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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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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雲霓]復貴盈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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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0 17:47:07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六十六章 懷孕
  
  胡桃眼看著琳怡指出那些現在正穿的衣衫,有些驚訝,卻不敢問,立即就聽從琳怡的意思利落地收拾出兩個包裹。
  
  鞏媽媽正好進屋看到屋子上的東西,臉色一變,「郡王妃這是要回廣平侯府住幾日?」
  
  琳怡將腰間的佩飾放下來些,「不一定。」
  
  就這樣走了會不會不好,郡王爺還在家中,鞏媽媽道:「會不會有人說三道四,郡王爺同意了嗎?」
  
  琳怡坐下來喝了口茶,淡淡的茶香讓她心中寧靜,「媽媽去準備吧,一會兒天黑了,我們也不好走。」
  
  鞏媽媽想要相勸卻不知怎麼說才好,廣平侯府現在這個情形,郡王爺的幕僚又那樣說,怪不得郡王妃會擔心,「府裡的郎中來了,要給院子裡配藥。」
  
  琳怡頜首從內室裡出來,郎中已經寫好了藥方,和外面傳的差不多,無非是那些清熱解毒的藥劑罷了,平日裡也不值一提,現在人人卻都當做寶。
  
  琳怡讓人去按照藥方煎藥給府裡下人喝,鞏媽媽在旁邊小聲勸,「郎中已經來了,不如給郡王妃診一診。」
  
  近日來鞏媽媽不知怎麼了,總是勸她就醫,她是病了,不過不是病在身上,而是病在心裡,心裡有個結早就系下了,可是現在她才發現是個死結,真是讓人啼笑皆非。
  
  屋裡的婆子放下暖閣上的翠色繡幔,琳怡坐下來讓郎中看脈,郎中看的極為仔細,半晌躬身道:「郡王妃是血氣原弱。恐是近日操勞才會如此,並無大礙,還盼著要好好將養。」
  
  鞏媽媽臉上一閃失望的神色。
  
  琳怡知曉鞏媽媽的心思,是盼著她能有孕。她也學過醫理,前幾日她也想讓甄先生給她瞧瞧,可是前日去更衣時擦到些血跡她就打消了這個想法。她月事向來不准,大約這幾日就會來了。
  
  郎中退了下去,琳怡吩咐白芍去前院書房,「跟郡王爺說一聲,我回趟娘家。」
  
  白芍答應一聲去前院。
  
  鞏媽媽仍舊擔心因自己將幕僚的話告訴郡王妃,而讓郡王爺和郡王妃夫妻生隙,「郡王妃怎麼不等到郡王爺和信親王說完話再走。」
  
  剛才已經將話說的那麼透徹。不用再有什麼言語。
  
  琳怡道:「我們去了垂花門,郡王爺也知曉了。」垂花門離前院的書房很近。
  
  琳怡換好了衣服,走向垂花門,馬車已經準備好。
  
  胡桃吩咐小丫鬟將東西搬上車,橘紅扶著琳怡進車廂。馬車將要駛出胡同,鞏媽媽遠遠地就望見有官兵向這邊過來,於是連忙敲車廂,「郡王妃,有官兵來了。」
  
  琳怡撩開車廂簾子向外看,一隊官兵來勢洶洶,琳怡還沒看清楚,那些官兵已經將康郡王府的大門守住了。
  
  琳怡皺起眉頭就要吩咐鞏媽媽去詢問,只看到一個人影從康郡王府出來直奔馬車。門上的官兵都沒反應過來,等到看清楚人,琳怡看到車簾被大力地掀起,腰上一緊已經被抱下來。
  
  在場眾人都怔愣在那裡,彷彿周圍一下子十分安靜。
  
  停頓了片刻,琳怡看向周十九十分熟悉的笑容。笑得高雅,漂亮,眼眸中有飄忽的神色讓人抓不住,卻又比平日更多了沉靜。
  
  「康郡王爺按命禁足在家……」
  
  聽到官兵的聲音,琳怡不由地抬起眼睛,周十九被禁足在家?
  
  門口一下子沸騰起來,攔周十九的官兵圍過來,腰間的刀劍叮噹作響。
  
  手足無措的下人彼此張望著,周十九動也不動,只是看著琳怡。
  
  信親王爺也迎出府門,看到周十九頓時瞪圓了眼睛,大聲呵斥,「十九,你這是做什麼?朝廷法紀你也敢不放在眼裡不成?」
  
  琳怡想要下地卻被周十九緊緊抱住,「這是要去哪?」
  
  琳怡不說話。
  
  周十九眉眼舒展柔聲道:「你哪兒也別去,就在家裡。」
  
  周十九大步進了康郡王府,一直將琳怡抱進內室裡。
  
  信親王那邊氣的吹鬍子瞪眼睛,周老夫人也聽到消息迎出來,信親王就將周十九之事說了,「我是上下周旋,才讓他暫時禁足,他卻這樣起來,走到府外都被人瞧見我也遮掩不過去,真是好大的膽子,不顧長輩連法紀也不顧。」說著命人將家人叫來對證。
  
  周老夫人聽得臉色一變,忙喊申媽媽封銀子來。
  
  信親王冷笑道:「哪裡管用,我看他是被蒙了心竅,一層罪責在身,還做出那般荒唐的事,我若是遮掩,等著外面有人告我們,合整個宗室臉上都沒有顏面。」
  
  周老夫人手足無措起來,「都是族人,好歹庇護,再說也是事出有因。」
  
  信親王道:「我倒聽聽是什麼因由。」
  
  周老夫人緩口氣才低聲道:「也是才知道,郡王妃有了身孕,郎中說身子虛要好好補養,我怕有什麼差池讓人告訴了元澈,沒想他就慌起來,元澈一脈單傳,也怪不得他會這樣在意。」說著向申媽媽使了眼色。
  
  申媽媽奉了熱茶給信親王。
  
  信親王面色不虞,「婦孺之事怎麼能和政事相比?」
  
  周老夫人低聲道:「都是因年輕,將來大了也就好了,還盼著王爺周旋,再說人也沒走出府門幾步,這……也不算是……」
  
  信親王放下手裡的茶,彷彿十分生氣,「婦人之見。」說著不欲在留下。
  
  周老夫人忙起身送出門。
  
  信親王走了,周老夫人看向申媽媽。
  
  申媽媽道:「保胎的藥已經備好了,郡王妃那邊的媽媽自己熬呢,」說著頓了頓,「若是外面發現郡王妃沒有身孕,那今天的事……」老夫人再三詢問,郎中都說不是身孕,而是氣血凝結,症狀上和懷孕有幾分相似。
  
  不是懷孕,今天的事就大了,兩口子連宗室族長也敢算計。
  
  申媽媽低聲道:「老夫人這樣周旋,只怕是也會受牽連。」
  
  周老夫人垂下眼睛,「胳膊折在袖子裡,我也是沒法子的事,再說若是瞞著他們怎麼能和我說實話。」
  
  申媽媽笑道:「奴婢怎麼沒想到這一層。」
  
  周老夫人帶著申媽媽去了第二進院子,院子裡快忙的手腳朝天,周老夫人是過來人,吩咐申媽媽幫襯著,不消片刻大家都安穩下來。
  
  鞏媽媽帶著婆子將小廚房裡孕婦禁食的,諸如生薑、兔、羊、雞鴨肉等都拿出去。
  
  周老夫人道:「大廚房也別留著,我平日裡也不吃什麼,混在一起萬一拿錯了可不是小事。」
  
  安排妥當,周老夫人又囑咐琳怡,「好好養著,你這是頭一胎大意不得。」
  
  琳怡頜首看向床邊的周十九。
  
  周十九緊緊握著琳怡的手,用錦被遮蓋著,任她怎麼掙扎都不放開。
  
  周老夫人離開,周十九才起身相送,片刻功夫又折回來,坐在床邊去拉琳怡的手,琳怡早已經將手縮放在肚子上,周十九想去拉想起琳怡懷著身孕又將手縮回來,「元元,你別走好不好?」
  
  外面突然起了風,將窗子一下子刮開,洶湧地灌進屋子,橘紅幾個嚇了一跳忙去關窗,琳怡覺得鼻尖一軟被周十九摟在懷裡。
  
  橘紅幾個將窗子拴好,全都退了下去。
  
  鞏媽媽想端藥進屋,看到這種情形也將藥遞還給婆子,親手關好了門。
  
  耳邊聽得周十九的心臟噗通,噗通跳個不停,琳怡伸手去推,周十九輕聲道:「別,別……小心傷到孩子。」
  
  這樣急著趕出來,原來是因她懷孕了,這樣的喜事偏在這時候得知,她感覺不到什麼喜悅之情。
  
  琳怡道:「我的孩子,我會顧及。」
  
  周十九的手一緊將琳怡圈的更緊,修長的手指硬拉上琳怡的,掌心有了層薄汗,「元元這話像是將我排除在外,元元收拾包裹回娘家,是不要我了嗎?」
  
  琳怡微微吞嚥,胸口像嗆了風一般,不知怎麼的有些難受,「是我沒說清楚,我哪裡敢這時候拿性子,郡王爺既然這樣說,我也說個明白,我是趕在信親王在府裡的時候回娘家,好讓人知曉,郡王爺是被我娘家牽連,我這時候回去也是為了勸父親不要再諫言,只有郡王爺沒事,將來我父親萬一下了大獄,郡王爺也能周旋。若是我父親不能幫忙,對於康郡王府來說,我娘家也就無用了。」
  
  周十九的呼吸彷彿一滯,「元元覺得我將廣平侯府利用完就會丟開。」
  
  琳怡搖頭,「不是,不是針對廣平侯府,郡王爺從小長在叔嬸家已經習慣了為己籌謀,凡事要將自己立於不敗之地,我父親不同,他過於耿直,容易衝動,說不得哪日就會牽連郡王爺,我比誰都清楚,作為一個出嫁的女兒不可能顧全娘家一輩子,可是……我又不能放棄父親不管,」失去過一次就不想再失去一次,「郡王爺有抱負,將來也必定會換來好的前程,偏我整日被親情牽絆,即便是為了這門親事,你幫我娘家一次兩次,將來終究會嫌棄是個拖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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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0 17:47:1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六十七章 愛恨
  
  周十九沒有放開琳怡,「你是說……我總是利益為先,連誰都不會顧及,你是這樣看我?」
  
  琳怡道:「男人的前程本就重要,就像祖母說的,父親整日裡與言官為伍何嘗不是圖的名聲。我是想要父親明哲保身。我是婦人不懂得那些政事,只是盼著父親能脫身,郡王爺也一樣,郡王爺和幕僚已經商量出了法子,父親那邊還在刀刃上。」
  
  周十九笑聲極輕,「你盼著娘家能平安,任何人都會如此,哪個會將自己的親人不管不顧?所以你不能捨棄家人,就要捨棄我。」說著一頓,呼吸悠長,目光閃動,「你是我算計來的,沒有辦法才委身嫁給我,其實你不喜歡我給你的生活,在我身邊就是勾心鬥角,處處算計,我知道你不喜歡,但是我就是不能放手。」周十九鬆開琳怡些,低下頭看她,眼角的笑容有些顫抖,「無論什麼時候,我都要你在我身邊。」
  
  周十九臉上僵硬的笑容,低頭看她,呼吸彷彿也屏住了一般,心跳卻被平日裡都要快。不知怎麼的酸澀的氣息一下子衝進她鼻子。
  
  周十九重新將琳怡抱在懷裡,「我會處理好的,岳父一定不會有事,幕僚是說要科道身先士卒,我覺得不失是個好法子,岳父這時候能從科道位置上退下來,將來無論朝廷發生什麼事,都不會再牽扯岳父。」
  
  琳怡詫異地看向周十九。
  
  周十九伸出手去抿琳怡的鬢角,「現在全了岳父的好名聲豈不是更好?元元不就是這樣想的,所以才讓岳父等到宗室營將每年開粥鋪的銀錢用作建造金塔的時候再諫言。」
  
  原來周十九都知道了,她無論做什麼事都逃不開他的眼睛。
  
  「你如果能信我,就都交給我來做,你只要養好身子,生下一大群孩子,等我老瞭解甲歸田,我們全家人一起享天倫之樂。你要好好的,將來才能照顧我,你幫我穿衣做飯,我幫你畫眉上妝。恩恩愛愛過一輩子,將來老了,生同衾死同穴,這樣一來只要享歡樂不必訴離傷。」
  
  周十九將手臂繞過來,摟住琳怡的後背,臉頰輕貼在琳怡,他的呼吸有些沉悶。「我算計岳父沒錯,我算計最多的就是這門親事,現在我真的希望廣平侯府能平穩,將來不論發生什麼事都是你的依靠。」
  
  周十九的手下滑落在琳怡小腹上,「男人除了有抱負,還期望能紅袍加身娶心儀的女子,假以時日因兒孫滿堂蓄起鬍鬚。枕邊人若無愛意,何需求來。元元。無論何時都不要怕我,」周十九哽聲呢喃,「你是我的妻。我永遠都會站在你前面,你要相信,我只會為你遮風擋雨,斷不會負你,你只要相信我,相信我。」
  
  琳怡聽著這些話,不知怎麼的眼淚不停地流下來,怎麼也止不住似的,周十九伸手來拭,琳怡的手抵在周十九胸口。只覺得手背一暖,一滴淚落在上面,琳怡詫異地抬起頭來,周十九依舊笑容如春風,只是眼睛裡似是潮濕。
  
  如果不喜歡一個人,不會對他諸多要求。就像林正青。她以為前世死於大火之中,這一世卻能對林正青視而不見,可當她知曉因周十九而死,她就沒法平靜下來,忍不住心裡戰慄,她從來沒想過,到底是因為什麼?只因為周十九是她的枕邊人?
  
