出聲,也沒有看過來。勞累一天,三人很快陷入沉睡。
  
  前半夜慕善還睡得很沉,到了後半夜,零零碎碎開始做夢。那夢明明是誇張的離奇的,她在夢裡卻以為真實。她看到無數隻手在自己身後追趕,黑色的手,每隻上面都是鮮血。
  
  然後,是陳北堯穿著泰國士兵的軍裝,胸口許多子彈造成的血洞,面無表情的對她說:「是你殺了我,慕善。」
  
  她急了,大吼:「不、不是!我開槍是為了救人為了活命!」
  
  「你殺了誰?」
  
  又有一個聲音在腦海裡問她。她惶然轉頭,卻看到在首領駐地時,蕈找來照顧她那個那婦人。她也死了,沒有頭,光禿禿的脖子冒著血,甕聲甕氣的問她:「你殺了誰?」
  
  慕善只覺得周圍一切東西都重重朝自己壓過來,迫得她喘不過氣。她怕極了,閉著眼大聲呼救——
  
  「啊!」
  
  她聽到一聲極慘烈的呼救,彷彿是從胸腔深處爆發的聲音。
  
  那是她的聲音。
  
  她睜開眼,滿頭大汗。
  
  「善善、善善……」
  
  她驚魂未定,這才發現陳北堯已將她整個摟進懷裡。他又不顧傷口,強行扭轉身體,把她的頭壓在自己胸口。
  
  「做噩夢了?」他伸著脖子,在她臉上吻了起來。慕善這才感覺到自己已淚流滿面。
  
  「沒事吧?」丁珩的聲音也在身後響起。
  
  慕善輕輕推開陳北堯,擦了把眼淚,在兩個男人關切的目光中,啞聲道:「沒事。」
  
  沒事。
  
  今天一路逃亡,她緊張得幾乎沒精力想任何事。現在,她停下來了,白天她開槍殺死的那幾個士兵,還有被她槍殺的首領,他們好像也全活過來,衝進她的腦海。
  
  「做了什麼夢?」陳北堯盯著她。
  
  慕善心裡好像被千斤重擔壓著,抬眸只見黑黢黢的房間,無比的恐怖。她哽咽道:「陳北堯,我今天殺人了……」
  
  兩個男人都沒做聲。
  
  過了一會兒,丁珩道:「慕善,你今天救了我。」
  
  陳北堯眉目不動,過了幾秒鐘接道:「你也救了我。你沒有殺他們,你是在救人。你也救了他們,明白嗎?別想了,我們很快會離開這裡回家。」
  
  「……回家?」慕善猶疑。
  
  「嗯。寶貝,我帶你回家。」他側頭在她長髮上一吻,「我帶你回家,寶貝……」
  
  他輕輕哄著重複著,慕善昏昏沉沉又睡著了。他已是累極,抬眸看到丁珩還望著慕善,兩人視線交錯,誰也沒說話。
  
  第二天慕善醒來的時候天已大亮。他倆大概因為傷勢,全都沒醒。
  
  她想起昨晚的夢,一個念頭狠狠撞進腦海——她殺人了。這令她心裡還是堵堵的。但也許是陳北堯起了作用。腦海裡還有他的聲音在迴盪:「寶貝……寶貝……」
  
  他竟然叫她寶貝。而這與他清冷性格完全不符的親暱稱呼,似乎真的減輕了她心頭的壓抑。
  
  慕善走到客廳時,那泰國婦人正跪坐在地上摘菜葉。看到慕善,她有些慌亂的站起來。比劃著手勢,又指了指桌上的米飯。
  
  慕善感激的一笑。她對婦人有些愧疚,又跟婦人打了一陣手勢。好在婦人其實懂一些簡單的漢語和英語,雙方也能簡單交流。
  
  慕善告訴她,自己和丈夫、哥哥來旅遊。昨天路上發生槍戰,中了流彈才到這裡。正在想辦法連絡中國的朋友接應。
  
  婦人聞言一臉釋然,連忙點頭,卻拿起昨晚他們給的一百美金要還給她。慕善推辭,表示會在這裡住幾天,希望婦人不要介意。她心裡卻想,金三角這麼骯髒的地方,普通人卻這麼善良,真是物極必反。
  
  慕善吃了飯,婦人示意她跟自己去屋子後頭。原來屋後有一條寬約十米的小河經過。現在的時間,偶爾已經有當地漁民划著小船經過。
  
  屋後還有個涼棚,裡面有一缸水,架子上還搭著條乾淨的紗籠。慕善這才明白婦人讓自己洗澡,心中感激萬分。
  
  泰國天氣十分炎熱,洗了澡,慕善只覺得一身清爽。回到屋裡,她問婦人附近哪裡有電話。婦人卻說只有鎮上有,距村子有一天的路程。問她這裡是誰的地盤,這回她用漢語回答得很清楚:「將軍。」
  
