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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 薔薇爛漫豆蔻時
那是她和陸之然在一起三個月之後的某個夜晚,林思安在宿舍的陽臺上看到那美得讓人心動的一幕,槐花在路燈的光影裏紛紛揚揚地落下,唐健康攬著顏唱唱的腰,吻得忘乎所以,如癡如狂。
雖然他不是王子,貌似只是丟了劍的騎士,而她也不是公主,只是一頭張牙舞爪的暴力恐龍。
但是那情調,那氛圍,那你儂我儂的小情深,還是讓林思安倍感嫉妒。
她撐在欄杆上,輕輕一咬唇。
連月亮都那麼配合,又圓又亮,想到某人,她幾乎有了變身狼人的衝動。
不一會兒,顏唱唱就蹦蹦跳跳地上來了,她剛被臨幸國,眼裏拿看得到其他怨婦,只拿著小睡衣捂著臉,笑嘻嘻地倒在床上,不明所以地偷樂了好一陣,忽然嬌滴滴地迸出一句,“真討厭!”
林思安額上掉下幾條黑線,輕飄飄地走過來,蹲在她的床前,直勾勾地盯著她。
顏唱唱手一滑,睡衣掉下來,立刻被眼前的人嚇了一大跳,“你幹什麼?”
“什麼感覺?”
“啊?”
“我問你是什麼感覺。”
“我……被你嚇了一跳。”
林思安皺起眉,拉著她的胳膊一陣磨蹭,“唱唱唱唱唱唱唱唱!你快跟我說說,他親你的時候你什麼感覺。”
顏唱唱賽城牆的臉皮一下就紅了,周身都飄著小桃花,只知道傻笑,“就是……就是……挺好的唄。”
“有沒有書上說的那種心跳加速頭暈目眩欲仙欲死的感覺?”
“別說,還真有點兒。你呢你呢?你和陸之然呢?”
林思安的臉一下就拉到了腳面上,沉著嗓音嘟囔了一句。
“什麼什麼?你說什麼?”
“他沒親過我。”
顏唱唱“哦”了一聲,拿過桌上的水美滋滋地喝了起來。
林思安瞪大眼,滿腹的傾訴欲讓她生生給堵了回來,只覺得眼前一黑,男朋友對待她像路人甲,閨蜜又為了個男人不管她的死活,小火苗蹭蹭往上冒,她暗暗發誓明天就找唐健康決一死戰。
顏唱唱過意不去,總算敷衍著說了一句,“陸之然比較慢熱,你又不是不知道……”
林思安更委屈了,她從不肯落於人後,連這種事也要拼個你死我活,唇角一撇地笑了出來,“給他打電話!現在就打!我倒要問問他,好歹我也算拿得出手吧,怎麼他就那麼嫌棄我,連親都不肯親我一下啊!”
“不是吧……”
“你打不打!”
顏唱唱權衡了一下,覺得出事了死得最慘的也不是自己,於是就撥通了號碼,響了沒幾聲就接通了,顏唱唱非常慈愛地說:“之然啊……”
林思安耳朵一動。
“吃飯了嗎?哦……在工作啊,現在忙不忙?哈哈是嗎……楚哥還好吧?”眼見著林思安越來越黑的臉,忙道,“啊啊,等等啊,讓安安跟你說。”
林思安一副“你不跪著求我我絕不看你一眼”的表情,正氣凜然地接過電話。
陸之然淡淡地說:“喂?”
林思安心臟怦怦地急跳起來,卻還是死憋著沒說話。
陸之然輕聲道:“思安?”
林思安細聲細氣地“嗯”了一聲,“你工作累不累啊?”
“還好。吃過飯了嗎?”
“吃了。和同學一起去食堂吃的,王師傅做的蘭州拉麵,不放辣椒不放醋。”
“又把牛肉扔了吧?”
“沒有。”
“真的?”
“就扔了一小片。”
“別老挑食,你是學醫的,不需要我總是提醒你這些吧?”
“哦。”
“早點兒休息,晚上睡覺別把手機放在床頭。”
“那我要是聽不到你的電話怎麼辦?”
“你聽話。”
“好吧。”
“那我先掛了?晚安。”
“嗯,晚安,你回家要小心啊。”
林思安掛上電話,和顏唱唱並排躺在床上,笑眯眯地望著天花板,手冰了冰發燙的雙頰,忽然嬌聲道:“真討厭!”
顏唱唱一激靈,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輕輕一歎。
林思安嫵媚一笑,“你在幹什麼?”
“為我陣亡的雞皮疙瘩哀悼。”
“你嫉妒我!”
“怎麼剛才陸之然親你了嗎?哈哈哈!”
林思安一咬牙,一捶床,眼裏是不屈的革命之光,“你等著!你等著!他不親,我親!”
第二天是週末,林思安藉口月考將近急需復習之由沒有回家,一大早就爬起來梳洗打扮,確定連公蚊子都會多圍著自己轉兩圈之後,終於款款生姿地出了門。
醫大和Q大離得很近,兩所百年名校巍立在B城中軸線上,林思安楚楚可憐地跟門衛說自己忘了帶門卡,便恬不知恥地大搖大擺走了進去。
一直到男生宿舍落下,她才給陸之然打了個電話,“給你個驚喜啊。”
他的聲音帶了些淡薄的笑意,“我能說不要嗎?”
“對不起,概不退貨。陸先生,打開窗子看看,你的快遞到了。”
陸之然不疑有他,當下便跳下床,光著上身跑到陽臺上。陽光下,林思安將他白生生的小身板看了個一清二楚,臉刷的一下就紅了,明明興奮得要死,嘴上卻還故作羞澀地說:“你你……耍什麼流氓。”
陸之然也有些尷尬,輕咳一聲道:“你怎麼來了?”
林思安又偷瞄了一眼,發現他已經回去了,不由有些失望,只說:“怎麼我不能來嗎?你被窩裏藏著誰呢?”
陸之然輕輕一歎,隨口道:“要不上來看看啊。”
不想林思安立刻躍躍欲試地接道:“真的?等我啊等我啊!我就來我就來!”說著便掛了電話,那模樣活似急待調戲小美人的怪叔叔。
陸之然足足愣了三秒才反應過來,忙去拍還賴在床上的老三老四,連帶著扔了一件上衣給通宵打遊戲的老五,“快點去來穿衣服,有女生要過來。”
老三迷迷糊糊地從床上爬起來,咧開嘴笑道:“哎喲,不錯哦,哥們兒真夠迅速的,這麼快就給我介紹女朋友了?”