  琳怡靠在周十九溫暖的懷抱裡,那熟悉的味道讓人心安,也許真的應該相呴以濕,相濡以沫,可是閉上眼睛真的能讓從前的事都變成過眼雲煙?
  
  琳怡忽然皺起眉頭來,她靠著的懷抱頓時繃緊。
  
  周十九道:「怎麼了?」
  
  琳怡搖搖頭,「肚子有些疼。」
  
  周十九手臂用力將琳怡放下來,「我去請姻先生。」
  
  琳怡道:「姻先生出城去了,」將姻語秋送來的信函都說了一遍,「張先生去了熱河,」說著頓了頓,「現在又不疼了,只是一陣子。」
  
  周十九目光閃爍,一瞬不瞬地看著琳怡。
  
  琳怡不是故意要說張風子為了姻先生能去熱河,可是接到信她也的確心生羨慕。
  
  「還是請御醫來。」周十九給琳怡壓上被角,就出門吩咐。
  
  琳怡頓時又覺得小腹一陣抽疼,這幾日就覺得腰腹沉甸甸的,她以為是要來月事,沒想到郎中會診出有孕,若真的有孕,之前見紅會不會是胎氣不穩,琳怡心裡一慌起身就要去套間裡。
  
  才穿上鞋才走進暖閣,看到胡桃還看著兩個包裹,正要吩咐胡桃周十九就忙趕過來,一把抱住琳怡,「還要去哪兒?」
  
  這幾日周十九見到她就會緊緊拉住她不放,琳怡心裡一暖,低下頭,「我去更衣。」
  
  「我陪你一起。」
  
  琳怡臉上羞臊,「不行。」
  
  周十九道:「怕什麼,我們是夫妻……」
  
  夫妻就能一起出恭?
  
  琳怡拉開周十九的手臂轉身去套間,周十九又跟了上去,「萬一……別慌張……我已經遞帖子請御醫,我們還年輕……你放心,武將身體好,年過八旬還能生子,我們還有六十年,能生一大堆孩子。」
  
  難得今天能聽周十九說這樣一大堆話。
  
  琳怡去套間脫下衣服來看,沒有在褲子上看到血跡,她長長地鬆了口氣。
  
  從套間裡出來淨了手,鞏媽媽將保胎藥送上來給琳怡,「奴婢親手抓的藥,親手熬的,郡王妃放心喝。」
  
  琳怡道:「是郎中開的?」
  
  鞏媽媽頜首,「奴婢再三看了,只是保胎藥。」
  
  黑漆漆的藥有些微苦,鞏媽媽又送來糖漬的梅子,琳怡搖了搖手,「也不是太苦,用不著。」
  
  鞏媽媽笑容可掬,「現在就要著手尋奶媽了。」
  
  周十九問鞏媽媽,「有沒有實靠的人選?」
  
  鞏媽媽想起遠房的親戚,「也是才懷上,正好對合郡王妃的日子。」
  
  好像身邊的人都很緊張,只有她自己沒有任何感覺,都說為人母會不一樣,琳怡將手放在小腹上,真的已經有了孩子?熱熱的藥讓琳怡覺得週身都暖暖的,聽著鞏媽媽和周十九說話的聲音,琳怡靠在軟榻上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這一覺好像只是閉了下眼睛,再睜開的時候屋子裡已經點了燈,周十九坐在軟榻旁的錦杌上正看著她。
  
  琳怡坐起來,「我怎麼就睡著了,」說著微微一頓,「御醫來過沒有?」
  
  周十九搖搖頭,「我們家常來的兩位御醫在宮中,宮中一位娘娘胎位不正,御醫寸步不離地侍奉左右。」
  
  不止是在宮中奉職,現在太醫院本就忙的不可開交,能找到御醫已是不易,更何況尋金科聖手,現在周十九禁足在家,只能讓下人拿帖子去請,自然不會特別的方便,「已經吃了保胎藥,不用著急。」
  
  琳怡目光落在周十九手裡一摞書稿上,是她抄的醫書。
  
  「元元也學過醫理,什麼是脈如珠滾玉盤之狀?足少陰脈又在哪裡?」說著伸手去摸琳怡的腳,又要順著衣裙去摸小腹,「有沒有覺得哪裡冷?書上寫腰酸腹痛,小腹下墜可食阿膠。」
  
  周十九這樣一說,琳怡倒想起來,倒真有可能是血虧之症,「家裡有阿膠,讓鞏媽媽拿來給我吃一些,阿膠是有益無害的。」
  
  鞏媽媽將阿膠拿來服侍琳怡吃了。
  
  琳怡就要起身,鞏媽媽忙道:「使不得,使不得,郎中說要靜養,郡王妃有覺得身上難受,可不能再下地了,一會兒廚房還送湯來,郡王妃這幾日就盡量養著吧!」
  
  鞏媽媽這樣板著臉一通阻攔,要將人駭出一身汗來,琳怡看向周十九,周十九伸手將地上的鞋拿開遞給橘紅,然後抬起眼睛看她,就算提著鞋眉宇間也有幾分從容安寧。
  
  就算說教沒用,沒了鞋子她總不能赤腳走路,可躺在床上休息是好的,若是天天這樣,任誰都會覺得不舒服。
  
  等到鞏媽媽帶著丫鬟退下去,周十九坐下挽起她的手,「躺累了,我陪著你說話。」
  
  說什麼?周十九現在雖然在家,也不是沒有事,前院的幕僚大約都急得跳腳了,信親王氣沖沖地離府,不知道又會有什麼罪名壓下來,多虧了她這時候懷了孩子,否則也找不到更好的借口。
  
  周十九將琳怡抱在懷裡,微笑道:「院中騎竹馬,樹下分櫻桃……嗯……這些我們都錯過了,現在趁著月黑風高,我們榻上論時政,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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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0 17:47:3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六十八章 相依(上)
  
  熱河的疫情有控制不住的態勢,為此死傷了不少百姓,不少富戶逃出來卻半路上又被官兵攔了回去。政局又亂成一團,周十九被禁足在家倒是換來了康郡王府的片刻安寧。
  
  琳怡在炕上做針線,周十九在另一邊的炕桌上看書,鞏媽媽來回穿梭著送東西,臉上滿是笑意。
  
  琳怡看了姻語秋先生的書信。
  
  周十九道:「姻先生怎麼說?」
  
  姻先生當然是恭喜她,另外囑咐她要多多歇著,食些孕婦可用的溫補藥物讓身子好起來,琳怡道:「姻先生不能回城,不過正好有相熟的金科聖手,明日就進府為我診治。」
  
  周十九望著琳怡,「做了好一會兒針線,要不要再睡一會兒?」
  
  琳怡搖頭,一個人哪來的那麼多覺。不知道是不是保胎藥的關係,她這幾日睡的格外多,身上也很舒坦,只是還有隱隱的腰疼,就因這個鞏媽媽湯湯水水不間斷地送進來,每次她去更衣,外面嬤嬤都守著生怕有什麼不好的消息。
  
  廣平侯府那邊聽到了消息,長房老太太不放心,交代白媽媽來康郡王府幫襯著照應,白媽媽和鞏媽媽想要將內室徹底清理一遍,免得屋子裡還有有傷胎氣的東西,琳怡覺得不用麻煩,不過是幾間屋子都放了什麼她心裡再清楚不過。
  
  周十九卻十分贊成讓人將東暖閣收拾出來,先將琳怡抱了過去。白媽媽、鞏媽媽帶著丫鬟將她床邊放的香囊都換掉了,看到側室裡有個小丫鬟裝香爐放在套間。鞏媽媽還板著臉訓斥了一番,當下就將小丫鬟訓哭了。
  
  要是不將孩子順利生下來,還真的沒法向家中長輩交代。
  
  小蕭氏那邊急得不行,在家裡走來走去。一時想起蕭氏生養琳怡和衡哥時的艱難,又想及娘家的姐妹也有小產、滑胎的事,在長房老太太耳邊吞吞吐吐要去求神拜佛。被長房老太太板著臉訓斥了一番,「還沒怎麼樣,你這個做長輩的先把魂嚇掉了,怎麼不想點好事,琳怡定能順利生下世子。」
  
  小蕭氏這才不再絮叨。
  
  長房老太太道:「我現在這把年紀只要能還能抱上幾個曾孫就是賺到了,你也不用費事求佛,就將我屋裡這些年行善寺裡給的佛經拿來發出去。」
  
  小蕭氏應下來跟著聽竹去取佛經。
  
  等到白媽媽從康郡王府趕回來。就和長房老太太細細回稟,「郡王妃的氣色有些不好,不過這幾日倒是睡的好了,郡王爺也在身邊陪著,奴婢過去的時候看到兩口子正說笑呢。」
  
  長房老太太鬆口氣。「這兩個孩子到今日不容易,我還怕因此起隔閡,」說著感歎琳怡肚子裡的孩子,「這孩子也來得及時,有了孩子兩個人感情會更好。」
  
  白媽媽低聲道:「鞏媽媽說,郡王妃有些見紅,現在姻先生又因時疫被送出了京,太醫院裡現在也沒有金科上的聖手。」
  
  長房老太太皺起眉頭,「怎麼都趕在一起了。」
  
  「說的是。」白媽媽道,「現在郎中本就難尋,郡王爺又被禁足在家,諸多不便。」
  
  長房老太太又問,「是哪個郎中診出的喜脈?」
  
  白媽媽道:「是從前給郡王府裡診過脈的郎中,這次本是叫去開時疫的藥劑。誤打誤撞就給郡王妃診出了喜脈,」說著又將琳怡要回娘家,康郡王追出門的事說了,「多虧這個孩子解圍,要不然宗人府還不知道要怎麼責難郡王爺。」
  
  長房老太太微微皺起眉頭,「郎中診脈怎麼沒在琳怡跟前說喜脈,而是去了周老夫人那裡才提起?」
  
  白媽媽搖頭,「郡王妃也覺得奇怪的,不過有些人家也是這樣,郎中先稟告家里長輩,長輩再來安排。」
  
  長房老太太靠在迎枕上仔細思量,「琳怡也通些醫理,她怎麼說?」
  
  「郡王妃的月事才遲了沒幾日,並不好診,再說又沒有害喜的症狀,只是畏寒疲倦,原本御醫來過也說要好生補養,郡王妃也就沒有多想,以為腰酸腹痛就是要來月事了,」白媽媽將鞏媽媽前幾日囑咐她不要和長房老太太提起的話說了,「鞏媽媽這樣經過事的都不能確定。」
  
  「後來還是郎中說是懷孕之後又有了血虛的症狀才會如此,並不是要來月事。郡王爺翻了醫書又給郡王妃來看,郡王妃才覺得腰酸真是血虛引起的。」
  
  懷孕血虛的腰酸,而不是要來月事,長房老太太道:「診出喜脈的郎中可是見長於千金科?」
  
  白媽媽道:「說是十分懂得一些。不過在外沒有很大聲名。」
  
  長房老太太的心又被提起來,周老夫人慣會幹那些偷偷摸摸的事,誰知道她安的什麼心,「還是早點找到千金科的郎中來看看才好。」
  
  白媽媽不明白這裡的意思,上前接了美人拳給老夫人捶腿,「依奴婢看,不如等一等,過幾日興許胎位穩了,郡王妃也害喜了,也就順理成章 ……」
  
  長房老太太看了一眼白媽媽,「你哪裡知道這裡面的厲害,郡王爺被禁足在先,出來追琳怡在後,琳怡有身孕無可厚非,若是沒有身孕會怎麼樣?最近侯爺在科道上不安生,郡王爺也沒有出手幫忙,琳怡鬧出懷孕來,就像是威脅郡王爺要幫襯我們家。」
  
