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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0 17:56:4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九十六章 示好
  
  琳怡讓白芍扶著去暖房裡折花,鞏媽媽急匆匆地趕過來,「老夫人的娘家嫂子來了,正在第三進院子裡哭呢。」
  
  琳怡放開手中白色的茶花,她還以為要過陣子才會找上門。太后娘娘的喪期還沒過,這樣哭鬧倒是也不顯得突兀,許多事還要藉著喪事才好辦。
  
  琳怡慢慢走出暖房,回到內室裡歇著,剛坐下段家太太帶著兩位小姐來給琳怡請安,大家都要穿素,蔥白的褙子倒顯得兩位小姐十分清秀出挑,段大太太眼睛裡滿是紅血絲,神情倦怠,說起話來軟綿綿的沒有力氣。
  
  橘紅端茶上來,大家喝了些水,琳怡才主動詢問,「大太太這是怎麼了?」
  
  不問還好,這樣一問段大太太的眼淚頓時淌下來,「家中這些日子不大安生,我家老太爺的身子不行了,從前只要問些藥就能好,現在卻怎麼吃也不管用。」說著抬起頭悄悄看了琳怡一眼,像是有些意猶未盡。
  
  琳怡看出端倪,低聲問,「大太太還有什麼話不好說?」
  
  段大太太臉色難看,「郡王妃懷著身孕,有些話還是不說的好,免得嚇著郡王妃的胎氣。」
  
  說的這樣嚴重,琳怡也就不再追問,目光挪到兩位小姐身上,段家兩位小姐,年長三小姐帶了白色的紗花,梳著高高的髮髻,眼睛清亮流轉,趁著旁人不注意正在打量屋子裡的擺設,看到軟榻旁的玉麒麟,麒麟的眼珠裡不知是嵌了寶石還是黑珊瑚。對著光閃閃發亮,段三小姐頓時羨慕起來,目光一轉又落在琳怡高高隆起的肚子上,然後才裝作若無其事端起茶來喝。
  
  琳怡微微一笑。這是鬧的哪一出。段家到底是為什麼而來。
  
  琳怡這邊和段大太太閒話家常,段老太太在周老夫人房裡哭成淚人,「過年去宗祠祭祀。偏偏香燭被老鼠咬了,我就知道年景不好,誰知道竟這樣差起來,昨日裡供奉的香爐也掉了,咱們家的佛堂還起了火,這是要出大事,我尋來人看了看。說是姑奶奶這邊向佛祖許了願沒還上面怪罪,否則你哥哥的病怎麼就不好了。」
  
  周老夫人皺起眉頭,仔細看著段老太太,「嫂子這話是聽哪家姑子說的,我是周家媳婦。就算許願沒還那也是和周家有關,怎麼會牽連到娘家。」
  
  段老太太看看周圍沒有旁人,「哪裡是什麼姑子,是普遠大師的徒弟了眉師父,姑奶奶和普遠大師相識,若是不信就去問問可有此事。姑爺才沒了,咱們家裡有什麼事也不想麻煩姑奶奶,這確然不是我們能辦妥的。」
  
  周老夫人一邊琢磨段老太太的話一邊問道:「我哪里許過什麼願,就算是普遠大師的徒弟。也有說錯,嫂子不要相信,還是尋個杏林聖手給哥哥醫治才好,有什麼藥材一時湊不上的,我想想法子。」
  
  段老太太氣色不善,「姑奶奶這樣說。倒像是我來打秋風的,誰不知曉姑奶奶許了普遠大師修寺廟建金塔,現下金塔只建了一點,就擱置在那裡,還不是許了願沒有做到,咱們家為了你哥哥的病立了佛堂和仙堂你又不是不知曉,現在仙堂相安無事,佛堂卻起了火,那不是和姑奶奶有關與誰有關?姑奶奶說牽頭的信親王府和敬郡王府那個不是災事連連,怎麼就不想想這個?姑奶奶再不想法子化解,這府裡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安生。」
  
  平日裡從來不登門,元景出事也不見他們半個人影,現在家中出了事卻一股腦推給了她,周老夫人看著段老太太嘴一開一合心中覺得像被澆了一勺油,又熱又噁心,彷彿張開嘴就能吐出來,好半天才強忍著道:「那嫂子說該如何辦?」
  
  段老太太道:「老太爺聽說佛堂的事病更重了,掙扎著要來和姑奶奶說話,我好不容易才勸住了,依我看,姑奶奶不如和信親王府說說,起碼將佛塔建好,太后娘娘突然薨逝,建佛塔也算是對太后娘娘盡孝,普遠大師是得道高僧不會將話說明白,難道姑奶奶還不明白這裡面的意思?你哥哥和了眉師父也有些交情,就求求了眉師父,暫時先化解眼前的災禍,姑奶奶說可好?」
  
  逼著她答應,其實是有後話吧,周老夫人面色不虞。
  
  段老太太看周老夫人不肯接口,喝了些茶,然後放下茶碗,「你侄兒的兩個女兒到現在還不曾定下婚事,家裡還有幾個小的沒有娶媳婦,現在家中境況可不比姑奶奶出嫁那會兒,你哥哥為了撐起面子支出越來越大,姑奶奶為元景討差事,我們家也是全力以赴的支持,現下你哥哥的藥錢不少,我們家入不敷出太久,可是手頭不便了,再這樣下去,只怕連你哥哥的藥錢也拿不出,我也是沒法子硬著頭皮來尋你,若是這災禍能過去,我們家也不必被拖垮,日子還能過下去。」
  
  這話的意思是她的嫁妝太多這才拖累了段家。從前嫂嫂就以此做威脅要將家中孫女許給宗室營,當時她應付著說要幫忙尋門親事,現在是撕破了臉皮,明著和她算賬。什麼佛堂著火,就是借口罷了,是怕她從此一病不起,就再無利可圖。周老夫人心中冷笑起來,她是做了什麼孽,有這樣的兄嫂,嫁給吃裡扒外的丈夫,又生出元景這樣一無是處的兒子。
  
  段老太太說到興頭便是止不住了,將周老夫人出嫁前兄嫂如何照應,她跟著老祖宗如何到宗室營聯姻也從頭到尾說了一遍,周老夫人再也坐不住,讓申媽媽扶著出去更衣。
  
  走出內室,周老夫人握緊了手,臉色登時鐵青起來,轉頭去看申媽媽,「他們這是嫌我死得不夠早。」
  
  申媽媽四處看了看,低聲勸慰,「總是一家人,老夫人就忍一忍,給些銀錢說些好聽的讓老太太回去。」這些年可不就是這樣過來的。
  
  周老夫人皺起眉頭,「大太太和兩位小姐呢?去哪裡了?」
  
  申媽媽低聲道:「在郡王妃屋裡。」
  
  申媽媽的話音剛落,周老夫人目光一厲,「去了多長時間?」
  
  申媽媽道:「大約有半個時辰。」
  
  半個時辰,不是請個安那麼簡單。怪不得嫂子在她面前這樣有恃無恐,原來是受了旁人教唆,周老夫人咬牙半晌道:「這些年我沒虧待娘家,尤其是幾個侄兒成親,哪個我沒花銀錢幫襯,現下卻幫著外人……她是握住了刀把,我越待她好,她越來訛。只知道來要錢,這麼長時間可曾問過我和元景半句?不給,這次我一分錢也不會給她們。」
  
  可是段老太太那張嘴……什麼都能說出來。申媽媽十分擔憂,「不如好生勸著,先穩住才好。」
  
  不過就是嚇唬她罷了,周老夫人道:「家中才發喪,哪來的現銀,她實在要就將家中尚好的藥材給她一些,既然她攀上了琳怡,兩個小姐的婚事,就讓琳怡幫忙,我如今是一無所有,還怕她擠兌不成?」說完看向申媽媽,「你去打聽打聽,看大太太在琳怡房裡都說了些什麼。」
  
  申媽媽答應下來。
  
  ……
  
  琳怡看段三小姐利落的分茶,白瓷茶杯裡多了一枝梅花,琳怡低頭看去笑著誇獎,「三小姐年紀輕輕就有這般手藝。」
  
  段三小姐紅了臉,「都說郡王妃茶分的好,我只是略通皮毛。」
  
  這樣也叫略通皮毛,分明是拿手好戲。
  
  段大太太笑著道:「我這個女兒別的不會,整日裡就學些這個,要我說這些東西沒用的緊,這般年紀該好好做女紅才是。」
  
  段三小姐提起帕子笑著看向母親,「郡王妃是會流蘇繡的,若是母親手藝好,能教我流蘇繡,我一定好好跟著學。」
  
  段大太太不知怎麼說女兒好。
  
  琳怡微微笑著,段家人本是來訴苦的,她有意留段太太和小姐多坐一會兒,氣氛一下子就變成了這般,段三小姐有意向她示好,段大太太也看出了女兒的心思,這樣你一言我一語,氣氛倒是融洽起來,不知不覺就過了半個多時辰。
  
  在琳怡屋裡坐的太久,段大太太想起來告辭,段三小姐還有些依依不捨,琳怡道:「有空多來坐坐,我在家中也是無事。」
  
  段三小姐臉上露出驚喜的表情,恭謙地道:「怎麼好打擾郡王妃。」
  
  琳怡笑道:「大家說說話,也覺得時間過的快些。」
  
  鞏媽媽送走了段大太太和小姐,來到琳怡身邊道:「廊下有人探頭探腦的打探。」
  
  琳怡頜首,段家人在她屋裡坐了這麼久,老夫人自然會起疑心,說起來這件事她是最輕鬆的一個,不過說了幾句話,就讓周老夫人坐立難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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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0 17:56:5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九十七章 臨產
  
  等到段家人走了,門上的婆子來稟告,「段老夫人氣得直咳嗽,說老夫人沒良心,要眼看著段老太爺病死,整個段家大禍臨頭。」
  
  打發婆子出去,鞏媽媽道:「聽說老夫人只給娘家拿了一份常禮。」
  
  琳怡點頭,老夫人是覺得段家和她串通一氣,所以才負氣不肯給娘家銀錢,一切都按照她事先想的發展,只是來的早了些。
  
  橘紅端來蜜茶給琳怡,琳怡喝幾口,換了衣服歇著,睡了一覺起來就覺得肚子有些發沉似的。
  
  鞏媽媽看琳怡皺了皺眉頭,立即緊張地道:「郡王妃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不過是有些風吹草動罷了,鬧了幾回她都已經習慣,琳怡搖了搖頭,「扶我起來走走吧,大約是躺的太多了。」肚子大了就覺得壓得身上酸痛似的。
  
