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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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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雲霓]復貴盈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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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0 17:49:4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七十六章 騙
  
  熱河有了時疫,而且還出現在駐守的軍營周圍,要知道那邊不是人口來往密集之地,怎麼可能會在那裡傳開來,若是換一種想法,時疫彷彿都在董長茂的職能範圍之內,京裡的時疫大多都是以訛傳訛,真的有時疫嗎?誰也不知道。若真的是時疫,為什麼皇上讓粥棚重新搭起來。
  
  看著琳怡清亮的眼睛,周十九並不意外而且十分贊同,「已經讓人想法子去查,卻未必能查出什麼來。熱河離京城近,誰患了時疫會立即被處置,不會留著等我們弄清楚。」
  
  也就是說,如果董長茂要遮掩,讓誰去查都一樣,張風子很有可能是因查了時疫才沒有下落。
  
  周十九道:「皇上要派人去熱河,文武百官現在正推選合適的人。」
  
  去的一定是文官,若是五王爺那邊的人自然查不清楚。
  
  「元元別想這個,」周十九將琳怡攬在懷裡,「再怎麼樣五王爺也不會讓岳父去熱河。陳家兩房不合,想必皇上也有所耳聞。」
  
  時疫不一定能查清楚,琳怡看向周十九,「郡王爺有什麼好法子?」
  
  周十九笑道:「不可能一下子抓住五王爺,不過現在五王爺沒有被立為儲君,已經官居二品的董長茂,應該不會冒太大的風險。」
  
  那就讓董家知曉這個消息,這樣一來董長茂為了自保,就不會讓時疫接著蔓延下去,這樣對誰都有好處。不可能一下子抓住五王爺,就要想法子從中獲取最大的利益,「張風子要怎麼辦?」
  
  周十九道:「你給姻先生回信,就說我讓人去熱河悄悄去查。」
  
  琳怡明白周十九的意思,不能大張旗鼓,否則張風子的處境就會更危險。
  
  ……
  
  周十九去上朝,琳怡給姻語秋回了封信,讓陳漢妥當送出了城。
  
  橘紅將新做好的鵝黃色芙蓉花褙子拿來給琳怡試穿,鞏媽媽也來幫忙。「姻先生一定急壞了。在城外也沒有人幫忙。」
  
  琳怡遞了帖子請御醫去看了,只是御醫對姻老太爺的病症也束手無策,論起脈息,姻家認識的郎中比御醫還要強些。
  
  琳怡想到這裡,雖然在她家中養著,說不得也能幫上姻先生。
  
  鞏媽媽才讓婆子端了盤子出去。就聽門房來報,「廣平侯府老太太和夫人來了,還有郡王妃娘家的姑奶奶。」
  
  鞏媽媽露出笑容忙告訴了琳怡,「準是放心不下郡王妃。」
  
  琳怡忙起身。鞏媽媽道:「您就好生躺著吧,老太太要是看您因此下了炕定會不高興的。」
  
  琳怡這才又躺下。
  
  一會兒功夫門簾掀開,小蕭氏攙扶著長房老太太走進門。
  
  長房老太太的視線落在琳怡臉上,見琳怡臉色紅潤,嘴唇也比之前有了些顏色,笑容更深了些,「氣色不錯。程御醫果然是好脈息。」
  
  琳怡向旁邊讓了些,讓長房老太太坐下,鞏媽媽忙搬來錦杌讓小蕭氏坐,跟在小蕭氏身後的是琳芳。
  
  琳芳穿著藍色素花褙子,梳著圓髻,戴了兩支琥珀簪子,只施了薄薄一層脂粉,整個人異常素淨。琳芳在閨中時最好穿的鮮艷,頭上戴的。腳上踩的都要強過旁人,梳髻也最好高髻,這樣的圓髻是很少見的,現在這般打扮,讓人覺得和二太太田氏倒十分相像了,難不成琳芳也要學著田氏供奉佛祖?
  