  唯一一個勢力與死去的首領不相上下的軍閥毒梟——君穆凌將軍。
  
  慕善還在客廳看到牆上掛著的男人遺照,穿著國民黨軍裝,用中文寫著姓名。她推測這位泰國婦人應該是一名軍人遺孀,所以才被允許住在罌粟田旁。
  
  可這裡連電話都沒有,可見君穆凌將軍管制的厲害。慕善抬頭看了眼錶,已經是早上九點。她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問婦人司機去了哪裡。婦人搖搖頭。
  
  這讓慕善覺得不妙。司機身上帶著他們大部分錢,還有手機和槍。對了,還有越野車。如果他隻身逃出去,只怕沒人會注意吧?
  
  想到這裡,她立刻站起來,衝到門口。門外陽光明媚,一條小路直通道村落的大路上,三三兩兩的村民正往罌粟田里走。而那片茫茫的罌粟田里,哪裡還有司機的影子?
  
  慕善有些沮喪的走回房間,陳北堯和丁珩都醒了。看到她,兩人目光卻都有些凝滯。
  
  丁珩看過她穿紗麗的異域風情。但現在她剛洗完澡,濕漉漉的長髮還貼著勻稱白皙的肩頭,皮膚顯得水潤清透,眉目格外生動。他的目光便有些移不開,也不想移開。
  
  而陳北堯還是第一次看到她這樣打扮,就像剛從冰涼宜人的河水裡走出來,每一步都娉婷踏在他心尖上。
  
  慕善在兩人不約而同的灼灼注視下,下意識抬手攏了攏頭髮。看到她明顯有點不自在,陳北堯反應過來,餘光瞥見丁珩也牢牢盯著她。
  
  他掙扎著坐起來,慕善幾乎是立刻跪倒在他身側,扶著他:「怎麼又起來?」他順勢將她的腰輕輕一摟,柔膩香軟全在懷中。他聞著她身上河水的氣息,也不看丁珩,柔聲道:「出了什麼事?」
  
  丁珩看著這刺眼的一幕,抬手取了一邊的水瓶,自己喝了一口。
  
  慕善說了司機的事,兩個男人的神色都沉寂下來。丁珩先對慕善道:「既然是君穆凌的地盤,應該暫時安全。」
  
  因為慕善和陳北堯身上手機早被搜走,丁珩受傷後隨身物品也交給手下。現在三人沒辦法跟外界聯絡。
  
  陳北堯安慰道:「不急。我估計蕈找到我們最快也要七八天。這段時間,我們想辦法脫身。」
  
  說到這裡,陳北堯看著丁珩:「丁少,你怎麼看?」
  
  慕善和丁珩都有些意外。
  
  「我同意。」丁珩淡道,「傷沒好,再到處跑更危險。」
  
  陳北堯又問慕善:「這個泰國女人可靠嗎?」
  
  慕善點頭:「感覺還行。對了,你們餓了嗎?先吃飯吧。」
  
  慕善走出房門,丁珩卻忽然問:「你信我?」
  
  陳北堯答:「我信她。」
  
  丁珩沉默後點頭:「一樣。」
  
  兩人心裡都清楚。慕善從昨晚到今天,不偏不倚的態度,有意無意向兩人暗示,他們中間誰趁機動了對方,她都不會同意。
  
  對丁珩來說,殺父之仇不可不報,他當然不會放過陳北堯。但數日前,在調查得知陳北堯一家當年的慘狀後,多少對他有些影響。不能說一笑泯恩仇,只是想到要殺陳北堯,心頭感覺略有些複雜。況且現在還未逃生,慕善又夾在當中,輕舉妄動可能會害了三個人,也可能被陳北堯反咬一口。權衡之下,他願意回霖市在動手。只不過陳北堯是否可靠,他自會留意。
  
  陳北堯的想法跟他差不多。唯一的不同,是他多少懷了點欲擒故縱的心思——慕善被丁珩所救,只怕這輩子都感激萬分。甚至難免會對丁珩有好感。可這種好感,哪怕是一丁點,都會讓他不痛快。要讓她再次把全部心思放在自己身上,他必須先表現出寬容。
  
