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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夏卿褵]走過相思路過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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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30 00:05:27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走過相思路過痛 作者:夏卿褵

內容簡介】:

  陸之然的離開讓思安以為自己的愛情註定是荏弱無辜的曇花,盛極,即是將謝。

  一朝偏執,繼而是魔障,最後,心字成灰。

  直到遇見顧嘉臣,名滿B城,袖帶輕狂,周身儘是罌粟香的男子。

  第一眼,是誰定了誰的情?

  他是種在思安心底的毒藥,難舍難忘。

  本以為覓得良人,從此歲月靜好,素雪的出現,卻牽扯出了八年前的離殤。

  顧嘉臣的兩難,陸之然的等待,讓思安節節卻步。

  舊愛新歡,誰才是她刻在她胸口的朱砂痣,讓她參盡相思?——玖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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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30 00:05:5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概括起來,不過孽緣一場。

  那年夏末的傍晚,林思安又一次經過那條街。

  如同所有失戀後怏怏不快的女人一樣,心死了,愛情卻還活著,一遍遍回顧孽緣的案犯現場,壓抑著左胸伴隨心跳的抽痛,把曾經的一切細數進骨子裏。

  不同的是她們大多是為了痛過之後遺忘,而思安確實為了死皮賴臉的銘記。

  她知道自己還沒有死心。想想都覺得悲涼。

  曾經的咖啡館已經變成了音像店,那間破舊的書屋也終於重新妝點了門面,林思安本想下車過去看看,手才推在門上,一群剛放學的高中生三三兩兩的走了過來,那股撲面而來的青春朝氣讓她停住了動作。

  世間萬千故事,大半唱得皆是男女情深意長,而她自己的那段刻骨銘心,回想起來也不過是在歲月如花的年紀,碰到了某個白衣少年,名字寫進了血肉裏,然後莫名其妙的分離。在旁人眼裏,恐怕也只是茶餘飯後的調侃談資而已。

  那是06年的某個傍晚,陸之然離開她的第二年,她回到兩人無數次經過的那條街,心痛依然。

  時值夏末,秋未至。

  母親的電話再一次駕臨,林思安無奈接起,那邊的吩咐顯然已是最後通牒,“我不想再看到你第四次爽約,反正我和你爸爸已經決定跟顧家舍了老臉,你今天如果還是不願來,那我們就一直等下去。”

  思安軟著聲,“媽,都什麼年代了您還逼著我相親?您不是主張自由戀愛嗎?”

  “那你倒看看你自己挑了個什麼樣的貨色……”

  林思安不敢再爭辯,她想可憐可憐自己。

  林母軟下語氣,“思安,你要明白,顧嘉臣無論家世人品都比那個陸之然強百倍,何況以我們家的情況,和顧家結親確實是高攀,難得你顧伯伯那麼喜歡你……”

  思安忽然就想到很久以前的某一天,她和陸之然悄悄出去約會,邊上還跟著來湊熱鬧的顏唱唱,路過報亭的時候聽到她指著一本雜誌大叫:“哇,這顧氏小開長的還真帥!”而自己好像正和陸之然賭氣,便上前唯恐天下不亂,“是啊,能嫁給這樣的男人,這輩子也值了。”

  活似要把這顧嘉臣吹成神仙。

  陸之然那頭驢氣上加氣,冷著臉大步往前走,林思安看得好玩兒,便跟上去,一邊走一邊說:“嫉妒了吧嫉妒了吧,我告訴你,一個好的女人就跟傳家寶一樣,必須得到加倍的珍惜,比如說我!一個沒什麼優點只有運氣不錯的男人是不能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必須時刻心懷感激,比如說你!聽懂了沒!”

  陸之然猛的停下,側過臉看了她足足三秒,再邁開腿的時候已是步步生風。

  林思安就在後面氣的跳腳,被顏唱唱一推,反應過來,大叫一聲坐在地上。

  前面的帥哥冷淡的甩了一句:“快起來,別再裝了。”

  唱唱影后上身,即興發揮的幾乎以假亂真,“你個死沒良心的!今兒早上安安就身體不舒服,你還氣她。”

  陸之然這才將信將疑的挪了過來,拉著思安的手小聲問:“沒事吧?”

  林思安怕笑場,一直低著頭,只有肩膀微微顫動。

  陸之然就開始著急,蹲下身說:“哪疼?別怕別怕,跟我說……”

  話音未落,已被那非專業演員撲進懷裏,“帥哥,你這麼擔心我,是不是對我有意思啊。別老拉著張臉,無論你裝不裝酷我都喜歡你的。”

  陸之然頗有些切齒狀。

  顏唱唱只顧著笑:“喲,現在不說要嫁顧小開啦?”

  林思安點頭,“恩,這個還有待考慮。”眼見陸之然皺眉,便又開始死抱著他不撒手,“騙你呢小氣鬼,不許生氣。”

  陸之然彈了下她的腦門,忽然肉麻起來,“我老是被你騙到,是因為我真的擔心你。”

  那一刻林思安忽然就聽不到耳邊的車水馬龍,只記得陸之然清澈堅定的目光,溫柔得勢不可擋。

  即使到了物是人非的今天,她依然可以描摹出他當日的情深似海,自己的心如撞鹿。

  很多記憶,回想起來就如同經歷一場浩劫。

  “思安,媽媽只是不希望你再受傷,陸之然並非良人,你不要再執迷不悟了……”

  林思安漠然打斷:“我會去的。您放心吧。”

  遠處霞光萬丈,已是黃昏將盡。

  即使路上做足了思想準備,林思安見到顧嘉臣的時候還是不免歎然。

  這世上真有這樣一種男人,生來便是為了詮釋何謂完美。

  他並非盛裝出席,甚至因天熱脫下了西裝外套,只著簡單的白襯衫,袖子也挽到手肘處,隨性,卻滿身風流。

  他望過來的時候,思安只想到四個字。

  芝蘭玉樹。

  “哎呦思安,怎麼現在才到啊?你顧伯伯和顧伯母都等急了。”林母迎上來,打量一遭,小聲道:“怎麼素著張臉就來了,顧家那孩子眼光高,你又不是不知道。”

  林思安勉強笑了笑。

  顧太太倒是熱切非常,忙把思安推到顧嘉臣座位旁,拉椅子,倒茶水,動作一氣呵成,末了還攏了攏思安的頭髮,笑道:“早聽說林家的姑娘漂亮,今天總算見著了,瞧瞧這眉這眼,活生生是會說話的。”

  林思安不好拒絕,只能僵硬的受著,顧嘉臣的生母早年病逝,這個女人是顧父近年娶的,看上去比思安大不了幾歲,這顧家父子的風流倒真是一脈相承。

  那位真正的顧太太是B城出了名的閨秀,即使結婚之後也不大愛出門,思安有幸見過幾次,倒不覺得多貌美,但那氣質及韻味卻是遠勝眼前這位的,轉念一想,能從顧父的萬千後宮中爬上正房的位置,手腕不可小覷,想必並非花瓶。

  林思安尊敬任何有本事的人,尤其是女人,此刻稱她一聲堂堂正正的“顧阿姨”。

  顧父道:“孩子,怎麼這麼久都不來看顧叔叔啊?叔叔請客吃飯,三請四請的你也不願意來?”

  林思安這才真正笑開,“就是怕您生我的氣,所以才不敢來見您啊。”

  顧父顧停方和林父是醫大同學,後來棄醫從商,接手家族產業,幾次心臟病發作,都是被林父救回性命,兩家人一直關係親厚。

  “哈哈,你這鬼丫頭,我知道,你其實是看不上我們嘉臣。”

  林思安向右望了一眼,正撞上顧嘉臣的眼神,滿滿都是欣賞,不帶一絲失禮的打量,被發現也只是客氣的一頷首,不著痕跡的移開了目光。

  於是便換做思安死瞅著不放,在心裏偷偷切齒,想的念的仍是另一個人的名字,陸之然啊陸之然,我若真是嫁給顧嘉臣,你會不會來哭著抱我大腿求我原諒你?

  “我們思安就是太單純,被人騙了還不知道放手,怎麼不叫人擔心。”林母一張嘴就是滿口的抱怨,仿佛已經對林思安愛恨不能。

  思安抬眼,剛想說話便被對面林父的一聲歎息給堵了回去。

  林父向來都是一個沉默的人,總喜歡窩在辦公室和家裏看醫書,聽到別人叫一聲“林院長”便很開心,這樣一個簡單而嚴肅的人,卻願意多次參加女兒的相親宴,思安想想便覺得辛酸。

  恰巧服務員魚貫而入,擺了一大桌子的菜肴,精緻悅目。

  思安想了想,還是決定等一會再說讓人倒胃口的話。

  顧停方動了第一筷,“孩子們的事,我們做父母的也急不得,思安,今天顧叔叔就是想你了,單純的想請你吃頓飯,沒有其他目的,你別有壓力,老林啊,咱們喝一杯,讓他們自己聊吧。”

  於是一場看似美滿的歡宴在所難免,顧父和林父說起了當年他和她,兩位太太則聊起了最新的時尚美容,間或調侃一下李太和王太的家長里短。

  兩位主角坐在一起,無言以對,林思安和眼前的魚頭面面相覷,顧嘉臣無聊的轉著茶杯。

  思安很奇怪,以顧嘉臣的社交手腕,應該輕而易舉便能哄得女人飄飄欲仙,虧她還煞有介事的構建好心理防線,竟是自作多情。

  這場面莫名其妙的激發了思安的好勝心,你不說,我也不說,耗著吧,到時間就回家。

  顧嘉臣對思安不時瞥過來的眼神照單全收,冷不防夾了一筷子魚在她碗裏。

  林思安不明所以,有些暈,一時間就一個想法,這妖孽好漂亮的手。

  顧嘉臣開金口,說了第一句話,“手不方便吧?我看你瞅它半天了,我幫你夾。”

  林思安憋著沒說話,做足了優雅的姿態,和顧小開近距離的面對面,一時被他俊俏精緻的臉晃得有些錯不開眼。

  “你用的什麼香水?好……特別。雙黃連?”

  思安笑:“我是醫生。兒科的。”

  顧嘉臣的目光溫柔的像羽毛,“你笑起來很漂亮。”海妖一樣的聲音。

  每個女生或多或少總會聽到這樣的讚美,可這句話有時卻是別有意味,通常這是一種標誌——我要開始泡你了。

  這一點林思安也頗有經驗,“你想跟我借錢嗎?”問的是百轉千回。

  顧嘉臣一笑,“我能知道你平時的愛好嗎?”

  “我的愛好很廣泛。”

  “比如呢?”

  “相親。”

  “……我記得你好像才24歲吧。”

  “我媽媽在我18歲的時候就已經有了危機感。我能知道你多大嗎?”

  “你看呢?”

  “這難度有點大。”

  “你好像不太喜歡我。”

  林思安終於正視他,慢慢的說:“你剛剛發現嗎?”