  鞏媽媽應了聲上前扶起琳怡,主僕兩個就在屋子裡慢慢轉悠,一直到周十九回來,琳怡還沒歇下。
  
  周十九脫下身上的斗篷,在熏籠上烤熱了手才來拉琳怡,「也別太累了,走幾步就行了。」
  
  琳怡聽了想笑,「御醫說了,這時候多動一動沒關係。」
  
  周十九伸出手來摸琳怡的眼角,「多睡睡,眼睛都紅了。」
  
  「已經睡的夠多,」琳怡笑道,「躺下倒不如站著。」
  
  周十九環抱著琳怡,「我和太醫院院使說好了,等您生產時讓宮中女官來幫忙。」
  
  周十九這是被郭氏嚇著了,早早就這樣安排。琳怡低頭笑,「用不著,我孕期姻先生一直調理著,還找了婆子正胎位。一定會順利生產,不用大動干戈。」
  
  「總是防著些好,」周十九說著問琳怡。「今天都在家中做了些什麼?」
  
  眼見就要臨盆,周十九的話也變得多起來,事無鉅細總是要問的清清楚楚,生怕她漏下什麼,問完她還要將鞏媽媽叫來詢問。
  
  琳怡將段家找上門的事說了,「倒是動作快,不光是了眉想要從段家拿上一筆銀錢。段家也想要從老夫人身上得好處,這樣一來倒是一拍即合。」
  
  周十九笑道:「嬸娘可給銀錢了?」
  
  琳怡搖頭,「段家沒有拿到錢定會出去張揚,很快宗室營也就傳遍了。」段家肯定會很賣力的宣揚,周老夫人凡事利益為先。對自己娘家人想必也是如此,否則早就幫段家籌謀婚配,段太太說起府上幾位小姐時,目光中帶著些怨懟,明顯是對周老夫人心懷不滿。
  
  嫂子和小姑本就不好相處,周老夫人今日又這般冷淡,一點臉面也不給娘家人。
  
  周十九拿起茶給琳怡喝,「皇上已經派船出海,商船上運了不少大周朝盛產的物件。恐是阻了不少人的財路,朝廷這些年雖然海禁,福建沿海還有不少走動的私船,現下官府正經的船隊帶商船,大家撈不到多少實惠,下面少了銀錢。京裡的官員就少了孝敬,如今朝堂上對海外商貿又有爭論,卻不敢明著說,只提各地有散佈謠言的番僧,蠱惑人心反對大周朝。」
  
  說到番僧,琳怡想起張風子,「董長茂還在京裡,正好趁機將張風子找出來。」
  
  周十九目光流轉,凡事他還沒說到明處,琳怡已經明白裡面的意思。
  
  周十九道:「敬郡王府人多眼雜,只要有人說見過張風子,恐怕就會招致官府盯查。」
  
  敬郡王府已經不安全,琳怡抬起頭看過去,「那要怎麼辦?」
  
  周十九低聲道:「我是想尋機會將他帶出京,等到風聲過了再做計較。」
  
  「也只能這樣了,」琳怡想起明日姻語秋先生要來,「我和姻先生說一聲,免得她放心不下。」
  
  姻老太爺身子微微硬朗了些,要不是姻先生放心不下她的身孕早就和姻老太爺一起回去福寧了。
  
  晚上琳怡躺在床上一直睡不著,總想去套間更衣,終於忍不住撐著坐起來,沉重的腿還沒挪開,已經被周十九抱起來輕輕靠在迎枕上,「元元去哪裡?我陪你。」
  
  周十九長髮垂下來幾縷,聲音極其溫柔,有點像是呢喃,顯然剛才已經睡著了,卻被她的動作驚醒。
  
  護軍營最近操練的緊,周十九早出晚歸,只靠這幾個時辰歇著,琳怡道:「外面有白芍和胡桃,我叫她們就是了,郡王爺好生歇著吧,還有兩個時辰就要起身。」
  
  琳怡在周十九臉上看到綿軟的笑容,起身將繡鞋穿在琳怡腳上,「左右我也沒事。」
  
  明明是陪著她去,聲音輕軟卻像是在求她似的,嘴角一揚,極盡溫柔。
  
  琳怡靠著周十九起身,兩個人去了套間,外面白芍聽到聲音忙吩咐丫鬟打了溫水來。折騰了一圈回到床上,剛躺下琳怡又覺得小腹擠漲的難受,翻來覆去了兩遍好不容易才睡著,第二天醒來,周十九已經去上衙,鞏媽媽坐在小杌子上正向她看過來。
  
  琳怡要起身,鞏媽媽忙上前扶,「郡王爺吩咐若是郡王妃覺得不舒服就將穩婆請來看看……」話說到這裡,臉色忽然變得難看。
  
  琳怡詫異地看著鞏媽媽,「怎麼了?」
  
  鞏媽媽滿臉焦慮,「郡王妃身上都是汗,還是將御醫請來看看。」
  
  她沒感覺到身上不舒服,大約是屋子裡太熱,她蓋的也不少,「沒事,只是太熱,我哪裡也沒覺得疼,媽媽不用著急,離御醫算的日子還有半個多月。」
  
  白芍幾個進屋服侍琳怡穿衣,鞏媽媽親眼看到琳怡起身走動,這才放下心。
  
  吃過早飯,門上來道:「姻語秋先生來了。」
  
  琳怡出門將姻語秋迎進內室裡說話,兩個人喝了些茶姻語秋就要給琳怡診脈,琳怡笑著拒絕,「哪有一來就請先生把脈的,現在屋裡靜我們說說話才好。」
  
  姻語秋笑道:「眼見你就要臨產,別說你府裡的人,就是我也很緊張,不給你把脈我都放心不下。」
  
  琳怡只好將手伸過去,
  
  診過脈,姻語秋笑道:「一切都好,胎脈有力,看樣子真要好好準備準備,免得有了動靜手忙腳亂。」
  
  府裡都已經安排好了,莫說過幾日,就算現在她要臨產,鞏媽媽也會做的妥當。琳怡看向姻語秋想起張風子的事,還沒有開口,姻語秋臉頰微紅低聲道:「前幾日張公子去父親面前求親。」
  
  琳怡驚訝地揚起眉毛,「老太爺怎麼說?」
  
  張家現如今已經沒落,姻家怎麼也是大族,姻老太爺會不會答應,就算答應了,張風子的身份……朝廷正四處驅逐……將來成了親難不成姻語秋先生要隨著張風子四處躲藏?就連她這個做學生的都覺得此事難辦,跟何況姻老太爺這個慈父。
  
  姻語秋道:「張公子說朝廷已經開了海禁,肯定會帶來海外的訊息,番國之事開始雖然讓人奇怪,日子久了大家都會習以為常,也就不會有這麼多錯判,到時候他就不必躲躲藏藏,他不會在朝廷謀什麼職位,卻能懸壺濟世,不會讓妻房大富大貴,卻也不會風餐露宿……若是父親不肯答應,他這輩子也不會再娶妻。」
  
  這話說得誠懇,張風子是定要求到姻語秋先生,琳怡看著姻語秋複雜的神情裡帶著一絲喜氣,「老太爺答應了?」
  
  姻語秋道:「父親問張公子是否只會番僧教的醫術,張公子就將這些年所學向父親說了,」說到這裡姻語秋頓了頓,「張公子所學遠遠勝於我,若說杏林聖手,當之無愧。」
  
  能讓姻先生這樣說,證明張風子確有真才實學。
  
  「父親考較了一番算是答應了,不過要等到朝廷不會驅逐張公子,才會為我們完婚,在此之前只要張公子不退婚,父親不會將我令許配他人。」
  
  姻語秋說到這裡,眼睛裡已經是又羞又喜。
  
  姻老太爺都能放下成見接受張風子,琳怡也替姻語秋歡喜,「那先生就盼著朝廷早些開了海禁,只要有了貿易,朝廷就能接受外學。」
  
  姻語秋嗔怪地看了琳怡一眼,「笑話我,你何嘗不是,為了郡王爺整個廣平侯府也肯低頭。」
  
  父親願意站在皇后娘娘那邊,她心裡也是這樣思量,皇后娘娘仁慈,皇后一黨大多耿正,不管是常光文還是科道的言官,或是殉夫的果親王妃,都讓人佩服,相比之下她和三王爺一黨素無交往,支持三王爺的國姓爺一家又讓她牴觸,在父親面前她卻毫不猶豫地勸說父親放棄科道之職,固然是因她權衡利弊做了最好的選擇,也是因為她信任周十九,願意站在周十九這邊。
  
  姻語秋先生還沒離府,周十九讓人送消息回來,今天下午就要將張風子送出京。
  
  琳怡將消息告訴姻語秋,姻語秋臉上一陣黯然。
  
  琳怡低聲道:「過幾日先生回去福寧,就能見到了。」
  
  姻語秋這才一掃臉上沉悶,勉強笑道:「倒也是。」
  
  再怎麼樣姻先生也是擔憂張風子。兩個人又說了會兒話,姻語秋起身告辭離府,琳怡讓橘紅攙扶著去了套間更衣,片刻功夫琳怡起身吩咐橘紅,「去和鞏媽媽說,將穩婆和太醫院的女官都請來。」
  
  橘紅一怔,片刻功夫立即明白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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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0 17:57:1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九十八章 生子
  
  橘紅將琳怡扶在軟榻上,小丫鬟叫來了鞏媽媽。
  
  鞏媽媽一臉緊張,「怎麼樣了。」
  
  琳怡很鎮定地道:「見紅了,可能是要臨產。」穩婆來過幾次,將臨產的徵兆和她講了一遍。
  
  鞏媽媽道:「姻先生才走,要不要讓人將車追回來。」
  
  周十九安排張風子出京,張風子臨走前定會和姻先生見面,這時候她怎麼好去打擾,再說姻先生畢竟是未出閣,生產不乾淨,不好讓姻先生上前。琳怡搖頭,「讓人去請穩婆就是了。」
  
  鞏媽媽一時不知該做什麼才好,拿出薄被蓋在琳怡身上,「奴婢已經讓人請了,很快就會進府,您放心。」
  
  琳怡點頭,向鞏媽媽露出一個微笑,「沒關係,我還沒什麼感覺。」
  
  「郡王妃就是太剛強了,今兒早晨起來奴婢就覺得不對頭,若是爽利怎麼會出一身的冷汗,都是奴婢大意了,早該……」
  
  她懷孕之後身邊的人都變得嘮叨起來。琳怡笑著擺手,「我歇一會兒,留著力氣,媽媽下去安排,讓白芍陪著我吧!」
  
  鞏媽媽應了一聲,讓白芍、胡桃上前來,橘紅、玲瓏忙著去安排小丫鬟做雜事。
  
  消息傳到第三進院子,申媽媽向周老夫人低聲道:「郡王妃見紅了,那邊忙著請穩婆呢,奴婢打聽了一下,郡王妃還沒有別的感覺。」
  
  周老夫人看一眼申媽媽,慢慢轉動手裡的佛珠,「先見紅是好事。說不定會母子平安。」說著讓申媽媽扶著起身,「我們去第二進院子看著。」
  
  申媽媽有些不明白,「現在過去?那邊本就防著我們……老夫人又有病在身,拼著力氣在旁邊也是被防備。若是老夫人想知道消息,奴婢勤去打聽也就是了。」
  
  周老夫人平靜的臉上露出一抹奇異的笑容,「我是長輩。這時候怎麼能不上前。何況她生母就是生產時出了差錯才亡故,難產是能傳下來的病,郡王妃懷相不好,我怎麼能不牽掛,她防備我是她的事,我要盡到心意,除非他們真的不認我這個嬸娘。若是從前也就罷了。現在我的病好多了,不怕過了病氣,那邊忙起來難免亂了,要有長輩坐鎮才行。」
  