陸之然忙著收拾床鋪,來不及理他。
林思安又用楚楚可憐的無恥嘴臉騙過了宿管,以找哥哥借書為由,讓宿管大叔引狼入室。
她上了樓梯,來到二樓,一路上白色裙角翩躚,惹來目光無數。她受用非常,忙又攏了攏頭髮,以求達到迷惑人心的最高標準。
門一打開,她微微歪著頭,笑眯了一雙杏眸,伸出右手輕輕晃了晃,“嗨,你們好。”
老三吸溜了一下口水。
林思安接道:“我是之然的女朋友。”
屋裏霎時有幾道怨念的目光射向某人。
於是陸之然很肯定地“嗯”了一聲。
林思安被請進屋,儀態萬方地坐在陸之然的床上,間或偷瞄一下屋裏有沒有什麼可疑的物件。老五是高度近視,早起沒戴眼鏡,看不清林思安的樣貌,只瞥到一團模糊的白,也沒了小男生看見小美女的羞澀,大大咧咧地道:“嫂子喝什麼?”
老三也忙道:“是啊是啊,嫂子想喝什麼飲料?跟我們說吧。”
老四直接舉了過來,左手是紅茶,右手是綠茶,眼角還是示意她去看桌上。
林思安笑了笑,“你們都比之然小嗎?要叫我嫂子?”
“沒錯啊,我們是按宿舍裏的排序來的。”
“那之然排老幾?”
“之然是老二。”
林思安一個沒忍住,撲哧一聲就笑了出來,為保持純情少女的水晶形象,忙又以手掩唇,嬌滴滴地說:“你們平時一定都對之然很好吧?”
“哈哈,是我們受之然照顧比較多。”
“就是啊,之然為人很仗義的,上次經管院那幫人來挑釁,之然第一個就沖上去了。”
敢偷偷大家不告訴我!林思安暗暗記了一筆。
“而且之然還很專情呢,雖然他沒提過他有女朋友,但也從來沒和其他女生多說過一句話。”
敢不給我證明身份!林思安暗暗記下了第二筆。
“怪不得上次中文系的系花請之然去看電影他都不去呢,原來是已經有了這麼漂亮的女朋友了啊。”
還有個中文系系花!陸之然你想不想過來!林思安惡狠狠地看了他一眼。
陸之然面無表情地回視著她。
林思安小朋友又很沒種地敗下陣來,怯生生地鎖在他身邊,好像經常被家庭暴力可偏偏又對他死心塌地他的小媳婦,只細聲問:“反正我今天也沒什麼事,不如就幫你們收拾收拾屋子吧,你們有要洗的衣服嗎?都交給我吧。”她笑著垂下眼,看著自己十指纖纖的玉手,心道誰敢真拿出臭襪子來我就第一個掐死他。
好在陸之然的兄弟們大小腦都發育正常,笑著一打岔就過去了,林思安和陸之然又坐了一會兒,便和他們告別出去門了。
林思安穿了一件潔白的連衣裙,陸之然又穿了一件白T恤,兩人走在一起,衣袂飄飄,襯著如花似玉的容貌,真如金童玉女一般。林思安得意的小心思又上來了,微微疑惑地問:“他們為什麼總是看我啊?”
陸之然不理她。
林思安便湊過去,真的非常不解似的,“是不是覺得我長得漂亮啊?”
陸之然非常不屑地看了她一眼。
林思安立刻就奓毛了,抱著他的手臂不依不饒,恨恨地說:“你誇我一句怎麼了!怎麼了怎麼了!你會死嗎你!”
她彆扭地晃悠著身子,一不留神踩到一顆小石子,整個人都踉蹌了一下。陸之然忙扶住她,抬腳把那顆石子踢到一旁,輕輕道:“別鬧。”
林思安動了動腰,感覺到他攬在自己身上的手臂,心裏美了,微微一傾身子,虛虛地挨近他懷裏,跟個小孩似的,小聲說:“抱抱我啊。”
陸之然一頓,攬在她腰上的手臂又緊了緊。
林思安的視線慢慢往上移,經過他白玉般削尖的下巴,停在那玫瑰色的薄唇上。
真討厭,一個男人,嘴唇卻那麼好看。
林思安嘟著嘴,漫不經心地,一點兒一點兒地靠近。
陸之然左右瞥了瞥,見還是有人對他們指指點點,心裏不由得一陣不悅,當下便側過頭,拉著她的手離開。
林思安“啊”了一聲,心道只差一點兒啊!只差一點兒!怎麼能這樣!
兩人原本也沒約好去哪里玩,便在路邊慢慢走著,林思安小朋友在心愛的人面前向來遮掩不住真正的醜陋面目,一路上蹦蹦跳跳,招貓逗狗,連坐在嬰兒車裏的小嬰兒都要調戲一番才覺得過癮。陸之然便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她,唇角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笑意,時而幫她撩起路邊垂下來的槐樹葉子,時而在人多時將她半掩進懷裏。
兩人走著走著就到了櫻花公園,林思安心念一動,這就是天時地利啊!想紛紛揚揚的櫻花飄落,她和陸之然深情對視,鏡頭拉近,特寫,兩人慢慢靠近,音樂,高潮,一切不都是水到渠成嗎?
林思安擦了擦口水,說:“跟我去公園玩玩兒?”
那口氣就像古代的惡少當街拉住良家少女,不懷好意地問:“跟爺回家玩玩兒?”
好在陸之然英勇無畏,有著明知山有虎,偏要去打虎的精神,便無所謂地點點頭。
林思安美滋滋地去牽他的手,陸之然有些彆扭,不著痕跡地滑了出來。過了片刻,林思安又去牽,陸之然借著看手錶,又滑了出來。幾次三番下來,林思安憤怒了,“你幹什麼啊?”
陸之然有些語塞,他一向不喜歡和別人太過親密,林思安也是知道的,可她總是非常喜歡挑戰極限,以此來標榜自己和別人的不同。陸之然見她氣紅了臉,小眼神裏分明有幾分受傷,當下便軟了心尖,勾過她的手指,低聲道:“別生氣了。”
林思安垂下頭,“我不知道你這麼討厭我。”
“我沒有。”
“哪有情侶不牽手的?”你還不給我親!
陸之然想了想,無言以對。
林思安瞪大了眼睛,敢給我玩這手?想冷戰的是不是?
“你說啊!你就是不喜歡我對不對?”
“我沒有。”
“那你……那你……那你為什麼不親我?”