  白媽媽驚訝地睜大眼睛,「這……這也不是郡王妃……」
  
  長房老太太冷笑一聲,「誰能堵住悠悠眾口。若果然是如此,周老夫人還真會見縫插針。」
  
  白媽媽一下子怔愣在那裡,「前幾個月誰能說的好呢,這喜脈本就不好診,要麼怎麼出了三個月胎氣穩定了才會說出來,其中也是怕有誤診。」
  
  長房老太太道:「讓琳怡安心將養,無論什麼時候娘家這邊都是她的依靠,」說著頓了頓,「我就算豁出老命,也要護著她。」
  
  小蕭氏正好取佛經回來聽得後半句眼淚在眼睛裡打轉,「母親放心吧,明日我多送些補養身子的,我懷八姐兒的時候也是頭暈眼花,就是吃那些才好起來。」
  
  長房老太太頜首,「也好,過去了多說些寬慰她的話。」娘家人避開倒像是裡面有什麼蹊蹺。
  
  長房老太太擔心康郡王府,廣平侯府也好不到哪裡去,陳允遠每天出門小蕭氏都要在垂花門張望半天,生怕片刻間就能有災禍落下來似的。朝廷越是不理御史的奏折,科道鬧的越是厲害,幾位老大人好像終於找到了報國的機會,白日裡慷慨激昂,晚上憤寫萬言書。
  
  常光文的案子斷下來,即將在秋後處斬,眼見就沒有了更改的時間。因常光文提出土地改革牽連的顯貴鬆了口氣,跟著皇后娘娘失德的傳言倒是愈演愈烈。
  
  陳允遠回來道:「這兩件事明著就是牽連在一起的,五王爺給顯貴爭了好處,顯貴自然要回報他,尤其是封疆大吏,就算是在西北的董家,這些年不知圈買了多少土地,萬一真的改了人丁稅成土地稅,看他們還能這般自在。」真正讓五王爺一黨得勢,將來還不知道會如何,大周朝就沒有敢言的言官、御史。
  
  長房老太太道:「除了科道,地方官有沒有替常光文說話的折子進京?」
  
  陳允遠頜首,「有是有,不過不多罷了,常光文一死,那些貪官污吏就更加逍遙自在,日後就再也沒有人敢為百姓謀福。」
  
  可是常光文不得不死,想要扳倒皇后娘娘,常光文是身先士卒。
  
  長房老太太看著陳允遠,「時機沒到,還要再忍忍,千萬不可輕舉妄動。如今姑爺都被這件事牽連,你要顧著兩府的安危。」
  
  陳允遠想起這個就不敢毛躁,「都是按照郡王爺說的,兒子一直等機會,幸虧京中顯貴施米在常光文問斬之前,若是運氣好說不得還能將常光文救回來。」
  
  長房老太太歎氣,但願如此,千般算計還要看老天能不能作美。
  
  ……
  
  宗室營很快知曉康郡王妃懷孕的消息,這還有賴於信親王怒氣沖沖地回府大肆宣揚。琳怡先迎來蔣氏,蔣氏站在門口半天聽到康郡王去了書房,這才進去內室看琳怡。
  
  蔣氏拉起琳怡的手,仔細端詳琳怡,「我看氣色好多了,前幾日才真的憔悴。」
  
  好吃好喝的供著,什麼活兒都不讓幹,整日就是躺在床上,如今周十九也不用上衙,兩個人睡到卯時中才起身。
  
  蔣氏很是羨慕,「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我能如此,不用早早起床。」
  
  都說睡到天亮是最舒服的,其實真的躺下來就覺得渾身難受,尤其是已經習慣早起,到了時辰就算婆子不來敲門也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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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0 17:47:4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六十九章 相依(中)
  
  琳怡笑道:「還是不要躺著養胎的好。」
  
  蔣氏讓人將小檀木牡丹花箱子拿過來,裡面都是些綾錦、綢緞等物,還有石榴箋紙、子孫昌盛銀錁錠,「我知道你不缺,家里長輩還是讓我送來,圖個吉利,沒過三個月大家就都知曉了,你將這些放在床下也算壓壓福,沖衝她們的爛嘴舌。」
  
  琳怡聽著就失笑。
  
  蔣氏道:「我在宗室營聽說有人要來看你,你心裡有個數。」
  
  意料之中,周老夫人對她懷孕那麼關切定是有所籌謀,這些日子她也休養過來,正好看看她們要做什麼。
  
  兩個人說著話,鞏媽媽道:「郎中來了。」
  
  琳怡道:「今天從外面請的千金科的郎中。」
  
  蔣氏不明白,「不是已經請郎中瞧過了?」
  
  府中郎中並不善千金科,周十九聽說她懷孕了,沒及多想,現在仔細思量那郎中也太鬼祟。
  
  琳怡道:「是姻先生認識的郎中,來看看也放心。」
  
  蔣氏聽了頜首,見左右沒人就低聲道:「知不知道宮裡的消息?」
  
  琳怡搖頭,「郡王爺現在在家中,我們府上的人都很少出門。」任誰府上站了官兵,府裡的人都會小心謹慎,更何況周十九這些時日一心一意在家賦閒,不要說客人,幕僚都很少見了。
  
  蔣氏道:「二王爺上奏折了,聽說被扣在養心殿,現在還沒有發下來,奏折裡都議了什麼誰也不知曉。這幾日二王府也是冷冷清清,我也是在宗室營打聽出來的。」
  
  這些事大約是五王爺一黨放出的消息,壓低二王爺免得下面的臣工還有支持二王爺為儲君。
  
  看來五王爺對儲君之位已經十拿九穩。
  
  琳怡和蔣氏說了會兒話,外面就有人道:「信親王妃、敬郡王妃和幾位王妃來了。」
  
  屋子裡一下子熱鬧起來。琳怡要起身相迎卻被周老夫人拉著坐下,「你好好養身子,都是自己宗族的長輩。是擔心你才過來看你。」
  
  說是擔心她,不過是來看她是不是真的懷了身孕,這樣宗人府也好定周十九的罪過。
  
  男人們都在前院說話,女眷們看了眼琳怡就去了周老夫人房裡,只有蔣氏陪著琳怡坐著。
  
  琳怡鎮定地和蔣氏說話,只當沒有發覺有什麼異常。
  
  一會兒功夫,鞏媽媽打聽出消息。「宗室營那邊請了郎中過來,要給郡王妃把脈。」
  
  琳怡點頭,吩咐橘紅將屏風擺出來,又落下帳子。
  
  蔣氏皺起眉頭,「誰知道她們請的什麼人。」
  
  長輩都聚在這裡。不管請的什麼郎中都要見了。
  
  蔣氏目光中透著擔憂,想了想就坐在屏風後陪著琳怡。
  
  白芍又來道:「郎中已經進府了。」
  
  琳怡還沒說話,蔣氏就道:「這是哪一出,難不成還怕懷孕是假的不成?還要讓郎中來驗。」
  
  琳怡靠上迎枕問蔣氏,「外面可有什麼傳言?有沒有說起我娘家?」
  
  蔣氏有些為難,琳怡這樣問起她又不好不說,「說科道鬧的歡,廣平侯結黨營私,康郡王府和廣平侯陳家是姻親。現在宗室營人人謹小慎微,都怕被拉下水。」
  
  琳怡露出抹笑容,沒想到她娘家還這樣有本事,能將宗室營拉下水。無非是宗室營想將二王爺和結黨營私連在一起罷了。
  
  說著話郎中隔著帳子來診脈,大約一盞茶的功夫郎中診完了躬身出去。
  
  白芍忙跟過去。
  
  郎中要去第三進院子回周老夫人,蔣氏起身道:「我也去聽聽。」
  
  等蔣氏出門。鞏媽媽躬身道:「郡王妃好生歇著,想必也沒什麼事。」
  
  那郎中頭也不敢抬,話更不肯說半句,診脈的時候多有猶豫,出門又匆匆忙忙,想必也不敢確定,這樣的人就算他說出天花來她也不會相信,不過旁人就未必了。琳怡安然一笑,她就等著她們前來問罪。
  
  過了好久,白芍才回來,琳怡沒等白芍說話就起身,「怎麼樣?」
  
  白芍道:「那郎中什麼都沒說。」
  
  什麼都沒說?信親王妃能這樣帶人過來,就是已經安排好了,怎麼關鍵時刻郎中卻不說話了。
  
  琳怡看向白芍。
  
  白芍道:「郎中進了第三進院子才要開口,郡王爺就問他平日裡都在哪府裡供職,擅長什麼病症。那郎中就說給宗室營裡許多女眷診治,郡王爺又問郎中可會讓人起死回生。」
  
  琳怡聽得出神。
  
  「那郎中說不會。郡王爺就說,那診治時可要當心,若是有個差池不能起死回生就要以命抵命。郎中愣在那裡,郡王爺就催促郎中說郡王妃的情形,那郎中說郡王妃的脈象,郡王爺跟著就翻起手裡的醫書來。那郎中看著郡王爺如此,反而不說話了。」
  
  原來周十九翻醫書是因這個,人都說有所準備才能立於不敗之地,今日之事周十九全都猜到了,周十九就是要逼得郎中說不出話來。
  
  ……
  
  屋子裡郎中雙腿忍不住發抖,信親王妃臉色也變了,皺起眉頭問,「到底是怎麼回事?康郡王妃的脈象到底如何?」
  
  那郎中躬身道:「小的……也不能確定……縱是有孕也月份太小。」
  
  信親王妃皺起眉頭,「這是怎麼說的?我聽王爺說家裡郎中十分肯定,王爺還因此做借口周旋。」
  
  周十九抬起眉眼看信親王妃,「伯母今日來府裡是因琳怡的身孕,還是侄兒違反法紀之事。」
  
  信親王妃一怔。
  
  周老夫人忙在一旁替周十九遮掩,「這孩子,也是太著急,怎麼能……」
  
  信親王妃道:「若不是為了你們的事我也不跑這一趟,雖說王爺管著宗人府,也要顧著大周朝的律法,我聽說那日是因琳怡的身孕,若是這樣也就好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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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0 17:48:1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七十章 相依(下)
  
  周十九眼神安寂,彷彿已經被信親王妃說動了。
  
  年紀輕輕哪裡能不在乎前程,誰家男人在官場上犯了事,不是女眷來頂禍。更別說宗室營,信親王妃歎氣,進一步道:「你們還年紀小,不懂事,可也要顧著些,不能胡來,就說這次……讓王爺也很難辦。」
  
  周十九臉上忽然帶了抹平日般安然的笑容,「朝廷裡雖說暫時免了我的職,卻還沒有查證清楚,將來我定會得以昭雪,我的罪案和琳怡身孕有什麼干係?無論琳怡是不是懷孕,我今日也是這種結果,就算是侄兒再窩囊,也不會將過錯推給妻房。」
  
  周十九說著隨意看了一眼郎中,目光中看似溫和,卻讓郎中渾身顫抖幾乎站立不住。
  
  周十九道:「琳怡身子虛弱需要靜養,這個不知從哪裡來的東西,在一旁支支吾吾胡言亂語,所以侄兒才問他,都在哪府請過脈,是不是因侄兒官階太小,又被禁足在家,才敢這樣放肆,現在侄兒好歹還在府裡,若是真的下了大獄又該如何?」
  
  那郎中嚇極了,哆哆嗦嗦還想辯解。
  
  周十九站起身,揚起嘴唇,臉上的笑容更深些,「再怎麼樣,侄兒也是宗室血脈、朝廷命官,在朝堂上被人陷害,回到家中連妻兒也護不住,才真的丟了宗室的臉面。」
  
  周十九聲音溫和,卻讓信親王妃臉色變得鐵青,明著罵郎中,實有所指。
  
  周十九看向周老夫人,「二嫂也是今年因琳怡進門沖喜才能懷上身孕,琳怡比起二嫂的年紀還年輕不少,將來我們定會開枝散葉,兒孫滿堂,長輩們也不要太擔憂。」
  
  不軟不硬的頂撞,讓人挑不出錯漏來,信親王妃不由自主地攥起手帕。「如此一來還是我們太操心了。年輕人有他們的想法和作為。」
  
  周十九接著一揖拜下去,「我的事還請伯父、伯母幫忙周旋,現下宗室營都要仰仗伯父、伯母,我大哥的事若不是有伯母幫忙周旋,今日早就判了罪刑,還請伯父、伯母也疼侄兒。替侄兒說些話。」
  