  顧嘉臣是個被女人寵壞的男人,被人這麼不留情面的拒絕還是頭一回,林思安確實漂亮,但對於見多識廣的顧少來說也算不得過目難忘,她彎眉明眸,下頜尖尖,卻不施粉黛,眼神也是難得的清澈,白瞎了狐狸精式的容貌。

  這類女人,往往是最讓顧少動心,卻最不敢碰的。

  顧嘉臣不知道該前進還是撤退,一時猶豫不決,世交家的女兒,還是相親對象,多尷尬的身份。

  林思安看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便站起身,正應了母子連心,林母幾乎是一瞬間就明白女兒的意圖,眼神又差點兇神惡煞。

  “顧叔叔,顧阿姨,我一時還沒有結婚的打算,也自認配不上顧先生,所以還是不要浪費大家的時間了。我們不合適的。”

  四個長輩臉色迥異,最淡定的竟是顧嘉臣。

  林思安俯身在他耳邊說:“我們醫院的女同事都是你的粉絲,很喜歡在八卦雜誌上關注你的消息,她們都說,你新換的這個女朋友可比上次那個女明星難看多了。”

  顧少果然是沒皮沒臉的典範,“我會考慮你們的意見。”

  林思安點點頭,目光像機關槍似的在他臉上掃了一圈,顏唱唱吩咐過,如果可能,要把他的睫毛也數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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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30 00:06:0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出了飯店之後思安覺得空氣清新許多,去車庫的路上聽到有人叫自己,回頭一看,立刻加快腳步。

  顧嘉臣一把拉住她,“不能給我留個電話嗎?”

  思安問了個極傻的問題,“你要我電話做什麼?”

  顧少竟也好脾氣的解答了,“約你出來吃飯、逛街、看電影,我想和你交個朋友。”

  思安以為自己的意思已經表達得很明確了,奈何顧嘉臣是個裝糊塗的高手,林思安輸就輸在開不了口說狠話,她決定動之以情,“我想我們之間可能有些誤會,您是頭一次被女人拒絕吧?不甘心?氣不過?想扳回一城?何必呢,我的生活已經一塌糊塗了,顧少您就別給我添亂了,這種事真的不興父母之命的。”

  顧嘉臣仍是笑的風流倜儻,連燈光都很配合,將他烘托得如同神祗,“林思安,你怕對我動心。”

  那眼神帶電一樣深邃,直接把思安看暈菜了,眼下左沒有陸之然,右沒有顏唱唱,思安對其光明正大的耍流氓有些招架不住,索性大方承認,“沒錯你猜對了,顧少不用再拿我試驗你的魅力了,我一定完敗,我遇到了的男人不多,不想這麼快就碰上第二個不值得愛的。”

  “你的事我聽說了一些……”

  “那就求你可憐可憐我。”

  顧嘉臣含笑點頭,“電話給我。”

  林思安有些崩潰,轉手給了他醫院小劉的電話,那丫頭對他已然崇拜成瘋。

  顧嘉臣竟還不忍心放過她,“我送你回家。”

  “這不是你任務吧?再說我自己開車來的。”

  “我爸媽不放心你。”

  “我爸媽都沒不放心。真不用了,要不你把車鑰匙給我,我開你的車回去?顧少的副駕駛坐過不少女人,但駕駛席一定沒坐過幾個吧?”

  沒想顧嘉臣竟真的交出鑰匙,“你送我回去也可以啊。”

  林思安直接說了句再見。

  顧嘉臣在原地笑了笑,其實早在兩個月前,思安第一次拒絕那個所謂的相親宴之後,他就去了林家的醫院,本以為會見到一個自命清高的女人,也想試試她會在自己的誘惑下堅持幾回合,沒想看到思安之後,已是千帆過盡的顧少卻連面都不敢露。

  那時林思安正在哄一個小孩子吃藥,一身白衣,渾身上下的那分乾淨對顧嘉臣是來說是致命的誘惑。

  那一刻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勝算有多少,這樣的女人恐怕最不屑的就是紈絝公子,何況她還有個難忘的舊情人。

  而今天,顧嘉臣見識到了小貓的利爪,似乎還被撓上了癮。

  大名鼎鼎的顧少從來都是一個自私的人,他享受追女人的過程,會無微不至到讓她們忘乎所以,然而沒有人知道顧少何時會生厭,他的撤退就和進攻一樣讓人措手不及。顧少的愛極其廉價,卻被許多女人蜂擁爭搶,久而久之,這樣的男人在感情上,也便不會再顧及旁人的感受。

  此時此刻,顧嘉臣只知道,他對林思安有興趣,並且非常濃厚。

  林宅位於B城的富人區一代,精緻的二層別墅,出入往來儘是名流,神態上的矜貴總是帶著幾分違和感。

  林母的社交便大多集中在這裏,無論購物美容還是游泳健身都一應俱全,閑來無事便和幾位太太打麻將,那樣的生活幾乎讓林思安毛骨悚然。

  她敬謝不敏,也恐懼二十年後自己也會變成那樣,這便是她和林母本質上的區別。

  林母當年也是名門閨秀,是比林思安更為標準的活教材,聽從父母之命嫁入世代行醫的林家,感情上一直不溫不火。她總是教育思安,一個女人最大的成功就是一輩子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若非林父阻止,她甚至希望林思安不要出門工作,以自己為榜樣,等到適婚年齡就踏踏實實嫁給一個可靠的男人。

  林母所有的精明強幹都用來教育女兒,可林思安在很小的時候就發現自己和母親的價值觀有著明顯的偏差,這對兩個需要交流的女人來說是極為可怕的一件事。

  陳阿姨給思安開了門,“太太剛才還來過電話,問你到家了沒有,今天相親還順利嗎?我怎麼聽太太語氣不太好。”

  陳阿姨算是林母的陪嫁丫頭,比林思安在林家的日子都長,思安一直很尊敬她。

  “我不僅當面拒絕了顧嘉臣,讓他顏面掃地,還中途落跑,我媽能開心才怪呢。”

  “哈,你看太太回來怎麼收拾你。”

  林思安想了想,還是溜上樓,“他們回來您就說我睡了,誰要是想進我屋您就攔著點。”突然又回頭問:“哎您說是不是所有的大家閨秀啊名門淑女什麼的老了都跟我媽似的?”

  陳阿姨泡上一壺茶,“太太應該是個典型。”

  林思安笑著回了房,才關上門,顏唱唱的電話就來了。

  “美人今天相親結果如何啊,給我重播一下?”

  “我狠狠的打擊了你夢中情人的自尊心,哭著抱我大腿求我啊,我都沒回一下頭。”

  顏唱唱痛心疾首,“想到顧嘉臣那張小臉我就心疼……”

  林思安深謀遠慮,“要不你甩了唐健康,我把顧嘉臣介紹給你。”

  “哎呀你又不是不知道,唐健康離不開我啊,我一說分手他就一會上吊一會割腕的,那我不是罪過大了。”

  “明白了,這些話我會原封不動的轉告他。”

  “喂喂,你一林妹妹什麼時候還幹起特務的工作了?”

  顏唱唱比思安小一歲,兩人的交情隔著肚皮時就已經建立起來,那時候才一歲的小思安最喜歡一動不動的趴在顏母的肚子上,與裏面的小傢伙神交。

  顏母懷孕時的種種症狀都顯示肚子裏的會是個男孩,兩家本來連娃娃親都定好了,結果顏唱唱驚天霹靂的一出生澆滅了所有人的希望。

  只有長大後的林思安暗暗慶倖,她常和顏唱唱開玩笑,說她實際上就是一畸形產物,窈窕玲瓏的身體裏藏著一個鋼鐵男人的靈魂,小時候最喜歡踢足球和打籃球,其次是欺負男生,把人家的筆一根一根的扔到窗外,就留一盒鉛,長大一點就開始瘋狂的迷戀跆拳道和空手道,她成黑帶的時候林思安還在批改收到的情書裏的錯別字。

  這樣一個女生,思安總是很疑惑她究竟會愛男人還是女人,後來遇到唐健康,思安鬆口氣的同時,也決定要一輩子和顏唱唱布好防線,甕中捉鼈,誓死不能放走自投羅網的唐小帥。

  “安安,你老實和我說,你是不是還沒忘了陸之然?”

  林思安面不改色,“怎麼會,都兩年多了。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啊。”

  “可惜陸之然那傢伙是屬耗子的,他在你心裏打了個洞。”

  “哇,顏姑娘,這不是你臺詞吧,嚇死我。”

  “你少轉移話題,你應該比我清楚,陸之然愛的人一直都是季佳安。”

  林思安幾乎歇斯底里,“顏唱唱你胡說!”

  那邊安靜了很久才有聲音,“這是陸之然自己告訴你的吧?這兩年來我和你或有意或無意的碰見過他多少次?哪次他身邊沒跟著那小安妹妹?不要再騙自己了,你該和他斷了。”

  思安有些委屈,仰起頭輕聲說:“他們沒在一起,我能感覺得到……”

  “林思安,你再這麼自欺欺人下去就是犯賤你明不明白?你因為他出車禍,昏迷住院的時候他來看過你嗎?給你打過一次電話嗎?”

  “那件事一定有誤會……”

  顏唱唱斷然掛了電話。

  窗外月朗星稀,華燈流螢。

  林思安惆悵而不甘,她愛陸之然,即使在他們分手很久之後的今天,依然難以忘情。她相信曾經和陸之然相處的點點滴滴彼此定是真心,只是為什麼這個收場如此血肉模糊呢?

  她很想再給自己一個機會,哪怕不計代價。

  找到那個從未刪過的號碼,林思安忐忑且卑微的撥了過去,就算聽聽他的聲音也好。

  一聲,兩聲,三聲……直到冰冷的女聲開始重複一句話。

  林思安關了機。

  腮邊一陣冰涼。顏唱唱真是一語成戳,她果然是在自甘下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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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30 00:06:31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林思安向來都是一個很有主見的人,她漂亮驕傲,精靈古怪,還有些淡漠的神秘感,所以身邊總是蜂擁著不少男生。

  小時候她也缺德過,若即若離的逗弄那些喜歡自己的小男孩,看他們為自己臉紅心跳,爭風吃醋,男生愛討好她,女生愛親近她,林思安的脾氣都是被人眾星拱月的慣出來的。

  直到遇到陸之然。

  儘管林思安不願承認,可事實確實是她先示好,先表白,就連第一次接吻都是她主動。思安總是安慰自己,陸之然就是長了一張姥姥死了都不會哭的鐵板臉,外加一天不願說三句話以上的悶騷性格,再說自己好歹也比他大兩歲,主動一點是應該的,想趕那姐弟戀的時髦就是得多付出點代價。

  每一次吵架,幾乎都是思安先認錯,她為了陸之然放棄了自己很多原則,學會忍讓,學會釋懷,學會得過且過,一邊疼一邊學,拔掉了身上的刺,死紮在陸之然懷裏不鬆手。

  現在就連林思安自己攬鏡自照的時候都有些不認識自己了,曾經的她鋒芒畢露,眸若波中翠,香腮映淺梅,仿佛眼睫毛都帶著些年輕氣盛。如今鏡中這個蒼白似鬼的女孩是誰?遊魂一樣,眼睛裏只剩一灘死水。這變化究竟是和陸之然分手之後,還是他們相愛之時?自己也記不清了。