她眼睛一轉,忽然委屈道:“陸之然……我好喜歡好喜歡你的……你不能這麼對我。”
陸之然立刻繳械投降,把她拉進懷裏,林思安剛嘟起的小嘴,一下就親在了他的肩膀上。林思安簡直是出離憤怒了,忍不住在他肩膀上狠狠一咬。
好歹把彆扭的林思安小朋友哄高興了,兩人又手牽著手往前走。因為是週末,來櫻花公園玩的人漸漸多了起來,放眼望去,除了人還是人,林思安臆想中的世外小桃源還是沒有出現,她不由得有些洩氣,加上走得累了,便說:“去湖邊坐坐吧?”
陸之然去冷飲店買了紅豆冰,捧著兩碗漂亮的小冰山過來,遞給她一碗,自己捧了一碗,坐在她身邊一言不發地吃起來。
林思安眼巴巴地瞅了他一陣,忽然說:“我要你那碗。”
陸之然有些迷茫,“為什麼?”
林思安大言不慚,“紅豆看起來比較多。”
陸之然一頓,於是在冰碴裏扒了扒,把一顆顆晶瑩剔透的小豆子盛到她碗裏。
林思安目瞪口呆,心裏罵了一百遍木頭木頭死木頭!
她想,她不能再坐以待斃了。
不思上進的人呢,是不可取的!
她一咬牙,側過臉便湊了上去,眼見著離目標越來越近,某根木頭也終於有所察覺,微微瞥來一眼,林思安立刻就僵在了原地,彼時離他的臉頰不到一釐米。兩人面面相覷了一會兒,陸之然忽然低下眼,把一勺冰晶喂到她嘴裏,“剛剛又發現了一顆。”
林思安捂臉,望著身後碧波蕩漾的湖水,只想跳下去一了百了。
某人備受打擊,色心稍稍收斂,終於乖乖地陪在他身邊。
賞花的人雖然多,好在還算有秩序,排著隊過去,兩人終於看到粉霞連天的勝景。風過處,花瓣紛紛揚揚地落下來,飄了路人滿身,小孩子在花屑中嬉戲,銀鈴般的笑聲回蕩在櫻花樹間。林思安母性大發,發著發著就把心裏想的問題問了出來,“你以後想要幾個孩子?”
才一問完,她便回過神來,撞上陸之然似笑非笑的眼神,只窘得恨不得鑽到地縫裏去。她慌忙垂下頭,像只熟透的小番茄,花瓣紛紛落在她的頭上,臉側,還有唇畔,那粉嫩的櫻花,竟及不上她嘴唇的嫵媚。陸之然心頭恨恨一動,情不自禁地托起她的下巴,慢慢地靠近,再靠近。
林思安的睫毛飛快地眨著,心臟劇烈地跳動,來了嗎?終於要來了嗎?她閉上眼,唇微微顫著,快點啊!這個時候也能磨蹭嗎?
等了許久許久,那人還是沒有動靜,她不禁睜開眼,陸之然微低著頭,也有些尷尬。她再一看,只見他們身旁已經圍了一溜小孩子,都好奇地瞪著他們,眼睛一個比一個睜得大。
啊啊啊!小孩子什麼的最討厭了!她以後絕對不要!一個都不要!
林思安慢慢地眨眨眼,何其恬不知恥,凶巴巴地問:“你剛才想幹什麼?”
陸之然看她一眼。
“就是……”林思安微微仰起臉,一邊忐忑,一邊撒嬌,“你……你想……”
陸之然一臉的雲淡風輕,“快中午了,你餓不餓?”
林思安長長地呼出一口氣,無精打采地說:“還好。”
風漸漸大了,天空慢慢陰下來,一聲悶雷突然在頭頂炸響。林思安揚起頭,心道陸之然你個死木頭看見沒有,老天爺都看不過你這麼對我了!
夏日雨急,不一會兒便有雨點落下來,公園外有間速食店,兩人便小跑過去避雨。有對情侶先他們一步,正在屋簷下整理微濕的衣服,男孩用紙巾很溫柔地擦拭著女孩的頭髮。林思安豔羨地看了一陣,也掏出紙巾來,抬手擦了擦陸之然的臉。
隔著薄薄的紙巾也能感覺到手下肌膚的溫熱,林思安偷偷蹭了兩下,正感歎著某人皮膚的美好觸感,不經意間對上了他的眼神,那目光深邃得像有漩渦一樣,直勾勾地望過來,攪得人心慌意亂。林思安臉一紅,把紙巾塞到他手裏,笑聲說:“自己來呀。”
陸之然卻攥住了她的手,拉到唇邊,輕輕吻了一下。
林思安低下頭,嘴角幾乎要咧到耳根上。
雨一直斷斷續續地下著,兩人便在速食店消磨了一個下午的時間,快到黃昏時才出了門,打算一起去楚哥的酒吧轉轉。
一場大雨驅走了夏日的燥熱,空氣裏滿是濕意,地上是大片小片的水坑,靜靜地倒映著路邊蒼翠的樹木和林立的高樓。林思安蹦蹦跳跳地走,一刻不得閒,被陸之然一瞪才老實下來。
兩人去作公車,人雖然對,林思安卻覺得搖搖晃晃的很好玩,陸之然雙手撐在她身側的欄杆上,圍出一個小小的空間,林思安便抱著他的手臂,隨著車子的慣性,笑眯眯地倒在他身上。
“其實……你還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陸之然淡淡反問:“什麼?”
“那我給你提個醒好了,今天是二十一號。”
陸之然想了想,“下周你就該月考了。”
“不對不對,再想想。”
“我昨天已經發過工資了。”
林思安不滿地看了他一眼,“怎麼你除了考試和賺錢就沒其他事可幹了嗎?”
“差不多。”
林思安忍了忍,心道淡定淡定,不能跟他一般見識,“那你還記不記得三個月前的二十一號是什麼日子?”
陸之然心裏一動,卻沒說話。
林思安委屈地問:“你不會真不記得了吧?”
陸之然側過臉,悶聲敷衍道:“什麼啊……誰會記得那種事。”
林思安氣得不行,恨道:“你憑什麼不記得?你敢不記得!三個月前的今天,是誰死乞白賴地非得要求我跟他在一起的啊?”
一旁的老大爺撲哧一聲樂了。
陸之然耳朵微微發燙,左右看了看,低聲道:“你小點兒聲。”
“哎呀,你還有理了!”
林思安哼了一聲,推開他的手臂,站得遠遠的。她扶著欄杆,心想這種無情無義的人遲早有一天要變陳世美,不理不理堅決不理!