  周老夫人沒想到周元澈會將周元景的事拿出來說。
  
  信親王妃道:「你大哥那是家事,兩口子不小心釀成大禍,你這不同,那是牽扯了朝廷大事。我哪裡能插上話呢。」說完抬起頭來,看到周元澈眼睛中如沐春風的笑容。
  
  殺妻能說成是家事,如今琳怡懷孕就能扯到政事上去,還真是一碗水端平了。
  
  信親王妃只覺得嗓子一緊,胸口頓時火燒火燎。
  
  周老夫人也皺起眉頭。
  
  旁邊的敬郡王妃見信親王妃不好施展,就笑道:「郡王爺很真是護著琳怡,生怕琳怡受委屈。」
  
  「嫂子只是什麼意思。」周十九收起笑容,目光爍爍,「我哥哥不曾護著嫂子嗎?」
  
  周十九才說完話,鞏媽媽帶著丫鬟進來道:「郡王妃讓奴婢們送棗糕過來。」
  
  一盤棗糕擺在敬郡王妃眼皮底下,敬郡王妃臉色忽青忽白,緊緊閉著嘴唇再也不說話。
  
  周十九道:「有講究說前三個月不可傳喜,還請伯母、嫂嫂幫忙莫要傳出去,否則胎氣有變可真是大事了。」
  
  信親王妃看著周老夫人冷笑,這樣說來如果琳怡的喜脈變了還是她們沖的。
  
  信親王妃坐不住了。和周老夫人說了些話就起身告辭,前院男人們聽不到內宅的消息,也起身告辭,敬郡王妃先去了垂花門準備車馬,讓人將話傳給敬郡王,一會兒功夫敬郡王匆匆忙忙趕過來。
  
  敬郡王妃又驚又駭,「康郡王可能知曉我們買棗林的事了,我出面買棗林可是為了這個家……真的鬧出來可怎麼得了。」
  
  敬郡王瞪圓了眼睛,立即又冷笑道:「我們是正當買地怕什麼?他現在也是泥菩薩過河。掀不起多大波浪。」
  
  敬郡王妃一下抬起頭。「怎麼不敢?他不敢就不會這樣說。他從來不顧兄弟情誼,宗室爭地他從來都是向著旁人。為了葛家、陳家將大伯夫妻逼迫的走投無路,現在拿了我們的把柄,定不會干休。」
  
  敬郡王被說的火冒三丈,咬牙切齒,「不知好歹的東西,讓他去查,也要等他能從府裡出來。」
  
  敬郡王妃冷笑道:「我就不明白,大家都是宗室,本來是坐一條船,康郡王怎麼偏要與大家為難。」
  
  敬郡王捏緊手指,「他也該知道什麼是害怕。」說完越過敬郡王妃,向前走過月亮門,叫來下人,「康郡王在哪裡?」
  
  敬郡王找到周十九,鐵青著臉走過去。
  
  周十九請敬郡王去書房。
  
  消息送到琳怡屋裡。
  
  鞏媽媽道:「敬郡王氣勢洶洶的找過來,書房門緊關著也不知道在說什麼。」
  
  是敬郡王妃買了一千畝果園的事,敬郡王對付葛家看似是為了哥哥,其實是利用哥哥造聲勢,趁機得利,葛慶生生死未卜之時,敬郡王妃使人悄悄買下了京郊的果園,葛家的事鬧出來,敬郡王哥哥夫妻擔了罪名,敬郡王一家倒是置身事外。
  
  這事宣揚出去,不要說宗室營炸了鍋,敬郡王兄弟之間恐也難以交代。敬郡王有時間在康郡王府看熱鬧,還不如想想自家的事,現在趁著信親王和信親王妃在,那千畝果園也該讓大家都知曉。
  
  正想著,白芍匆忙進門道:「敬郡王妃過來了。」
  
  白芍話音剛落,蔣氏就撩開簾子道:「快讓人出去攔著,敬郡王妃到第二進院子了,我看來者不善。」
  
  鞏媽媽聽了話忙叫了婆子去攔著,外面的婆子向敬郡王妃道:「我們郡王妃已經歇下了。」
  
  敬郡王妃抬眼就看到簾後蔣氏的青緞繡鞋,想起蔣氏剛才在她面前眉目飛揚說的話,「敬郡王妃如今可是大戶,趕明兒年景不好,我們就要仰仗敬郡王府。」
  
  緊接著琳怡身邊的媽媽就來和她要棗,「京城最好的棗子都在郡王妃手裡,我們郡王妃想問敬郡王妃要一些。」
  
  敬郡王妃立時氣得七竅生煙,蔣氏不知和琳怡偷偷摸摸嘀咕了什麼,她倒要向琳怡問問清楚,什麼叫京城最好的棗子都在她手上。琳怡這是在要挾她。還是要來分一杯羹。
  
  敬郡王妃向前一走。一下子就撞到蔣氏懷裡,蔣氏嚇了一跳,「嫂子息怒,這是怎麼了,都是自家人什麼話不能好好說,嫂子只要好言好語說著。琳怡不是小氣的人,定會為嫂子遮掩,嫂子省了不少的事,只需謝謝琳怡也就是了。當家主母哪個不要為爺們低頭。俗話說得好,妻賢夫禍少,我就當個鋸嘴的葫蘆,到外面絕不會胡亂說。」
  
  妻賢夫禍少。這是在威脅她,敬郡王妃冷笑,琳怡威脅她,她還要千恩萬謝不成?葛慶生沒有死。任葛家、陳家再怎麼鬧騰也是徒勞,再說還有大伯一家首當其衝,什麼時候能牽連到他們,蔣氏在這裡胡亂傳話,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她今日定要和琳怡說清楚,免得琳怡真以為捏住了她的把柄。
  
  蔣氏左攔右擋,看著敬郡王妃的目光中帶了幾分嘲弄,更讓敬郡王妃火氣大漲。
  
  旁邊的婆子更來動手動腳攙扶敬郡王妃。那婆子粗手粗腳手不小心拉到敬郡王妃的手,敬郡王妃頓時感覺如同被樹皮劃過一般,偏生婆子那手說什麼也不肯放,敬郡王妃用足了力氣將那婆子甩到一旁,婆子頓時撞壞了旁邊的瓷瓶。
  
  稀里嘩啦的聲響傳來,多寶閣上一套瓷器也跟著掉在地上。
  
  蔣氏嚇得臉色蒼白忙躲到一旁。
  
  屋子裡傳來琳怡虛弱的聲音,「這是怎麼了。」
  
  鞏媽媽看到婆子倒在一旁頭上也被撞破了,立即道:「郡王妃,奴婢們做錯了什麼您說話。我們郡王妃才懷了身孕要好好靜養。您這樣可讓我們怎麼辦呢?」說著屋子裡的小丫鬟都害怕地哭起來。
  
  敬郡王妃看到蔣氏畏縮的模樣,在看看滿屋裡的小丫鬟被嚇得瑟瑟發抖。她不過是來和琳怡說話,怎麼一下子弄成了這般,心中頓時一沉,只怕是著了琳怡和蔣氏的圈套。
  
  正說著話,橘紅出來道:「郡王妃肚子疼……怕是怕是……不好了……」
  
  蔣氏看向敬郡王妃,「嫂子,你明知琳怡懷孕,怎麼能進屋又打又鬧起來,如今真壞了胎氣,要如何交代?」
  
  敬郡王妃立即明白過來,這是要怪在她頭上,當下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去揪蔣氏,「你這黑了心的,合起伙來騙我,今兒你非要跟我去弄個明白。方才郎中有言在先,琳怡根本沒有懷孕,現在要謊做小產怪在我頭上。要害我,絕沒有那麼容易,咱們到長輩面前辨證明白,大家公議了才算清楚。」
  
  蔣氏被揪的釵嚲也落下來,髮髻頓時散了一半。
  
  這時已經沒有稟告了周老夫人,周老夫人和信親王妃趕過來,只見得蔣氏如同被抓掏了一般,披頭散髮,衣衫凌亂,面無血色,下人們跪了一地不停地叩頭,地上更是一片狼藉不知道到底打碎了多少家什。
  
  信親王妃頓時喊一聲,「玉如你這是做什麼。」
  
  敬郡王妃鬆開手,一臉無辜,「她們合起伙來害我,」說著期盼地看信親王妃,「您說說,琳怡是不是沒有懷孕?」郎中遮遮掩掩是被康郡王嚇住了,其實琳怡根本沒有身孕。
  
  信親王妃一怔。
  
  敬郡王妃道:「她們將我騙過來,就是要怪我將琳怡嚇得小產,我今兒就不信了,小產也要有肉塊掉下來,我就看著倒是來了月事,還是真的小產,」說著找郎中,「郎中呢?將郎中叫來辨和是非黑白,別在我身上掛人命債。」
  
  信親王妃皺起眉頭呵斥敬郡王妃,「住嘴,你以為這是在哪裡?」說是因為關切琳怡的身子才進府,沒想到真成了到府裡又罵又打,成了什麼?整個宗室營欺負康郡王夫妻?傳出去了她要怎麼交代?
  
  周老夫人和信親王妃進了屋,琳怡躺在軟榻上面如金紙。
  
  丫鬟擋好屏風,又放下幔帳,周十九帶了郎中進了屋。
  
  信親王妃抬頭一看,那郎中已經不是方才診脈的郎中,不由地抬起頭和周老夫人對視。
  
  郎中坐下來隔著絹子細診,半晌皺起眉頭。
  
  周老夫人忙問,「郡王妃的胎氣怎麼樣?」
  
  郎中起身道:「郡王妃氣血虛弱。恐是有胎漏之嫌。」
  
  那就是真的有孕了。信親王妃道:「先生快開藥方。說什麼也要將這胎保住。」
  
  郎中被請下去開方子,周老夫人安慰琳怡幾句,「放心,不會有事的。」
  
  信親王妃看一眼外面,說敬郡王妃,「玉如是直性子。你別放在心上,眼下養胎最要緊,」說著看向周十九,「怎麼不讓御醫進府診治?」
  
  周十九道:「宮中有娘娘生子。我遞了帖子,太醫院一直沒有派人過來。」
  
  信親王妃道:「琳怡情形凶險怎好不請御醫,」說著看向身邊的媽媽,「拿了府裡的帖子去請,怎麼也要請來千金科的程御醫。」
  
  琳怡看向周十九。信親王妃這是不肯相信郎中的話,才讓人去找御醫。
  
  周老夫人和信親王妃說了兩句話,帶著敬郡王妃和蔣氏出門。
  
  鞏媽媽帶著丫鬟也退下去。周十九坐在床邊拉起琳怡的手,笑著看琳怡,「元元,讓為夫抱一抱好不好?」
  
  是怕一會兒郎中來說實情她會害怕吧!
  
  郎中是姻語秋先生幫忙尋來的,剛才當中信親王妃的面卻不一定說的是實話,現在那些人走了,就要將郎中叫來仔細詢問一番。
  
  琳怡沒有拒絕周十九,周十九坐上炕,伸手將琳怡小心翼翼地抱起來。然後拉起琳怡的手。
  
  周十九的手大而暖和,寬闊的懷抱也讓她心安。折騰了這幾日,之前診脈的郎中神情閃爍,信親王妃帶來的郎中也是十分猶豫,姻語秋先生請來的千金科聖手不知道到底會怎麼說,她雖然敢於面對信親王妃、敬郡王妃,可是心裡不免猶疑,真的沒有懷孕該如何?雖然不至於害怕,但也會失望。
  
  那郎中進屋坐在錦杌上。鞏媽媽已經將琳怡的小日子和腰酸腹痛的情形說了。
  
  郎中就徑直開口問。「郡王妃喝了保胎藥可覺得腰酸腹痛好了些?」
  
  琳怡道:「是好了許多。」
  
  郎中接著道:「一直服藥直到三月可保無虞。」
  
  琳怡欣喜地看向周十九,就是說真的有孕了。
  
  郎中道:「郡王妃前幾日確實是陰血不足。血虛則沖任血少,胎失所養,而致胎動不安,應食養血益氣之藥,若服藥之後流血增多,則胎墮難留,應當去胎,反之,則需繼續安胎直到胎氣穩固。這種的情形,通常是開始胎脈極弱,難以發覺,待到發現之時未免已經來不及,郡王妃診的及時,吃了極好的保胎藥,才得以平安。」
  
  琳怡抬起頭看周十九,周十九的笑容慢慢擴大,如雲破月般,轉眼卻又恢復成平日的微笑。
  
  琳怡道:「這下真的要好好謝謝嬸娘。」否則她真的那樣回了廣平侯府,這孩子定然難保。
  
  郎中去開藥。
  
  周十九垂下頭來,在琳怡耳邊,「都怪我,若不是我元元也不會生氣。」
  
  琳怡忍不住一笑,「都是這孩子有福氣,還沒出生就這麼多人關心,嬸娘送來了保胎藥,信親王妃又送來郎中,如今連郡王爺都請不到的程御醫也要來府裡診脈,更有宗室營的長輩在府裡等著,生怕我孩兒有危險,我們何時被這樣關切過。」本來是壞事可一轉眼之間就成了好事。
  
  敬郡王妃雖然闖進門來,只要她不聞不問又怎麼會嚇到她。
  
  琳怡照郎中說的躺下來歇著,周十九去前院應付信親王和敬郡王。
  
  ……
  
  敬郡王妃被周老夫人房裡的熱氣一撲,臉上又紅又紫。琳怡真的懷了身孕,那她就是真的是故意來康郡王府大吵大鬧,屋子裡沒有了旁人,敬郡王妃拿著帕子哭起來,「不是我要鬧,是我真的被她們騙了啊,」說著指向蔣氏,「你說,你說,你怎麼和我說的?你敢不敢當著長輩再說一遍?」
  
  蔣氏重新梳了頭髮,卻仍有幾分的狼狽,臉上神色卻沒有退縮,看向信親王妃和周老夫人,「我看定是嫂子誤會我了,我真的沒說什麼。」
  
  敬郡王妃冷笑,「你不敢說了?」
  
  蔣氏猶疑再三,「我是怕嫂子臉上無光,我答應了嫂子絕不出去亂說的。」
  
  到了現在這個地步,誰還能遮掩的住,就算蔣氏不說,琳怡也會說,到時候全宗室營都要知曉,真的能遮掩,她會傻到讓蔣氏現在說出來?
  