  很多時候她都在想,那麼相愛的曾經,也許只是自己杜撰出來的幻覺,其實從來癡狂認真的都只有自己,鏡頭的另一邊則是陸之然的冷眼旁觀。

  這想法總是讓她深深的體會到什麼是肝腸寸斷。

  她寧願去回憶他們的相遇,還有相識,其中的戲劇性讓林思安覺得這一切都是命運設好了一個圈套來等著她自投羅網。

  那年林思安大二。模樣鮮嫩欲滴,在醫大攪亂了一群男生的池水。某天失戀的顏唱唱拉她去喝酒,初出茅廬的兩人不知社會兇險,不覺間走進了一條酒吧街,隨便選了一家闖進去,命運的轉輪就開始玩命的轉。

  一整晚顏唱唱都在哭訴,空酒瓶越來越多,而林思安則一直在注視臺上彈吉他的男生,那似乎是一個樂隊,主唱是個女孩,巧笑倩兮。

  林思安是學醫的,總有些怪癖,她喜歡觀察男生的手,太粗糙自然不行,太瑩潤又顯得娘娘腔,那人則是恰到好處,手指修長,骨節精巧。

  燈光下,男生精緻的五官如同細心描摹的工筆劃,卻冷漠的難以親近,即使身在舞臺,也儘是神遊天外的漫不經心。

  眼波一掃,滑向台下的林思安,在那疑似對視的幾秒內,思安的心臟幾乎要飛了出來。

  她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見鍾情,自己在第一眼看到這個男生的時候,便再也難以移開目光。林思安隱約意識到,自己生命中的某些印記,一定會由這個男生親手打下。

  等她終於回過神,忽然發現原本在身邊的顏唱唱不見了。

  思安找遍整個酒吧,光是廁所就看了三遍,後來開始沿著整條街慢慢的找,依然不見其蹤影,林思安慌了神,就算顏唱唱是武功高強的女俠,如今爛醉如泥能去哪呢?心裏忍不住種種糟糕的幻想,什麼□案啊分屍案啊被拐賣到偏遠山村當童養媳啊……越想越忍不住抽自己,怎麼連個大活人都看不住呢?唱唱要是出了什麼事,她林思安就是以死謝罪也來不及了。

  正無頭蒼蠅似的亂轉,思安忽然被一群人攔住。

  有種流氓是光看穿著就能看出來的,那黃毛一開口就是色狼專用語,“美女,跟我們去喝一杯吧。”

  林思安轉身欲走,被堵住去路,回頭無力的說:“對不起我不會喝酒。”

  顯然這幫人是慣犯,已經試圖勾肩搭背,“沒關係啊,我們教你。”

  林思安被那只手碰的幾乎尖叫,即擔心自己又擔心顏唱唱,一把推開黃毛就想跑,結果反讓他扯進懷裏,“我們不是壞人,別怕啊。”

  思安覺得自己不能輸了氣勢,抬頭直視黃毛的眼睛,“我爸爸是員警。”

  “這麼巧啊?我爸爸也是。”

  林思安幾乎吐血,忽然一道聲音傳來,“我妹妹不想去,放開她。”

  男生走出陰影,目光淡漠而清冽,一點都不像在見義勇為。

  黃毛愣了下,看看男生,又看看思安,“你們認識?”

  男生點點頭,“她是我一朋友的妹妹,你們別欺負她。”

  黃毛悻悻松了手,臨走還嬉皮笑臉的問道:“哎你爸爸叫什麼呀?說不定還認識我爸呢。”

  林思安都懶得理他。

  男生似乎剛下臺,背著一把吉他,漠然的看著她,“他們其實沒有惡意,只是想和你交個朋友,不敢對你怎麼樣的。”

  林思安差點又要忘記顏唱唱的安危,暗罵自己沒人性,想起這個男生或多或少也算是罪魁禍首,便說:“你在這一帶比較熟,能不能幫我找一個人?”

  林思安不知道自己當時是不是眼波含情,聲音發嗲,那男生竟沒有拒絕。

  後來他們終於找到了顏唱唱,她正醉醺醺的哭鬧,和一個男人糾纏不清,怎麼看都像正被意圖非禮。

  沒等他們過去幫忙,顏唱唱已經一個過肩摔把他狠狠的放倒在地。

  那個男人正是唐健康,這一役,就是他們的定情一摔。

  林思安一把抱住顏唱唱,幾乎熱淚盈眶,誰能體會到她那種找到失散女兒的辛酸。

  躺在地上的男人掙扎著爬了起來,模樣清俊,看起來竟像是鬆了一口氣,“你們認識她?太好了,這位小姐喝醉了,剛才死抱著我不撒手,我還不知道該怎麼辦呢。”

  原來這才是受害者,先是被非禮,然後又橫遭一摔。

  林思安顧不上安慰弱者,剛要和男生道謝,身後有人喊:“之然!你怎麼在這裏啊,我都找你好久了。”

  是那個唱歌的女孩,面上三分嬌嗔,更添俏麗。

  男生望著她,溫柔得像一汪春水,叫了一聲“小安”。

  林思安覺得有種酸澀憋在嗓子裏,這一刻她是如此嫉妒這個女孩。

  然後他聽到男生淡漠的嗓音,對著自己,“我叫陸之然。”

  思安就像被聖誕禮物砸暈的小孩子,“你……你好。”

  後來她常想,自己在陸之然面前的弱勢,也許一開始就已經註定。

  那天之後林思安經常拉著顏唱唱去那間酒吧,和調酒師、服務生打聽陸之然的一切,知道他的星座血型手機號還有家庭住址,知道他和主唱季佳安只是鄰居不是戀人,知道他今年其實才十八歲,聽到這裏的時候林思安覺得使命感倍增,自己好歹一醫大學生,應該輔導輔導失足少年,結果這樣的奢望在知道陸之然科科全優的成績時幻滅。

  陸之然並非每天登臺,沒有演出時也會當服務生,林思安就專門找他點單,還會給好多小費,她的醉翁之意已是昭然若揭,所有人都喜歡開她和陸之然的玩笑,林思安絲毫不會覺得不好意思,她的所有羞恥之心已然泯滅。

  只除了季佳安。就連顏唱唱都能感覺到她的敵意。

  於是他們三個人的愛恨情仇被改編成了無數版本,有人甚至希望兩位女生捨棄男主角,然後成為一對神雕拉拉。

  陸之然倒是平靜得很,思安來與不來都不見他有絲毫異常,其他人的癡心對他來說仿佛還不如一支香煙的消遣。

  林思安按耐不住,她甚至不確定陸之然是否記得自己的名字。某天她終於鼓起勇氣,在他們演出完之後奮勇出擊,“你今晚有空嗎?”

  問的看似漫不經心,只有思安知道自己緊張得幾乎舌頭抽筋。

  大家好像都在忙,卻又都留了一隻眼睛看熱鬧,從不離開陸之然身邊的季佳安自然也在。

  陸之然望著思安,他的眼神總是帶著一種難以窺探的冷漠,這樣的人通常會把自己保護得很好,“我今晚要和小安早點回家。”

  林思安大方的點點頭,“這樣啊,那算了,下次吧。”

  然後一步步走回顏唱唱身邊。

  季佳安沒有說一句話,甚至沒有看他一眼,便讓陸之然明明確確的拒絕了自己。

  這一局,她完敗。

  林思安從沒受過這種待遇,從沒。她覺得自己沒有絲毫勝算。

  顏唱唱和她抱頭假哭:“哎呦咱們林妹妹好不容易動了回真感情,卻碰上這麼一塊鐵板,讓人情何以堪啊。”

  思安輕聲說:“陸之然不是鐵板,他是一塊冰,我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才肯為我化開一點。”

  “要不咱也玩回欲擒故縱吧。”

  林思安一個月沒去酒吧,她覺得自己不能太上趕著,負心人都是被慣出來,何況他們現在連一點奸情的苗頭都還沒有。

  後來實在忍不住了,也認為時機成熟了,便拉著顏唱唱上門踢館。

  結果陸之然看到她連眼睛都沒眨,停了兩秒就收回了目光。

  林思安的希望一落千丈。顏唱唱傻乎乎的安慰她:“哎你不覺得他看你的眼神別有意味嗎?”

  “他看每個路人甲都是這樣。”

  陸之然來點單,顏唱唱照例點了兩杯果汁。

  林思安猛的搶過酒水單,直接越過飲料,挑了度數最高的洋酒,一點就點了一整瓶。

  顏唱唱有些吃不消,小聲說:“你不是說喝酒不安全嗎?”

  “你不許喝,你負責保護我。”

  陸之然垂下眼,“對不起,這酒賣完了。”

  林思安暗笑,按照度數又挑了一個。

  “不好意思,這個也賣完了。”

  “那這個呢?”

  “一樣。”

  思安一拍桌子,“什麼酒都沒有你們開什麼酒吧?”

  顏唱唱一不小心樂出聲,跟著起哄,“把你們老闆請過來!”

  陸之然抿緊嘴唇,不發一聲的走了。

  酒吧的老闆長年不在,調酒師就成了第二負責人,大家都叫他楚哥。

  這楚哥是最早洞悉林思安心思的,最愛開他們玩笑的也是他。

  “他到底是真傻還是裝傻啊?您養的那只狗估計都知道我喜歡他了。”

  楚哥點上根煙,笑道:“我們一直都以為你只是在玩玩,之然來這裏才不到半年,看上他的小姑娘多了,沒幾個是真心的,你一個月沒來,我還以為你也放棄了,原來是在欲擒故縱。”

  林思安覺得自己應該和領導先搞好關係,“可是他都不理我啊。”

  “我勸你,以後還是不要再給他小費了,你一次給那麼多,任誰都會有一種被嫖的感覺。”

  好像終於找到癥結所在。

  顏唱唱分析:“而且我看陸之然挺關心你的,這種悶騷型的人就這樣,我才不信酒真的都賣光了呢。”

  林思安重燃希望,明白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對待陸之然這種非暴力不合作的得智取。

  當天晚上就把剛下班的陸之然堵在了門口,“一直都沒機會感謝你上次的幫忙,今天能請你吃個飯嗎?”

  陸之然稍一猶豫,林思安已然通情達理的低下了頭,輕聲說:“我知道你很忙,對不起打擾了。”

  轉身便走,心裏偷偷數著一秒兩秒三秒,結果數到三十秒的時候後面還是沒動靜。

  林思安恨得咬牙切齒,突然被拉住,回頭的一瞬間趕緊收起了才露苗頭的猙獰嘴臉。

  陸之然看著她的眼睛,這人專注的望著一個人的時候可以讓一切無所遁形,好像……吸塵器!

  林思安覺得自己的心跳已經飆到一百八十邁,以前她總認為“目光被黏住”這樣的形容很扯,可是現在她的目光就像長了倒鉤一樣深深的紮在他身上。

  陸之然說:“我今天沒有別的事。”

  林思安就傻愣愣的點頭,“哦,那很好啊。”

  陸之然笑了笑。

  林思安猛的吸口氣,秋香就是跟唐伯虎三笑定情的啊!