  申媽媽看著周老夫人的笑容,頓時心中透亮。老夫人在第二進院子,以郡王妃的性子定會心中防備,這樣一來不能專心生產,還不知道會怎麼樣。
  
  申媽媽忙吩咐丫鬟將衣衫拿來給老夫人換好,然後扶著老夫人往第二進院子去,周老夫人進了內室,旁邊的鞏媽媽忙迎上去,臉上不動聲色,「老夫人怎麼來了。」
  
  周老夫人也不回答。關切地向內室看去,「有沒有讓人和郡王爺說?穩婆就請來沒有?大廚房裡要燒水,不知什麼時候會用上,正屋裡鋪好軟墊沒有?要準備好細沙墊子,現在備好了,免得一會兒手忙腳亂。」
  
  這樣安排下來沒有一點不妥當之處。鞏媽媽只好一一作答,「您放心,都在準備呢。」
  
  周老夫人這才點頭,又看向申媽媽,「佛堂裡供奉上,將我在清華寺求的香拿出來,我這就過去上香。」
  
  申媽媽叫來身邊的小丫鬟,小丫鬟跑著去安排,周老夫人這時進了內室,看到躺在軟榻上的琳怡。
  
  琳怡閉著眼睛養神,看到周老夫人道:「嬸娘怎麼不歇著。」
  
  「我哪裡還能坐得住,」周老夫人眼睛微紅,有幾分著急,「女人生產可不是小事,你年紀小難免照應不到。」
  
  周老夫人這個樣子,像是她會熬不過去似的。心中知曉是周老夫人故意嚇唬她,可還難免擔憂,琳怡長長吐一口氣,穩住心神,笑著看周老夫人,「一會兒宮中的女官就來了,哪裡有長輩陪著晚輩在產房的,再說我現在還沒有感覺,說不得又是大驚小怪一場,」琳怡提起帕子有些不好意思,「已經鬧了幾次。」
  
  周老夫人拉起琳怡的手,琳怡只覺得那雙手冰涼滑膩,抬起頭看到周老夫人的眼睛,眼睛裡泛著光芒,「我的小佛堂裡已經上了供,我早就求好了,佛祖定會保佑。」說到這裡,那隻手用力攥了琳怡。
  
  不管周老夫人在佛堂求了什麼,都不會是讓她母子平安,若是旁人聽了這話說不得會整個心都提起來,可是她經歷過生死,琳怡抬起頭臉上沒有半點擔憂,「您安心吧,我懷胎十月小心翼翼,求的就是平安順產。」說著很疲憊地看著周老夫人,「嬸娘先去歇著,還早呢,別因此拖壞了身子。」
  
  琳怡臉上不是她這個年紀應有的鎮定。不管是懷孕還是生產都不是一個女人能掌握的,這一天還長著,慢慢來,慢慢磨。周老夫人想著起身,「我去東側室裡,你這邊不舒服就讓人喊我。」
  
  關鍵時刻,周老夫人是不會放手的,伸出她的爪牙守在她身邊,要在她虛弱的時候給她一擊。
  
  周老夫人起身,轉身前看到琳怡微紅的臉頰。
  
  申媽媽先扶著老夫人去上香,主僕兩個走到廊下,申媽媽低聲道:「您看,是不是要臨產了。」
  
  錯不了,周老夫人頜首,就算琳怡再裝作鎮定,鼻尖還是泌出汗來,「讓人去宗室營說一聲,郡王爺第一次面臨這種事,心中難免沒有著落,讓人多去勸著些。」女人生產,宗室營的男人們就湊在一起喝酒,這是慣例了,一來緩解緊張的心情,二來時間也能過的塊些。男人是頂樑柱,這時候不能垮了。
  
  申媽媽道:「鞏媽媽已經讓人去請郡王爺。」
  
  「怕什麼,」周老夫人沉下眼睛,「這時候男人能幫上什麼忙,」說著頓了頓,「今天可是康郡王府的大日子,你做事小心些,多讓人打聽著……昨天有個小聚會,坐最後一趟火車回來,很晚了,現在更哈。看到大家的留言,我也想寫回穿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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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
發表於 2015-3-10 17:57:2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九十九章 難產
  
  申媽媽心領神會,「這時候她們忙著,奴婢將屋子裡幾個手腳利落的婆子叫去幫襯。」
  
  正是這個道理,這時候要事無鉅細才行。周老夫人放心地去上香。
  
  ……
  
  琳怡漸漸覺得腰疼的厲害,如同有什麼東西在腰上箍著,說不出的難受。下腹墜的更厲害,疼痛漸漸地侵襲過來。
  
  白芍伺候著琳怡喝了些水,鞏媽媽過來道:「宮裡的穩婆和女官都請來了。」
  
  琳怡頜首,「快讓她們進來吧!」
  
  說話間幾個婆子快步進門,琳怡看過去有兩個看著眼生,正想開口問,那婆子已經利落地上前道:「皇后娘娘吩咐奴婢過來,一定要讓郡王妃母子平安。」
  
  沒想到驚動了皇后娘娘。
  
  那婆子說完話上前將手裡的東西碰過去送到琳怡手邊,「這是皇后娘娘賜下的如意,郡王妃摸一摸圖個吉利。」
  
  琳怡手放在暖玉做的如意上,然後吩咐白芍將如意請到案上供起來。
  
  女官上前詢問琳怡,又要親眼看看褻褲上的血跡,女官看過之後,吩咐下面人,「可燒好了水?準備好了被褥?」
  
  鞏媽媽立即道:「準備好了。」
  
  女官低聲問琳怡,「郡王妃能不能移步去正室?要在那裡生產才好。」
  
  琳怡聽得心裡一緊,也就是說這次是真的要生了。不知怎麼的看著周圍人忙起來,她心裡也開始緊張,正想著。肚子一陣疼痛,琳怡等到疼過了,才起身讓人扶著去了正室。
  
  正室裡的被褥換成了早先準備好的,白色的棉布單刺眼地鋪在那裡。有一種陌生違和的感覺,琳怡踩著腳踏躺在床上,白芍幾個將幔帳放下來。才讓御醫來診脈。
  
  御醫看過脈就在西側室裡等著不敢再走。
  
  太醫院的女官開始摸琳怡隆起的肚子,半晌柔聲道:「郡王妃放心吧,這孩子靠的低,生的時候應該快。」
  
  怪不得皇后娘娘會遣這個女官過來,她的話的確能穩住人心。
  
  女官接著道:「郡王妃一會兒若是覺得忍不住,就喊叫出來,不要強撐著。最好能再吃點飯食,這樣之後好有力氣。」
  
  看女官輕鬆的模樣,琳怡心中有些失望,看來還要熬一陣子才能將孩子生下來,她還以為她孕期準備好。生的時候會很快,琳怡道:「這麼說,現在還生不下來?」
  
  女官搖頭笑道:「今天能生下來已經是早的了,趁著現在郡王妃精神好,還是多積攢些體力,什麼也不要想,最好吃些東西再睡一覺,我們就等在旁邊隨時照應郡王妃。」
  
  女官這樣說就有她的道理,琳怡雖然覺得不餓。還是吩咐橘紅,「讓廚房做些飯食來。」
  
  女官笑著建議,「最好吃些雞蛋。」
  
  橘紅應了,「奴婢去和廚娘說。」
  
  琳怡吃了些東西,躺在床上真的睡著了,不知過了多久就被一陣劇烈的疼痛驚醒。
  
  屋子裡靜悄悄的。鞏媽媽、白芍和女官、穩婆守在旁邊。
  
  鞏媽媽忙上前扶起琳怡,「郡王妃覺得怎麼樣?」
  
  琳怡長吸一口氣,「比之前疼了。」
  
  鞏媽媽目光閃爍有些緊張。
  
  琳怡道:「扶我去更衣,我肚子有些漲。」
  
  鞏媽媽應了,橘紅也迎上去攙起琳怡,琳怡腳剛踩在地上,就覺得下身墜漲的感覺一鬆,頓時有暖流湧出來,濕了褲子,琳怡驚訝地看著鞋褲,沒明白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疼痛倒是輕了不少,鞏媽媽喊道,「破水了。」
  
  鞏媽媽臉色變得蒼白,臉頰一下子紅起來,琳怡也知道這不是一件好事。
  
  旁邊的女官上前道:「郡王妃還想不想更衣?」
  
  這樣一來,她倒是不想去了。
  
  女官懇切地勸說:「還是去一趟吧,接下來就要躺著不能動了。」
  
  琳怡頜首,胡桃捧了新暖好的褲襪給琳怡換上,琳怡這才去了套間更衣,這幾步琳怡走的很輕鬆,屋裡的氣氛卻緊張起來。
  
  琳怡躺回床上,女官才仔細檢查了一遍,周老夫人就讓申媽媽扶著進了屋,周老夫人的眼睛徑直落在琳怡臉上,「我聽說破水了?」說著擔憂地看向穩婆。
  
  周老夫人雖然沒有說明,琳怡也從中明白過來,她現在破水不是好事。周老夫人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現在是尋到了機會。
  
  舒服的感覺很快過去了,疼痛一下子比之前厲害起來,躺在床上汗透衣襟,每次疼痛來襲只想著忍過去,話也不想說半句。
  
  軟軟的帕子落在她額頭上,琳怡微睜開眼睛看到周老夫人,這時候她已經無力和周老夫人鬥嘴。
  
  女官拉起琳怡的手,「您要往好處想,破水也是好事,說不得不用等到晚上就能將世子爺生下來。」
  
  女官神情安然,看向周老夫人,「老夫人也安心,這裡有我們呢。」
  
  琳怡心中略有差異,一般宮中來人是幫襯府中辦事,絕不會得罪任何人,特別是這樣明白地替她說話,除非是皇后娘娘早有交代,否則絕不敢這樣沒有顧及。
  
  周老夫人微微一怔,看向那女官,女官大方恭謹地迎過去。
  
  琳怡反手拉住周老夫人,「嬸娘,產房不乾淨,你的病才有起色,還是去側室裡等吧!」
  
  周老夫人歎口氣,「你這孩子,現在還顧著這些。」
  
  時間過的很慢,琳怡抬眼看了沙漏,從女官過來到現在不過是半個時辰。這樣的疼痛不知道還要多久。坐不舒服,靠在迎枕上也不舒服,肚子如石頭般僵硬,每次都彷彿絞成一個團似的,那疼痛慢慢地爬上去從小腹一直到了胸口,琳怡忍不住轉身嘔吐,搜腸刮肚將所有的東西都吐在痰盂裡。
  
  「郡王妃喝些水,漱漱口。」鞏媽媽將她扶起來,溫熱的水也遞到她嘴邊。
  
  琳怡重新躺回床上,鞏媽媽低聲道:「郡王爺回來了,就在外面,您放心吧!」
  
  聽到鞏媽媽的話,琳怡心中有了幾分踏實,緩緩頜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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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0 17:57:3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章 得子
  