車子搖搖晃晃地開了片刻,忽然有條手臂從後面攬上林思安的腰,她堅守陣地,挺直了身子不動,當我這麼好糊弄嗎?結果那條手臂非但沒拿開,還越來越有向下的趨勢,林思安紅著臉,氣哼哼地回頭看去,一見之下幾乎氣倒,站在她身後哪是陸之然,分明就是一個戴著墨鏡的猥瑣大叔。林思安嚇得幾乎尖叫,她很少坐公車,沒想到這次竟然讓她遇上了傳說中人神共憤的公交色狼。她拼命往後躲,奈何車上人多,又能躲到哪里去。那大叔也不知道見好就收,被發現了還不要臉的跟著湊過來,手只顧在她腰上搓揉著。林思安急得眼淚都快出來了,往人群裏找,一時卻看不見陸之然。她想開口呼救,可又不知該說什麼,嘴像是被黏住一樣。正慌亂地不知所措時,那條手臂忽然被人扯了下去,大叔一聲慘叫,手腕被狠狠彎折著。陸之然死死地拽著他的手,臉色難看都了極點,眼底有尖銳的藍光一閃而過。那種殺氣騰騰的眼神林思安從未見過,驚得幾乎說不出話來,直到那天大叔疼得微微抽搐,她才反應過來,怕事情鬧大了惹上麻煩,忙去抱住他的腰,“好了好了,我……我也沒什麼……你別這樣了。”
正巧公車到站,門緩緩開了,林思安便使出吃奶的勁兒,好歹把他拉了下去。
陸之然急促地喘息著,唇抿得死緊,林思安驚魂未定,勾著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說:“之然……”
陸之然一把將她攬進懷裏,緊緊地擁著她,那力道像是恨不得將她融進自己的骨子裏一樣。林思安還沒來得及受用,就聽他在耳邊吼道:“為什麼剛才不叫我?”
林思安嚇得深深地垂下頭,小聲說:“我……我就是特別害怕……我什麼都忘了。”
陸之然只覺得胸口無名火四下湧動,狠狠一攥拳,推開她,大步向前走去。
林思安忙追上他,他步子大,她幾乎要小跑著才能跟上,“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當時真的很害怕啊……”說著說著又委屈起來,眼圈都紅了,“你都不來安慰我……就直達凶我……陸之然你真討厭!”
陸之然猛地停下步子,林思安沒反應過來,還往前沖了幾步,忙又停下來,委委屈屈地看著他。
陸之然望著她,那眼神深不見底,而她從不懂揣摩人心。
她不知道他的無奈,他的怕。
陸之然最最恐懼的,是林思安受委屈,他總是質疑他們的感情,質疑他們的未來,他怕自己始終給不了林思安想要的生活,他怕林思安總有一天會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離開他。
就像今天這樣,即使他想豁出命去對她好,可還是會在一步留神間讓她受到傷害。
他保護不好她。
林思安蹭過來,小動物一樣挨近他懷裏,“你別生氣了好不好,我都沒有生氣。”
陸之然立刻又身心無法思考了,下巴抵在她的頭頂,低聲道:“下次不許這樣了,有什麼事,你要第一時間叫我。”
林思安美美地點點頭,“嗯,我知道。”
其時已是倦鳥歸巢,日落西山,橙紫色的霞光映著林思安紅撲撲的臉,那一分動人,讓陸之然深深的凝住了目光,只想時間永遠停留在這一刻。這一天,再也不要過去。
他們下車的地方離楚哥的酒吧只有一個站地,走了十五分鐘也就到了。酒吧才剛開門,楚哥見他們這麼早就來了,很是驚喜,笑道:“來請我這個媒人喝酒吧?”
林思安鄙夷地看他一眼,心道那時候我萬分淒慘地守株待兔時你可沒少潑冷水。
陸之然道:“現在忙嗎?我正好可以幫把手。”
楚哥笑道:“我哪敢,怕有人用目光殺死我殺死我啊。”
林思安嬌嬌柔柔地一笑,“楚哥在說誰啊?說誰啊?”
楚哥挑挑眉,“算你們走運,正好今天店裏來了新的廚師,你們幫著嘗嘗他的手藝如何,算我請。”
白吃飽喝自然是一大樂事,林思安歡呼一聲,飛快地拉著陸之然坐下來。不一會兒食物就端上桌了,是西餐,兩盤義大利面,一份披薩,外加幾枚小點心。
林思安挺直了腰板,在陸之然和自己腿上鋪了餐巾,拿起叉子卷了面吃,微微皺眉道:“面不夠勁道啊,牛肉也不夠爛。”
楚哥笑了一聲,指著點心說:“嘗嘗這個。”
“嗯……芝士放的太多了,很膩啊。”
“那披薩呢?”
“一般般吧,可是我不愛吃這個。”
楚哥望著陸之然歎氣,“哥們兒,你不容易啊,真不容易。”也不待林思安反應過來,說完就搖頭晃腦地走了。
林思安不滿,要找陸之然評公道:“我很挑剔嗎?”
陸之然喝了一口果汁,心想原來你也知道,斑斕的燈光流瀉下來,整個屋子仿佛籠罩在魅惑的煙霧之下,一會兒是玫瑰紫,一會兒是琉璃黃。林思安心裏軟軟的,拉起他說:“走,我們也去跳舞。”
舒緩的音樂像海水般湧過來,她在他的手掌裏轉了一圈又一圈,朦朧的燈光下,她的目光一刻也捨不得離開他,沒有華麗的禮服又如何?
她有她的王子,他是這世上最最英俊的人,許她一世情深。
一曲完畢,林思安像喝醉了一樣,賴在他懷裏,聞著他身上淡淡的蘭草香氣,宛若做了一場煙嵐大夢,笙歌華彩,都是為他,只是為他。
她覺得自己不能再等了,就今天,一定得是今天!
林思安從他懷裏掙出來,一咬唇,瞧見他溫柔的眼神,更是信心大增。
只奮力一撲!
誰想恰好小吳端著託盤經過,被臺階絆了一下,陸之然忙側過身去扶他,耳邊只聽咚的一聲。
林思安小朋友磕在桌沿上,正捂著嘴,哀哀地喊疼。
陸之然嚇了一跳,“思安?你怎麼樣?”
這一問,可是更加不得了,林思安嘴裏都嘗到了腥甜的味道,指尖一蹭,唇上果然見了血。
一天的委屈在這一刻終於到了爆發了,林思安忍無可忍,索性坐在地上,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眼淚漱漱落下,不一會兒就淌了滿臉,“你是故意的!你就是故意的!你太討厭了!”
一次兩次三次都親不到!怎麼會有這種人!’
陸之然顧不上迷茫,只伸手去扶她,“快點起來讓我看看,思安!”