  後來顏唱唱在聽到這段描述的時候無情的披露了真相,“他當時那是在笑你傻。”

  這才是真正的旁觀者清。

  林思安戀愛時的智商就和色狼看見絕世美人時相近,她把所有的力氣都花在了如何對陸之然好,如何改正自身缺點上,卻從來沒去想過他們到底是否適合在一起。所以即使豁出命去愛,也只是行將就木。

  甚至到了現在,林思安都弄不清楚,那麼久以來,陸之然愛的人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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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30 00:06:43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相親回來的那天晚上林思安過得意外的平靜,晚上十一點多的時候林父林母才到家,思安已做好迎接暴風雨的準備。

  結果她躺在床上一直瞪著天花板等到半夜三點也無人問津。

  這是對她徹底死心了?

  第二天思安忐忑的下了樓,看見豐盛的早餐還有笑容可掬的慈母。

  “快點來吃飯吧,小心上班遲到。”

  “我爸呢?”

  “去市里開會了。

  思安仔細看了看林母的神情,竟然真的沒有絲毫怒氣,看來此事有待揣摩。

  去醫院的路上思安在考慮是不是應該給顏唱唱打個電話,她從小心高氣傲,朋友很少,死黨幾乎沒有,失去顏唱唱是件太可怕的事,林思安甚至找不到一個替補。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顏唱唱對自己有多好。

  小她一歲的唱唱為了能和自己一起上小學,在父母面前撒潑打滾,哭天搶地,小小年紀就揚言以自殺威脅,其實都是林思安暗中唆使。

  有男生欺負思安,顏唱唱想都沒想就沖上去和他們廝殺,後來她以暴制暴成了孩子王,把思安護在身後宣佈:“誰敢欺負她我就揍誰!”結果每次顏唱唱和人打架都是林思安去打小報告,因為那樣可以得到更多的小紅花。

  初中的時候她們兩個同桌,顏唱唱成績不好,考試的時候總抄思安的答案,一次兩次還頗能滿足自己的虛榮心,次數多了開始厭煩,後來林思安偷偷去找老師申請調座位,回來還跟顏唱唱假模假式的抱頭痛哭了一場。

  高中的時候顏唱唱喜歡過一個男生,是他們班的班長,戴眼鏡的清秀男生。顏唱唱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每天因為和他說一句話而興奮得回家咬著被角笑。高中女生之間的友情是很危險的,尤其是扯上一個男生之後,那時候的林思安漂亮,驕傲,成績好,不喜歡和人說話,恰恰對十七八歲的男孩子來說是致命的吸引。時至今日,思安都想不明白自己當初為何會去向那個男生示好,她輕而易舉的收到了他的情書,當著顏唱唱的面盛裝出席他的約會。

  直到某天她看到顏唱唱躲在教室裏哭才知道自己對這個女孩的傷害有多大,甚至那時顏唱唱還在對她說:“你不用管我的,真的,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他,只有你才應該跟他在一起,安安,你不用擔心我……”

  那一刻林思安忽然明白顏唱唱根本不是自己想像中無聊的消遣,她是林思安生命裏不可或缺的存在,而這一認知,足足晚了十年。

  思安再沒理過那個男生,專心輔導顏唱唱的功課,愣是把門門不及格的她教成了班級前五,文理分科的時候顏唱唱為了和思安一班而放棄了文科,填志願的時候也是直接拿過林思安的報名表抄,似乎她最重要的幾個人生軌跡都是因為思安的影響而偏離了航向。

  後來林思安和陸之然分手,出了車禍,在病房醒來之後就看見嚎啕大哭的顏唱唱,旁邊是捧著一卷手紙的唐健康,若不是他攔著,顏唱唱恨得幾乎要衝上來再把林思安抽暈過去,那時候她指著思安的鼻子撕心裂肺的罵:“你他媽真有出息!為了那麼一豬狗不如的東西連命都不要了!你怎麼不想想你要是死了讓叔叔阿姨還有我怎麼辦?天塌下來還有我陪著你呢,那畜生不知道珍惜還有我呢,安安,我永遠不會不要你的。”

  有時候林思安甚至想,自己要是一拉拉該多好,肯定死占著顏唱唱這傻子不撒手,哪還輪得到唐健康什麼事。

  不覺間到了醫院,停好車,下來的時候看見旁邊的車上倚著個大美女,思安對車沒什麼研究,從來記不住牌子,但感覺這輛應該價格不菲。美女瞥了她兩眼,神情高傲,思安有些好笑,自己高中時看人的表情是不是就是這樣牛氣沖天呢?

  換好衣服,在樓道裏碰見科室主任,“哎小林,有個事我得跟你說一下,醫大分過來幾個實習醫生,你幫著帶兩個。”

  “啊?可是我自己才來不到兩年啊。”

  李主任笑的像招財貓,“你是林院長的女兒,又是學校裏的尖子生,帶幾個小孩子沒問題的。”

  林思安聽的心驚肉跳,自從被人知道自己是林院長的女兒,她就覺得醫院所有人都在悄無聲息的觀察她,她甚至懷疑自己的垃圾桶是不是都會被清潔阿姨翻一遍。剛來醫院的時候她就想到這種情況遲早會發生,但她忘了想一想自己能不能欣然接受,這頂意味不明的高帽子讓她覺得自己好像偷了什麼一樣,自己在醫大沒日沒夜的泡圖書館,年年得獎學金,各種比賽的獎狀拿到手軟,然後憑實力留在醫院……這些根本沒有人願意關注,院長女兒的頭銜掩蓋住了一切,思安分不清這到底是榮譽還是陰影。

  她現在連病例都要寫得比別人工整十倍,生怕哪一比劃又落人話柄。

  好在每天總是不乏小孩子陪伴,他們即使在痛病中也依然心懷善意。

  膽子大的孩子會拉住思安的小手指,委屈的說:“阿姨我不想打針。”

  思安覺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李主任帶著兩個女孩進來,“小林,人我給你帶來了,都是醫大的好學生,好帶。你們快叫林老師。”

  思安注意到其中一個正是今早碰到的那個香車美人,眉眼出挑,妝容精細,看起來比思安還成熟。

  她似乎也想起了早上的相遇,眼神有些異樣,不鹹不淡的叫了聲“林老師”。

  林思安趕忙說:“千萬別這麼叫我,我也才來兩年,大家一起學習,我虛長你們兩歲,叫我林姐吧。你們叫什麼?”

  “蘇意濃。”

  另一個臉圓圓的女孩說:“林姐,我叫莫童。”

  林思安點點頭,她向來不太喜歡跟陌生人接觸,寒暄客套更是不會,只好說:“那你們先去換衣服吧,我帶你們熟悉一下環境。”

  莫童笑嘻嘻的拉著林思安,“林姐您就放心吧,我們不會給您添亂的。”

  思安有些抵觸蘇意濃,她覺得這個女孩太風塵,實在不像剛畢業的大學生,還是莫童比較活潑單純招人疼。

  結果中午思安去洗水果的時候聽到自己的兩個學妹在裏面聊天,蘇意濃滿口不屑:“你看那個林思安,第一次見面就故意給咱們下馬威,牛什麼牛?大兩歲了不起啊?還林姐,什麼玩意兒。”

  沒想莫童竟比她還狠,“就是就是,我怎麼就沒覺得她長的漂亮啊,那麼多學長還因為她五迷三道的,你看看她,眼睛那麼大,下巴那麼尖,肯定整過形了,狐狸精似的,還挺會裝清高。”

  “我還聽說她和院長的關係不一般呢。”

  “真的?我說怎麼她年紀輕輕的就能帶實習生呢,原來是睡出來的呀!哎呦我還拉她手來著呢,真噁心真噁心。”

  “哈哈,趕緊洗洗吧你。”

  林思安不喜不怒的聽完,還怕一會碰上讓她們尷尬,趕緊轉身走了,想想都覺得自己賢慧,這要擱顏唱唱,一準罵著“操你媽”衝進去揪著她們頭髮來回抽嘴巴。

  她倒是很想看看裏面那兩位知道自己其實不是林院長姘頭而是女兒的時候會是什麼反應,估計更會說:“難怪呢,靠著老子發達起來的。”畢竟親情要比奸情牢固的多,等不到自己失勢的那天,自然要多過過嘴癮。

  就當長一教訓吧,貌似忠良的,也許比奸臣更心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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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30 00:07:16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下班的時候思安沒和自己的兩位好學妹告別,她向來不夠圓滑,不喜歡你就死也不會多和你說一句話,這一點就連顏唱唱都比她強。

  手機響,是個陌生號碼,思安接起來,那邊開門見山,“我想請你吃飯。”

  林思安一陣頭疼,“你怎麼知道我號的?”

  顧少還在裝孫子,“不是你告訴我的嗎?”

  “對不起,我和朋友在外面呢,沒時間。”

  “那請問現在站在醫院門口的美女是誰?”

  林思安警惕的四下環顧,一回頭,看見西裝革履的顧嘉臣正向自己招手,如同雜誌封面上走下來的精裝畫,真真玉樹淩風。

  “我說這一路怎麼總是有人看我,原來是我自作多情了,顧少,您身體不舒服?可惜我是兒科醫生,愛莫能助了。”

  顧嘉臣一笑似春風,“看見你,什麼病都好了。”

  明明面對面,卻還都舉著手機不肯放下,一遇上這人,思安就喜歡跟他鬥一鬥。

  “這些話您還是留著跟莉莉莎莎瑞貝卡說吧,她們一定很喜歡給您看病的。”

  林思安被他看得心煩意亂,掛了電話轉身就走。

  顧嘉臣不緊不慢的跟在後面,“是你媽媽讓我多和你培養感情的,你這麼傷害我,我怎麼和阿姨交代。”

  “不勞您費心,我會把所有八卦雜誌上刊登的顧少的風流韻事做成連環畫給我媽看,她一定不會再麻煩您了。”

  “那些都是……”

  “逢場作戲是吧,我懂。”

  不再和他廢話,思安開門上車,誰知到顧嘉臣跟著坐進了副駕駛。

  “喂!你下去!”

  “司機已經把我的車開回去了,既然我是來找你的,你就有義務保證我的安全。”

  “出門右轉就有公交站,打車也可以,你沒錢我借你行不行?”

  顧嘉臣很嚴肅,“我就想坐你的車。”

  林思安這才明白,原來像顧少這種人也是喜歡耍無賴的。

  那邊已然開始撒嬌,“林醫生,我喉嚨痛,不想再說話了,你快開車吧。”

  “好。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不去我家,去你家。”

  林思安不可思議,“你說什麼?”

  “我找阿姨有事。”為添可信度又點點頭,“真的。”

  “您不要再……”

  “耽誤了正事你負責?”

  思安啞口無言,恨恨的發動汽車。

  “哎林醫生,我還沒系安全帶呢。”

  一路無話,林思安自動遮罩掉旁邊不時飄過來的目光。

  紅燈的時候顧少忍不住了,問道:“我聽說你和顏唱唱當年是醫大出了名的美女。”

  “您很不服?也是,以您的美貌,一定能名冠醫大。”

  顧嘉臣竟然還很驕傲,“當年我上大學的時候和哥們出去玩,還真有外國男人來跟我要電話。”

  “您給了?”