  屋子裡的穩婆退出去又回來,定是周十九在詢問她的情形。
  
  厚厚的褙子蓋上來,女醫不停地掀開被子看,穩婆們臉色有些沉重,只有皇后娘娘派下來的女官不停地勸慰琳怡,「沒有這麼快,郡王妃再吃些東西吧!」
  
  屋子裡下人們都開始著急,她若是再不鎮定,整個郡王府都要慌亂起來。琳怡點頭,讓橘紅去拿些飯食來吃。
  
  吃過飯,身上又似有了力氣,疼痛也不服輸似的,一波波地侵襲過來,可是卻總也不能到頭,很快積攢起來的氣力又用光了,身上的衣服濕了又乾,乾了再濕,整個身體就像是被細細的碾磨,讓她不知如何是好。
  
  琳怡正努力地喘息,肋下好像被踹了一腳。
  
  是孩子。
  
  放鬆,放鬆,盡量的放鬆,這樣是不能將孩子生下來的。琳怡閉上眼睛仔細數著呼吸,盡量讓氣息舒緩綿長。她重生一世,肚子裡的孩子是她的希望,琳怡迷迷糊糊閉上眼睛,思維漸漸渙散,疼痛漸漸遠去,是要她多歇一會兒吧。
  
  只要歇一會兒,她就能一鼓作氣生下孩子。不知道是誰在身邊低聲道:「郡王妃您可不能睡啊,再堅持一下。」
  
  琳怡胡亂地點頭,就是睜不開眼睛。
  
  這種沉重的感覺十分熟悉,她依稀經歷過,到底是什麼時候,琳怡慢慢地回想,忽然之間胸口一痛,琳怡低下頭來,看到胸口明晃晃的刀鋒。那疼痛隨著心跳傳到身體的每個地方,她本來已經沒有了力氣,卻還堅持著不想倒下去,手臂努力向前伸展。彷彿前面的馬車就會停下來一般,車上的人就會伸出手來救她。
  
  螻蟻尚且貪生,原來她也是怕死的。只是現在已經沒有了希望,琳怡再也撐不住,手臂軟軟地垂下去,呼吸越來越輕……怎麼樣了?」周老夫人低聲問。
  
  申媽媽道:「郡王妃和生母是一樣的情形,折騰了一日,骨縫未開,人不知道能不能熬過去。」
  
  周老夫人輕闔眼睛。「不光是她,哪個女人生產時不是去閻王殿報道,老天有眼,也是要讓她知道做一個母親沒有那麼容易。」
  
  側室裡已經沒有別人,大家都在正室候命。申媽媽也就敢直言,「郡王爺不會眼看著,正尋人想法子呢。」
  
  「就讓他去想,」周老夫人道,「好不容易牽腸掛肚一次,我們也看看他能如何。」
  
  申媽媽目光閃爍,慢慢明白過來。
  
  周老夫人道:「葛家大爺就是他想的法子才救回來的,現下朝廷正查與番僧交好之人,看他這次還能不能找人救妻救子。」
  
  ……
  
  琳怡的手一鬆眼前徹底黑下來。只是不過瞬間,她就覺得手一緊被人握住,那力氣極大不放開她分毫,琳怡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映入眼簾是姻語秋先生擔憂的神情,目光上移才看到了抱著她的周十九。
  
  姻語秋將針拔起來。琳怡的氣息又通暢了許多。
  
  周十九垂下頭在琳怡耳邊低聲道:「再堅持一下,一會兒姻先生用了針,就能將孩子平安生下來了。」
  
  琳怡又看向姻語秋。
  
  姻語秋頜首,「是催生針,一般用了有一個時辰孩子就能生下來。」
  
  之前從來沒聽姻先生說過催生針,琳怡眼睛慢慢清澈起來。
  
  姻語秋嘴唇微抿,壓低聲音,「是張公子教我的。」
  
  張風子不是出京了嗎?難不成為了她的事又回來了?這樣的話難免要引人注意。
  
  姻語秋不敢耽擱,將針準備出來,琳怡不知不覺地縮起手指握在周十九的手背上,周十九柔聲道:「元元,沒關係,一定會母子平安。」
  
  他的嘴角微揚,英俊的臉頰在微笑,視線落在她臉上,眼睛中卻又一絲的顫抖。
  
  周十九雖然勸她,心中卻在擔心。屋子裡已經點上了蠟燭,她從肚子疼到現在已經過了好幾個時辰。
  
  琳怡重新躺在枕頭上,只覺得鬢角濕漉漉的,心中明知道周十九不能進產房,可是她卻已經沒有力氣將他推出去,目光自然而然落在周十九握著她的手上。
  
  前世他鬆開了手,這一世他卻緊緊地握著她,她要將孩子生下來,他們一家應該團團圓圓地在一起。
  
  姻語秋一針針地落下去,很快琳怡又感覺到疼痛。
  
  這一次有周十九在身邊,她彷彿覺得沒有剛才那麼難熬,可最終她還是疼的翻來覆去。模糊中看到申媽媽闖進來,失言道:「門口有官兵,要見郡王爺呢,說咱們府上藏匿了犯人……」
  
  申媽媽的話音剛落,姻語秋手就抖起來。
  
  琳怡看向周十九,莫不是張風子現在在康郡王府?董家和朝廷正四處抓人,張風子回京就如同自投羅網,更何況徑直來到康郡王府,現在外面誰都知道她在生產,無論是董家還是五王爺一黨不費力氣就能打聽到消息。
  
  周十九看向申媽媽。
  
  申媽媽立即感覺到那兩道視線如刺骨的寒氣,她心中猛地一跳,剩下的話也哽在喉口,再也說不出話來。
  
  周十九的眼睛挪到琳怡臉上時,又變得滿是柔情,「你安心,外面有我呢,誰也不敢闖放肆。」
  
  可這是明著違逆朝廷法度,琳怡擔憂地看過去。
  
  周十九眉眼一揚神情中有幾分倨傲,周十九平日裡看起來溫和,其實隱約透著幾分不好管束、任性妄為的神態,就是這種神態卻讓她看起來心安。才想起前世的過往時,她怨過世道不公,恨過周十九,她不明白,為何她的人生偏這麼多挫折,偏要等她小心翼翼靠向身邊人的時候給她這樣的打擊。
  
  為什麼他們就不能向尋常夫妻那般,患難與共,相濡以沫。他們之間為什麼要有這樣一道鴻溝。
  
  既然在一起,為何不能簡單美滿,卻如此磕磕絆絆,本該是美好的情感,卻要嘗遍酸甜苦辣。
  
  劇烈的疼痛傳來,琳怡咬住嘴唇,閉上眼睛,可她卻依然對他動心,不知不覺中越過了這條鴻溝。
  
  經歷過之後,一切反而都看得淡了,現在想想這樣也好,凡是珍貴的東西都是極難求的,對她來說這份感情如此,肚子裡的孩子更是如此。
  
  前世的經歷教會她,她在意的一切要想方設法握在手裡,無論是誰都不能奪走。
  
  撕心裂肺的疼痛過後,姻語秋先生出去詢問張風子,又再下針,這一次琳怡又覺得疼痛輕緩下來。
  
  穩婆來檢查,然後欣喜地催促她,「郡王妃,一會兒再疼就要用力了。」
  
  婆子們七手八腳將被單綁在她肚子上,兩個穩婆一左一右地跪坐在兩旁,等到她用力時,兩雙手也在努力向下推著。
  
  一次、兩次、三次,琳怡只記得握緊了手,用出所有的力氣。
  
  穩婆喊道:「快了,快了,看到頭了。」
  
  溫熱的暖流一下子湧了出來,內室裡頓時傳來一陣響亮的啼哭聲。
  
  「是世子爺。」耳邊傳來穩婆的聲音,琳怡睜開眼睛去看,襁褓中孩子好像受盡了委屈,顫抖著哭個不停。
  
  奶娘從穩婆手中將孩子接過去,晃了兩下,孩子才止住了哭喊。
  
  女官還在慢慢揉琳怡的肚子,琳怡本來已經十分疲累,可是看到了孩子卻不想閉上眼睛休息。
  
  奶娘將孩子清洗乾淨,復又抱回來放在琳怡身邊。
  
  小孩子安安靜靜地四處打量,琳怡抬起頭看周十九,周十九臉上露出喜悅的笑容。
  
  琳怡想起張風子的事,「妾身這邊沒事了,郡王爺還是去前院看看。」
  
  周十九頜首看向旁邊的女官。
  
  女官十分伶俐,明白周十九的意思,立即道:「胎盤已經落下來,郡王爺放心,這邊有我們照應。」
  
  周十九這才鬆開琳怡的手,大步出了內室。
  
  婆子們換了褥單,收拾好內室,外面的姻語秋才進來看琳怡。
  
  「世子爺像你。」姻語秋笑著道,「母子兩個這樣躺在一起,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
  
  姻語秋先生神情輕鬆,彷彿只是為她喜悅,也不提官兵等在府外要抓張風子。要不是她難產,周十九也不會將張風子接進府。
  
  琳怡順利生下孩子,主屋的下人才算退下了不少,內室裡漸漸安靜,鞏媽媽跑著傳遞外院的消息,說到張風子被人帶走,姻語秋的臉明顯變得蒼白難看。
  
  張風子表面上看是因和番僧關係過密要被驅逐出京,實則是因撞破了董長茂的好事,這一點琳怡和姻語秋再清楚不過。
  
  屋子裡沒有旁人,琳怡看向姻語秋低聲道:「先生放心,郡王爺一定會想法子。」
  
  姻語秋頜首,拉起琳怡的手,「你好好養著,不要想太多,最多不過被驅逐罷了,反正……也是要出京的。」
  
  姻先生這樣說是在安慰她。
  
  因她生產,身邊人都遮遮掩掩,她心裡都明白,現在就算將人叫來問,也問不出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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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零一章 情深
  
  屋子裡人來來往往,身邊有婆子唧唧咕咕地不知說些什麼,琳怡眼皮越來越沉,她是真的倦了,孩子已經平安,她也放心了,琳怡一低頭只覺得意識渙散,耳邊似是有人喊什麼,琳怡卻聽不清楚,轉眼就沉沉睡去。
  
  再睜開眼睛天已經大亮,身邊立即有人溫聲道:「醒了?」
  
  琳怡抬起頭看到周十九,她臉上靜謐的笑容一下子僵住,周十九仍舊像從前一樣閒適優雅,只是眼睛裡滿是血絲,下頜也起了鬍渣,整個人消瘦了許多,琳怡嗓子一啞「怎麼弄成這樣。」想要掙扎著起身,卻沒料到胳膊軟軟的沒有力氣,剛撐起的身子頓時就跌了下去。
  