林思安小朋友眼淚汪汪地控訴,“你讓我難受,讓我流血,讓我疼,你傷我心了!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起來起來,我要回家。”她站起來,揮開他的手,一邊抹眼淚一邊往外走,陸之然哪敢讓她一個人出去,擋在她面前,手忙腳亂地安慰她。怪只怪平日裏林思安精林古怪的假哭不少,卻沒真掉過眼淚,這回哭得像被人踩了尾巴,眼淚劈裏啪啦地砸在他手上,哪能不讓他慌神,情不自禁地一吼,“你……你別哭了!”
林思安愣了兩秒,難以置信地看著他,接下來便是哭天搶地起來,“你還敢凶我!”
楚哥在他身後悠閒自在,“這種時間光安慰不管用的。”
陸之然小聲問:“那怎麼辦?”
楚哥在他耳邊嘟囔了一句。
林思安伸長了耳朵聽著,眨眨眼,見他看過來,趕緊又假模假樣地抽噎兩聲。
陸之然有些煩躁,又有些死不願意承認的害羞,見她哭得聲音都啞了,於是眼一閉把唇貼了上去。
林思安瞪大了眼。
陸之然親了一下就想退開,結果林思安不滿地“嗯”一聲,手楸著他的衣領又給楸了回來,像小貓一樣,在他唇上輕輕一舔。
陸之然微微一顫,雙手不禁攬上她的腰,加深這個吻。
林思安只覺得輕飄飄的,全身像過電一樣酥麻,只一步步地往前逼,倒把陸之然逼的後退,直抵在桌子上。
啊啊啊!讓我在這一刻被吻死在他懷裏吧!
楚哥憋笑憋得滿臉通紅,功成身退地離開,一轉頭,卻見季佳安站在燈光昏暗的吧台旁。
楚哥輕輕一歎,“小安?什麼時候來的?”
季佳安笑道:“剛剛一會兒。”
人太帥果然不是好事,大房二房集聚一堂,難不成要打個昏天黑地?楚哥決定救兄弟于水火,便說:“你去忙吧,這裏交給我就好。”
林思安小朋友總算嘗到了甜頭,回到宿舍,連步子都是虛軟的,大眼睛忽閃忽閃,一副“快問我啊快問我啊你問了我絕不告訴你”的表情。
顏唱唱正抱著筆記本看的拍腿大笑,沒有看見她的傲嬌。林思安不忿,湊過去問:“你在看什麼?”
顏唱唱哢嚓一聲咬下薯片,含糊不清地說:“金瓶梅……”
“你說什麼?你怎麼能看這種東西!”
“你離我這麼近幹什麼?”
“好玩嗎?給我也看看。”
螢幕上人影閃動,林思安看的面紅耳赤,小聲問:“你和唐健康到哪一步了?”
“你和陸之然呢?”
她覺得自己何其悲慘,只好哀聲一歎,“今天我使出渾身解數,才終於死皮賴臉地啃到他一口。”
“哇,不是吧,他是不是性冷淡啊?”
“那麼帥能性冷淡嗎?”
“要麼就是GAY。”
林思安靈光一現,想到他那張絕世妖孽的小臉蛋,霎時心灰意冷地倒在床上,“她是GAY我也要!可是……總不能讓我去做變性手術吧!”
顏唱唱皺起眉,油乎乎的指尖在紙巾上蹭了蹭,“你看看你,分明就是為情所困啊大小姐,其實從一開始我就不支持你們兩個在一起。陸之然冷若冰霜的,我真摸不透他對你有幾分認真。”
林思安整張臉埋在被子裏,悶聲悶氣地答:“他是很好很好的人……對我也很好很好。”
“姐姐,你的腦子進水了吧?”顏唱唱頗有些恨鐵不成鋼,低頭想了想,“要不……給你們製造個機會?”
林思安豎起耳朵,“什麼機會?”
“國慶小長假的時候,咱們約上唐健康和陸之然去露營吧,增進一下感情,也讓你感覺一下那個很好很好的人是不是真的對你那麼好。”
林思安幻想了一下,藍天白雲,碧草連波,淳淳的溪水旁,陸之然抱著她欣賞日出日落。
“啊啊啊!要去要去!”
等待總是讓人如坐針氈,攪得林思安日夜不得安寧。好不容易盼來了國慶小長假,天氣也涼了下來,林思安無奈,只好脫下了衣擺飄飄的小裙裝,她又和母親撒了謊,說要參加班級活動,不得缺席。林母淡淡地看著她,直嚇得林思安血液都要逆流了,才終於說了聲好。
坐著唐健康的車去了郊外,是B城遠近聞名的露營地點,占地其光,風景宜人,最重要的是非常安全。工作人員最後囑咐了他們一遍注意事項,便拉開圍欄放行了,四人走在悠長的山間小路上,四周空曠幽靜,隱約聽見了幾聲雲雀的鳴叫。空氣了已有了初秋的涼意,微風過處,漫山的銀杏葉漱漱作響,金浪反疊。
林思安忽然一聲大叫:“啊啊!”
陸之然一驚,“怎麼了?”
林思安興奮地雙手握拳,望著不遠處的一棵松樹說:“松鼠啊!有松鼠啊!”
陸之然剛松一口氣,顏唱唱又嘰嘰喳喳地蹦過來,“哪兒呢哪兒呢?啊!真的真的!好可愛啊!”她轉過頭,眨著一雙星星眼,“唐健康,你去給我抓下來好不好?”
唐小帥一下就冒了冷汗,憋了半天,冒出一句,“我沒它跑的快。”
陸之然心痛地轉過頭。
時逢假期,來露營的人很多,走著走著就碰到了結伴而行的一家人,男主人還牽著一條德國牧羊犬,威風凜凜地迎面而來。顏唱唱看的很是心動,走過去摸了摸它的頭,想來那也是色狗一隻,非常享受美女的撫摸,舒服得眯起眼睛,呼哧呼哧地吐著舌頭,尾巴搖得像風扇一樣。林思安也看的躍躍欲試,剛往前走了一小步,忽然心念一動,拉著陸之然的袖子小聲說:“哎呀,我好害怕啊。”
陸之然果然中招,雖然沒說什麼,但是側過身擋在了她前面。
林思安美滋滋地靠在他肩上,活生生就是一隻嬌弱可憐的依人小鳥。
和陸之然比起來,一隻狗算得了什麼呢。
山勢越發開闊,地上碧草叢生,漸漸有了平原的跡象,忽聽叮叮咚咚的水聲傳來,只見山石間有一條瀑布滑下來,匯成一條小溪,潺潺流過,在陽光下粼粼閃著光。顏唱唱踩著石頭過去看了看,驚喜道:“這裏有魚啊!”