  “我們扒了他的褲子,扔大街上去了。”

  “對國際友人這麼粗魯?他不會是跟您問價了吧?”

  顧嘉臣滿目驚恐,“林思安,我以為你是純情少女,你怎麼會說這種話?”

  轉瞬又笑眯眯,“不過我喜歡。”

  思安也笑,“那您是白費力氣。”

  “女人就愛口是心非。”

  “我真不明白顧少到底是什麼意思,是想看看我林思安在你的攻勢下能撐幾個回合嗎?也許你以為我現在是在欲擒故縱,但我必須說句實話,我是真的對你沒有半點興趣。”

  思安覺得自己已經足夠誠懇,沒想顧嘉臣依然面不改色,“我以為我表現得很明顯,我想追求你。”

  “你是在誘惑我。兩個月後你的興趣就會消失,到時候這場鬧劇怎麼收場,別忘了我父親和顧叔叔是多年知交。”

  “我就不能跟人談婚論嫁嗎?”

  “顧少還真不像是一夫一妻制的擁護者。而且我沒興趣給你當大房。”

  這才是林思安見他的第二面,顧嘉臣已經被拒絕了數不清多少次,他從沒遇到過這種女人,從沒。

  那時他們都沒意識到,當一個人願意委屈自己而去成全某種危險的興趣時,便已是成癮的開始。

  正如當初陸之然之于林思安,而今林思安之于顧嘉臣。

  顧嘉臣搖開車窗,晴空萬里,夏風熏熏,吹得後視鏡上的小掛鈴嚶嚀作響,他隨手拉開抽屜,裏面全是王菲和鄧麗君的唱片,他笑了笑,林思安該是一個多麼寂寞而無辜的女人。

  終於還是回到林宅,思安剛要下車,忽然被顧嘉臣拉住手臂。

  “那次車禍留下的?”

  那是一道十釐米的疤痕,淺淺的橫亙在右小臂內側。

  林思安淡淡的抽回了手,“不是要找你阿姨嗎?耽誤了正事我可負不了責。”

  林母一看到顧嘉臣就眉開眼笑,“嘉臣怎麼突然來了啊,也不提前說一聲,阿姨給你準備好吃的。”

  思安猛的回頭,狠狠瞪了他一眼。

  顧少很受用,“路上碰到思安了,她邀請我來玩,沒給您添麻煩吧。”

  這才真是引狼入室。

  陳阿姨也很八卦,湊過來問:“你不是說不喜歡他嗎?怎麼你們兩個……”

  “是他死皮賴臉非要跟我回來的。”

  “所以你就把他帶回來了?”

  林思安不知道該承認自己傻還是讓大家以為他們有奸情,反正哪個都讓她鬱悶不已。

  一把奪過陳阿姨手上的糕點盤,上樓,“不許給他拿吃的!”

  窩在床上給顏唱唱打電話,“還生我氣呢?”

  “為了陸之然那混蛋?他也配。安安,我就是希望你好好的。”

  “恩,我都明白,不說這個了。哎對了,李主任今天讓我帶兩個實習生,才來一天就差點跟人吵起來,給我鬱悶壞了。”

  “哇塞,這比我當年還牛啊,怎麼回事?”

  “我讓她給一小女孩聽胸音,那孩子覺得不舒服就哭,結果給大小姐哭煩了,上來就開始罵,真不知道帶教老師怎麼教的,人家長還在旁邊呢,肯定不樂意啊,幸虧沒讓其他人看見,要不她的出科鑒定就麻煩了。”

  “哈,沒醫德的人就不要做醫生,看我多有自知之明。”

  “唱唱,我覺得你畢業沒去醫院工作真是正確的選擇,老實說我也不想幹了,我是林院長的女兒怎麼了?憑什麼讓人戳脊樑骨啊。”

  “你可別嚇我,我這大學幾年就是混下來的,家裏人也沒指望我幹這行,就是想讓我收收心,你可不一樣,年年獎學金的尖子生,多浪費人才啊。”

  “那我又為什麼學醫啊?小時候覺得我們全家都是醫生,我就必須學這個,現在我是真開始後悔了,我才沒我爸那份博愛精神呢,生生熬成院長。”

  “那你想幹什麼?”

  林思安狠狠咬了口鳳梨酥,“我還是想畫畫。

  “別逗了,你都多少年沒動畫筆了。”

  思安當年也是個有志少女,喜歡畫畫到瘋魔的地步,在市里獲過很多大獎,使林思安的芳名在學校一度成為傳奇。後來家人以耽誤學習為由,無情的扼殺了一顆好苗子,從比不許思安再碰畫板,旁人只看到林思安風光獲獎,卻沒見到她的廢寢忘食,而家人卻剛好反過來。

  林思安很是不甘,翻出封印了多年的畫板,筆拿在手中,顫巍巍的舉了好久,怎麼也下不去第一筆,哪里還有當年一等獎的風光。

  身後有人說:“何必跟自己過不去呢。”

  思安差點掀起畫板摔他,“誰讓你進來的。”

  “我看門沒關。”

  “女廁所的門還沒關呢!”說完了差點自己抽自己。

  顧嘉臣也笑,“沒想到你這麼厲害,你媽媽可比你溫柔多了。”

  “你……你不會對我媽……”

  “嘴太毒的女孩可是嫁不出去的。”

  “多謝您操心了。”

  顧少來回轉了轉,領導視察一樣,“你竟然用粉色HELLO KITTY的床單。”

  思安驚歎狀,“哇塞,你老人家竟然還知道這個。”

  “我今年才27歲。”

  “好老呀好老呀。”

  顧嘉臣輕笑,望著思安,眼裏像有波暈流轉,微尖的下頜盈著燈光,還有襯衫裏線條精緻的鎖骨……

  林思安趕忙移開眼神,這樣的男人就是一蠱毒藥,碰不得的。

  他若是想誘惑誰,旁人也就只有繳械投降的下場。

  惹不起,只能逃。

  “阿姨讓我叫你吃飯,快跟我下去吧。“

  思安真想問問他這到底是誰家是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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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30 00:07:48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飯桌上,顧嘉臣給思安夾了一筷子魚,半路就被她攔下,“謝謝你了。你自己吃吧。”

  “我記得你愛吃魚啊。”

  思安莫名其妙,兩雙筷子僵持不下。

  自然還是顧少笑眯眯的收回手。

  其實就連林思安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總要讓顧嘉臣先服軟,好像一碰到他,自己的智商就直接回歸八歲。

  林母的慈愛都是對著臆想中的准女婿,“嘉臣,以後多來玩兒啊,思安不在的話就來陪阿姨。”

  林思安實話實說,“可千萬別再有下次了。”

  “這孩子怎麼說話呢,上次吃飯你扔下一大桌子的人自己走,讓我和你爸爸一個勁兒的給你顧叔叔賠不是,要不是嘉臣替你求情,我能輕饒了你?”

  這顧嘉臣好大的魅力,幾句話就能當免死金牌使?他到底說了什麼?

  思安皺著眉疑惑的看過去,換來顧少高深叵測的笑。

  真是招人討厭。

  酒足飯飽,林母擔心准女婿的住宿問題,“嘉臣今天也沒開車來,不如就在客房睡吧。”

  林思安瞠目結舌,“他們家還有狗要喂呢。”

  “這樣啊,那讓思安把你送回去。”

  霎時無言以對。

  又坐回車上,顧少心情很好,放了一張CD。

  林思安已經懶得計較這人的自來熟。

  是鄧麗君的《甜蜜蜜》。這個憂傷的女人一生情路哀婉,歌聲卻甜的膩人,不見絲毫悲涼。也許大家都一樣,前一晚即使咬著被子哭的撕心裂肺,要死要活,第二天依舊可以笑臉迎人,不露出半點破綻。

  陸之然還曾把鄧麗君的幾首歌改變曲風,在酒吧演唱,那時候他們正處在互相勾搭的階段,還記得他小孩兒似的揚著頭說:“我可不是為了你。”

  思安馬上就說自己絕沒有自作多情,聊表忠心。也許從那時開始她就已經在積累兒科的臨床實踐經驗了。

  曾經他們多恩愛,在靡靡之音的掩映下一切都是那麼順理成章。

  而今再回到那間酒吧,原來精幹帥氣的楚哥也已經有了啤酒肚。

  物是人非。這是太狠太狠的一個詞。

  林思安關了音響,還在陶醉的顧少傻愣愣的回不過神。

  到底是老江湖,馬上就問:“想起什麼傷心事了吧?你前任?”

  思安知道身邊這人是情場真正的獨孤求敗,忽然就有了請教的欲望,“是不是你們男人都特別容易從一段感情中抽身出來啊?說斷就斷,閥門一合,對方的死活再也跟你們無關。”

  顧少溫潤的嗓音很適合當情感顧問,可惜說出來的話著實讓人齒冷,“一段關係建立起來,女人是因為愛情,而男人大多是因為激情,愛情會因為時間而變成習慣,越來越難以割捨,激情卻會因為時間變成雞肋,食之無味。”

  林思安受教,“多謝你讓我更加堅定了不能和你在一起的決心。”

  顧嘉臣大呼冤枉,“我和他們不一樣的。”

  當然,你的激情更容易腐爛,也許一周也許一月,甚至也可能只是床上床下。

  顧嘉臣住在市中心的高級公寓,以他的身價來說倒還算低調,思安把車停在樓下,等著顧少自覺下車。

  “不上去坐坐?”

  “你確定上面沒藏著個活色生香的大美人?”

  “我從來沒往這裏帶過女人。”

  林思安忍了忍,很肯定的說:“你是在罵我。”

  顧嘉臣笑嘻嘻的湊過來,“我是想邀請你看看那只等著我喂的狗。”

  “我已經把你送回來了,你不能要求我超額完成任務。”

  兩人的距離極近,他淺褐色的瞳孔有種琉璃般的瑩潤感,總是帶著一片柔情,簡直就是妖孽必備的一雙眼。

  夜色正好,巨大的霓虹燈華彩淋漓,空氣裏還彌漫著不知名的香氣。

  林思安知道自己應該心如止水,他的男人就算不是陸之然,也絕不應該是顧嘉臣。

  可她真的做不到對顧少的美貌無動於衷。

  思安先移開了目光,語氣淡淡,“我今天很累了。”

  只有幼稚的小男生聽了才會不痛不癢的繼續撒嬌“陪我玩陪我玩。”成熟的男人則會第一時間考慮旁人的感受,尤其是女人。

  顧嘉臣拉起她的手吻了一下,“晚安,美麗的公主。”

  林思安看著他遠去,盼著他能摔一跤出醜,看他還會不會永遠那麼自信篤定。

  可惜沒有,他連走路的背影都瀟灑的讓人有沖過去看看正面的衝動。

  這真是一個把細緻武裝到眼睫毛的男人,滿身風華,挑不出一點缺點。

  思安想不通母親為何有意讓他做自己的女婿,她總覺得太過精緻的東西輕浮易碎,靠不住的。

  倘若日後自己有了女兒,思安一定會在情路上保護好她,不讓其受陸之然和顧嘉臣之流的誘惑。

  回家之後自然看到母親滿意的笑臉,“把他送回去了?”