  琳芳上前行了禮,旁邊坐了,琳怡看到琳芳手腕上的佛珠。
  
  看來是真的,田氏可沒有年紀輕輕的就這樣四處講佛偈。要知道現在琳芳可還沒有為林家生下一男半女。該是先想方設法在林家站穩,而不是佛前唸經燒香。
  
  琳芳目光中不見有委屈。反倒是十分樂於如此似的,顯然是被林家教唆。林家為了達到目的無所不用其極,就不知將來利用完會如何。
  
  長房老太太看著琳怡,「現在想吃什麼就讓大廚房做來,不能虧了肚子裡的孩子。」
  
  琳怡拉著長房老太太的手笑了,「有程御醫和姻先生請來的郎中照應,祖母就放心吧!」
  
  小蕭氏道:「外面時疫鬧的厲害,府裡有沒有出去施粥的下人,要在意些。」
  
  大家說了會兒話,周老夫人來請長房老太太過去說話,長房老太太帶著小蕭氏去了第三進院子,琳芳留下來和琳怡話家常。
  
  「四姐怎麼穿的這樣素淨。」琳怡喝著茶問琳芳。
  
  琳芳臉上一閃得意,「廣濟寺的師太說我有善緣,多念些佛經有益家中平安,這些日子托我抄寫佛經的夫人不少,侍奉佛祖自然不能穿的太鮮艷。」
  
  琳芳是那種被身邊人一捧就飄飄然的人,現在穿的這樣素淨每日又抄寫佛經還能甘之如飴,這樣辛辛苦苦讓林家從五王妃那裡得了利益,卻不知將來林家能給她什麼。幾年之內不能生下孩子,林正青焉能不納妾?
  
  琳芳湊過來低聲道:「六妹妹,外面有些傳言你知不知曉?」
  
  琳怡抬起眼睛看琳芳,「什麼傳言?」
  
  「都說只有郡王爺才知曉那解讖的道士下落,」琳芳說著頓了頓,「郡王爺有沒有和六妹妹說過那道士的事?」
  
  琳怡道:「郡王爺從不說政事。」
  
  琳芳似笑非笑地看琳怡,「六妹妹心裡知道就好,現在任誰找到那道士皇上都會獎賞,將來加官進爵指日可待。」
  
  琳芳是故意替林正青來探她口風。
  
  見琳怡不說話,琳芳驚訝地道:「莫不是郡王爺真的沒跟六妹妹說?六妹妹也別心眼太實,郡王爺那邊的事也該時常聽著些,別到頭來什麼也不知曉。」
  
  琳芳這話是林正青的口氣,林正青是告訴她那道士沒死?
  
  琳怡淡淡地看向琳芳,「四姐夫將朝堂上的事都講給四姐聽?」
  
  琳芳微微一怔,立即挪開目光,「我……當然……」
  
  琳怡看著琳芳就笑起來,倒將琳芳笑得眉毛漸漸皺起,「六妹妹笑什麼?」
  
  琳怡垂下眼睛喝了口茶,抬起臉頰笑容明艷,「我是笑,四姐這樣通政事,將來還要做朝堂上的女大夫不成?」不管林正青打了什麼主意,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就算前世周十九殺了她,這一世已經是她夫君,她就算對周十九不能完全信任,也不會幫著旁人對付周十九?林正青也太小看她了。
  
  琳芳臉上一紅,頓時帶了些怒氣,「我是好心來提醒六妹妹,六妹妹不但不領情還處處擠兌我,早知道我就不來了。」
  
  琳怡收起笑容,「我不說四姐了就是,有件事倒是想要求四姐幫忙。」
  
  琳芳看向琳怡。
  
  琳怡將手裡的佛經遞給琳芳,「我想請四姐幫忙抄些藥王經,我們正籌備藥材請些民間擅時疫的郎中去熱河。」
  
  熱河,「那不是……」琳芳皺起眉頭,「熱河到處都是疫症,大家躲還來不及,誰這時候會過去。」
  
  「四姐不用管,自然有人去就是了,」說著看向琳芳手裡的佛珠,「菩薩救人於危難,行醫之人也有善心,郎中已經尋好了,現下我們就是多籌備些藥材和財物。」
  
  琳怡接著道:「四姐不會不幫忙吧?」
  
  琳芳目光一閃,「藥王經我那裡還有些,這幾日我再幫你湊些就是。」
  
  琳怡笑道:「那就勞煩四姐了。」
  
  說著話長房老太太和小蕭氏回來琳怡屋裡,大家坐了一會兒,琳芳先起身告辭,琳怡笑著留琳芳,「吃了飯再走。」
  
  琳芳執意不肯,「回去還有事。」帶著丫鬟出了門。
  
  長房老太太看著琳芳就歎氣,「也不知道是真的和她娘一起念佛經入了迷,還是聽了誰的花言巧語,好好的年紀偏打扮的這樣素起來,整日裡就和那些道婆在一起,田氏好歹還將二老太太哄住了……林家是將琳芳哄住了,如今家中誰勸她都不聽,一心一意要這樣。」
  