女孩微微彎下身子,含笑望著溪水,眸光比那碎鑽石似的秋陽更亮。唐健康遠遠看著,只覺得像是醉了一樣,再也移不開眼。
結果下一刻,那美麗的水中仙子就張開了血盆大口,“這麼小哪夠吃啊!還不夠我塞牙縫的呢!”
唐健康一臉的幻滅。
林思安一下就樂了,扭頭去看陸之然,卻見他只顧低頭擺弄手機,連她悄悄走過去都不知道。林思安忍了忍,還是沒偷看,只是酸溜溜地問:“跟誰發短信呢?”
陸之然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說:“沒什麼。”
那種把她隔絕在外的目光霎時讓林思安小朋友不高興了,“陸之然,你就不能好好陪我玩一天嗎?非得這麼惦記她?”
“你說什麼?”
“你你……還裝!你是不是跟她發短信呢?”
“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我說季佳安!”
陸之然猛然一頓。
林思安以為自己猜中,更是心頭火氣,見他要走,忙一把拉住他,動作間他的手機掉在了草叢裏。林思安蹲下身去撿,一眼就瞥見螢幕上收件人的位置寫著“楚哥”。
林思安鬧了個大紅臉,低頭醞釀了一陣,委屈地把手機還給了他。“對不起 。”
她從來都不是無理取鬧的人,只是情到深處,往往由不得自己的。
陸之然接過來,觸到她微涼的指尖,一把握住,就再也沒有鬆開,低聲道:“楚哥說這裏蟲蟻很多,讓我照顧好你。”
林思安乖乖地點了點頭,又小聲問:“你沒有生氣吧?”
在那個人面前,你會變得很低很低,總是誠惶誠恐,總是小心翼翼,他的情緒就是你的情緒,凡事都要做到最好,一定要給他最美最美的意義。
陸之然不知道他和林思安究竟誰是獵物誰是捕手,就像相依相伴而生一般,相互纏的死死的,扯不開,分不斷,她的古靈精怪,她的任性調皮,她我嫵媚動人,她的所有所有,都是他愛她的理由。
到了中午的時候,唐健康拿出地圖一看,他們離原定的午餐地點還差了一大截。顏唱唱趴在石頭上死賴著不走,嘟囔著說:“我好累啊……腿要斷了。”
唐小帥沒辦法,一聲歎息,只好蹲下身,“上來吧。”
“哎呀,好乖好乖!”顏唱唱飛快地爬上去,摟著他的脖子,在他臉上狠狠親了一口。
林思安眨巴巴地看著,酸溜溜地說:“又不是豬八戒。”
陸之然剛要出口的話被生生噎了回去,冷著臉走了一陣,終於被林思安不時瞥過來的眼神看毛了,只得認命地蹲下身。
沒想到幼齒的某人還在撞衫,“你幹什麼啊?”
陸之然哼道:“上不上來?”
兩隻豬八戒各自背著媳婦往前走,終於到了一塊開闊的小平底,已經有幾隊人馬在那裏駐紮,歡聲笑語間好不熱鬧,一對年老的夫妻給他們讓了地方,瞧著兩隻死賴在人家背上不懂的懶蟲,笑著:“你們這是剛結婚沒多久吧?一起出來玩?”
顏唱唱和林思安兩人的臉皮堪比城牆,裝作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兩聲,倒是唐健康和陸之然齊刷刷地紅了臉。
幾人席地而坐,開始吃午餐,陸之然把食物從書包裏一樣一樣地拿出來,無論是餅乾的牌子,還是糕點的口味,全都是某人的最愛。顏唱唱看在眼裏,微微笑了笑,可惜那個某人悠悠地喝著茶水,老婦人忽然拿出手絹,在老先生唇上輕輕擦了擦,兩人相視一笑,過了片刻,便收拾好了東西,打算離開了。起身時,老先生在她胳膊上一攙,扶她站穩了才鬆手。
林思安偷偷觀察著,不禁暗暗點了點頭。
顏唱唱舉起地圖研究了半天,指著一個紅圈圈說“不會吧?我們要在這裏搭帳篷?”
唐健康道:“那裏人最多,晚上也比較熱鬧,大家可以一起玩一玩。”
“可是好遠啊。”
“那換地方?”
兩人向對面望去。
林思安還在和食物戰鬥,根本沒聽見他們說什麼,而陸之然眼裏只有某人一個,見她稍稍停下,便遞過手裏的水。
顏唱唱默默地收回了目光。
林思安喝完了水,又把瓶子推到陸之然嘴邊,他本不想喝,可瞧見她含著水微微鼓起的雙頰,還有哪亮晶晶的小眼神,只好仰頭喝了一口。結果還沒來得及咽下去,林思安便拿起手邊的一張餐巾紙用力地擦了擦他的唇角,滿目的溫情在狐疑的陸之然看來,著實像是目露凶光。
果然下一刻,唐健康呆愣愣的聲音就傳了來,“那是我用過的。”
顏唱唱笑趴在他身上。
林思安“啊”了一聲,窘迫地低下頭。
陸之然惡狠狠地咽下嘴裏的水。
起身的時候,林思安不敢再拿喬,第一個就蹦了起來,討好地去攙陸之然,手才碰到人家胳膊,就被萬分嫌棄地閃開了。
下午的旅程又是一番跋山涉水,好在後面的路稍稍平坦了些,景色也更美,一路走來,說說笑笑,再加上林思安和顏唱唱時不時讓人啼笑皆非的小烏龍,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黃昏時刻終於到了宿營地點,拿出帳篷來,唐健康和陸之然開始組裝,未免越幫越忙,某些人早早就被發配到一旁去撿樹枝。陸之然連這都不放心,手上搭著帳篷,還是不是回頭瞥過去幾眼。
唐健康笑道:“他們不會走太遠,沒事兒的。”
陸之然低著頭系帶子,“她笨死了。”
潺潺的小溪邊,顏唱唱和林思安在低矮的草叢裏撿著樹枝。所謂無聊之下必有異動,顏唱唱隨意一翻,竟見石頭旁趴著一條巨大的蜈蚣,兩人頓時興奮地眼都綠了。林思安剛想大叫一聲裝可憐,顏唱唱已經拿起一塊石頭拍了上去,“哈哈,哪里逃!”