  “還看著他上樓了呢。”

  請那顧少爺吃頓飯還得車接車送,想想自己可真夠廉價的。

  躺在床上,手機響。不認識的座機號。

  接起來,那邊沒人說話。

  思安“喂”了兩聲,以為是惡作劇,卻鬼使神差的沒有掛。

  淺淺的呼吸一絲一絲的透出來,她猛的直起身,心跳得厲害。

  林思安慢慢的說:“陸之然。是你對不對。”

  那邊依舊沒有聲音。

  思安霎時就有了哭腔,“陸之然你個混蛋!是你對不對?你說話啊說話啊!”

  有些沙啞的嗓音傳來,“……我就是想問問你最近過的好不好。”

  林思安幾乎有了仰天大笑的衝動,好不好,他竟然問自己過的好不好。

  機械的如同背課文,“謝謝關心。我快樂得很。這段時間一直在相親。你也要畢業了吧?打算什麼時候和季佳安結婚?”

  陸之然沉默兩秒,“你快樂就好。”

  心都涼了。

  “然後你就可以安心的摟著別的女人逍遙快活了?”

  “思安……”

  林思安一個哆嗦,掛上電話,再也不敢聽。

  他從來都是叫她“小安”,叫自己“思安”,好像親疏分明,林思安以前從沒注意過這點,以為稱呼不過區分而已,如今倒真的很想知道,就算分清了名字,陸之然能分清自己愛的那個人嗎?

  可是她不敢問。真的不敢。

  眼淚濕了滿臉,全是自己犯賤的證據。

  手機又響,思安模糊的接起來。

  顧嘉臣溫雅的嗓音像清泉,“想問問你是不是到家了。”

  她只是應了聲,沒再多話。

  顧少耳朵靈敏得很,“你是不是哭過了?怎麼回事?跟阿姨吵架了嗎?”

  林思安忽然就有些委屈,她的理由是那麼難以啟齒,父親,母親,顏唱唱,陳阿姨,甚至是她自己,都已經疲於應對她對陸之然那份病態的執著。

  到底要有多少愛,才能僅憑呼吸就能知道那個人是他。

  顧嘉臣只是說:“有用的話,就好好哭一場,沒用就去蒙頭大睡吧。天塌下來我陪你頂著。”

  對於一個傷心的女人來說,再多的安慰其實都無濟於事。此刻任誰都要為顧少的深明大義喝彩。

  思安問:“怎麼樣才能徹底忘記一個人。”

  顧嘉臣不想騙她,“永遠也不可能忘記的。但是如果想要不再去想他,你最好開始一段新的戀愛。”

  林思安不禁笑出聲,“顧少爺在暗示我嗎?”

  顧嘉臣也笑,“被你發現了。你記住,我不介意做你的備胎。”

  可惜自己從來都沒有這個習慣。

  “總之,謝謝你。”

  “那我下回可以去你家蹭飯了?”

  “免談。我還得負責車接車送,我可真便宜。”

  “這個太好解決了。”

  “那你要盼著你阿姨時時刻刻都在家,否則我一定不會給你開門。”

  “看在備胎的情分上也不行?”

  林思安知道顧嘉臣在轉移話題,他無疑做得很成功。有個訪談節目曾經採訪過一位演員,問他為什麼年紀這麼大了還不結婚,那演員笑著說:“因為我找不到那個可以隨時陪我說話的人。”這是一個多麼質樸而智慧的答案,當我們失落,無助,寂寞的時候,能有個人肯陪你聊聊天,就已經是最大的安慰了。

  每次思安因為陸之然難過得死去活來的時候,只會聽到身邊人一句句的恨鐵不成鋼,思安從不奢望得到他們的感同身受,只是想要有個人能來陪陪她,她怕自己太疼,會熬不過去。

  “顧少爺,要不咱也拜個兄妹吧。”

  顧嘉臣靜了一會兒,笑道:“顧哥,多難聽啊。這件事還是容後再議吧。”

  又是一次不見血的拒絕,可惜依舊被擋了回來。

  林思安覺得自己真不是個好對手,難得顧少興致高,可惜還沒開戰她就舉了白旗。

  又能怪誰呢?她的心已經成了千瘡百孔的蜂窩煤,手底下也只是一隊老弱殘兵。

  真的玩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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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發表於 2015-1-30 00:07:59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週末一大早,林思安是被壓醒的。

  一睜眼,正對上顏唱唱忽閃忽閃的大眼睛,“快起床,我帶你出去玩兒。”

  思安一聽就覺得疲憊不已,“饒了我,讓我多睡會吧。”

  “你看看你現在過的這是什麼日子,每天做著自己不喜歡的工作,週末就窩在家裏睡覺,再這麼下去神仙都要生病的。”

  顏唱唱把她推進衛生間,“快點快點,我等著你。”

  林思安看著鏡子,身邊的女孩是那麼光鮮亮麗,而自己則像剛爬出棺材的吸血鬼,看著就覺得自慚形穢。

  “我聽阿姨說你和顧嘉臣進展神速?他都已經登堂入室了?”

  “忘了告訴你,你的偶像其實是無賴加騙子加沒長大的小屁孩,你被雜誌上的宣傳語大大的蒙蔽了。”

  “我就是覺得他好帥。”

  “姑娘,你今年二十三,不是十三,你早過了花癡的年齡了,再這樣就是白癡了明不明白?”

  “反正我要是你我就選他,人家顧嘉臣是B城十大傑出青年,真正的鑽石王老五,又長了一張如詩如畫的臉,多難得。”

  “而且還對女人來者不拒。嫁給這樣的男人就註定得過一輩子捉姦的生活,和無數的小三小四小五抗爭。”

  “那些肯定都是逢場作戲,我相信顧嘉臣結婚以後肯定是個好丈夫。”

  林思安無語,想來母親也是抱著這樣的想法,難得這兩個智商相去甚遠的女人在這件事上整齊劃一的犯糊塗。

  有的男人天生就是被掛在櫥窗裏的大眾情人,他們不會被婚姻絆住腳步,再和諧的家庭生活也終會成為助長其拈花惹草的溫床。

  顧嘉臣就疑似典型,思安實在沒有自信改變這樣一個男人。

  “我就盼著這世上第二個唐健康能被我碰上,踏踏實實才是福。”

  顏唱唱歎息:“辛酸不足以為外人道也。”

  “怎麼?再過兩年他也三十了,你還不打算跟你爸媽說?”

  “他在顧氏幹了那麼多年,還是銷售部的一個小職員,每月薪水就那麼一點,你讓我怎麼和我爸媽開口。”

  唐健康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為人忠厚老實,恨不得時時把顏唱唱捧在手心裏疼,唯一的缺點就是掙錢太少,可惜這在父母眼裏卻是致命的。

  “要不你們也來個奉子成婚?”

  “我媽才不吃那套呢,她肯定先打掉孩子,再打死唐健康。”

  顏唱唱靈光一現,“哎你要不讓顧嘉臣幫幫忙,反正是他們家的公司,給唐健康升個職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林思安頭疼的要命,“我跟他不熟的,這種事怎麼好拜託人家。何況那麼大的公司也不是顧嘉臣一個人說了算,那麼多雙眼睛看著呢,唐健康就是升了職他能做得穩嗎?”

  “倒也對……我就是怕過兩天我爸媽也給我安排個相親啥的。”

  “顧阿姨才不會跟我媽似的呢,你才多大啊。”

  “他們擔心哪天我也會碰到一個陸之然。”

  場面冷了幾秒,顏唱唱拉了拉她的手,“對不起啊。”

  林思安搖搖頭,忽然說:“他給我打電話來著。”

  顏唱唱跟被點了火一樣炸起來,“他想幹什麼?還嫌把你害得不夠慘?現在後悔了是不是?告訴他晚了!”

  林思安慘然一笑,“他沒有後悔。他問我最近過得好不好,他竟然有臉問我過得好不好。”

  她真不明白陸之然怎麼會殘忍得這麼惡毒。

  那時候他一個電話打過來說要分手,沒有任何理由,林思安百般哀求,哭鬧不休,哪還記得什麼是尊嚴什麼是驕傲,那低三下四死皮賴臉的勁頭連顏唱唱都看不下去,陸之然盯著她只說了一句話,“不要再犯賤了,我不愛你。”

  她跑到陸之然面前點最烈的酒,喝的酩酊大醉,他依然神態自若,視而不見,而季佳安即使是被舞臺絆了一下,都可以得到他的小心翼翼的備至呵護,那時她再也無法自欺欺人,陸之然的眼裏從來都只有那個女孩,只有她。

  林思安都不明白自己當時怎麼會執著得那麼充滿勇氣,直到她在酒吧休息室裏看到光著身子躺在床上的陸之然和季佳安。

  那女孩驚慌失措的想要逃開,陸之然卻淡漠的近乎冰冷的直視自己的眼睛,然後一把拉過季佳安,淺淺的吻了下去,溫柔得讓人心碎。

  那一刻林思安幾乎能感覺到一股湧到喉嚨的腥甜,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一開口就會像那些身受重傷的武林高手一樣口吐鮮血。

  就連顏唱唱都記得沖過去大罵他們是姦夫淫婦狗男女,自己卻只能傻愣愣的站著,真是不稱職的女主角。

  後來她恍惚出了酒吧,好像到了車水馬龍的大街,一陣劇痛下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再醒來就看到哭的要死要活的顏唱唱。她知道自己傷的不重,整個人卻像丟了心一樣。

  每日就傻坐在床上,緊攥著手機。

  她不明白自己到底還在期待什麼,只想抱著最後的一點希望不撒手。

  直到出院,林思安也沒有等到陸之然的一次探望,一句問候。

  她覺得這一切太像一個夢,卻不知道自己到底應該在哪里醒來。

  紅磨坊咖啡廳裏,顏唱唱還在苦口婆心,“安安,你一定要堅守住陣地,不要再被他迷惑了。”

  林思安攪著紅茶,“我知道,對他,下賤一次也就夠了。”

  “你應該試著接受顧嘉臣,我認為阿姨說的很對,你就是需要一個能給你安全感的男人。”

  “顧嘉臣?算了吧,他倒是能保證我一輩子錦衣玉食,可那只是物質上的安全感。”

  “顧嘉臣是個很有責任感的男人,一旦結婚就絕不會棄家庭於不顧,再說即便他喜歡玩,也不可能玩一輩子啊,總是要踏踏實實過日子的,他可是個人精,想不明白這些道理?”

  林思安環顧整間咖啡廳,窗明几淨,裝潢精緻,“看看這裏的幾桌客人,你能判斷出哪一對是夫妻關係,哪一對是妓女和嫖客的關係嗎?只看表面是看不出來的,正如顧嘉臣和我,你怎麼知道他對我真正的想法是怎樣的呢?也許他從來都沒有追過一個心裏難忘舊情人的女孩,正如有的男人喜歡收集十二星座的女友一樣,也許他只是想看看我到底有多傻,會不會像待陸之然一樣為了他顧嘉臣如癡如狂。”

  “是你想的太複雜了……”

  “這不怪我,現在就連你都要倒戈當他的說客,誰教你這麼說的?我媽?”