  田氏大概也沒想到女兒會這麼早就被她帶上這樣一條路。
  
  撇開琳芳不提,琳怡就將剛才和琳芳要藥王經的事說給長房老太太和小蕭氏。
  
  小蕭氏聽了就驚訝起來,「御醫不是讓你好好靜養,朝廷不是已經派了御醫過去,你跟著操什麼心,這籌備草藥和財物哪個不要費神……萬一做不好……將來……」
  
  「好了,」長房老太太打斷小蕭氏,「聽琳怡將話說完。」
  
  琳怡看看鞏媽媽,鞏媽媽將丫鬟都遣了下去,琳怡這才笑道:「我也是今天才想到的,哪裡籌備了草藥和財物,去熱河的郎中還沒尋到一個,不過就是唬四姐罷了。」她是要讓琳芳將消息傳給二老太太董氏。
  
  讓董氏知曉,萬一真的讓她籌備出草藥和銀錢去了熱河,熱河那邊的情形總會被人知曉一些。熱河到底有沒有時疫董家最清楚,她不過就是試探試探罷了,說不定這一塊石頭下去,真的會有什麼波瀾。
  
  小蕭氏驚訝地看著琳怡,「要是人家真信了,和你要草藥、財物,看你怎麼辦。」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她又不是君子,不過是內宅的婦人罷了,她沒有,別人還會來搶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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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0 17:50:0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七十七章 驚
  
  琳芳從康郡王府出來,直接回到陳家二房,將琳怡說的話將給二老太太董氏聽,「您說,琳怡說的是不是真的?」
  
  二老太太董氏摩挲著身邊的把件,「倒像是她們做出的事,廣平侯府向來會從表面上下功夫,這次廣平侯就抓住了粥棚的米糧太少餓死饑民上了血書。」之前他們還以為科道的血書會逼迫皇上立儲,五王府也是聽到了這樣的消息才從中促成沒有阻攔。沒想到上了朝,廣平侯遞上的血書,內容就變成了京中的達官顯貴將買米糧開粥棚的銀錢拿出來建佛塔。
  
  廣平侯這場戲演的真是好,之前她們竟然都沒發現。琳怡也詭計多端,因娘家的事和康郡王鬧起來,讓康郡王追出了府,讓人因此覺得康郡王府和廣平侯府因儲位之爭不合。
  
  琳芳道:「我就覺得奇怪,康郡王不是和國姓爺交情好,怎麼會不依著太后娘娘的意思,真的就依了琳怡的意思幫起廣平侯府來,虧得還是宗室怎麼就被琳怡拿捏住了,真是沒出息,祖母還說康郡王有多聰明,依我看連正青也比不上。」
  
  二老太太董氏看向琳芳,「讓你過去瞧瞧,你倒是看出了什麼?琳怡果然是有喜了?」
  
  琳怡躺在床上養的面目紅潤,前前後後都圍著人伺候。長房老太太還嫌這樣不夠,交代這個那個。
  
  「看樣子是。」就算是懷了也沒什麼稀奇,誰還能生不出來?
  
  二老太太董氏喝了口茶有些出神。琳怡有姻家幫忙,會尋到郎中也不足為奇,只要有郎中願意去熱河,銀錢和藥材都是能湊到的,不管這事是不是真的都應該向熱河通個消息,萬一這邊真的大張旗鼓地去了,熱河也好有個準備。
  
  祖孫兩個說到這裡,二太太田氏進了門。看到琳芳一身素淡,微微蹙了蹙眉頭。
  
  時辰不早了,琳芳要回去林家,田氏將琳芳送出門。兩個人走到抄手走廊,琳芳想起田氏手裡的佛經,「再給我幾本,我抄些好給五王妃送去。」
  
  田氏頓時皺起眉頭,「你整日裡總是抄寫佛經,家中的中饋可學了些?」
  
  琳芳笑著,「婆婆說了等這陣子過了。就將家交到我手裡,我說我不會管家,婆婆還說要手把手的交我呢。」
  
  田氏側頭看著琳芳,「林大太太是真心這樣說?」
  
  「那還有假,」琳芳道,「待我是薄是厚我分得清。」
  
  田氏仍舊不放心,「姑爺呢?」
  
  琳芳臉上一紅,「也待我好。前幾日婆婆要將身邊的丫鬟給過來,他也不要呢,我身邊的丫鬟他更是正眼也不瞧。」
  
  每次問琳芳。琳芳都是這樣說。
  
  田氏道:「不要光看這個,要知道他是不是真心對你好。他心裡都想什麼你可知曉?」
  
  琳芳拉起田氏的手,「母親安心吧,我怎麼不知道,我說什麼他都肯聽呢。」
  
  琳芳說到這裡,田氏抽出手給琳芳抿好鬢角,「你啊,年紀輕輕要多打扮些,將姑爺好好留在房裡,快些生下孩子。琳婉、琳怡都有了身孕,你也嫁過去有陣子了,再不想想法子,將來要落人口實。」
  