  周十九的手臂收緊,將琳怡抱在懷裡,微微笑著「睡了兩日了,有沒有覺得好一些。」
  
  一轉眼間竟然過了兩日,怪不得周十九會是這種模樣。
  
  琳怡抿起嘴唇,看著周十九「我怎麼了?」
  
  周十九目光溫柔「生完孩子有些虛弱,讓張風子和姻先生施了針,總算是好了些。」說著伸出手來慢慢地摸向琳怡的鬢角。
  
  琳怡也靜靜仰起頭和周十九對視,這一刻彷彿過了好久,讓她覺得有些恍惚。
  
  鞏媽媽聽到屋子裡的聲音,撩開簾子進門,見到琳怡眼睛立即一紅,眼淚就淌下來,忙用袖子去遮掩「奴婢已經煮好了藥,這就讓人送來。」
  
  看著鞏媽媽又哭又笑的模樣就知道她昏迷這兩日家裡亂成什麼模樣。
  
  琳怡想起來「孩子呢?這兩日好不好?」
  
  周十九將琳怡圈在懷裡,伸出手去接丫鬟送上來的藥。「愛哭,放在搖車裡就要鬧,奶娘正抱著呢。」
  
  琳怡聽得這話笑起來,這一點倒是和周十九不一樣。喜怒哀樂都要藏在心裡。
  
  周十九垂下眼睛「想吃什麼?兩日沒吃什麼是不是已經餓了。」
  
  她渾身軟綿綿的,只是想睡覺。倒是沒覺得餓,琳怡轉頭看周十九,沒有吃飯的人不止她一個人吧「讓廚房做些飯食,郡王爺也吃一些。」
  
  「好。」周十九聲音極輕,眼睛一眨不眨地瞧著琳怡,飯很快擺滿了小炕桌。琳怡的胃口不好,卻怕一放筷子周十九也跟著不吃了,這才堅持了吃了一碗粥,周十九不過比她多吃了半碗就放下碗筷。琳怡又歇了一會兒,奶娘才將孩子抱了上來。
  
  小孩子在襁褓裡手腳舞動看起來很有力氣似的。眼睛很亮,嘴唇紅紅的,不時地轉動著小腦袋四處張望。
  
  琳怡試著將手伸過去……碰到的地方十分柔嫩,懷孕十個月,現在終於見到,眼睛一刻也不想從他身上挪開。
  
  「讓我抱抱。」琳怡看向乳娘。
  
  乳娘低頭應了,簡單教了琳怡,輕手輕腳地將孩子放在琳怡懷裡。
  
  放在她懷裡的孩子很輕,和她想的有些不一樣。琳怡將孩子湊給周十九看,小孩子忽然撅起了嘴唇。
  
  琳怡忍不住笑起來。
  
  周十九看了一眼旁邊的乳娘。
  
  乳娘立即明白過來,向琳怡行了禮道:「世子爺要吃奶了。」
  
  琳怡依依不捨地看著孩子,乳娘彎腰來接,孩子送到乳娘懷裡,小手又揮了兩下。惹得琳怡不想鬆手,乳娘和奶子將孩子抱下去,周十九扶著琳怡躺下「剛醒過來還要多歇著,過幾日身子好了就讓乳娘將孩子帶到套間去。」
  
  她身上沒有半點力氣,只要一動就覺得天旋地轉似的,身體這般模樣,也只能如此安排。
  
  琳怡躺好伸出手來摸周十九的下頜「郡王爺就這樣上朝?就算得了孩兒,也不能一下子變得這樣老成,孩子還小,郡王爺還是剃了鬍子才好看。」
  
  周十九笑著起身,吩咐丫鬟端水來梳洗,不過片刻功夫,就剃好了鬍子,換了雪白的長袍恢復從前容光煥發的模樣。
  
  兩個人躺在炕上歇著,琳怡問起張風子「怎麼樣了?朝廷要如何處置。」
  
  周十九道:「按照法度要打板子驅逐三千里之外,還要有官府定期監察。」
  
  這樣和徒刑有什麼區別,不過是換了個說法罷了,琳怡道:「已經走了嗎?」
  
  周十九挽起琳怡的手「還沒有,朝臣對這件案子看法不一,有人覺得判罰過重,有人覺得應該這些人囚禁起來,免得他們妖言惑眾動搖人心。」
  
  有爭議是真的,不過更多的是想透過張風子牽連到旁人,琳怡看向周十九「有沒有御史參郡王爺?」
  
  周十九笑道:「有人參是好事,否則武將不能參政,我也不能理所當然地為張風子說話。」
  
  琳怡點頭,如果不是牽連到自身,周十九就沒有說話的權利,大周朝對有兵權的武將諸多限制。無論是勳貴還是宗室都不過是皇帝手裡沒有生氣的利刃罷了,皇帝握的緊緊的,這樣就不會傷到自己。
  
  琳怡的病有好轉,周十九也就放下心來,等琳怡睡下,周十九去了衙門。
  
  湯藥按照每日三次送進來,喝得琳怡嘴裡麻麻的感覺不到別的味道,漱了。,琳怡將白芍叫進來問話「我只記得生產完之後就睡著了。」
  
  提起那日的凶險,白芍紅了眼睛「郡王妃產後出血,宮中的女官和穩婆都束手無策,姻先生也沒了法子,郡王爺想起那位張先生,就出去追,硬是從官兵手中將張先生帶了回來,張先生仔細診治又是湯藥又是施針,才將血止住了。」
  
  御史彈劾周十九的就是這個吧,不但知情不報,還將人搶回府中。
  
  「這兩日您昏睡不醒,郡王爺只要下了衙就在床前照顧,奴婢們也不敢勸說。」
  
  琳怡點頭。
  
  白芍又道:「廣平侯府那邊還不知細情,郡王爺讓人瞞著,怕老太太因此擔憂。」
  
  祖母那邊不會半點不知曉,張風子的事定是鬧得滿城風雨,廣平侯府那邊沒有動作,也是怕給幫不上忙反而添亂罷了。
  
  琳怡吩咐白芍「讓廚房做些老太太愛吃的點心送去廣平侯府,告訴老太太我已經好多了,讓老太太別太掛念。」
  
  白芍應下來,吩咐小丫鬟去安排。
  
  晚上周十九回來,梳洗好了就躺在琳怡身邊。琳怡放下手裡的書,看著周十九英俊清瘦的臉頰「我讓橘紅在東側室裡鋪了床,郡王爺還是過去睡吧,我這邊坐著月子,晚上婆子還要進進出出,總是不方便。」
  
  生產那天周十九進了產房已經是大忌,哪有還沒滿月兩個人就搬到一起住的,就算沒有長輩約束,說出去了要讓人笑話。
  
  周十九將琳怡手邊的書拿開,臉上的笑容安寧和悅「剛醒過來就攆我出去,哪有這樣的道理。」
  
  她身上沒有洗澡,今天想要拿巾子擦擦都被嬤嬤拒絕了。這樣和周十九睡在一起,總覺得怪怪的,更何況離滿月還早著,想來想去最好的法子就是讓周十九搬出去睡,免得看她蓬頭垢面的模樣。
  
  周十九摟著琳怡「月子裡不要看書,免得傷了眼睛,就按嬤嬤說的好好將養。」
  
  這樣囑咐下來,她倒成了小孩子似的。
  
  「御醫說了要養七七四十九天,湯藥也剛好喝到那時候。」
  
  周十九低下頭來貼在琳怡頭頂上,琳怡輕推了推周十九「我身上還沒走。」
  
  原來彆扭的是這個,周十九揚起嘴角露出淺淺的笑容「明日我去太醫院問問程御醫,能不能用熱水擦擦。」
  
  周十九嘴上這樣說,手臂還是將琳怡攬過去「元元不知道,我有些習慣改不了,換了屋子讓我如何睡。」
  
  嫁給周十九之後,她已經聽習慣這樣的辯解,琳怡靠在周十九懷裡,安穩地閉上了眼睛「郡王爺瘦了不少,該好好補養。」
  
  周十九拉起琳怡的手放在腰上「原來是嫌棄我瘦,放心吧,你出了月子,我也補了回來,總不能硌著你……」
  
  她哪裡是這個意思,琳怡笑著紅了臉。
  
  ……
  
  月子裡的禁忌多,不能看書不能久坐,不能動針線,連抹額也不讓摘下,好不容易熬到出了月子,又因她是難產,御醫交代要多躺十九天。
  
  過了七七四十九天,琳怡才舒舒服服地洗了澡。蔣氏來看琳怡,聽到這樣的話就笑「哪個都是抱怨月子坐的辛苦,現在好了總算是過了這一關」說著端詳琳怡的臉頰「不過才幾十天怎麼就瘦回原來的模樣,我認識的不少人,出了月子比孕時還要豐腴些,怪不得郡王爺連府中宴客的日子也改了,是怕你太過操勞支持不住。」
  
  本來是滿月宴,卻改在了她能起身之後,加上周十九在她病重時像換了個人一般,如今整個京城都知曉周十九和她夫妻感情深厚。
  
  蔣氏笑著說了會兒話,趁著左右沒人「宗室營要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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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0 17:58:0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零二章 怪事
  
  琳怡仔細地聽蔣氏說話。
  
  蔣氏道:「前幾日宗室營裡有位長輩出去吃酒,從馬背上掉下來差點就被馬踩了,現在還在床上不能動彈,道士說宗室營裡有血光之災,還不知要落在誰家。你生產那幾日,敬郡王妃崴了腳,到現在走的還不利索。咱們有位嬸子去敬郡王府做客,才走到敬郡王府的垂花門就又哭又笑起來,將我們都嚇壞了,還是我膽大陪著那嬸子,」說到這裡蔣氏目光閃爍,嘴角含著笑意,「誰知道那嬸子出了敬郡王府整個人就好了,頭也不疼了,也不再胡言亂語,只是我們怎麼勸她也不過去宴席,倒讓敬郡王妃為了難,親自出府好一陣子安撫,這才將嬸子送走了。」
  
  琳怡看著蔣氏的模樣也笑起來,蔣氏還真是聰明,這樣一來敬郡王妃定會覺得自家有什麼污穢。
  
  琳怡道:「那嬸子會不會說出去?」
  
  蔣氏搖頭,「就是說了也和我們無關,那嬸子向來是疑神疑鬼的,聽下人說了些閒話,就發作起來。」
  
  兩個人說到這裡,鞏媽媽來道:「來客了,已經迎去了花廳,獻郡王妃在待客呢。」
  
  琳怡看看沙漏,早到的都是與她交好的宗室婦,不光是來慶賀,還是來幫襯。琳怡和蔣氏起身,「我們去看看。」
  
  橘紅忙送來斗篷給琳怡穿了,蔣氏和琳怡邊走邊說話。
  
  「敬郡王妃那邊如何?」琳怡輕聲問。
  
  蔣氏道:「藉著家中長輩的忌日辦了道場,又是和尚又是道士的搗鼓了一陣子,花了不少的銀子,不過最近敬郡王妃還是不斷地往信親王府跑,信親王府的下人也說晚上看到了人影兒,消息傳的沸沸揚揚,信親王妃還讓人打著燈籠尋賊人,結果哪裡有什麼賊人。」
  
  大宅院就是這樣,只要有點風吹草動就能生出許多閒話來,人云亦云。漸漸將話就傳的離譜。不過信親王妃年紀大。不會像敬郡王妃一樣慌手慌腳,信親王府就算有些動靜暫時也不會怎麼樣。
  
  不過當時尋到普遠大師建金塔的卻是信親王妃,這件事注定信親王妃跳不開干係。
  
  從前都是她被人算計,現在輪到她算計旁人,還真是風水輪流轉,琳怡看向蔣氏。「你怎麼樣?可有消息了?」
  
  蔣氏臉一紅,「什麼也瞞不過你,才過了兩個月,還不能說出去呢。」
  
  蔣氏今天一進門就滿面喜氣。有些忐忑又有些害羞,是琳怡再熟悉不過的。琳怡道:「可巧,我懷孕時吃的枸杞大棗山藥茶還有呢,一會兒讓人包給你,平日裡代茶吃也是有助益的。」
  