  敬郡王妃道:「你說就是,我沒有什麼見不得光的。」
  
  蔣氏這才肯說,「我說,琳怡不是小氣的人,定會為嫂子遮掩,嫂子省了不少的事,只需謝謝琳怡也就是了。當家主母哪個不要為爺們低頭,俗話說得好,妻賢夫禍少。」看向敬郡王妃,「嫂子,我說的可是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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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七十一章 喜訊
  
  敬郡王妃看向信親王妃,「您說說,這不是威脅我?讓我低頭認錯,還說琳怡幫忙遮掩,我不知道到底有什麼錯,就要去琳怡房裡問問,誰知一進門,屋子裡的下人就向我撞過來。再往後兩位長輩都看到的,」
  
  聽著敬郡王妃的話,蔣氏驚訝地張大了嘴,「嫂子是說下人故意撞你才摔了一地,連屋子裡的家什都打了?」
  
  敬郡王妃和蔣氏對視,蔣氏一臉輕輕搖頭,「既然嫂子要這樣說,我也沒有法子。」
  
  敬郡王妃看蔣氏一臉無辜,伸出手來指蔣氏,「你也不是好人,一條籐兒的害我,現在裝什麼樣子,誰不知道元祈在康郡王手下任職,你幫了琳怡,元祈將來自然有好前程。」
  
  蔣氏半晌說不出話來,「在誰手下任職就和誰一條籐?」說著看看敬郡王妃又看看信親王妃,敬郡王在宗人府任職是信親王的手下,她是不怕被人說,這屋裡卻有人會害怕。
  
  「好了,」信親王妃皺起眉頭,看蔣氏,「你到底說的什麼事?好端端的怎麼就鬧成這樣。」
  
  蔣氏只得道:「按理說這本輪不到我一個外人插嘴,要不是正好聽到了我也不想被攪合進去……」
  
  敬郡王妃一眼就看過去。
  
  蔣氏又有些猶豫,不知當講不當講,看向信親王妃,站起身向信親王妃走過去,伏在信親王妃耳邊要低聲說。
  
  敬郡王妃冷笑道:「別裝神弄鬼,有話直說,我會害怕不成?」
  
  信親王妃聽了一會兒,臉色有些難看,一眼看向敬郡王妃。
  
  敬郡王妃被盯得一時心跳。
  
  信親王妃道:「可坐實了?」
  
  蔣氏頜首,「那丫頭都認了,還能有假,我以為嫂子都知曉,讓嫂子和琳怡說一聲,將丫頭要過去算了。外面人也不知。琳怡定會幫忙遮掩,琳怡說自從賞下來,那丫頭就不本分,康郡王沒留過她。」
  
  信親王妃道:「這樣的丫頭留她做什麼?打發出去了事。」
  
  蔣氏的聲音不大不小,既能讓敬郡王妃聽到一些,又讓她聽不清楚。敬郡王妃坐直了身子,耳朵立起來,到這時候蔣氏偏不說了,重新坐回去。
  
  敬郡王妃頓時覺得難熬起來。
  
  信親王妃歎氣。「真是一日不讓我安生,」說著看向敬郡王妃,「你年紀長,處事卻這樣毛躁,琳怡的身子沒事則罷,若是有事,看你怎麼辦才好。」
  
  周老夫人看一眼敬郡王妃。「都是妯娌平日裡說說笑笑的原是沒有事,今天也都不怪,都是下人不規矩。」
  
  幾句話替敬郡王妃解了圍,敬郡王妃感激地看了周老夫人一眼。
  
  信親王妃拿起茶來喝,不時地去看沙漏,「御醫怎麼還不來。」
  
  周老夫人道:「這些日子御醫都是難請的。」
  
  正說著話,外面人來道:「程御醫已經上車了。」
  
  周老夫人便一連聲地吩咐下去,請御醫來了徑直去給琳怡請脈。
  
  折騰了半日,信親王妃已經乏了。喝下幾口濃茶強打精神,約莫御醫也快到了,信親王妃起身去更衣,敬郡王妃瞅準機會忙跟了過去。
  
  兩個人走到沒人處,敬郡王妃問起蔣氏說的話,「到底說了些什麼,都是花言巧語,您可要信我的。」
  
  信親王妃側頭看一眼敬郡王妃,「沒弄清楚什麼事就敢找上門去。怪不得著了別人的圈套。」
  
  敬郡王妃心裡一顫。忙拉了信親王妃的袖子,「您這是要急死我。」
  
  信親王妃這才道:「榮親王送給康郡王的兩個侍婢你可知曉?」
  
  怎麼說到那兩個侍婢身上。敬郡王妃仔細思量才想起來,這樣一怔愣,已經被信親王妃看出端倪。
  
  信親王妃冷哼一聲,「人家抓住你的痛腳了,你這次是到人家府上來鬧,半點不佔理。鬧了出去我也護不得你。」
  
  敬郡王妃隱約有些明白,蔣氏說的不是棗林,而是兩個侍婢。琳怡故意讓下人提棗子,就是要她誤會,她怎麼那麼傻,就被琳怡和蔣氏圈了進去,「那兩個侍婢其中一個曾……曾和我家郡王爺……」
  
  信親王妃臉徹底落下來,「這就對了,現在下人們都議論宗室營各家捐銀子修金塔的事,你們家捐銀子多,其中一個侍婢慕你府上富貴,就起了心思想去你們府上,想方設法勾搭起敬郡王來,也沒有別的東西,將身邊的荷包給了敬郡王,另一個侍婢告了密,當時琳怡身邊的鞏媽媽和蔣氏都聽到了,所以才有蔣氏在你面前說的那番話。」
  
  敬郡王妃手一抖,「這……是被人陷害,被陷害……」
  
  被陷害?那兩個侍婢從來沒被康郡王留在屋裡,心裡定然不甘,其中一個又和敬郡王有過牽扯,定然會想方設法接近敬郡王為自己謀個更好的出路,再說不過是遞了荷包,也不是不可能,只要托了門上的婆子……任誰聽了都會相信。
  
  敬郡王妃的肩膀一下子垮了。
  
  信親王妃冷眼看過去,「來之前我就讓你小心,一切聽我的,你就是不肯聽,鬧成這個樣子,只能求著琳怡沒有懷孕。」
  
  敬郡王妃一連串地道:「沒有懷孕,肯定沒有懷孕,害喜的人我也不是沒見過,斷不是她那樣,人瘦的跟柳條似的,風吹就要倒,哪裡還能生孩子。琳怡和蔣氏合起來無非就是要冤我,冤是因我琳怡肚子裡的孩子才掉了,現在只要我們守在這裡,不怕琳怡的謊言不破。」
  
  信親王妃道:「萬一真的有孕了呢?」
  
  真的有孕了,敬郡王妃手心也起了冷汗,那……那……初妊之婦需要休養,她們卻上門來鬧,好歹琳怡也是宗室婦。
  
  信親王妃冷笑,「剛才怎麼不知道害怕?」
  
  敬郡王妃吞嚥一口,「我是冤枉的,我沒有……」
  
  現在說這話誰能相信。
  
  ……
  
  御醫進屋診脈很快就躬身出來。
  
  信親王妃忙上前問,「怎麼樣?」
  
  御醫道:「郡王妃是喜脈,只是從今日起一直到生產保胎藥不能斷,還要好好補身子才能母子平安,切忌思慮太重,思則傷血,血脈不足不能養胎。」
  
  敬郡王妃只覺得腳底發麻幾乎站立不住。
  
  御醫向周老夫人道喜,周老夫人笑容滿面,讓申媽媽拿了銀子給御醫,御醫開了藥方又囑咐每日要做溫補的食物給琳怡。
  
  申媽媽前前後後地忙乎,信親王妃也進屋笑著囑咐琳怡。
  
  琳怡面露疲倦,信親王妃帶著人離府。
  
  敬郡王妃在垂花門上了馬車,身邊的媽媽低聲道:「康郡王妃讓人送了東西過來,奴婢就讓人放進車廂。」
  
  琳怡送她東西?敬郡王妃還沒想個明白,丫鬟撩開車廂簾子,車廂裡傳來「唔唔」的聲音,敬郡王妃駭了一跳,差點站立不穩,再定神看過去,只見一個人被綁住堵了嘴跪在馬車裡。
  
  敬郡王妃看出來,正是榮親王送給康郡王的侍妾。
  
  敬郡王妃咬起牙來,將人送到她車上,她就要費神安置。想到這裡心中騰地燒起一把火,敬郡王妃一腳就踹在那侍妾的心窩上。
  
  ……
  
  周老夫人回到第三進院子,抬頭就問申媽媽,「御醫怎麼說?你問清楚了?」
  
  申媽媽神色凝重,「奴婢問了,真的是喜脈,懷了一個多月,日子也對的上。」
  
  周老夫人不動聲色地坐在暖炕上,忽然抬起頭目光凌厲地對上申媽媽,「不是說善千金科?口口聲聲說血瘀不暢。」
  
  申媽媽不知怎麼說才好,誰知道就這樣碰上了,早不懷晚不懷,偏等到這一次。御醫說要不是吃保胎藥及時,還不能將胎兒保下來。這話申媽媽不敢在老夫人面前提起。
  
  丫鬟送上來蓮子粥,申媽媽上前服侍周老夫人喝一些。
  
  剛吃了兩口,周老夫人忽然就皺起眉頭來,申媽媽忙將手帕一遞,周老夫人將嘴裡的蓮子吐出來上面還沾著血,
  
  申媽媽心裡一急忙喊丫鬟拿藥粉來,「老夫人咬到嘴了。」
  
  周老夫人嘴裡生疼,再聽得申媽媽這話,手裡一揮,申媽媽手中的碗落在地上一下子頓時「粉身碎骨」。
  
  申媽媽怔在那裡,忙上前低聲安撫周老夫人,「老夫人別急,老夫人別急,這也不一定是壞事,這胎一保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將來月份大了,再有風吹草動,那就是牽著大人,這是御醫的原話啊。」
  
  ……
  
  周十九念叨了一遍程御醫的囑咐,鞏媽媽又領著嬤嬤來念,嬤嬤將首飾匣子裡各種紗花也收了起來。
  
  紗花上多少有些香料,特別是內務府賞下來的,格外的香氣撲鼻,還有香粉等物一併都撤下,只留了螺黛。
  
  琳怡看了就笑,「乾脆連這個也拿走。」
  
  鞏媽媽笑道:「是郡王爺讓留下的。」
  
  難不成還真的要幫她畫眉?
  