  琳芳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素淡的衣裙,心中油然一酸,又想到林正青溫柔的目光。讓她先受些委屈,她心裡又暖和起來,「您就放心呢吧,這些我都知道。」
  
  林正青下衙回來,琳芳將去康郡王府說的話一字不漏地說給林正青。
  
  「要我看,我那六妹妹可是很信康郡王呢。」
  
  林正青道:「你又說了些什麼?」
  
  琳芳低頭,「我還能怎麼說,反正這些都是她的事,依我看這樣也好,廣平侯府被康郡王利用,將來也省了我們的事。」
  
  琳芳將手裡的經書放在桌上,抬起頭時彷彿看到林正青嘴角的冷笑,琳芳只覺得汗毛都豎立起來。
  
  轉眼之間林正青就笑起來,「她可是你妹妹。」
  
  琳芳睜著大大的眼睛,「她算哪門子妹妹,在窮鄉僻壤長大的還要裝作大家閨秀,總是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實在讓人討厭,還不是哄住了長房老太太,才能嫁去康郡王府。我祖母對她一家也是不錯,他們卻表面一套背地一套,外面養的狗,不和我們一條心。」說完看向林正青,「我說錯了嗎?」
  
  「沒錯,」林正青低下頭,笑容如陽光般燦爛,「你恭檢賢良,哪裡有半點錯處。」說著將矮桌上的佛經拿來送到琳芳手裡,「又要來佛經要抄給五王妃?」
  
  琳芳頜首,五王妃很喜歡她的楷書。
  
  林正青笑道:「快去吧,我還有公文要看。」
  
  林正青溫和的聲音讓琳芳有些臉紅,「我這就過去。」
  
  林正青拉起琳芳的手,那雙眼睛炫著光芒,「不但要抄,還要明白其中的深意,五王妃可不是那麼好糊弄的人,她讓你在人前說佛法,你豈不是要尷尬。」
  
  什麼都為她想好了,琳芳心裡一喜,「我聽母親說過一些,再請廣濟寺的師太多給我講講。」
  
  林正青笑容又深了些,「那我就安心了。」
  
  林正青笑瞇瞇地伸手去給琳芳整理領扣,手指劃過琳芳的喉嚨,「現在準備好了,假以時日才能水到渠成。有恩的報恩,有仇的報仇,不是很好嗎?」
  
  琳芳輕輕頜首。
  
  林正青轉過頭,臉上露出譏誚的笑容。
  
  ……
  
  康郡王府內,周老夫人手纏念珠靠在軟榻上,不時地看向門口。
  
  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申媽媽走進來。
  
  周老夫人抬起頭,「怎麼樣?」
  
  申媽媽臉色難看,「信親王妃說,皇上將甄家的奏疏讓信親王爺看了一遍就讓信親王在養心殿外候著,信親王爺在養心殿外足足站了三個時辰,內侍才傳信讓信親王爺出宮。」
  
  這樣的天氣,在養心殿外站了三個時辰,已經是有意責罰。
  
  周老夫人迎著燈光更顯得臉色蒼白,「有沒有跟信親王妃說,打板子不要緊,只要能保住性命,若是徒刑哪怕是時間短些……」
  
  「說了,說了,」申媽媽說著看看周圍,屋子裡靜悄悄的沒有旁人,她這才從袖子裡將魚鱗冊拿出來遞給周老夫人,「信親王妃說一定會幫忙,只是讓奴婢將這東西交還給老夫人。」
  
  為了元景的事,她送給信親王妃的幾百畝良田,現在信親王妃連魚鱗冊還回來,就是不想再幫襯。周老夫人喉頭一熱,握著魚鱗冊咳嗽了兩聲。
  
  申媽媽忙上前拍撫,「您別急,別急,說不得會有轉機,甄家牢牢地抓住把柄,非說有人為了替大老爺開脫,將大太太的頭顱割去了,若是這件事能查證清楚,說不得還有轉機。」
  
  周老夫人抬頭看申媽媽,「你怎麼說?」
  
  申媽媽道:「奴婢就請信親王妃多多費心。」
  
  周老夫人臉上就浮起一絲冷笑,「信親王妃是在試探你,看是不是我們買通了人做下這件事。」
  
  申媽媽慌張起來,「那怎麼會呢,我們哪裡會做出這樣的事……」
  
  周老夫人面色凝重,「這時候人人自保,若是能推到我們身上,信親王在皇上那裡也能交代。」
  
  申媽媽睜大眼睛,「到底是誰要陷害我們。」是誰這麼狠的心腸,連死人也不放過。
  
  周老夫人看著跳躍的燈火,「還能有誰。」
  