  蔣氏臉上微紅,「那我便收了,改日還要向你要世子爺穿的小衣服。將來我也好能一舉得男。」
  
  蔣氏半真半假地說笑,兩個人很快走到花廳,宗室營的夫人們陸續到了,琳怡讓乳娘將孩子抱來給大家看,過了百歲的孩子才能請族中長輩賜名,現在大家就世子爺,世子爺地叫著。
  
  琳怡聽著大家禮貌的誇獎,「真是漂亮,和郡王妃長得一模一樣。」
  
  「看起來就聰明。將來一定和郡王爺一樣能文能武。」
  
  「這段日子宗室營的孩子,哪個也不如康郡王世子爺漂亮。」
  
  看著小孩子不時地撅起嘴向好奇地張望,丹鳳眼比剛出生的時候還小了些似的,哪裡有半點漂亮的模樣,說是孩子像她,是因為周十九眉眼太英俊,這個小傢伙真的半點沒有乃父之風。
  
  不過無論長得什麼模樣,都讓琳怡心裡癢癢的恨不得整日裡抱在懷裡。
  
  鞏媽媽尋的乳娘很謹慎,自始至終將孩子護得緊緊的。生怕身邊有誰過來不小心傷到了孩子。平日裡在琳怡身邊話也不多,全心全意地帶著小世子。這一點讓琳怡又放心又滿意。
  
  看時間差不多了,乳娘帶小世子下去吃奶,琳怡和眾位夫人落座說話,大家才講了兩個笑話,敬郡王妃到了,大家起身互相行了禮,敬郡王妃坐下來喫茶。
  
  康郡王府和敬郡王府向來不和,敬郡王妃過來不過就是走個過場,臉面上應付一下罷了,客人到齊了,大廚房準備好了飯菜,琳怡讓人擺桌,大家陸續入席。
  
  太后娘娘的喪期過了,大家好不容易透過氣來,就像藉著宴席頑一陣子,有人提議要傳花,琳怡讓人從花房折了一枝玉蘭花,蔣氏主動起身要去屏後擊鼓,在大家手中傳來傳去,兩次都落在琳怡手裡。
  
  大家頓時哄笑,讓琳怡講笑話來。琳怡推說不會,大家就拉扯著笑,琳怡只好喝了杯桂花酒。第三次落在琳怡手裡,蔣氏出來提議要作詩,宴席中會詩的媳婦子也稱好,大家又熱鬧了一陣,敬郡王妃坐在角落裡漸漸揚起了眉毛,心中冷笑。
  
  大家又相繼行了幾次令,女眷們喝了桂花酒,敬郡王妃覺得無趣,話也不說,幸好康郡王府的桂花酒極好喝,就坐在一旁獨自飲酒,偶然抬起頭來看到女眷們瞄著她竊竊私語。敬郡王妃覺得氣悶,讓丫鬟陪著去更衣,從院子裡走回來,也不知道哪裡傳來一陣笛聲,嗚嗚咽咽地讓人聽著好不心酸。敬郡王妃皺起眉頭看向身邊的丫鬟,「可聽到動靜?」
  
  那丫鬟也聽得忙點頭,「說不得是康郡王府請了女先人。」
  
  敬郡王妃冷笑,「她也請不到什麼好人,大喜的日子偏要哭尿起來。」
  
  兩個人往前走,敬郡王妃似是眼前一花,看到有人戴著高高的帽子從她眼前一掠而過,不似尋常人的打扮,頓時嚇了一跳就去拉身邊的丫鬟,「你看到沒有……」
  
  那丫鬟低頭伺候什麼也沒看到只是搖頭。
  
  敬郡王妃覺得心跳如鼓,一時間週身冰涼。
  
  主僕兩個好不容易走回花廳坐下,在女眷的歡聲笑語中,敬郡王妃好不容易定下心神,丫鬟剛好才端了新蒸好的鱸魚上來,敬郡王妃好食魚眼,就要伸筷去夾,誰知道筷子剛要落下,魚眼睛就一下子落下來,頓時嚇得敬郡王妃收回筷子將旁邊的茶碗也打翻,茶水頓時落在敬郡王妃的裙擺上。
  
  坐在敬郡王妃身邊的女眷就驚呼出聲,急忙讓下人拿巾子過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敬郡王妃身上,為了夾菜打翻了茶碗,這樣的事著實讓人臉上無光。
  
  旁邊的下人粗手粗腳擦疼了敬郡王妃的手臂,敬郡王妃心中的火頓時燒起來,一腳將那下人踢在地上。
  
  那下人驚呼一聲急忙告饒,琳怡起身過來瞧,「敬郡王妃消消氣,這是怎麼了?」
  
  琳怡的聲音不高不低,敬郡王妃看過去,對上琳怡那雙閃爍的眼睛,似笑非笑似的,靜靜地看著她的狼狽,趁她不注意還特意看了看盤子裡的魚眼。
  
  當著這麼多女眷,敬郡王妃不好發放。可是只要想到廣平侯在科道時參她強買土地,官府又在果林裡挖出屍身,如今果林不但被官府封了,敬郡王府還陷入了官司裡,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脫身。建金塔是她向信親王妃提議的,本來一切順利,又被科道一本參到皇上那裡,金塔不能建成,她在佛祖面前許願未還,家中頻頻出怪事。
  
  敬郡王妃又想到剛才的笛聲,還有那戴著高高帽子的身影,回來魚眼又突然掉下來,敬郡王妃皺起眉毛看向琳怡,「好好的辦宴席,怎麼讓人吹那樣悲慼的曲子,我在花園裡聽了就嚇了一跳。」
  
  大家都關切敬郡王妃打落了茶碗,誰知道敬郡王妃會提起什麼曲子,琳怡也覺得詫異和眾位女眷面面相覷,「郡王妃說的什麼曲子?剛剛我們一直在擊鼓傳花,哪裡吹什麼曲子了。」
  
  敬郡王妃開始就坐在角落裡不願意和康郡王妃親近,大家也知曉兩家的關係,聚在一起難免有牴觸心理,卻沒想到真的會生出什麼事來。
  
  敬郡王妃皺起眉頭看向身邊的丫鬟,「你聽到沒有?」
  
  那丫鬟不但怠慢急忙道:「真的是有,我們郡王妃還看到了人呢。」
  
  這樣的話題,一下子打破了歡快的氣氛。
  
  「我們家老太爺剛沒了,家裡的宴席就沒有大辦,前院沒有請客人,就是我們女眷聚聚,更沒有請戲班子和女先人,」琳怡說著看向鞏媽媽,「去查查有沒有誰在花園裡吹笛子驚了敬郡王妃。」
  
  琳怡說完又問敬郡王妃,「郡王妃可看到了吹笛子的人?」
  
  提起這個敬郡王妃臉色頓時變得煞白。
  
  敬郡王妃半天不說話,琳怡低聲道:「我有一套新做的衣服,若是郡王妃不嫌棄先換上。」
  
  蔣氏也關切地來看敬郡王妃,「我陪著郡王妃去換衣服。」
  
  都說揮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是在這樣的場合,敬郡王妃也不好再爭執,鞏媽媽忙上來引路,帶著敬郡王妃去換衣服。
  
  琳怡回到座位上繼續主持宴席,大家才落座,外面又隱約傳來喊叫聲。
  
  大家面面相覷,這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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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零三章 有鬼
  
  琳怡打發胡桃去看情形,不一會兒功夫胡桃回來稟告「敬郡王妃說在花園裡看到人影兒了。」
  
  在花園裡看到人影兒?
  
  琳怡沒有做聲,半晌才道:「是不是傳菜的媳婦子?」
  
  胡桃道:「應該不是,媳婦子們都在外面等盤子,奴婢才去問過,沒有人從那邊過來。」
  
  琳怡知曉了頜首「去跟敬郡王妃說,今兒府裡來了客人,下人們來來往往的忙乎難免毛手毛腳,讓她別害怕。」
  
  胡桃頜首「奴婢這就去說。」
  
  琳怡想了想「再讓廚房準備些溫熱的湯水送過去,讓敬郡王妃壓壓驚。」
  
  胡桃帶著小丫鬟下去安排,琳怡笑著和身邊的女眷說話。
  
  好半天也不見敬郡王妃回來,琳怡正要遣人去問,蔣氏帶著胡桃進了門。
  
  「沒事吧?」琳怡低聲問蔣氏。
  
  蔣氏坐下來「敬郡王妃覺得身上不舒服,讓我說一聲,她先回去了。」
  
  蔣氏說話的功夫,花廳裡漸漸安靜下來。蔣氏話說的含糊,當著女眷的面琳怡也不好多問,滿屋女眷倒是更好奇起來,一面若無其事一面遣人去打聽。
  
  等到宴席結束,琳怡留下蔣氏細說。
  
  蔣氏說起敬郡王妃「這次真是樹影,她是嚇破了膽,看到什麼都一驚一乍的。她問我,我只說沒看到。」
  
  琳怡和蔣氏坐在臨窗的大炕上,丫鬟端了熱茶上來,蔣氏笑著喝了「你難產的時候敬郡王妃可是很高興的,要不然也不會崴了腳,康郡王請了張風子來府中,前腳才到後腳衙門就得了消息,敬郡王府在這件事上可沒少出力,現在好了。該是她害怕的時候。」
  
  周老夫人傳出消息,敬郡王妃煽風點火,再有董長茂從旁佐助,朝廷就迫不及待地來抓人。解鈴還須繫鈴人。是她們先算計,現在就讓她們來解這個結。
  
  送走了蔣氏,周十九很快下衙回來,琳怡去套間服侍周十九換上長袍,好久沒有踮起腳尖系襟扣,待琳怡看過去時,周十九已經繫好了。若是日後他都能如此,她倒是省事不少。
  
  琳怡剛要落下腳,周十九又將襟扣解開了,晶亮的眼睛帶著笑意仔細地看著他,雪白的衣袍襯得他的臉龐極為柔和,長長的睫毛尤其幽黑,看她沒有伸手就微微欠了身子迎上來。
  
  琳怡對周十九的無賴向來沒有法子,伸出手靈活地將襟扣繫好。
  
  周十九拉起琳怡的手。「今天身子怎麼樣?有沒有覺得累?」
  
  比別人已經多躺了十九天,怎麼還會覺得累,這些日子攢起的精氣一時也發放不完。
  
  琳怡搖頭。「不累。」
  
  周十九抿了抿嘴唇,忽然一笑「那就好。」
  
  這人好像總是讓她看不透似的,眼睛裡明明有深意,卻不肯直說。琳怡剛要轉身,周十九環住她的腰將她抱在懷裡,低下頭在她耳邊「御醫有沒有說房事?若是你不累,今天晚上讓人燒水。」
  