林思安望著她那張甜美可人的臉無語了半響。
那心狠手辣的蛇蠍美人笑嘻嘻地回過頭,“別怕別怕,已經死了。”
林思安霎時又有了呼救的衝動。
“經過我一路的觀察,我覺得吧,陸之然對你還算用心了。”
“那當然,我們叫心頭肉你明白嗎?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上怕碎了啊。”某人風騷地一撩頭髮,無奈地搖搖頭,“說真的,我特慚愧,他這麼愛我,對我這麼好,我卻無以為報。”
“怎麼會?你每時每刻給他找那麼多麻煩,不是最好的回報嘛?”
“我哪有啊?”
“你沒有?你看看今天這一路,我要是陸之然早甩了你了,這種時刻擔驚受怕的日子我一天也不要過。”
“你這是嫉妒。”
“我那時沒你無恥。”
“我怎麼……”林思安手上忽然微微一疼,低頭看去,原來是樹枝上的小木刺在指尖輕輕刺了一下,不及毛皮的傷口。她擠了擠,還真擠出了一抹血花。林思安高興壞了,扭頭就眼淚汪汪地去找陸之然了,“好疼啊。”
陸之然忙用清水給她洗了洗傷口,又拿了塊創可貼給她貼上。某人果真無恥得很,入戲入得挺深,還知道可憐兮兮地往後縮,果然陸之然的動作瞬間又輕柔了百倍,最後少補了責怪她不小心,可惜再多的埋怨都只會讓林某某爽的愈演愈烈。
目睹全過程的顏唱唱在一旁目瞪口呆,這個女人真是……不要臉啊!
天色漸暗時,陸之然和唐健康總算搭好了兩個帳篷,其實不遠處已經有幾處火堆亮起來了,串門回來的顏唱唱和林思安各自抱了個滿懷的水果,顏唱唱笑道:“陸之然,這可是你媳婦兒賣笑換來的收穫,快嘗嘗是不是別樣香甜啊。”
林思安惡狠狠地踩了她一腳,恨不得把她推到乾柴上一起燒了。
陸之然都懶得瞥過來一眼,又檢查了一遍他們那個小帳篷的安全性,才拍了拍手慢悠悠地走了過來。
唐健康終於點燃了他們這堆篝火,某些見過世面的小朋友又開始膨脹了,粉紅泡泡飄了滿身,“哎呀……亮起來了亮起來了真的亮起來了!”
“好浪漫啊,真的是篝火啊。”
“快點拍照,我要拿回去當電腦桌面。”
“我來我來,你快點站好……哎呀!”
“你小心被掉到火堆了啊顧奶奶!那是我新買的相機……”
縱使在火光的掩映下,仍然可以看見另外兩個男人臉上經緯縱橫的黑線。
晚上又了人類的文明之源,終於可以不再吃麵包了,唐健康把小鍋架在火堆上,倒了些水進去,等煮沸了,又打開泡面包裝,把面餅放進去,隔了一會兒放入醬料。顏唱唱望著他不停地從那個好似小叮噹萬能口袋的背包裏掏出東西來,眼睛瞪得越來越大,最後何其驕傲地總結道:“看見沒有!這就是我的男人!”頓時惹來幾道鄙夷的目光。
幾人吃過飯,便圍著火堆聊天,當然大部分時間都是陸之然和唐健康靜靜地聽,顏唱唱和林思安互相揭短,聊了一陣,顏唱唱從包裏翻出撲克牌,“來來來,我給你們算命,誰先來?”
自然是他的小男人唐健康首當其衝,顏唱唱讓她隨意抽了幾張牌,低頭擺弄了一陣,手撐著下巴,煞有介事地說:“壽命運勢還挺長,活到八十歲應該沒問題……事業嘛,在比較長的一段時間裏沒什麼起色,不過十年以內你會遇到貴人,從此平步青雲……再來就是愛情……你的家庭地位堪憂啊,主外不主內,陰盛陽衰,說話沒什麼分量……簡言之就是妻管嚴的命啊哈哈!”
接下來是林思安,顏唱唱分析道:“壽命運勢一般般,平日要多注意養生啊姐姐……事業在一段時間的暗無天日之後會有巨大的轉折,可能是跳槽或者換職業,從此風生水起,一發不可收拾。然後是愛情,嗯……”顏唱唱嘖嘖兩聲,“時也,命也,運也,勢也。”
林思安不滿地問“什麼意思啊?”
“……總之你的婚後生活會非常甜蜜,你的丈夫非常唉你,孩子也很健康可愛,不會缺胳膊少腿。”
“那能不能算出我的老公是誰啊?我什麼時候遇到他的?他的名字是幾個字?他是什麼性格啊?”某人問著問著也覺得太露骨了些,非常不害臊地往左邊望去,立刻嬌滴滴 道,“你看我幹什麼?”
陸之然淡淡地收回眼神。
林思安道:“快點快點,該他了。顏唱唱,你,你要重點講我想聽的哦。”
顏唱唱笑著翻了牌,“……嗯,要和思安一樣啊,多注意身體,中年的時候可能會生一場大病,挺過去就沒事了,事業嘛……哇塞!真不錯啊!梅花方片紅桃黑桃各有一張,外加一張小貓,你的事業一直很順,而立之年開始打拼自己的王國,不惑之年再創新高,然後慢慢到達頂峰,一直沒有什麼太大的風浪。你的愛情嘛……”顏唱唱仔細研究者,臉色微微一凝,不禁抬頭看了他一眼。
陸之然漫不經心地坐在林思安旁邊,眼裏是洶湧的火光,靜靜地燃燒。
林思安急切地問:“到底怎麼樣啊?他什麼時候遇到她的?她的名字是幾個字?她是什麼性格?她對她好不好?他們以後會有幾個孩子?你快說啊!”
“嗯,很好。”
“什麼很好?”
“……什麼都挺好的,夫妻和睦,相敬如賓,沒離。”
“哎呀,你這叫什麼答案啊!重新算!”
“這本來就是遊戲好不好?何必那麼認真呢?你多大了?我小侄子都不信這個。”
“可是……”
“我小侄子今年八歲啊……你不會真不如他吧?別問了。”
林思安啞口無言,覺得這樣敗下陣來委實有些丟人,側過身跟陸之然抱怨道:“你看她欺負我……”
陸之然差點蹦出一個“該”字。
夜色漸漸深了,空中星羅棋佈,煜煜生輝,更有一彎滿月,隱隱生化,熄滅的火堆上一道青煙軟軟升起,又輕飄飄的化了。
唐健康收拾了背包,道:“唱唱和思安快去睡吧,明天還要早起呢。”
兩人也都有些累了,碧娜老老實實地鑽進了橘紅色的小帳篷,並排躺在一起,一時都沒有睡意。山間空氣清涼,又逢初秋,更是難得的天高氣爽,呼吸間似乎都帶著草木鮮花香甜的味道,遠處還有人沒休息,隱約傳來幾道歡聲笑語,聽不大真切,卻又分外勾人心弦。
林思安輕輕一歎,“明天就要走了……真是捨不得。”
顏唱唱說:“是啊……我還沒玩夠呢。”
“以後再有這樣的機會也難了。”
顏唱唱睜開眼,望著帳篷細細的紋路,忽然坐了起來,“你說的對,所以我們不能浪費了。”
“啊?”