  不是甄家,就是想對付她的人。
  
  「那,」申媽媽端來熱茶給周老夫人,「既然沒有了屍格,至少這案子不會輕易就斷下來。」
  
  沒有了屍格,卻還有人證。之前驗屍的仵作也可以作證。
  
  周老夫人連著兩夜沒睡好,眼睛酸澀,眨眨眼睛就要流淚。
  
  申媽媽小聲勸著,「您還是多歇歇,您萬一垮了,誰來幫大老爺呢。」
  
  周老夫人半晌才點頭。
  
  申媽媽忙讓人去鋪了床,服侍周老夫人躺下。
  
  丫鬟端走了燈,屋子裡慢慢暗下來,周老夫人胸口如同有一壺燒的滾燙的水,讓她喘息都覺得灼熱,好不容易才迷迷糊糊瞇了一會兒,外面忽然傳來一聲慘叫。
  
  周老夫人睜開眼睛,心臟慌跳個不停。
  
  「誰。」周老夫人在黑暗裡喊了一聲,仍舊沒有人端燈進門,倒是外面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
  
  周老夫人一手壓住胸口,大聲喊,「是誰在那裡?」
  
  彷彿過了好久,才有一盞燈亮起來,外面值夜的丁香慌慌張張地進門。
  
  看到燈光,周老夫人才感覺到衣衫已經被冷汗濕透了,「怎麼回事?」周老夫人聲音沙啞。
  
  丁香忙道:「是內室裡,老太爺那邊,奴婢還沒去問。」
  
  周老夫人坐起來,丁香拿來衣服服侍周老夫人穿了,攙扶著周老夫人去內室裡。
  
  內室裡也亮了幾盞燈,兩個小丫鬟嚇得面無血色,現在還沒緩過神來。
  
  正有媽媽在一旁斥責。
  
  下人們看到周老夫人,忙上前行禮。
  
  周老夫人皺起眉頭問道:「怎麼回事?剛才是誰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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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0 17:51:3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七十八章 氣
  
  旁邊兩個丫鬟就跪下來,其中一個顫巍巍地道:「是奴婢,老太爺……老太爺突然起身了,奴婢嚇了一跳。」
  
  老太爺多少年都癱瘓在床,怎麼會突然起身。
  
  周老夫人皺起眉頭進內室探看。
  
  蔥綠色的幔帳被拉開,屋子裡點了三盞明燈,三兩個丫鬟站在旁邊不時地向床上看。
  
  周老太爺無聲無息地躺在床上,和往常沒什麼兩樣。
  
  周老夫人看向身後的丫鬟,「老太爺什麼時候起身了?」
  
  那丫鬟瞪圓了眼睛,半晌豁然跪下來,「奴婢真的瞧見了,奴婢和銀釧在旁邊說話,我突然就看到老太爺起身了,還用手抓住了銀釧。」
  
  聽到金釧這話,銀釧跪下來,「是真的……是真的,奴婢真的感覺到有人抓了奴婢……不是……是老太爺抓了奴婢。」
  
  兩個丫鬟說的含含糊糊,周老夫人向前走幾步在床邊坐下來,床上的周老太爺似是睜開了眼睛,周老夫人讓丁香拿盞燈過來,「照著,我看看。」
  
  丁香將燈湊了過去。
  
  周老夫人拂開擋著的幔帳俯身去看。
  
  周老太爺果然睜著眼睛,卻不見有別的異樣。
  
  丁香道:「老太爺定是被吵醒了。」郎中治了那麼長時間,老太爺的病都不見有起色……怎麼會在深更半夜裡突然起身,八成兩個丫鬟看錯了。
  
  周老太爺嘴蠕動著像是有話要說。
  
  周老夫人看著那哆嗦的嘴唇,慢慢俯身湊過去,這時候不知道從哪裡伸出來的手牢牢地卡住了她的脖子。
  
  那手如枯枝般彷彿能勒進她的皮肉。周老夫人只覺得翻騰的氣血一下子都湧上來。身邊傳來丁香大喊大叫的聲音,「快……老太爺……您快放開老夫人……」
  
  周老太爺瞪大的眼睛裡面滿是紅血絲,直勾勾地看著周老夫人,目眥欲裂。手上更是用盡了力氣,嘴巴大大地張開不停地往外噴著熱氣,苦臭的草藥味兒直噴向周老夫人臉上。周老夫人只覺得那氣息又涼又膩,和那緊緊卡在她脖子上的手一樣,讓她喘不過氣來。
  