  琳怡想起懷孕時周十九和她耳鬢廝磨的模樣,不禁臉上一紅。外面傳來撩簾子的聲音,琳怡微微掙扎,周十九才鬆開,夫妻兩個一前一後從套間裡出來。
  
  橘紅上前行了禮「廚房將飯菜準備好了,問擺在哪裡。」
  
  琳怡看向周十九。「擺去東次間吧。」這些日子周十九都陪著她擺了炕桌吃,現在她做完月子,一切都該恢復從前。
  
  「我一個人吃,不用那麼麻煩。」
  
  周十九坐在炕上,琳怡吩咐小丫鬟擺炕桌。
  
  周十九吃過飯,乳娘將孩子抱進來給琳怡看,小孩子還沒睡,眼睛一眨一眨地不知道在想什麼。
  
  琳怡將孩子抱在懷裡,學著乳娘的樣子輕輕顛著,孩子好像很喜歡,不哭也不鬧靜靜地看著她,比起剛出生時好像結實多了。
  
  乳娘恭謹地道:「世子爺長得快,奴婢家裡的孩子比世子爺大,還不如世子爺呢。」說到這裡頓時住了嘴,知道言語有失,不該拿自家的孩子和世子爺相比。
  
  琳怡抬起頭向乳娘微微一笑「穩婆說世子爺生下來就長得大些。」要不然她也不至於會難產。
  
  乳娘小心地回答「世子爺底子好,吃奶也多。」
  
  兩個人一問一答的說話,旁邊的周十九也按捺不住,走過來看孩子。長輩們都說抱孫不抱子,尤其是長子將來要承繼爵位,做父親的不能太多關愛,周十九這個父親就一直恪守本分,早早就擺出一副嚴父的模樣。
  
  琳怡將孩子向周十九眼前湊了湊,父子兩個就對視起來。
  
  屋子一下子陷入靜寂,氣氛好像很嚴肅的樣子,琳怡就輕輕用手臂輕輕碰了碰周十九「郡王爺別這樣嚴肅,小心嚇到小孩子。」
  
  平日裡笑容滿面的男人,怎麼面對自己的孩子倒沒有笑容。
  
  聽了琳怡的話,周十九嘴角揚起閒逸地一笑,誰知襁褓裡的孩子撇了撇嘴突然放聲大哭,琳怡忙又搖又晃地小聲哄著,乳娘也急忙來幫忙,兩個人折騰了半天總算是讓孩子止住了哭聲。
  
  琳怡又晃了一會兒,小孩子烏溜溜的眼睛閉上,一會兒功夫就睡熟了。
  
  乳娘過來接孩子「郡王妃還是給奴婢吧!」
  
  琳怡才將孩子送過去。
  
  周十九站在一旁臉上仍是掛著剛才的那抹微笑,眼睛中頗有些無可奈何。
  
  琳怡看著抿嘴笑,誰叫他總是笑著耍心機,難怪在兒子面前也要吃吃排頭,兩個人躺在床上,琳怡和周十九商量「過陣子我想將孩子帶到身邊,就讓乳娘在外間歇下,有事喊她進來。」
  
  初為父母,他們兩個都要適應適應孩子帶來的改變,全交給乳娘雖然輕鬆,可是卻少了樂趣和責任。
  
  琳怡眼睛中晃動著期盼的神情,是不想和孩子分開吧!尤其是剛才抱著孩子時的模樣,臉上平添了不少的顏色。再想及小孩子看到他放聲大哭,好像受了委屈……周十九點頭「你安排就是,只是照顧不過來還要乳娘抱過去。」
  
  周十九想也沒想就順了她的意思,琳怡道:「等過陣子孩子夜裡不大哭了,我就讓人將隔斷打開。」
  
  周十九伸出手將琳怡抱在懷裡,另一隻手掀開她的小衣握上她的腰身,手指輕捻帶著濃濃的慾望,她轉過頭,周十九側過身侵襲過來,一吻落在她鬢間,沿著她的鬢髮一直到她的耳垂。
  
  她的衣帶被解開,周十九除下身上的衣衫,兩個人緊密無間地貼在一起,覆在她身上的身體堅硬而灼熱。
  
  好長時間不曾在一起,她的身體不由自主地繃緊,怎麼也鬆不開似的。
  
  「今天皇上召見了我,問起張風子的事。」
  
  琳怡抬起頭來「皇上怎麼說?」
  
  周十九臉上漾著的笑容讓琳怡放下心來。
  
  「我據實說了,妻兒性命不保,別說是張風子,就算是有番僧能救命,我也會將番僧找來,當年皇后娘娘小產,皇上也是將太醫院的御醫全都叫去了後宮為皇后娘娘診治」周十九說著頓了頓「皇上好半天才走到我跟前,說雖然妻兒情形凶險情有可原,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不能讓我任意妄為,罰了我半年俸祿。」
  
  只是罰俸祿。
  
  在君主心中銀錢是最不值一提的,也就是說,若不是要給下面一個交代,皇上根本不會罰周十九。
  
  琳怡想起皇后娘娘賜下來的女官,定是那女官回宮之後將康郡王府的情形說了一遍,否則皇上也不會等到今日才見周十九。皇后娘娘處處幫著她,她生產也是有女官從頭到尾仔細侍奉,否則她定要再多吃些苦頭。
  
  「皇上問了張風子,我就將張風子的醫術說了,是難得是杏林聖手,不是有他,你們母子兩個也難以平安,皇上可讓太醫院的院使大人前去考問。張風子並不是旁人所說,只是和番僧學了旁門左道蠱惑人心。」
  
  皇上能問起張風子,就是對這件案子有所疑惑,說不得真的能像她想的那樣,張風子不會被驅逐。
  
  想到這一點,壓在琳怡胸口的石頭被搬開了些,整個人輕鬆愉悅起來。張風子是為了救她才會被官府抓走,若是因此讓姻先生和張風子分開,她怎麼也不能心安理得過她的日子。
  
  感覺到柔軟的身體慢慢打開,周十九伸手托起琳怡光滑的大腿,緩緩地挺進,琳怡只覺得漲的難受,微有些疼痛,周十九急著大幅動作,而是極輕地緩慢移動,只等她適應過來,下身慢慢濕潤,他才開始用力。
  
  以為已經準備好了,轉眼間她就開始吃不消,緊緊地攀住他的肩膀化在他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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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零四章 除災
  
  第二天送走周十九,琳怡換好衣服去看孩子。
  
  乳娘和奶子已經起身,正給孩子換尿濕的小褥子,小孩子邊哭邊哆嗦,看起來彷彿很冷似的,琳怡走上前問乳娘,「要不然讓人燒個熏籠。」
  
  乳娘恭謹地道:「小孩子都是這樣,郡王妃不要擔心,奴婢們手快一會兒就換好了。」
  
  琳怡親眼看著乳娘將孩子裹好,又用繩子將腿綁起來。
  
  「不是出了月子就不用綁了?」琳怡問旁邊的乳娘。
  
  乳娘面帶笑容,「世子爺將來要騎馬,再綁兩日腿長得結實,您安心吧,小孩子喜歡這樣。」
  
  真是奇怪,小孩子竟然喜歡被緊緊地裹住,手腳都縮在襁褓裡。剛才還放聲大哭,現在倒是安穩地閉上了眼睛,還是乳娘有法子,琳怡坐了一會兒,去外面見了幾個管事媽媽,將府裡的中饋安排一遍。
  
  周十九被罰了半年俸祿,家中開支難免要縮減些,免得到了年下不能用,各個莊子上都已經開始播種,琳怡的意思先要給種地的佃戶一些養家的銀錢,上次鞏二鬧出買賣草藥的事之後,琳怡特意問了朝廷讓交人丁稅的時間,京畿是在上半年,既然如此就不用壓著佃戶、長工的工錢非要等到年底再發,提前發下來免得大家為生計發愁。
  
  這樣一來,家中銀錢要提前支出,加之前後鋪子裡採購了許多布料和字畫,算起錢來有些捉襟見肘。琳怡乾脆將府裡管錢的管事叫來隔著屏風算這筆賬。
  
  管事算的大汗淋漓,寫好的賬目不停地送到琳怡手上。一項項的支出都是固定的,就算節省也省不下多少,本來給長工、佃戶的銀錢準備在莊子秋收之後,現在提前拿出來這筆前的確不好拿。
  
  管事欲言又止。擦了兩次汗終於忍不住,「郡王妃,現在真是拿不出來。府裡平日裡拿出的禮錢就佔了花銷的大半,總要準備妥當,否則……」
  
  否則準備的少了在外面要沒有臉面。
  
  琳怡想了想放下手裡的賬本,「可算上了兩個店舖的收益?」
  
  管事一怔,「這倒沒有,現在兩個店舖還沒有盈利,小的也不敢估計。」
  
  琳怡就將店舖大管事送來的單子遞給橘紅。讓她拿出去給管事的看。
  
  管事的拿到手裡,琳怡開口道:「看看夠不夠?」
  
  管事的仔細看了一遍,又用算盤核算一番,才恭謹地道:「照這樣算倒是差不多,就怕到時候沒有預想的好。您也知道凡是店舖上的大掌櫃總要多估些。」
  
  誰也不願意讓自己管的店舖虧銀子,特別是年初送來的賬目都是樂觀的估算。她才當家不久不如府裡管事有經驗,家裡的銀子看似夠花銷的,其實花起來就難說了,左手進右手出,特別是人情禮往很多都是意想不到的。
  
  琳怡已經拿定主意,「無論怎麼樣也不能端了那些長工、佃戶的銀子,一定要從年底發銀錢改到上半年發一半。」這樣也公平。
  
  管事的只好應下來,「小的這就去籌備銀子。」
  
  管事的退下去。琳怡接著看賬本。府中有些變化,很快將上上下下都驚動了。管事媽媽紛紛來問情形,鞏媽媽在琳怡身邊道:「都請我去宴席,彷彿我知曉什麼似的,連老夫人那邊也讓人來探口風。」
  
  琳怡點點頭,她不過是改一件小事就有這樣的動靜。可以想像皇上想要推行新政有多難,怪不得很多事到了一半就沒了結果,所以在朝為官就斷讀懂皇上的心思,也不能貿然行事,周十九身為不能參政的武將,卻一樣要跟著政局起伏。
  
  佃戶和長工的工錢才發下去,府中管事的擔憂就應驗了。
  
  琳怡在屋子裡抱孩子學小蕭氏給小八姐哼的歌,孩子不時地將眼睛挪到琳怡臉上,聽得十分仔細。
  
  乳娘在旁邊笑道:「到底是郡王妃,唱的歌真是好聽,奴婢們可是不會呢。」
  
  琳怡看向乳娘,她不太會唱歌,乳娘就是順著誇她罷了。
  
  孩子的眼睛清亮溫和,逐漸長的和周十九像起來,若是仔細看覺得還算漂亮,可是見過他父親就會覺得失望,那樣的父親卻生了平庸的孩子,不過平庸點也好,人太出眾了受苦也多。她希望孩子能平平安安的長大,前程不用比肩他父親。
  
  琳怡才將孩子交給乳娘,鞏媽媽進來走到琳怡跟前低聲道:「敬郡王妃送了帖子過來,要來府裡做客呢。」
  
  這倒是新鮮,琳怡微抬起眉眼,上次宴席敬郡王妃說也沒說一聲就走了,今日倒主動找上門來。
  
  琳怡吩咐鞏媽媽,「讓人將院子收拾一下,廚房也做些糕點。」
  
  還沒等琳怡安排妥當,敬郡王妃已經登門,琳怡出院子將敬郡王妃迎到堂屋裡坐下,敬郡王妃身後跟著一個年輕的道婆,穿著嶄新的道服,看向琳怡時目光轉動彷彿能發光一般,顯得格外有幾分清淨。
  