  顏唱唱幾乎要迎風流淚,“蒼天啊,我頭一次當間諜就這麼失敗。我說是顧嘉臣你信不信?”

  林思安嚇了一跳,“你說什麼?”

  “我不知道他是怎麼知道我電話的,總之他打給我,說你最近心情不好,讓我多陪陪你。他只是問了你的很多事,絕對沒有讓我來做什麼說客。安安,一個男人肯用這樣的方式關心你,絕不是虛情假意。”

  林思安有些無奈,“唱唱,是你太單純了,顧少若是連這樣的手段都不會,怎麼配稱為情場悍將?”

  顏唱唱的眉毛都要擰成一團,“你就這麼討厭他?”

  “大小姐,若是你喜歡,大可以去追,把唐健康讓給我。”

  顏唱唱忽然沒了聲音,思安抬眼,順著她的目光看去。

  門口進來一對情侶,男的帥氣,女的漂亮,真是金童玉女。

  林思安不敢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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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發表於 2015-1-30 00:08:16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顏唱唱眼睛裏要飛出刀子,“冤家路窄。”

  沒想季佳安竟走了過來,“好久不見,真巧啊。”

  林思安的視線正和他們交握的手持平,陸之然的手依然還是那麼漂亮,當初誘惑她的罪魁禍首。

  他瘦了,原本就跟竹竿似的,現在裹在T恤裏好像能被風吹走。

  思安沒有看他的眼睛,怕陷進去出不來,才保證過要抵制誘惑,一定不能再失守陣地。

  她覺得自己的腦子一片混亂,顧不上顏唱唱和季佳安在說什麼,隱約聽到脆生生的一句“思安姐姐”。

  林思安下意識的看向她。本就清秀的眉目,略施粉黛,正如三月桃花。

  季佳安笑著問:“思安姐姐,很久都沒和你聯繫了,你最近過的好不好?身體沒事了吧?”

  真是奇怪,最近竟然有這麼多人關心自己的死活。

  林思安看到她眼底的得意,都想為她的臥薪嚐膽叫聲好,這個女孩像個安靜的捕手,有耐性,有心計,很多次思安都能感覺到她在角落裏若有所思的看著自己,可是當著陸之然的面又能滿臉笑容的叫自己好姐姐。那時候思安毫不在意,反而喜歡向她加倍炫耀恩愛,她總是非常享受別人的嫉妒。

  如今真是風水輪流轉,此時此刻林思安有多痛,那個女孩當初就該有多恨自己。

  思安直接起身,“唱唱,走了。”

  顏唱唱跟著站起來,錯身的時候猛的把杯子裏的咖啡朝季佳安潑了過去。

  一聲尖叫,他們立刻成了咖啡廳的焦點。

  陸之然一把扯住顏唱唱的手,“你瘋了吧你!”

  “你還好意思問?陸之然你可真夠不要臉的,還敢過來跟我們打招呼,我要是幹了這麼缺德的事我都不好意思出門,我警告你,下次再讓我看見你跟這賤人在一起,我潑的就是硫酸了你信不信!”

  顏唱唱越說越氣不過,看見季佳安那副可憐相更加生氣,掄圓了胳膊一巴掌就抽了上去,

  陸之然想也沒想就擋下來,清脆的一響,聽著真解氣。

  他拽著顏唱唱的胳膊,臉色黑的像鍋底,“你幹什麼!”

  林思安把她拉到身後,迎上他的目光,反問道:“你幹什麼?”

  她還真不確定這兩人要是打起來誰會贏,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保護誰,她只是不能看到任何人讓顏唱唱受委屈。

  林思安看著他漸漸紅起來的臉頰,“我只恨這一巴掌不是我打的。”

  陸之然眼裏的湖水霎時像淋了雨,晃動不停,洶湧而悲傷。

  思安不懂,他還有什麼資格這樣望著自己?誰也不可能對所有人都扮演情聖的,對A癡情,對B愧疚,起碼她林思安不會欣然接受,若愛,便轟轟烈烈的愛,若不愛,就別想再做朋友,永遠別想。

  拿出錢包,抽出幾張鈔票,遞給那個滿身污漬的女孩,“你的衣服我來賠。”

  林思安不願去想這樣做是不是又會傷到陸之然脆弱的自尊,要是真的可以,她只恨自己沒做的更絕一點,讓他再難受一百倍。

  顧少爺沒有再搞突然襲擊,只是偶爾打來一個電話,無非是提醒天涼加衣好好吃飯什麼的,林思安覺得自己對這些噓寒問暖受之有愧,能不接就不接,久而久之電話就少了下來,但是短信卻沒有斷過,無論思安回與不回。

  “從前有個年輕人,在開會的時候無聊的死掉了。”

  林思安有些好笑,回道:“總裁如此不負責,顧氏危矣。”

  “這種會我懶得說話的,各大股東互相拍馬屁而已。”

  看來大家的日子都不太好過,思安平衡了許多。

  醫院的事依然千篇一律,快到出科的日子,兩個好學妹自然更加殷勤,也顧不得思安到底長得像不像狐狸精了。

  每次聽到她們嗲著嗓音林姐長林姐短的時候思安都很想知道她們最近又在背後怎麼罵自己,才聽一次,實在不過癮,也不知道在自己和林院長的故事究竟進行得怎麼樣了,應該來個章回體的。

  換衣服的時候莫童湊了過來,“林姐,跟我們去唱歌吧?我覺得你每天都特別辛苦,下班了應該好好放鬆一下。”

  思安都懶得正眼看她,“你們去吧。我沒空。”

  毫不留情的一句話,莫童有些下不來台,“呦,林姐可真夠忙的。和男朋友約會啊?要不叫上姐夫一起?”

  “我回家陪我媽吃飯。”

  真是好笑,這幫小孩兒都是跟誰學的?誰規定拍馬屁就必須亂認親戚啊?叫上姐夫……你姐夫還不知道躺在哪個黑暗城堡裏等著我去吻醒他呢。

  這個秋天真是來勢兇猛,好像昨天才脫了裙子今天就得穿上大衣,一出門,冷風幾乎要把人逼回去,林思安一路小跑,還沒到車庫就被前面的人逼得進退不能。

  竟然是顧嘉臣和蘇意濃。這組合太引人遐想了。

  她的好學妹依然堅守著小短裙,穿的動人,哭的更動人,反觀顧少倒是雲淡風輕得多。

  這是什麼情況?情侶分手?債主討債?還是父親教育女兒?

  思安都被自己逗笑了。

  顧嘉臣看過來,先打了招呼,“思安。”

  林思安尷尬得很。

  顧少被學妹哭煩了,撂下一句重話,“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你不要再無理取鬧,你現在是在逼我,明白嗎?”

  學妹再沒腦子此刻也不敢久留,哽咽著離開了,臨走前看向思安的那一眼讓她覺得後背都冒了冷汗。

  她不確定顧嘉臣到底是來找誰的,她只想取了車趕緊走人。

  顧少自然也跟著上了車,“這段時間太忙,一直沒機會去你家,阿姨想我了嗎?”

  林思安沒說話,她是不知該如何開口。

  顧嘉臣主動坦白,“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我和她是在酒吧裏認識的,一起玩玩而已,沒想到小女孩兒太不上道,死纏爛打非要和我在一起。”

  真是讓人齒冷。

  “顧少爺,你還是下車吧,我和你真的不是一路人。”

  “我和她一開始就說的很清楚,甚至給她錢來標明我們的關係,就是不希望她誤會,我是一個商人,我習慣用錢來換取既得利益。”

  “那你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麼呢?”

  顧少虛晃一槍,“你請我吃頓飯。”

  “我沒空。”

  顧嘉臣低歎,“今天是我生日。”

  林思安懷疑的看了他一眼,“真的?你有什麼證據?”

  “要不……你去問問我爸?”

  “好吧,生日快樂。”

  “哇,這也太敷衍了。我可是推了公司裏的生日宴過來的。”

  “……你想去哪?”

  顧嘉臣乘勝追擊,“去我家吧。我做菜給你吃,讓你嘗嘗我的手藝。”

  思安一笑:“算了我們還是出去吃吧。”

  “每個懷疑我能力的人都會輸得一敗塗地,林思安,你敢跟我打這個賭嗎?”

  自然不敢挑釁顧少的權威,一起去了超市。

  顧嘉臣嫺熟的挑挑揀揀,還不忘回頭教訓兩句,“真笨,買菜都不會,你還能幹點什麼。”

  “我能一天都不開口說一句話。”

  “我能在最無聊的會上不睡著。”

  “我能一下睡十八個小時。”

  “我能在公路上跟員警飆車。”

  “我能打檯球第一桿就把黑球打進去。”

  “我能把一桌子的人喝趴下,家屬來了也一樣。”

  “我能吃下你做的最難吃的菜。”

  “我……”

  “你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泡到最多的妞兒。”

  林思安不知道自己這是什麼毛病,總之一看到顧嘉臣吃癟她就開心。看來自己真的跟顏唱唱是一路貨色,愛看帥哥,還愛欺負帥哥。

  一回頭,瞅見一缸螃蟹在吐泡泡,手才伸過去,便被不留情面的夾了一下。

  思安吸了口涼氣,猛的收回來甩了甩,顧嘉臣樂出聲,對著螃蟹誠懇的說:“謝謝啊。”

  林思安惡狠狠的看了他一眼。

  提著大包小包的食材上了樓,才一開門,思安就被那裝潢震了一下。

  顧嘉臣的公寓是套小複式,整體色調明快大方,小細節卻盡顯精緻,林思安覺得這簡直就是自己心目中的樣板房。

  顧少很得意,“漂亮吧?這可都是我設計的。”

  “一般般而已。”

  “那麻煩小姐你閉上嘴巴,口水都要滴下來了。”

  林思安很小的時候就想要一套屬於自己的房子,有明亮的落地窗,一定要用那種三層的窗簾,一層紗,一層麻,再來一層紗,飄起來的時候讓人如墜雲端,地上一定要鋪上厚厚的地毯,可以直接睡覺的那種,用力踩上幾乎可以把腳陷下去,牆上要貼滿漂亮的壁紙,最好是自己畫的,每天睡醒的第一眼就可以看到,一定心情很好,當然還要養自己的寵物,要兩隻貓,一隻狗,打起架來也比較放心,晚上睡覺的時候就把兩隻貓擱到枕頭邊,早上再從稀奇古怪的地方把它們找出來,週末可以請朋友過來玩,大家坐在地毯上一起看恐怖片,在陽臺上開party,或者乾脆自己在家睡個天昏地暗……

  她甚至都要開始嫉妒顧嘉臣,不過才比自己大了三歲,他已經得到了超高的社會地位,旁人的尊重,傲人的財富,還有一套漂亮的房子。他是那麼獨立,自信,睿智,有風度,仿佛可以呼風喚雨,爭取想要的一切,他有什麼理由不驕傲。

  而自己呢?只有一份不喜歡的工作,少得可憐的朋友,一段血肉模糊的初戀,甚至至今仍在父母的羽翼下不知疾苦的安樂著,她的生活是那麼蒼白無趣,沒有一點生機。

  顧嘉臣這個男人,甚至……甚至連飯菜都可以做得這麼香。

  “怎麼?被味道吸引過來的?”