  琳怡看著螺黛,「那就放下吧!」
  
  鞏媽媽低聲道:「您沒瞧見周老夫人的笑容都收不住了,還有敬郡王妃,屋子也不敢再進來,只在外面偷偷張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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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0 17:48:4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七十二章 養胎
  
  信親王妃和敬郡王妃信心滿滿的登門,一定沒有想到會換來這樣的結果。
  
  琳怡笑著看鞏媽媽,「多虧媽媽平日裡仔細,一直勸著我請郎中來把脈。」
  
  鞏媽媽道:「這是奴婢的本分,哪有主子有喜,下面人還不知曉的。」屋子裡這麼多丫鬟、婆子,子嗣上對康郡王府是一等大事,她們豈敢大意。
  
  鞏媽媽說著親手去拿引枕給琳怡墊好,「御醫說了,從今往後要更加仔細,您要好好養胎,將來才能母子平安。」
  
  說著話周十九進門,鞏媽媽見狀低頭退了下去。
  
  周十九坐在炕邊,拉起琳怡的手,「要不要吃些東西?家裡的飯菜不香到外面多請幾個廚子進府。」
  
  提起吃,琳怡就搖頭,「大廚房人手已經足夠了。」每日送來讓她吃的東西太多,再請廚子進府,她不知道到時候是什麼情形。
  
  周十九看著琳怡,清亮的眼睛裡都是溫柔的笑意,「第一胎要好好養,日後才能更順利。」說著話,橘紅進門提了一張字畫,琳怡抬頭看過去,畫的是一個豐盈多籽的大石榴,墨跡還沒乾透,顯然是周十九才畫的。
  
  琳怡睃了周十九一眼嘴邊也掛了笑意。
  
  ……
  
  喜訊送到廣平侯府,小蕭氏高興地吩咐丫鬟去準備各種物件,長房老太太老神在在地笑道:「不著急,過兩個月再大張旗鼓地張羅。」
  
  說到這個小蕭氏又感傷起來,「就是年景不好,外面鬧時疫。好多東西都買不到了。」
  
  長房老太太看向小蕭氏,「放心吧,兩府合起來不能缺琳怡一個人的,除非天上的星星。要什麼元澈都能給琳怡找到。」
  
  吃穿不愁,最愁的是在床上養胎,不過程御醫的藥極好。加上整個府裡其樂融融,琳怡緊捏在一起的心也逐漸鬆開了,腰腹漸漸地也不感覺疼了,精神也好許多,好日子沒有過兩日,早晨起來才漱完口,就當著周十九的面嘔起來。玲瓏見狀忙端了痰盂上去。
  
  周十九才晨練完,當著琳怡面不慌不忙地劍掛起來,走出門之後就讓鞏媽媽去請郎中。
  
  鞏媽媽這次笑容滿面地向周十九道:「郡王爺放心這是好事,害喜厲害是胎氣穩的徵兆。」
  
  琳怡這一吐就一發不可收拾,胃口也變起來。平日裡不愛吃的東西卻想吃,可是送到眼前又不想吃了,鞏媽媽變著法地讓廚房做吃食。
  
  周十九這一禁足在家,心也變得散漫起來,前院書房不怎麼去,家中的幕僚開始還遣人不停地來內院裡相請,慢慢地也洩了氣,周十九的雄心壯志好像因這次的風波消磨殆盡。
  
  周十九在家中無事,乾脆讓京裡的書畫鋪子早些開張。鋪子開張第一日,不少熟人去捧場,賣了幾十幅,琳怡捧著賬本看,其中有一幅是周十九畫的,她和周十九打賭。那幅畫賣不過十兩銀子,結果不知道是不是店舖掌櫃的故意如此,竟然賣了九兩九。
  
  周十九笑著道:「九兩九也不少了,我有一技傍身,將來也能養家餬口。」
  
  周十九是在討她高興,九兩九不知便宜了誰。
  
  家中的安寧還是讓人不能忘了屋外的風雨。琳怡靠在床上一邊做針線一邊出神。
  
  「在想什麼?」一雙手將她圈進懷裡。
  
  琳怡笑著搖頭,「亂七八糟的事。」
  
  周十九的手貼著琳怡指尖摩挲著。
  
  琳怡轉過頭看向周十九,周十九表情舒緩安然。
  
  周十九是那種,烈士暮年壯心不已的人。即便老了仍舊不減抱負,不可能永遠呆在家裡,做個尋常的宗室,幕僚感歎周十九散漫也是做戲給宗室營看。
  
  琳怡從抽屜裡拿出帖子給周十九,「一個是捐銀造金塔的,一個是開粥廠的。從前開粥廠咱們府裡是二百兩銀子,今年收成不好又趕上有時疫,不如多加一些。」
  
  周十九笑著頜首,「元元安排就是。」
  
  中饋上的事,周十九是什麼都不管的,就算涉及政事也都放手讓她來做。
  
  「我的意思是湊五百兩送過去。這樣一來捐銀造金塔就不能多了,我請元祈媳婦幫忙打聽,我們走個尋常數目就好。」尋常數目也是五百兩,這樣一來左手加右手一千兩銀子,佔了周十九歲俸的五分之一。
  
  五百兩建金塔,周老夫人在面子上說不得會超過他們。五百兩辦粥廠卻多了些。
  
  第二天蔣氏帶著宗室營的媳婦進府,聽說琳怡兩件事都花五百兩,旁邊的媳婦就道:「五百兩辦粥廠那是大數了,今年許多人家連往年的二百兩就不拿,給一百兩的有,五十兩的也有幾家,還有乾脆就不拿,全都用來建金塔的,信親王府那邊請來了有名的主持,就是法事也要花一萬兩銀子不止。」
  
  蔣氏也道:「每年粥廠要開一個月,還要施米,恐怕今年施米沒有了,粥廠能不能辦到過年都不一定。不止是這樣,京裡的達官顯貴粥廠也不開了,都湊銀錢建金塔呢,否則哪來的一萬兩銀子做法事。」
  
  就算給菩薩塑幾個金身也夠了,從前大家開粥廠賑災雖說也是討個好名聲,百姓們總算還得了便宜,現在建金塔也是要求個名聲,卻不過塑泥胎堆金銀罷了。說起來都是為了討好皇上,大家隨風倒,像他們這種不識時務的實在不多。琳怡看著蔣氏手裡的單子,吩咐鞏媽媽拿對牌去取銀子,跟蔣氏一起過來的媳婦去清點,蔣氏就留在屋裡和琳怡說話。
  
  「敬郡王將那侍婢留在屋裡了。」
  
  敬郡王妃已經處置慣了家宅中的事,現在逆著敬郡王來反而不好,不如等到新鮮勁兒過了,再想法子將那侍婢打發了。這樣敬郡王妃委曲求全,還能挽回一點名聲。
  
  蔣氏笑道:「宗室營都傳遍了。大家都說還是銀錢好用,連一個侍婢也懂得攀高,怪不得信親王會護著敬郡王。」
  
  能這麼快傳遍,還要靠下人互相傳遞消息。琳怡看向蔣氏,「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蔣氏抿嘴一笑,「哪裡的話,要不是你懷著孩子,還輪不到我來安排呢。」
  
  琳怡想到前世蔣氏一家的幫忙,她怎麼也沒想到和蔣氏已經是兩世的交情。
  
  蔣氏和琳怡說了會兒私密話,「也不知道郡王爺什麼時候能復官。」
  
  周十九這官做的不安穩。
  
  蔣氏道:「元祈每日回家都說朝廷裡的事,我也不懂,反正只要我說郡王府的消息,他就急得不行。」
  
  也快到頭了,那道士的事遲遲沒有結果,總不能這樣圈禁周十九一輩子,周元景殺了人還只是收監。琳怡想起五王爺,若是真的有魄力,早就尋一具道士的屍身來打擊周十九順帶連累皇后娘娘,現在不動手,無非是怕那道士還活著,將來能為他所用。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就算現在佔盡優勢,將來也未必就能笑到最後。
  
  周十九就是因這個才能在家坐的住。
  
  ……
  
  京裡的粥棚慢慢搭起來,難民和貧困的百姓立即都圍上去,幾口大鍋都煮的熱騰騰,難民們卻從西城跑去東城,端著破碗到處排隊。往年施粥的下人都穿戴整齊在旁邊站著等難民們叩頭行禮,今年除了熬粥的下人,周圍空蕩蕩主家裡稍有頭臉的下人都不敢露面。
  
  這樣的情形過了兩日,御史言官竟然也出來辦粥棚,之前死諫的老大人家更是連辦喪事的銀錢也拿出來買米熬粥,這樣一來,所有的難民和百姓都來言官這邊吃粥,宗室營和顯貴的粥棚排隊的人倒寥寥無幾,非等到言官那邊的粥棚施完了粥,才有人陸陸續續地聚過來。
  
  宗室營那邊的金塔倒是已經開始蓋了,太后娘娘賞賜了經書和袈裟等物,達官顯貴都去恭賀,等到五王爺那邊覺得該收斂的時候,科道的血書也遞到了養心殿。
  
  奏折和血書送了上去,整個廣平侯府一夜無眠。第二天二王爺早早進宮跪在養心殿門口的消息就傳出來。
  
  周十九道:「二王爺自請剃度出家為皇上祈福,皇上的病因他而起,他罪無可恕,願終身贖罪。」
  
  二王爺有什麼罪過?只因是序長,才會被冤是要奪儲位,現在果然願意放下一切皈依佛門,也就沒有了被立為儲君的資格,許多傳言也就迎刃而解。
  
  皇上還會放任不管?若是真的准了二王爺出家,又廢了皇后娘娘,五王爺和淑妃娘娘就真的大獲全勝。
  
  二王爺這樣一請命,整個京城都靜下來,到了下午皇上命二王爺出宮,並傳下旨意,明日文武百官上朝。
  
  旨意才下來,廣平侯府就送來消息,「皇上急召廣平侯入宮了。」
  
  定是為了血書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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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七十三章 反擊
  
  陳允遠在宮中足足待了兩個時辰,琳怡這邊沒有聽到什麼消息。
  
  周十九在前院見過幕僚,過了一會兒前院的媽媽來回話,「郡王爺那邊抽不開身,讓郡王妃早些歇了,不要等。」
  
  眼下情勢緊張,那些幕僚定然不放周十九。
  
  琳怡點點頭讓丫鬟進來服侍梳洗,然後睡下了。
  
  到了早晨天快亮了,身邊才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琳怡睜開眼睛,周十九正在寬衣,脫下長袍,然後拉開被子躺進去。
  
  一會兒婆子就要叫起了。
  
  琳怡準備起身,「我去暖閣裡,郡王爺多睡一會兒。」
  
  周十九微微一笑將琳怡拉到懷裡,貼著琳怡的耳邊,輕聲道:「沒有幾日好睡,這兩日說不得就要上朝了。」
  
  話雖這樣說,仍舊不能太放肆,琳怡穿戴整齊去暖閣裡做針線,廣平侯府那邊回過來消息,皇上只是讓廣平侯在養心殿將科道的事回稟了一遍,然後什麼也沒說就將人送了出來。
  
  皇上的病才有些起色,大約還不能開口說話。
  
  琳怡頜首,朝廷上的事終非婦孺能弄明白的。
  
  緊接著鞏媽媽聽說了粥廠的消息,「今天早晨家家粥熬的都好,比往年還要稠些,米糧也開始分發給窮人了,衙門裡的人去查檢,都好著呢。」
  
  因科道上了奏折,今天又恢復早朝,大家就都做起樣子來,京中達官顯貴用慣了這樣的手段。
  
  過了一會兒蔣氏過來串門。
  
  「敬郡王府那邊鬧起來了。」蔣氏笑著和琳怡說話。「敬郡王的嫂子在內宅裡哭呢,在敬郡王妃面前要死要活的。」
  
  敬郡王一家圖的都是財物,現在敬郡王哥哥知曉自己被弟弟利用,自然要想方設法出這口氣。
  
  「剛才來的時候。我瞧見敬郡王家的下人去請郎中,讓人打聽才知曉,敬郡王的嫂嫂一頭就撞到敬郡王妃的腰上。現在敬郡王妃連站也站不起來了。」
  
  現在這時候敬郡王家不敢聲張,只會想方設法安撫兄嫂,敬郡王妃也只能吃了悶虧。算計別人的時候,要安排好自己家的,免得別人沒算計成,自己後院起了火。
  
  琳怡和蔣氏相視一笑,仍舊像往常一樣說些家常。一盞茶過後蔣氏還是坐不住了,長長地吐一口氣,「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有消息。」
  
  誰也沒有十足的把握會贏。
  
  琳怡喝了湯藥,就和蔣氏說繡莊上新送來的花樣。
  
  兩個人正說說笑笑,鞏媽媽進來道:「甄家來人了。要見郡王妃。」
  
  琳怡問道:「老夫人那裡過去了嗎?」
  
  鞏媽媽搖頭,「沒有,甄老太太和甄太太等在門口,只說見郡王妃。」
  
  奇怪,甄家人來也是見周老夫人,怎麼會徑直來找她。
  
  琳怡猶豫片刻。
  
  蔣氏道:「不如你就說身上不爽快推掉算了,現在誰都知道你在家養胎,再說郡王爺禁足在家中,內院也不方便見女客。」
  
  琳怡覺得這話說的有理。就讓鞏媽媽,「就下去這樣說。順便讓人和老夫人說一聲。」甄家是老夫人的親家,甄家到了門口,她推掉就算了,周老夫人總要出面。
  
  鞏媽媽親自出門將琳怡的話轉達了甄家,誰知道甄家拿定了決心不走。鞏媽媽只得回來道:「不肯走,申媽媽去請又不進府,甄老太太親自求奴婢一定要再通稟。」
  
  甄老太太是甄氏的母親,既是姻親又是長輩,總不好就一直拒在門外。
  
  「說沒說我在養胎?」
  
  鞏媽媽道:「說了,甄老太太說不會讓郡王妃太過勞累。」
  
  那就沒有了法子,琳怡只得看鞏媽媽,「去問問老夫人怎麼辦?我是見還是不見。」
  
  甄家是為了周元景而來,她見也不是不見也不是,不如就讓老夫人來拿主意。這樣一來再去拒絕也有了借口。
  
  鞏媽媽答應一聲下去,蔣氏喝了口茶,「我也該走了,免得甄家有話不好說。」
  
  琳怡也不留蔣氏,讓白芍將蔣氏送出門。
  
  蔣氏走了,鞏媽媽才回來道:「老夫人說不知道郡王妃的身子能不能吃得消。」
  
  不管怎麼樣,這是康郡王府,她不能對等在外面的甄家視而不見。
  
  琳怡道:「請進來吧!」說著吩咐橘紅將她那件素面褙子拿來,甄家現在是死了姑奶奶心中悲傷,她若是穿的太鮮艷難免會讓甄家起了敵意。
  
  甄老太太被請進來,見到琳怡忙行禮,琳怡不便下床,忙讓鞏媽媽將老太太扶起來。
  
  甄老太太穿著豆綠色褙子,人長得瘦小,看起來也很憔悴,雖然年老仍舊長眉入鬢,甄氏就是隨了這一點。坐下,掏出帕子擦擦眼角,「郡王妃不要怪老身不識好歹,這時候還上門打擾。」
  