  兩個男人各懷心思,但基本的和平協議,算是達成。
  
  泰國食物重酸辣,婦人匆忙之間,當然不會另外為他們準備。兩人都稍微吃了一點米飯,便難以下嚥。慕善向婦人借了鍋,重新給兩人熬上一鍋肉粥。
  
  時間到了中午,格外炎熱。慕善回房間一看,兩個男人都是大汗淋漓。這裡氣候濕熱,慕善剛才又沖了個澡。可他們昨天逃亡至今,還穿著血淋淋的衣服,渾身早已粘熱難受。
  
  慕善看了兩眼,用盆子端了水,先在陳北堯身旁蹲下。想了想,覺得有點怪,還是跟婦人借來一條紗帳,掛在兩人中間的空地上。
  
  陳北堯見狀便笑了。慕善這個舉動當然合他心意——她的睡相、她穿紗麗的樣子,他當然不想令丁珩看到。
  
  慕善其實沒想那麼多。只是當著一個男人,給另一個男人擦身體,感覺怪異。
  
  她跟陳北堯沒那麼多忌諱,小心翼翼把他的襯衣解開,扯掉。再換掉他身下汗涔涔的涼席,然後一點點擦起來。
  
  略有些手忙腳亂的解開他的繃帶,用溫開水一點點清洗。婦人給了她一些當地草藥,說是對槍傷有幫助。她給陳北堯敷上,然後換了乾淨繃帶。
  
  儘管繃帶包的形狀很難看,但清涼的水和草藥,令陳北堯渾身說不出的舒服。他抬頭便看到慕善神色嚴肅,眼神極為專注。這模樣令他覺得可愛極了。
  
  上半身擦完,到了下半身。慕善先擦乾他兩條腿,換了藥。然後她看他一眼,臉略有點熱:「那裡要不要?」
  
  她是真的不知道,她對男人的身體瞭解不多。只是這麼濕熱的天氣,她覺得他應該不舒服。
  
  「嗯。」他答道。
  
  慕善小心翼翼脫掉他的內褲,饒是兩人親密多次,她卻從沒這樣服侍過他。她紅著臉,全無雜念,毛巾沾了水,輕輕擦拭。
  
  只是陳北堯就算重傷,本能還在。眼見她微蹙眉頭,兩頰薄紅,柔軟的手時不時碰到他的……
  
  慕善看著他一點點的變化,心忽然跳得很厲害。好不容易擦完,正要端起水盆離開,卻被他一把抓住手,牽到唇邊,輕輕吻著。
  
  「我真的不能理解你們男人。」慕善低聲道,「這個時候居然還……」
  
  陳北堯這種情況當然不會真的動慾念,有反應只是條件反射。他笑道:「你不懂。」
  
  慕善也不深究,把手抽回來,給他穿好托婦人買來的內衣褲。陳北堯渾身上下舒爽很多,低聲道:「謝謝。」
  
  慕善看他面色蒼白、渾身是傷,神色卻極為平和溫柔。她忽然就很想親他。
  
  她低頭,在他幽深的注視裡,吻上他的唇。
  
  她的手就扣在他身體兩側,不敢壓不敢碰。他也頭一回沒有把她緊緊抱入懷裡。可兩人分離顛簸數日,這還是第一個吻,而且還是她主動。陳北堯幾乎是立刻重重反守為攻。帶著剛剛被她撩撥卻無法釋放的濃烈慾望,他的唇舌格外凶狠,就像要把她吃下去。
  
  慕善也是捨不得了,過了很久才移開。四目相對,她居然看到陳北堯臉頰一抹淺紅。這令她心裡說不出的舒服,端起水盆站起來,眉梢眼角卻都是笑意。
  
  陳北堯盯著她,卻忽然想起什麼,問:「你還要幹什麼?」
  
  慕善一愣,頓了頓才道:「我請布瑪幫忙,就是那位泰國大嫂,但是她不肯,給錢也不肯。」
  
  「……讓他自己擦。」
  
  「你自己擦個試試?」慕善低聲道。
  
  陳北堯百密一疏,又完全沒辦法反駁。等聽到慕善腳步聲再次響起,看著她雪白的小腿出現在簾子另一側,把水盆放在地上。
  
  簾子上光影閃動。
  
  丁珩之前把兩人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一直沒吭聲。此時望著慕善一臉坦然的開始給自己擦拭身體,他笑道:「善善,你真是個天使。」
  
  慕善覺得他的話有點不對勁,一時想不起是什麼。
  
  只是過了一會兒,雖然她不會像伺候陳北堯那樣徹底,但僅僅是擦拭四肢軀幹,丁珩竟然也有了反應。
  
  這不能怪丁珩。心上人觸碰自己每一寸皮膚,哪個男人忍得住。
  
  慕善面沉如水目不斜視,丁珩緊盯著她。簾子這頭,只有兩人略顯凝重的呼吸聲。
  
  就在這時,簾子一挑,陳北堯神色平靜的看過來。
  
  「善善,給我那瓶水。」
  
  丁珩沒看陳北堯,他雙手枕在腦後,大大方方的姿態,就像在欣賞慕善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同時並不掩飾身體的忠誠反應。
  
  「嗯。」慕善應道,正好也擦完了,她起身出門。
  
  陳北堯看著她的背影,手一放,簾子重新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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