  「你……這個……毒婦……」那聲音變著腔調,嘶啞又扭曲。
  
  整個屋裡立即亂起來。
  
  丫鬟想要拉開周老太爺的手卻又不敢用力,周老夫人和周老太爺廝打著,周老太爺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那雙手就是不肯放開。整個人也隨著周老夫人的身體坐了起來,燈光下面目猙獰如同鬼魅,丫鬟嚇得流了眼淚,周老夫人拚命地掙扎,長長的指甲摳進周老太爺的手背裡。眼睛死死地看向身邊的丁香。
  
  丁香渾身出了冷汗,終於鼓起力氣去掰周老太爺的手。
  
  婆子也跟上前來。
  
  下人們在床邊擠成一團,喊著、叫著、伸手拉扯著。周老夫人正覺得頭就要炸開,周老太爺的手鬆開了,整個人也癱了下去。
  
  丫鬟忙上前攙扶起周老夫人,周老夫人腳下一軟頓時從床上摔在地上。
  
  申媽媽聽到消息趕過來,見到這種情形怔愣了片刻,忙打發人去請郎中,「快……快……別耽擱了。」
  
  ……
  
  第二天天不亮第三進院子就傳出話來。
  
  周十九梳洗完。坐在琳怡床邊,兩個人聽了昨晚的事。
  
  白芍道:「郎中進府的時候老太爺已經昏厥過去,老夫人還好,只是傷了喉嚨聲音嘶啞。」
  
  琳怡看向周十九,「郡王爺該去看看老太爺。」昨晚沒有人來稟告,現在知曉了總要去問問。
  
  周十九頜首。「我過去瞧瞧,」說著去摸琳怡的手,覺得琳怡掌心暖和這才鬆開,抬起頭看著琳怡緩緩一笑,「一會兒讓人拿了帖子請御醫過來給叔叔、嬸嬸診治。」
  
  琳怡知曉周十九的意思,上次她懷了身孕周老夫人何嘗不是大張旗鼓地喊了郎中和御醫來看。
  
  周十九在政途上似是胸襟開闊,可有時候卻十分小氣,不過論起睚眥必報,正和她想到一處去了。
  
  周十九看過周老太爺、周老夫人徑直上朝去了,鞏媽媽仔細將消息打聽了一遍悄悄回琳怡。
  
  「聽說是昨晚老太爺突然從床上坐起來,將值夜的丫鬟嚇了一跳,這才驚動了老夫人,老夫人端燈過去查看,這時候老太爺伸出手來掐住了老夫人的脖子,還罵老夫人是毒婦。」
  
  琳怡拿起茶盅來喝棗茶,「值夜的丫鬟怎麼說?老太爺怎麼會突然坐起來?」
  
  鞏媽媽低聲道:「金釧和銀釧正說大太太的事,金釧看到幔帳裡的影子嚇了一跳,以為是大太太的鬼魅,銀釧就感覺到手腕被人捉住,兩個丫鬟大驚小怪地叫起來,後來才反應過來是老太爺。」
  
  老太爺躺在床上不能動彈,平日裡吃喝都是撬開嘴來喂,誰能想到會忽然能坐起來,還伸手來拉人,怪不得兩個丫鬟嚇得大叫。
  
  老太爺罵老夫人是毒婦,大約和兩個丫鬟談論甄氏有關。這下子定要鬧的人盡皆知,老夫人和甄氏的事是脫不開干係了。
  
  鞏媽媽道:「您沒瞧見,老夫人將老太爺的手就抓的血肉模糊。」
  
  能讓一個久病之人如此,可見老太爺狠老夫人入骨,若是老太爺在世說不得老夫人早就做了下堂妻。
  
  琳怡看向鞏媽媽,「媽媽讓人去趟祖宅,將老太爺、老夫人病了的事說給二太太。」
  
  鞏媽媽一怔,「老夫人定會讓人去祖宅知會……」
  
  琳怡笑道:「那不一樣,二太太是老夫人的兒媳,也是我的嫂子,我們過去說一聲沒什麼壞處。」
  
  鞏媽媽下去安排,鞏二媳婦來給琳怡梳頭髮。
  
  一會兒功夫御醫去給老太爺、老夫人診脈。
  
  待到御醫開了方子,鞏媽媽來稟告,「老太爺是痰壅氣逆之症,很是凶險,要及時診治才好。老夫人只是受了驚嚇,御醫只開了安神的藥劑,」說著頓了頓,「申媽媽還追出來問老夫人是不是要安心將養。」
  