  琳怡道:「親家老太太是哪裡的話。」
  
  甄老太太滿眼悲慼,「這次的事要不是一定要郡王妃做主,我也不會厚著臉皮找上來。」
  
  琳怡想問怎麼了。
  
  甄太太已經哭道:「我們姑奶奶的命怎麼會這樣苦,好好的屍身在衙門裡竟然……竟然……」
  
  琳怡有些詫異,難不成甄氏的屍體丟了?那可是大事,要知道此案未定,就丟了屍身,衙門是難辭其咎。
  
  甄太太接下來的話更讓人驚異,「頭顱被人割了去,仵作再也無從驗屍了,這案子再也分不清是非黑白。」
  
  甄太太說到這裡就失聲痛哭起來,甄老太太也是勉強忍耐。
  
  屋子裡頓時一片悲涼。
  
  人死了還沒了全屍,甄氏好歹也是宗室婦,怎麼能落得這樣的下場。
  
  琳怡握緊手裡的暖爐,半晌才道:「仵作驗過屍了,應該已經填了屍格。」
  
  甄太太道:「屍格不見了,順天府說給了宗人府,宗人府卻找不到,反過來再看屍身卻……卻才發現……這明明是有人故意為之。好端端的人沒了,現在屍體也殘缺不全,到底是什麼仇恨,人死了也不放過。」越到最後聲音越大,尾聲更是尖利的嚇人。
  
  甄家不肯見周老夫人,是認定周老夫人為了給周元景開脫才想到這樣的法子。
  
  甄太太放聲大哭,「我家姑奶奶嫁到這邊來,好歹生下了子嗣……怎麼能這樣殘忍……就算是罪大惡極的死刑犯,也要縫了全屍入葬,早知道胳膊擰不過大腿,我們就不告了……何必鬧成今天這樣。」
  
  甄家人這樣在她面前哭訴,難不成是要她做主?她哪裡來的這個本事。
  
  甄老太太含著淚看甄太太,「小心傷到郡王妃的胎氣。」
  
  甄太太這才竭力將眼淚忍了回去。
  
  琳怡不明白,看向甄老太太,「您也知道,現在郡王爺被禁足在家,宗人府的事我們更不知曉,」外面守著的官兵就是宗人府的,「我想要幫忙也不知從何幫起,您若說照看全哥,還有我家老夫人。」
  
  琳怡提起周老夫人,甄老太太冷笑起來,「也不怕郡王妃笑話,從前我女兒在這個家沒少受了委屈,郡王妃進門晚尚不知曉,我卻知道老夫人的手段,我們百般委曲求全,沒想到換來今天的結果。周元景殺妻本是鐵定的案子,卻能讓她硬生生扳過來,現在都說我女兒剋夫善妒才讓周元景有了牢獄之災,真是笑話,死了的人還要擔著剋夫的罪名,到底是誰剋死了誰。這世間真沒有說理的地方?郡王妃,我家女兒死的那天您是在場的,我老東西不求別的,只求郡王妃能說句公道話,我女兒到底是觸牆而亡還是被人打成了那般?」
  
  讓她說句公道話。
  
  琳怡就看甄老太太,目光相接中卻說不出話來,只聽外面有人喝道:「什麼人在那鬼鬼祟祟。」
  
  琳怡看向窗外皺起了眉頭。
  
  鞏媽媽這時候忙上前道:「親家老太太,您就饒了我們郡王妃吧,我們郡王妃好不容易才懷上身孕,前些日子信親王妃才請來御醫診斷過,好一直好好將養才能大小平安,這也是兩條人命啊。您……心裡著急……總還有別的法子,當時在場的不是我們郡王妃一個,還有……二太太……」
  
  「鞏媽媽。」琳怡沉下臉來。
  
  鞏媽媽自知言語有失忙站去一旁。
  
  甄太太臉上露出譏誚的笑容來,「娘,媳婦就說來求也沒用,不會有人幫忙的。您非說郡王妃出身名門,廣平侯連血書也敢上,郡王妃定也能說句公道話。」
  
  甄氏沒死時陷害她和齊重軒私通,後來被她反擊甄氏擾的家中不睦,當時甄太太也來說項,卻仍舊挺直脊背沒有認下半點錯處,現在卻來軟硬兼施地求她,甄家還真是沒有了別的法子。
  
  甄老太太斥責甄太太,「不許胡說,」轉頭又期盼地看著琳怡,「我們是為難郡王妃。」
  
  甄太太咬緊牙關,半晌不甘心地道:「有些事媳婦不吐不快,今日說了郡王妃也有個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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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七十四章 翻盤
  
  甄太太看看屋裡的下人,琳怡向鞏媽媽點點頭。
  
  鞏媽媽帶著丫鬟退下去,甄太太才道:「難道郡王妃就沒想過,若是郡王妃這次沒有懷孕,會有什麼結果?不說別的,就說我們甄家的媳婦,若是有了喜脈那是全家上下都小心翼翼的,家里長輩更是求神拜佛,懷孕前三個月是不能聲張的。
  
  這裡面的規矩哪個長輩不知曉?就說您家裡的二太太,那也是出了三個月才讓大家知道,我敢說之前老夫人肯定早就聽到了消息,不過是幫二媳婦壓著罷了,為的就是胎氣更穩固,哪裡像您這樣才懷上身孕就鬧的滿城皆知,甚至有郎中和御醫上門分別診脈,難不成長輩就不怕喜脈有變?這個郡王妃有沒有想過?若是郡王爺沒有禁足在家,怎麼敢鬧出這一出。」
  
  甄老太太還要攔著甄太太,甄太太是下定決心要將心中的話都吐出來,「還有,周元景殺了正妻尚可在牢獄中安穩度日,怎麼郡王爺就因為一點傳言被禁錮在府裡,都是宗室一碗水都端不平。
  
  誰不知道當年您家老太爺想要幫助老康郡王一家時,老夫人尋死覓活就是不肯,後來能養著郡王爺,莫不是看上了今天的富貴?
  
  我家姑奶奶回來說過幾次,您家老夫人一直提起郡王爺的爵位。在宗室營若是一支子嗣不昌,那是要從最近的那支選子嗣過繼的,這樣無論是元祖、太祖、成祖的血脈都得以繁盛,也對得起祖先後代,您家老太爺和老康郡王就是同胞兄弟。
  
  就是因這樣才分開的,如今康郡王一支只剩下了郡王爺,您若是不能讓子嗣繁茂起來,就要從外過繼……您說。這最近的血脈是哪家?」
  
  甄太太露出譏誚的笑意,「我家姑奶奶回娘家時常說起,要不是我們家勸著千萬莫要如此。我家姑奶奶說不得就會跟著算計。」
  
  甄氏有沒有算計,琳怡心裡最清楚。現在甄家在她面前賣這個人情,無非是想要她和周老夫人敵對,也好幫襯甄家。
  
  甄太太道:「我說的都是實話,當年我甄家也不想結這門親事,都是周老夫人能言善道,現在你看是什麼情形。
  
  稍稍明大義的長輩也不能下這樣的恨手。反過來郡王妃想一想,哪家的長輩不是護著晚輩,可是自從您嫁過來之後,老夫人可有幫您出過一個主意?否則您也不會勞累成這個模樣,差點動了胎氣。康郡王是承叔嬸的恩情。
  
  成親之後好好供養,就是不知曉人家會不會領這個人情,我聽說老夫人將全哥帶在身邊,還要郡王妃幫忙照顧,是因週二太太懷著身孕要好好靜養,如今郡王妃也懷著身孕,全哥不是依舊在府裡?您家老夫人養了郡王爺不假,大老爺、二老爺更還有生恩,為何皆不奉養父母?」
  
  這些話恰好都說到了琳怡這個新媳婦的心裡。若是她心中委屈,這時候一下子就會被激出來。甄太太說的句句都是實話,只不過在她心裡不值一提,因為她從來沒有將老夫人當作要好好奉養的嬸娘,從一開始她就知曉周老夫人沒有長輩的慈心,所以沒有一心的付出。也就更談不上委屈,倒是甄家從上到下這些年沒少在周老夫人面前討好,現在說出這些話來是發自內心。
  
  本來甄家是衝著她來的,現在這種情形,她倒成了看戲的。
  
  甄太太話音剛落,外面傳來橘紅的聲音,「郡王爺,屋裡有女客在。」
  
  甄老太太似是得到了什麼信號,立即哭起來,「現如今我們也沒有別人可求,寫了題本也遞不到聖前,郡王爺和王妃若是能幫忙,我們一家老小感激不盡。」說著起身就要跪下哀求。
  
  琳怡不能起身忙喚鞏媽媽進來攙扶甄老太太。
  
  琳怡不禁道:「親家老太太您這是何必呢,大太太不止是我嫂子,大老爺也是我大伯啊,您也知道這件事難辦,怎麼就求到了我頭上。」
  
  甄老太太聽得這話心裡一喜,只要郡王妃為難不站在周元景立場說話,至少外面人就知曉這裡面有蹊蹺。
  
  她們要的就是康郡王妃這樣的態度,也要藉著這次大吵大鬧讓京裡的人都知曉。
  
  一會兒功夫白芍又端了藥上來,鞏媽媽又拿了引枕要讓琳怡歇著,甄家人說完了所有的話,也沒有了旁事,站起身來告辭出去。
  
  甄家人剛走,琳怡就將鞏媽媽,「將甄家說的所有話都傳給老夫人。」她不用替周老夫人圓這個場。
  
  鞏媽媽出了門,橘紅端了熱水讓琳怡漱口,「真是怪了,甄家人怎麼會到郡王妃屋裡說這些。」
  
  去周老夫人屋裡鬧,以周老夫人笑面虎的模樣,甄家人不可能這樣痛快地將所有話都說了,說不得還要落下欺負周老夫人的名聲。
  
  到她屋裡就不一樣,她不會橫加阻攔。
  
  不管怎麼樣甄家都是大動干戈找上門來,好事不出門惡事行千里,恐怕這一會兒京裡很多人家都知曉了這個消息。
  
  周老夫人一心為周元景籌謀,沒有太顧及甄家的立場,這樣一來倒讓她鑽了空子,讓人放出風聲點醒甄家,若是周元景從大牢裡出來,不止是甄氏白白死了,整件事還會反過來,是甄氏善妒才會讓夫君得此大禍。
  
  甄家從前也是名門望族,這些年沒有後進子孫才日漸沒落,如今沒有他法只有靠姻親關係假以時日再重新富貴,若是連名聲都沒有了,哪家高門大戶還會和甄家聯姻,甄家就徹底沒有了希望,所以甄家寧可得罪宗室,也要挽回自己的顏面。
  
  琳怡思量著周十九進了門。
  
  琳怡抬起頭來,「甄家說大嫂的屍身被損壞,頭顱不見了。」
  
  周十九臉上沒有驚訝的神情。
  
  也就是說周十九早就知曉了。
  
  琳怡立即明白了這裡面的端倪,是周十九讓甄家沒有了退路,順天府和宗人府交接屍格很有可能就沒交上去,宗人府本就袒護周元景,這樣一來所有人都會認為是宗人府故意將屍格毀了,那麼順著這個想下去甄氏被割了頭顱也是宗人府所為,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了信親王,信親王還入宮在太后娘娘面前替周元景求情,緊接著連同敬郡王妃來康郡王府大鬧一番。所有的一切連下來,此時此刻信親王府如同被人丟盡了油鍋之中。
  