  看到道婆,琳怡不免驚訝,還沒有哪個女眷領著三姑六婆登別人家的門。
  
  敬郡王妃坐下喝口茶,臉色愈發鄭重,看看周圍彷彿還有些害怕似的,倒是那位道婆眼觀鼻鼻觀心,萬分鎮定。
  
  琳怡不想幹坐著,看向敬郡王妃道:「敬郡王妃這是有什麼事不好開口?」明明是有備而來,現在遮遮掩掩著實讓人好笑。
  
  敬郡王妃這才吞吞吐吐地道:「上次我在府上吃宴,恐是撞到了不乾淨的東西,多虧有長寧師太為我壓著,可是這些事講究追根溯源……」說著看向琳怡,「我本不想來,可是想想對康郡王府也是有利無害,就帶著長寧師太來和你說說……」
  
  這話說的還真是不透徹。
  
  敬郡王妃不知怎麼辦才好,頻頻地去看長寧師太。
  
  長寧師太並不說話,鼓勵地看了眼敬郡王妃。
  
  對於這些方外之人,無非是分兩種,一種有三寸不爛之舌能將人說得十分信服,第二種就是極少說話,裝作莫測高深。
  
  琳怡詫異地道:「依敬郡王妃所說,上次在我們府上看到的不是人影?」說著看向那道婆。
  
  道婆正好抬起眼睛和琳怡目光相接,微微頜首。
  
  琳怡神情複雜,「那敬郡王妃以為是什麼呢?」
  
  說到這個,敬郡王妃露出懼怕的神情,「是……恐怕是主管生死的神君。」
  
  主管生死的神君,莫非說的是黑白無常?
  
  敬郡王妃說著眼睛不由自主地向身後瞧,「我看到高高尖尖的帽子,那個黑影就在我眼前一閃而過。」
  
  戴著高高尖尖的帽子,真像是畫的黑白無常,死人才會看到的黑白無常出現在敬郡王妃眼前,說起來還真可怕。
  
  琳怡道:「可是我並沒有看到類似的影子,我們府裡也沒有下人見到。」
  
  這話就將所有事都推了出去。
  
  敬郡王妃皺起眉頭,「你想,我為什麼會在康郡王府看到呢?長寧師太說恐怕是我在府裡衝撞了什麼,要想破解還要郡王妃配合才是。」
  
  讓她配合,琳怡臉上閃過驚奇,這煞氣難不成還是她帶給敬郡王妃的不成?
  
  琳怡不說話,敬郡王妃接著道:「若是尋常我也不麻煩弟妹,這事關家中運數,不光是我,就算康郡王府也是如此,既然都是要操辦,我們兩家就一起將事情辦妥當,也好家宅安寧。」
  
  琳怡喝了口茶,「這也是應當,」說著微微一頓,「要怎麼操辦?」
  
  敬郡王妃道:「要做水陸道場,還要拿出些銀錢消災,我們一家要出六百六十六兩,這都是有講究的,道場過後融了做成佛座蓮花,供進寺廟裡。」
  
  敬郡王妃提起銀子,琳怡不禁遲疑,做道場還要拿出幾百兩銀子,在京裡租個三進院子不過百兩,琳怡直言道:「會不會多了些?」
  
  敬郡王妃皺起眉頭,「消禍的銀子怎麼能少了,再說也不是用在旁處,而是供在菩薩前,可不是好事嗎?我知曉的,京裡的達官顯貴家,每年拿出的年疏也不止這個數。」
  
  琳怡表情淡淡,「不怕嫂子笑話,我們家的年例香例銀子可沒有這麼多。去年我們家老太爺才沒了,今年我又改了規矩動用了不少現銀,您讓我拿出幾百兩,我還真的沒有。」
  
  敬郡王妃臉色難看,沒想到琳怡會這樣明著拒絕。
  
  琳怡道:「嫂子誠心誠意,想必佛祖也不會怪罪,反正我們府裡也沒有異樣,我們府上的事就算了吧!若是嫂子不放心可以請師太在我家裡查看。」
  
  這意思是肯定不會出錢。敬郡王妃握緊帕子,額頭的青筋迸出,「你這是不肯幫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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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零五章 拒絕
  
  「不是不幫忙,」琳怡盡量委婉,「是湊不齊這麼多銀錢來做法事,」說著頓了頓,也將敬郡王妃叫的親切些,「佛祖慈悲為懷,每年送上去的年疏也是量力而為……」
  
  敬郡王妃看向身邊的長寧師太。
  
  長寧師太抬起頭正好對上琳怡的視線。
  
  琳怡淡淡地笑著,不躲不避,長寧師太衝著琳怡頜首,一笑了之,「各人有各人的緣法,康郡王妃說的也不無道理。」
  
  敬郡王妃驚訝地瞪圓了眼睛。
  
  琳怡向長寧師太行了個佛禮,長寧師太翩然地回了過去。
  
  話不投機半句多,既然談不到一起去,敬郡王妃就坐不住了,橘紅沏了新茶進門,敬郡王妃卻沒喝一口,就起身和長寧師太告辭出去。
  
  敬郡王妃恭敬地將長寧師太請上車,自己這才讓人扶著在長寧師太身邊坐下,馬車開始前行,敬郡王妃終於忍不住心中的火氣,大聲道:「要不是佛祖慈悲為懷,我們也不會上門提醒,沒想到她卻這般模樣,分明是要高台看戲,」聲音越來越大,收勢不住,「師太也瞧見了,這讓我如何辦法?難不成跪下來求她?現在要消災的人是我,不是她,她自然不會在意,都說佛祖庇護信徒,我可是一心一意信著佛祖。」
  
  長寧師太聽得這話歎口氣,「要不是因郡王妃平日的功德,貧尼也不會來這一趟,康郡王妃不能幫襯,我們也不好勉強。」
  
  敬郡王妃懼怕起來。「師太說我要怎麼辦才好?」
  
  長寧師太思忖片刻道:「貧尼只有盡力而為,希望能拼著修為替郡王妃解煞除災。」
  
  敬郡王妃眼睛一紅,頓時千恩萬謝起來,「若是能躲過這一劫。師太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冰涼的手拉向長寧師太。
  
  「上天有好生之德,郡王妃如此誠心,想必佛祖也會庇護。」長寧師太垂下眼睛低聲勸慰敬郡王妃。
  
  ……
  
  敬郡王妃的憔悴用脂粉也遮蓋不住。那位長寧師太是看準了敬郡王妃的心思。不從敬郡王府拿出千兩銀子決計不肯罷休。
  
  橘紅看著神情自若的琳怡,剛才敬郡王妃說的那樣嚇人,郡王妃眉毛都沒動一下,怪不得那個長寧師太乾坐在那裡什麼話也沒說,「接下來要怎麼辦?」
  
  接下來就看敬郡王府怎麼折騰了。琳怡道:「和我們無關,我們也不必理會,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到外面也不要提起。」敬郡王妃剛才的一番話,傳到府裡去難免會有人聽信害怕,只有她全不在意,身邊的人也若無其事,才能將府裡的氣氛壓住。就算有些閒言碎語,說幾日也就罷了。
  
  橘紅低聲道:「剛才聽到敬郡王妃說,白芍姐姐就囑咐我們不可下去亂傳,一定要有人問,就說說敬郡王府上的怪事。」
  
  白芍真是越來越會辦事了,不用她吩咐就能辦的妥當。只是白芍年紀越來越大,等她嫁出去,她身邊真就少了得力的。
  
  琳怡去內室裡看孩子,到了晚上周十九回來。琳怡將敬郡王妃上門的事說了,「很是著急,我說家裡拿不出那麼多銀錢做法事就推了。」
  
  幾百兩銀子對康郡王府來說不算是太大的數目,可是用於做法事她就拿不出來,無論誰問起,她都是這樣的話。難不成佛祖的善心也是要用銀子來衡量的,那麼窮苦人家就不要逢年過節進廟燒香。
  
  周十九換了衣服,喝了琳怡端來的新茶,目光落在琳怡臉上,因產後血虛消瘦下去的臉頰,長回了一些,只是下頜仍舊尖尖的,看起來十分單薄,「她下次再來,你就說身體不適,不想見的人不用各個都見。」
  
  周十九是怕她太勞累,琳怡輕鬆地笑,「我在家裡也是沒意思,多個人說話也好知曉外面的事,再說都是親戚,論理我應該叫她一聲嫂子,怎麼好拒之門外,至少臉面上也該過得去。」
  
  換句話說。有敵人比沒敵人要好,常常留幾分精神,不會太過放鬆警惕,免得應對的手段生疏了,將來才要吃虧。
  
  琳怡笑起來目光清澈,臉頰微紅,嘴唇是淡淡的粉色,十分的溫雅漂亮。
  
  琳怡道:「敬郡王沒有和郡王爺說什麼?」
  
  周十九點頭,「說了,我直說我是武將並不信那些魑魅魍魎,要不是家中有長輩,府裡連佛堂恐也沒有。」
  
  琳怡聽著就笑,「郡王爺比我說的更直白,這樣一來恐怕我們在宗室營裡的名聲要壞了。」
  
  周十九漆黑的眼眸裡多得是溫和的笑容,「既然已經壞了,就壞的徹底些,宗室營又要湊銀錢為太后娘娘建儲發金塔,我們就拖到最後再拿銀子,我被罰了半年俸祿,家中本就財薄,頂多盡一份微不足道的綿力。」
  
  建金塔這麼快就又提起來,琳怡想到皇上和太后娘娘的母子之情,皇上繼位開始,就母子相依為命,太后的份量在皇上心裡足夠重,否則皇上和皇后娘娘的關係也不會到今日。太后娘娘突然薨逝,雖然太醫院已經說是突發急症,可皇上還會將這歸根於要立二王爺為儲君惹得太后娘娘生氣,必然對太后娘娘心生愧疚,立儲詔書這才遲遲不肯發下來,五王爺一黨只能抓住這一點,才能將局勢徹底扳過來。
  
  為太后娘娘建佛塔,就是最好的開始,五王爺一黨可以利用皇上的孝心,在這上面做文章 。何況皇上心中喜歡的就是淑妃娘娘和五王爺,對皇后娘娘一家的愧疚,能不能敵過對太后娘娘的孝心。
  
  宗室營很快就捐起銀錢來。先是為了敬郡王府的法事,宗室營許多家都湊了銀錢,不多不少正好是六百六十六兩。
  
  鞏媽媽出去打聽了消息,在琳怡面前低聲道:「都說我們府上不顧情分,就連遠親都拿了銀錢,我們卻分文不出。」
  
  琳怡正給孩子繡雙小襪子,聽鞏媽媽說著,手也不停,「法事做的怎麼樣?」
  
  鞏媽媽道:「聽說敬郡王妃一下子輕鬆了不少,覺也睡的安穩了。」
  
  還真是見效快,想必那黑白無常也被長寧師太驅走了,有這件事在先,建金塔的銀錢也容易捐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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