  申媽媽是想要御醫將老夫人的病說得重些,老夫人若是病的重些不但讓人心生同情還好向外交代。
  
  琳怡道:「向御醫說無論老太爺要用什麼藥我們都想法子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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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0 17:51:3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七十九章 喪(上)
  
  御醫開出藥方,要用到內務府送來的秘藥,有些府裡湊不起來,琳怡讓人將藥方送給周十九,「問問郡王爺能不能想法子去和內務府要來。」
  
  過了一會兒二太太郭氏從老宅趕過來。
  
  郭氏大大的肚子將身上的衣服高高頂起來,從前細嫩的臉上長滿了黑斑,如同糊了一臉的風沙沒有洗乾淨似的,讓兩個丫鬟攙扶著慢慢走路,先進了第二進院子。
  
  見到東暖閣裡的琳怡,郭氏上前行禮。
  
  琳怡忙讓鞏媽媽將郭氏扶起來。
  
  郭氏一臉焦急,「御醫怎麼說。」
  
  琳怡看向鞏媽媽,鞏媽媽就將御醫的原話說了一遍。
  
  郭氏抿起嘴唇,半晌才道:「那要怎麼辦才好。」
  
  郭氏是問她整件事的解決法子,琳怡故意只提病症。
  
  琳怡讓人添了手爐給郭氏,「讓人將藥方給郡王爺送去了,家裡湊不齊的藥好向內務府要來。」
  
  郭氏沒有驚訝安靜地頜首,「我和元貴說過了,元貴想要進府床前侍奉。」
  
  周元貴侍奉是好事,她也不能阻攔,琳怡點頭道:「我讓人將第三進院子的西園子收拾出來。」
  
  郭氏忙擺手,「不用,不用,只要住在老太爺房裡就是了。」
  
  周元貴夫妻看起來是一心想要孝順長輩,不像周元景和大太太只算計著撈好處。
  
  郭氏和琳怡說到這裡就起身,「我去老太爺、老夫人屋裡。」
  
  郭氏一句也沒有提大太太甄氏的事,這就是聰明的人,能避開就避開。
  
  鞏媽媽將郭氏送出去。
  
  郭氏才走一會兒,第三進院子裡就傳出消息,「老太爺的嘴歪了,御醫說是中風的徵兆,已經讓人餵了藥,過一會兒御醫還要施針。」
  
  中風。老太爺已經病成這樣。再中風豈不是雪上加霜,就算治的及時也不一定能撐過去。
  
  琳怡看向鞏媽媽,「我還是去看看,讓人抬肩輿來送我過去。」
  
  鞏媽媽有些擔心。「這……萬一出了差錯可怎麼好,再說那邊亂成一團,郡王妃真過去就怕照應不到。」
  
  琳怡搖頭,「沒事,我的身子好多了,御醫開藥之前我還下床走動,養了這麼多天還不如從前不成?」
  
  鞏媽媽擔心。白芍也覺得不妥。
  
  琳怡道:「多帶幾個人在身邊,有什麼事都能攔下。」
  
  鞏媽媽看勸不過,這才讓人去準備肩輿,白芍帶著橘紅、玲瓏兩個將琳怡的氅衣拿出來服侍琳怡穿好。
  
  片刻功夫肩輿已經到了門口,鞏媽媽乾脆指揮婆子抬進來,然後攙扶著琳怡坐上去。
  
  「穩著些、慢點走。」鞏媽媽跟著囑咐。
  
  橘紅幾個也是一臉緊張。
  
  兩個院子離的不遠,只要過了月亮門走抄手走廊很快就到了,郭氏和申媽媽聽說琳怡要過來一早就等在門口。
  
  鞏媽媽張羅著將琳怡的肩輿抬到了屋子裡才停下。又問了御醫有沒有有礙胎氣的藥物,然後扶著琳怡去了內室看老太爺。
  
  老太爺半睜著眼睛,目光渙散。張大嘴巴偶爾「嗚嗚」兩聲,瘦骨嶙峋的身體陷在床鋪中一下也動彈不得,難怪丫鬟看到老太爺起身會以為是鬼魅,病成這樣怎麼可能自己坐起來。
  