  只是想到甄氏的屍身被損壞,將來不能全屍入葬,琳怡就覺得胸口一陣噁心,忍不住彎腰嘔起來。
  
  比起手段她利用內奼女眷那些雖然行之有效,可是卻不如周十九的狠厲。周十九不聲不響就辦成了大事。
  
  周十九從橘紅手裡接過痰盂,伸手不停地拍撫琳怡的後背,「讓人拿些霜糖來吃?」
  
  每次她噁心都是吃甜食才能好。琳怡輕輕點頭。
  
  「不用想太多,」周十九輕聲道,「這件事和你沒有關係。」
  
  「甄老太太會過來是因甄家的小姐婚事談的不順利,甄太太要高娶兒媳,本來都談了妥當,這幾日也擱置下來,再加上大嫂屍身的事,這次甄家肯定要爭出個黑白。」
  
  周十九將琳怡圈在懷裡,「御醫說你不要思慮太重,這些事就別再想了。」
  
  多虧是安排好了才查出有孕,現在只要等結果就是,甄家已經鬧的足夠大,皇上定會聽到風聲。
  
  妻妾之爭,妾室永遠都站不住腳,何況是寵妾殺妻。是不是宗室就不需要顧及大周朝的律法。
  
  最重要的是影射到宮中。現在朝廷上不是有言論要廢後重立,何嘗不是妻妾之爭。
  
  第二天天還沒亮,就有外院的管事來回稟,「宮裡來了人。」
  
  婆子敲門之前琳怡就已經醒了,身邊的周十九也早就穿好了袍子站在窗邊等了一會兒,現在聽到敲門聲,卻坐下來喝了一盞茶,才故意只披了外衣迎出去。
  
  君臣相處就是這樣,永遠不能比皇上多想一步,周十九早就料到第一天早朝皇上會召他,等到內侍來傳話時卻故作驚訝,倉皇中連衣服也來不及穿好。
  
  片刻功夫周十九回到屋裡,琳怡已經讓橘紅將朝服拿出來。
  
  周十九眼睛明亮,「外面的守衛已經撤了,皇上下令召我上朝。」
  
  琳怡道:「內侍有沒有說皇上的病如何?」
  
  作為忠心之臣,就應該時時刻刻將皇上放在第一位,好容易見到內侍,自然要問及。
  
  周十九笑道:「問了,內侍說皇上的病大好,今天都能批閱奏折了。」
  
  能批閱奏折,想來不是一日半日之功,怎麼沒有半點消息傳出來。
  
  琳怡豁然明白,看向周十九,「郡王爺的意思是……皇上對淑妃娘娘多有防備?」只能是這樣,否則貼身伺候的淑妃娘娘如何不知?
  
  周十九將金葵花瓣漆盒端來,裡面是琳怡這幾日吃的點心,望著琳怡微微笑著,「這些日子皇后娘娘受的委屈也太多了。」是到了該翻盤的時候……看到大家喊著要虐十九叔,虐的戲碼是少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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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0 17:49:3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七十五章 時疫
  
  周十九送出了門。
  
  周老夫人那邊聽說了周十九去上朝的消息,皺起眉頭來,「外面把守的官兵呢?」
  
  申媽媽低聲道:「都撤了。」
  
  周老夫人手一抖,半碗茶都潑在了床褥上,申媽媽忙吩咐丫鬟拿帕子來擦。周老夫人換了衣服起身進暖閣裡,申媽媽忙跟了過去。
  
  「官府那邊讓管事問清楚了?」
  
  申媽媽不敢隱瞞,「問了。」說到這裡又猶疑起來。
  
  周老夫人皺著眉頭看過去,申媽媽這才道:「大太太的頭顱真的不見了,宗人府也丟了屍格。衙門裡的人說有一日晚上遭了匪盜。」
  
  匪盜……匪盜能偷去衙門裡?怎麼不偷別的東西偏偷了死人的頭顱,這明明是有人當中安排,就像甄家所說,只有為了給周元景開罪,才會如此。
  
  申媽媽道:「奴婢已經讓管事的去信親王府,您也別急,咱們等等消息。」
  
  一個時辰功夫,外院管事從外面回來,申媽媽問了清楚到周老夫人跟前稟告,「信親王妃身子不適,誰也不見。」
  
  周老夫人只覺得胸口一悶,熱血上湧。昨晚她夢見元景被放回來,元景在牢裡吃了些苦頭人卻懂事了不少,抱著她的腿不停地哭,將這些年的過錯都說了一遍,她也忍不住掉了眼淚,低頭看到元景的襪子破了洞,還吩咐申媽媽將新給元景做的襪子拿出來。這些事彷彿就發生在眼前似的。
  
  信親王府那邊才給了消息,等京中情形安穩安穩,就判了杖責。將元景放回來。甄氏那條命就讓周姨娘和身邊的丫鬟來償,這時候千萬不能出事。
  
  ……
  
  陳家二房,二老太太董氏也早早起床坐在暖炕上聽消息。
  
  二太太田氏請過安,在二老太太跟前服侍。
  
  二老太太道:「廣平侯府那邊怎麼樣?」
  
  田氏手指間帶著檀香木的味道。搓熱了手,輕輕地幫二老太太董氏揉著額頭,「靜悄悄的。廣平侯要在粥棚上做文章 。斥責京中顯貴將銀錢都花在了建金塔上。」
  
  拿百姓做借口,是尋了一塊護身符。二老太太道:「定是康郡王府那邊想的法子。建金塔是好事,總不能因此不顧百姓。開粥棚那是大周朝的慣例,出了差錯在皇上面前沒法交代,一下子發生了這麼多事,竟將這個疏忽了。」這才讓了皇后一黨鑽了空子。
  
  田氏低聲道:「媳婦昨晚去五王府,聽五王妃的意思並不很在意粥棚的事。五王爺說不得已經想好了辦法解決。」
  
  二老太太望著香爐上騰起的煙雲,「也不知道熱河的時疫如何了。」
  
  ……
  
  皇上病癒後,朝會開的格外長,文武百官都沒有出宮,整個京城彷彿也靜悄悄的。
  
  琳怡給周十九做好了新襪子。剛放到一邊,鞏媽媽來道:「京裡死人了,聽說是時疫,現在家家戶戶都熏藥呢。聽說是從災民那裡傳起的,各府都撤了粥棚,免得讓疫症就傳開來。」
  
  琳怡停下手,因時疫撤粥棚,真是找了個好理由,災民果然是因時疫才死的?京城周圍的難民就等著年底施粥果腹。這些日子宗室和勳貴家的粥稀的可憐,前兩日就已經有餓死的災民。
  
  得時疫而死,要很快焚化屍身,這是光明正大的毀屍滅跡。如今皇上還在位,下面卻這樣大的變化,當真像是改朝換代。
  
  鞏媽媽望著琳怡。「我們府裡怎麼辦?也熏藥?」
  
  琳怡搖搖頭,「出府的人小心些也就是了。」明知那些人是顛倒黑白,若真的是時疫,熏藥也沒有用。
  
  到了下午,朝會才散了,朝臣們拖著僵硬的腿走出宮。
  
  各家的下人和幕僚開始打聽消息。
  
  不出一個時辰,大家都知曉了一件事,皇上請了朝臣喝粥,與其說是粥,不如說是水,碗底才能見幾粒米。
  
  準備要撤走的粥棚又重新搭起來,施粥的各家開始從米鋪、莊子上搬米糧,每口粥鍋旁都站著一名小內侍,言官、御史率先跪下來山呼萬歲,百姓們也跟著跪地三拜九叩,死氣沉沉的京中,彷彿一下子又充滿了希望。
  
  那個勤政愛民的皇上回來了。
  
  ……
  
  橘紅拿來葉子牌,叫上玲瓏幾個陪著琳怡鬥牌,這樣一來時間就過的快些。
  
  屋子裡正說笑,姻語秋先生讓人捎了信來。
  
  琳怡將信打開一看,臉上的笑容也漸漸斂去,鞏媽媽看到這種情形,眼睛重重一跳。
  
  鞏媽媽低聲問道:「怎麼樣了?」
  
  琳怡搖搖頭,「姻老太爺情形不大好,城外更是缺藥,」說著將信中附的單子遞給鞏媽媽,「將草藥籌全了盡快送出去,還有我屋裡內務府送上來保命的秘藥也拿兩盒過去。」
  
  送保命的秘藥,那就是十分嚴重了。鞏媽媽不敢怠慢忙帶了橘紅去準備東西。
  
  到了下衙的時辰,周十九沒有回府,桐寧送信道:「郡王爺在衙門裡忙公務,讓郡王妃不要等了。」
  
  周十九這些日子一直在府中,第一天上衙定然有許多公事要處理,琳怡吩咐橘紅擺箸,吃過了飯,又看了會兒書就在暖閣裡歇下。
  
  周十九在家中這幾日她已經漸漸習慣了,有個人總在身邊同行共息,也不會覺得冷清,尤其是周十九每日裡都要動墨,她懷孕之後很喜歡聞老墨的味道,鞏媽媽因此笑說,將來這孩子定有出息。
  
  只不過是孕中的怪癖罷了,卻都被說成是吉兆,雖然明知道如此,心裡還是很高興。這孩子還要足足九個月才能和她見面,也不知道到底長得像誰。琳怡握著暖爐閉上眼睛慢慢睡著了,再醒過來看到門口有一盞燈晃動,周十九輕手輕腳地走進屋,吹滅了燈,脫掉衣服拉開被子躺了過來。
  
  琳怡本還覺得裝作睡著了會有些好笑,卻又不能說話,只要一開口兩個人誰也不要睡了,周十九一早還要上朝,卻發現多了個人被子裡越來越暖和,很快又沉沉睡去。
  
  等到周十九起身,琳怡才醒過來,橘紅幾個已經打了水跟著周十九去套間裡梳洗。
  
  琳怡習慣性地穿鞋下床去拿周十九的官袍。等到周十九從套間裡出來,看到站在地上的琳怡,手上的玉帶不小心滑落下來,多虧橘紅手快接住。
  
  「這是做什麼,」周十九上前將琳怡抱起來,「御醫不是說了要臥床歇著。」
  
  「哪裡能躺上幾個月,」琳怡看向橘紅幾個,丫頭們都低著頭裝作沒有看見,「偶爾也要接接地氣才好。」
  
  周十九露出柔和的笑容,低聲道:「我忘了,元元還會看脈。」
  
  是笑話她連懷孕了都不知曉,不過再怎麼樣她還沒到腳沾地就要落胎的地步。她自己心裡知曉,可是周十九卻篤信程御醫,她辯駁不過,只得哭笑不得地重新躺回床上。
  
  白芍吩咐廚房擺飯,周十九坐在琳怡床邊,「皇上聽了御史的諫言,將常光文的刑罰改為徒刑三千里。」
  
  判死刑也是經過皇上的,皇上能推翻自己的判罰,那是要給五王爺一個教訓。聖心不可測就是這個道理,也是告誡五王爺一黨,大周朝掌權的只能是皇上。
  
  「皇上還問起大哥的案子。問信親王是否有丟了屍格之事,在官府衙役看護下屍身竟然少了頭顱,大周朝可是從來沒有過這種事。」
  
  「這下要看信親王如何原此案,」琳怡說著看周十九,「郡王爺的事呢?皇上怎麼說?」
  
  周十九聲音微低,「皇上只是復了我的職,什麼也沒問。」
  
  皇上對道士的事還是有疑心,這始終都是個禍患。篤信讖言當今皇上不是第一人,各朝各代都有皇帝養道士解讖,其中不乏明君聖主,也就無法從德行上勸諫皇上,常光文再膽大不過只是提了一句讓皇上遠離道士,不敢明言讖書誤國。
  
  「這幾日又有道士說,讖書中提到皇上在位時大周朝有災禍,還沒有解出禍在於誰,只有平此禍才能迎來盛世。」
  
  道士說的災禍……琳怡忽然想起前世皇后娘娘和二王爺叛亂的事來,叛軍到處殺人,大周朝政局不穩,武將文官成兩派,皇上那時病重不能主事,是實實在在的災禍。
  
  看著琳怡皺著眉頭出神,周十九目光微深,等到琳怡抬起頭來,卻又變得閒適、溫和,「在想什麼?」
  
  琳怡道:「在想道士說的災禍,現在的時疫會不會被解成災禍的前兆。」說著提起姻語秋送來的信函,「姻先生說,張風子這幾日音信全無,求郡王爺幫忙打聽。」
  
  熱河的駐軍都要聽董長茂都統的,有董家和陳家長房的關係,陳家摻和進去不但幫不上忙反而可能會壞事,於是姻語秋先生沒有送信去廣平侯府。琳怡心中隱隱浮起一絲不安,「我總覺得這時疫來的也太及時了,就像早就安排好的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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