顏唱唱掀開被子,推開小門就鑽了出來,林思安剛要喊她,卻猛然想到什麼,心跳砰砰砰地加快起來,好像下一秒就要蹦出胸口。
她是和顏唱唱很不同的女孩子,雖然他們一起油腔滑調,一起沒大沒小,可她原沒有顏唱唱敢作敢為。
然而今天有這樣美的月色,這樣難得的機會,要是放棄了,她又難免會覺得不甘。
林思安為難地躺下來,目光不時瞄一瞄帳篷外,果然沒一會兒,就有人慢慢走了過來,清俊挺拔的影子映在帳篷上,在門口不動。
林思安攥緊了被角。
一秒、兩秒、三秒……等了片刻,那影子微微一晃,便背過身去,走遠了些。
林思安豪氣沖天地坐了起來,所有人的疑慮在這一刻都被扔到了九霄雲外。
嫌棄和被嫌棄,這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人生境界!
她想拉著耳朵把陸之然拉回來,結果還是沒有那個膽子,改牽了人家的胳膊,也不記得嬌滴滴地裝可愛裝淑女了,只是兇神惡煞地問:“你剛才不進來想去哪兒?在外面凍一夜嗎?還是去當顏唱唱和唐健康的電燈泡?”
陸之然低著眼,淡淡地說,“這樣不好。”
“我都沒嫌不好!你你……你還敢嫌棄我?你今晚就睡在這裏,必須睡!”
結果就變成了兩人像僵屍一樣躺在一起。
林思安一不小心碰都愛了他的手指,立刻心慌意亂地道歉,“對不起。”
陸之然輕咳一聲,“沒關係。”
月光透過縫隙照進來,溫溫婉婉的,好像捐紗一樣。她在一片月光中微微側過頭,看著他說:“你今天開心嗎?”
他的聲音在夜色裏也帶了幾分低沉的溫柔,“很開心。”
“我也是,我特別特別希望,我們以後可以經常一起出來玩。我累了,你就可以背著我,一直走啊走啊,走到太陽落山都不停。”
“嗯。”
“還有啊,其實我今天是騙你的,我一點兒都不怕狗,我很喜歡那種體型大的狗,我以後也想養一隻……你會同意嗎?”
“好。”
“其實……我手上的這個傷口根本不疼,我就是想看你擔心著急的樣子,我想讓你為我難過。”
“我知道。”
“陸之然。”
“嗯?”
“陸之然。”
“嗯。”
“我總是喜歡說謊,總是喜歡騙你,是因為我真的特別特別特別的喜歡你,比你以為的還要多很多很多,我……”她低下眼,小聲說,“我以前覺得有些不計回報的愛非常傻,為什麼要為一個人做到那種地步呢?可是現在我明白了,我全都明白了,我希望你好好的,我們能好好的,你喜歡的,我一定會去學,你不喜歡的,我一定全都改,只是……只是我們必須要永遠在一起,你不能不要我,永遠都不能,我只有這一個要求。”
像是一朵曇花盛開在心底,他和她,不過是隔著一段心動,和另一段心動的距離。
不知是誰先伸出手,那樣緊地擁抱,像是找到最最契合的溫暖,再也不用怕,什麼都不用怕。
他顫抖的吻落在她的額頭、鼻尖、唇畔、脖頸,有不知名的花香飄來,熏得人醉眼嫣然,呼吸漸漸急促,彼此小心翼翼地試探,他進一步,她便膽怯地縮回去,他退一步,她又好奇地貼上來,軟玉溫香,酥骨斷腸,每一抹氣息都是最最惑人的毒藥。
陸之然猛然地睜開眼,躺在她身邊,靜靜地平復呼吸。
林思安細細地喘息,撫平了衣角,靠著他的肩,輕聲說:“你別著急……等以後我們結了婚。”她臉上微微一紅,深深地垂下頭去,聲音低的不能再低,“我就都是你的了。”
陸之然臉上也有些發燙,心臟劇烈地跳動著,只是移開目光,“你……你真的腰嫁給我?”
“嗯。你會開著裝有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玫瑰的婚車來跟我求婚,跪在我面前求我嫁給你,然後我就仔細考慮一下,勉為其難地答應啦……然後我要穿上最漂亮的婚紗,在最豪華的教堂舉行婚禮,讓最偉大的神父來住持。他會問,陸之然現實,你願意娶你身邊的林思安小姐嗎?無論貧窮或是富貴,健康或是疾病,你都將愛她,不離不棄?你就迫不及待地點頭,拼了命地說願意願意願意太願意了,哈哈!”
“你怎麼知道我一定會說願意?”
“你敢不願意!”
“我又沒有賣給你。”
“你就是賣給我了!從你死皮賴臉地求我跟你在一起的時候,你就生是我林家人死是我林家的鬼了!”
“你還敢跟我提這件事?當初是誰死皮賴臉地求誰非要和她在一起的?”
“是你。”
“是我?”
“就是你!你現在還敢不承認,那我們拉鉤好了!”
“誰要做那種事啊,我不。”
“陸之然……你又欺負我是不是?”
“喂……你別又裝哭啊。”
“……那你快點跟我拉鉤。”
“好了好了……拉吧拉吧。”
“那,你聽好啊,我說一句,你說一句。”
“嗯。”
“陸之然先生向林思安小姐保證。”
“陸之然先生向林思安小姐保證。”
“一輩子愛她寵她,不離不棄。”
“一輩子愛她寵她,不離不棄。”
“如有違誓。”
“喂!怎麼還有這條?難不成還要讓我不得好死?”
“呸呸呸!你瞎說什麼啊!如有違誓……啊,就罰你必須每天思念林思安小姐一百次好了!”
“一百遍啊……簡直比死還難受。”
“你說什麼!”
“好……如有違誓,罰我每天思念林思安小姐一百次。”
“陸之然,你要記得你今天答應過我的話,我們要永遠在一起,誰也不能把我們分開。”
“好。我會一輩子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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