  顧少挽著袖子,系著圍裙,熟練的切著花刀,垂下來的睫羽暈成溫潤的陰影,像是蝴蝶的翅膀。

  林思安看著他精緻的側臉,如同玉雕一樣活色生香,此刻卻在經營著人間煙火。

  這真是一個太細緻的男人。

  他抬眼一笑,“餓了吧?乖,再等一會兒。”

  林思安覺得胃裏像吃了一口雲彩一般柔軟而溫暖,已經多長時間沒有人願意這樣哄一哄自己了?父母總覺得自己是聽話的好孩子,堅強優秀,顏唱唱從來都不理解她為什麼會落寞,就連當初和陸之然在一起,也都是自己在百般忍讓,動輒便賠禮認錯。

  說穿了,她也不過是個要人寵要人疼的小女孩,裝什麼滅絕師太呢。

  “做人應該接一接地氣,不能總是高高在上的,你以為過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就舒服了?古代的大小姐們是把多餘的那些時間對著白海黨嘔血去了。我要是教育部部長就給學校增開一節烹飪課,從小培養孩子們發現生活之美。”

  林思安看了看案板上被開膛破肚的魚,“你確定這對小孩子的身心健康有益?”

  “你把他們想得太脆弱了。”

  “對不起,我是兒科醫生,職業病吧。”

  “那好,林醫生,你打算送我什麼生日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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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30 00:08:32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林思安窘了一下,猶豫著說:“要不我也給你做道菜?”

  顧嘉臣興味大增,“我已經開始期待了。”

  拿了條新圍裙,套在她的脖子上,輕輕撩開頭髮,露出女孩白皙纖細的後頸,繫腰上帶子的時候頓了一下,顧嘉臣不著痕跡的鬆了手,“自己來吧。”

  不到一分鐘,林思安的成品就出爐了,“這可是我的拿手絕活,你能體會其中要義嗎?”

  “……恩,很圓。”

  “猜對了。很少有人能把荷包蛋攤得這麼圓。那我就祝顧少爺像這個荷包蛋一樣……事業圓滿,一輩子和家人團團圓圓。”

  顧嘉臣挑挑眉,對她明顯敷衍的祝壽詞不置可否,拿起筷子一夾一分。

  林思安來不及阻止,脫口而出:“啊,腰斬啊,太不吉利了。”

  抬眼看見顧少黑黑的一張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一人一半好了,算是林醫生為我過了生日。”

  “哎呀為什麼你的蛋黃比我的多那麼多?”

  “小姐啊,我拜託你好歹尊敬一下我這個壽星行不行?”

  飯菜上桌,林思安對著滿目佳餚目瞪口呆。

  顧嘉臣倒上一杯紅酒,暗自得意,“這可是我的拿手絕活,你能體會其中要義嗎?”

  “……恩,像顧少一樣。”

  “……怎麼講。”

  林思安對比了一下,“秀色可餐。讓人食指大動。”

  顧嘉臣大笑:“啊,林醫生,你在調戲我。”

  林思安羞澀一低頭,心裏暗罵你個老流氓跟我裝什麼純情。

  看著紅酒躍躍欲試,剛伸手,顧嘉臣一筷子打過來,又起身拿了罐果汁給她,像在教育頑皮的孩子,“你還要開車,喝酒不安全的。”

  林思安接過來,挺胸抬頭,覺得要聽話一點,不能讓這位叔叔看不起。

  兩人開席,思安像個美食家,每道菜都嘗了一遍,碰到好吃的就忍不住多夾兩筷,一抬眼,發現顧嘉臣正含笑望著自己。

  以為自己的吃相嚇到人家,思安有些愧疚,“怎麼了?”

  顧嘉臣搖搖頭沒說話,暗笑兩聲,對面的女孩吃起東西像只小松鼠,臉頰鼓鼓的,眼睛還轉來轉去的尋找下一個目標,他很高興思安沒有在自己面前端起淑女閨秀的作態,同時又有些想不通林家夫婦怎麼會養出這樣精靈古怪的女兒。

  林思安懶得去想顧少又在高深些什麼,人怎麼能理解狐狸的想法呢?吃好喝好才是關鍵,恩,這雞真不錯。

  “我已經很久都沒這麼安靜的過過生日了。”

  這是……顯擺他的朋友多?炫耀他的社會地位高?借機討好自己?思安只好說:“是嗎?那還真是……生日快樂。”

  燈光下,顧嘉臣晃了晃酒杯,瑩紅色的液體勾人心魂,白皙的指尖輕擊杯壁,動靜皆風景,可以瞬間入畫。

  真是如玉溫良的君子。

  林思安低下眼,一切男女□都是從吃吃喝喝開始的,未免事出異常還是專注於飯菜吧,“過生日你都不回家,顧叔叔不會怪你嗎?”

  顧嘉臣眉目間儘是淡然,“顧老先生太忙,管不了我這些的,我都記不清上次他給我過生日是什麼時候了。”

  太忙?顧叔叔不是已經從顧氏一線下來了嗎?現在應該是顧少和股東們在打理公司啊。

  “他忙著打高爾夫,下棋,旅遊,哄姨太太,哦,還要陪漂亮媳婦。”

  踩到地雷了。林思安可算明白什麼叫言多必失。

  年邁的老父親,年輕漂亮的後媽,還有風流俊美的野心大少爺,這活生生就是一現代倫理劇啊,就是不知道會上演《雷雨》還是《豪門孽子》。

  有錢人家每日的生活都是傳奇,家族裏一定會藏著本苦澀的秘辛,引來四面八方的窺探,然後以八卦、小說、電視劇等各種方式來娛樂大眾,我們就可以在電視機前咬著蘋果感歎大哥終於把二哥弄死了,又少一個分遺產的……林思安再想想自家生活,雖然有些單調無味,但好歹還算清清白白,一望見底,立刻知足多了。

  不免生出些感慨,看向那顧大少爺的眼神都帶著些同情。

  顧嘉臣失笑,“你那小腦袋裏又琢磨什麼呢?好好吃飯。”

  林思安不知該說什麼,只好又吃了塊咕老肉。

  酒足飯飽,滿桌狼籍。

  吃人嘴短,思安自覺起來收拾。

  顧嘉臣也沒攔著,上去幫了把手,就在一旁看著她忙。

  誰想第一個碗還沒刷兩下就聽見“啪”的一聲響。

  碎的聲音都這麼繞梁不絕,一定貴死了吧。

  思安慢慢回過頭,顧嘉臣正風情萬種的靠在門框上,此刻也是滿眼驚愕,“林醫生,你還真是……”

  林思安覺得全身的血都在往臉上湧,說話都結巴了,“不是……我在家不這樣的,你這……你這碗太滑了。”

  那小瓷碗玲瓏剔透,描著小梅花,思安一看就喜歡的不得了,吃飯的時候就捧著不願撒手,一轉眼成了堆屍骨,她也心疼的很。

  關鍵還是……在顧嘉臣面前竟然丟了這麼大的臉。

  “好吧,我代它向林醫生道歉。”顧少拉了她出來,忍了忍,還是笑出聲。

  思安誠懇的說:“對不起。是我不小心。”

  “沒關係沒關係,我家碗多。”

  “那你就不要再笑了好嗎?”

  顧嘉臣奇道:“說真的我一直以為你是那種心靈手巧的女孩,喜歡詩詞歌賦,偶爾寫寫小酸句子,鋼琴再過個七級八級的。”

  “還得煲得一手好湯,像日本女人一樣專職在家相夫教子,老公一回來就巴巴的遞上拖鞋是吧?”

  這恰恰就是林母的願望,她很喜歡教育思安如何做一個好女人,好妻子,好母親,要把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條,成為家庭和諧最核心的中堅力量,讓所有的家庭成員都離不開你。

  可惜此項教育中林思安是個徹頭徹尾的殘次品,也許是因為身上逆鱗太多,她學不會母親的圓滑,父親的嚴謹。她總是高興就笑,難過就哭,生氣了就去氣別人,喜歡你就愛跟你套近乎,不喜歡就懶得多說一句,和陸之然在一起時也喜歡欺負他,看他被自己損的接不上話時最開心,當然偶爾也會做小伏低,可那些她都小心眼的偷偷記著呢,就等著以後加倍討回來,讓她一輩子對男人卑躬屈膝,還不如一刀給她個痛快,就連顏唱唱都總結,思安其實有時比她還不像女人。

  如今林思安很開心,顧少終於透過她嫻良的面具看到她慘不忍睹的本質,估計很快就會膽寒的撤退,自己的陣地保住了。

  拒絕別人最快的方法就是把自己所有的缺點一股腦的全暴露出來,看他倉皇四顧,看他抱頭鼠竄,看他退兵三千里,想來顧少也夠慘烈,竟然是被自己生生嚇死的。

  那場面光是想著,林思安幾乎就要笑出聲。

  顧少本想來個十八相送,被思安攔下了,這街坊四鄰的,讓人誤會多不好,萬一哪里潛伏個狗仔,再讓自己以這種方式上次報紙,那就更拎不清了,母親一定會逼著自己對顧嘉臣的清白負責。

  顧少不知從哪里變出來一個碗,“林醫生把這個帶回去,給池子裏未寒的屍骨留個紀念。”

  那碗本是一套,梅蘭竹菊四公子,摔了個寒梅,這一個……竟然描著朵朵小菊花。

  看著顧少清澈的雙眼,思安知道是自己又齷齪了,只好說:“我能不能換一個?”

  “好啊。你要哪個?空谷幽蘭?”

  “竹子的。”

  “林醫生愛其風骨?”

  “不。它身材好。”

  “……”

  顧嘉臣一時無言,估計對自己的本質有些消化不良。

  思安穿上大衣,接過顧少遞來的圍巾,“我走了。”

  “慢點開車,路上小心。”

  一直把她送出門,依依不捨的看著。

  思安皺眉想了想,忽然笑起來:“哎你說這場面像不像小三和金主道別?我是大老闆,你是我養的小蜜。哈哈。”

  笑了一陣覺得有些冷場,思安訕訕的揮了揮手:“再見。”

  等電梯的時候忽然聽到他喊:“林思安。”

  她下意識的轉頭,顧嘉臣正望著自己,那目光太過專注,像一張網。

  思安不知怎的有些恍然。

  她問:“怎麼了?”

  顧嘉臣卻沒有說話,只是笑了笑,然後進屋,關門。

  林思安傻眼,心道這是報復。他一定是在報復我。

  坐在車上,目光描摹著手裏的小瓷器。

  去人家吃一頓飯,還順手捎回一個碗。

  不禁輕笑。顧嘉臣。一隻會做飯的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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