  鞏媽媽拿來軟座讓琳怡坐下。
  
  「怎麼樣?」琳怡問御醫,「有沒有好轉?」
  
  御醫搖頭,「老太爺的舊疾本就耗氣血,如今又發急症……只能盡力而為,能拖一日是一日,若是撐過來年春天,說不得還能平穩下來。」
  
  琳怡又看向老太爺。床邊的丫鬟不停地拿帕子擦拭老太爺嘴角流下的涎水。
  
  御醫接著道:「府裡也該有些準備,老太爺身邊離不開人了,不如請府裡的郎中留在屋裡,有不好的情形也好提前知會。」
  
  琳怡頜首,吩咐鞏媽媽,「就照御醫說的辦。將從前給老太爺看脈的郎中請進府,」說完又轉頭問御醫,「老夫人的病如何?」
  
  御醫低頭道:「不礙事,要好好將養,不要過度操勞。」
  
  哪家的長輩不是要這樣養著。
  
  琳怡和郭氏一起去東暖閣裡看了老夫人。
  
  老夫人躺在床上臉色難看,正要起身去看老太爺,申媽媽在旁邊勸著,「就算過去看也要等一等,御醫說這藥吃了安穩兩個時辰才能動呢。」
  
  老夫人髮髻有些散亂,臉上沒有半點修飾,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幾歲。郭氏也上前勸說,琳怡坐下來,「嬸娘先歇著,叔父那邊有御醫照應。」
  
  老夫人眼淚沿著臉上深深的褶皺流下來,眼睛裡滿是悲傷,「你們不該攔著,就讓我們一起去了也好,若是他先走了,我活著也是受罪罷了,」說著起身下地,「我留在屋裡就能安生不成?倒不如就到他床前去。」
  
  那邊郭氏和申媽媽仍舊苦口婆心地相勸,琳怡不說話被鞏媽媽和橘紅兩個一左一右夾在中間護著。
  
  老夫人最終還是起身去了內室。
  
  老太爺神志不清,分不出身邊是誰,任老夫人如何說話,都沒有半點反應。就是因此申媽媽才敢上老夫人上前,否則眾目睽睽之下演出昨晚那一場,老夫人真是沒有了臉面。
  
  鞏媽媽怕琳怡吃不消,上前道:「不如咱們回去吧,這樣守著也不是辦法。」
  
  琳怡又走到老太爺床前看了看,老太爺的氣息彷彿又弱了些,老夫人緊緊攥著老太爺的手,「這手好像暖和了些,是不是好轉了?」
  
  十分盼望老太爺的病會有起色的樣子。
  
  琳怡走到隔間的貴妃榻上半躺下來,讓橘紅,「將我要吃的藥和湯都送來這邊。」現在不是能走的時候。
  
  雖然周十九沒怎麼在她面前提起周老太爺,她卻很清楚周老太爺在周十九心中的位置,關鍵時刻她不能撒手不聞不問。
  
  琳怡仔細囑咐鞏媽媽,「讓婆子仔細看著,有什麼不對就遣人去衙門裡尋郡王爺回來,老太爺對郡王爺有養育之恩,郡王爺定要盡這個孝道。」
  
  鞏媽媽明白了琳怡的意思,「郡王妃是顧著郡王爺才會如此,奴婢還沒有郡王妃看得清楚。」
  
  鞏媽媽是一心顧著她和肚子裡的孩子,所以就萬事她為先,生怕在老夫人屋裡她有了閃失,「郡王妃過來,老夫人早該安排出一間暖閣讓郡王妃歇著。」
  
  「媽媽不放心,就讓胡桃在屋裡守著,剩下的丫頭都過來伺候就是。」這裡雖是老太爺、老夫人住的,可也是康郡王府,無論老夫人安不安排,她都有留下來的權利,再說老夫人現在自保都來不及,怎麼會想這些。
  
  除了換了個地方,身邊用的都是自己的親信,琳怡倒覺得很安心,吃過藥過了一會兒又喝了補益的湯。
  
  琳怡接過白芍遞過來的手爐,鞏媽媽就趕過來,「恐怕是不好了。」
  
  琳怡撐起身子,「讓人去尋郡王爺回來。」
  
  鞏媽媽頜首,「奴婢這就去。」
  
  安排好了人去通稟,鞏媽媽安撫琳怡,「您放心,肯定來得及,家裡還有保命的藥丸,已經餵著吃了。」
  
  這幾年老太爺前前後後有幾次危險,都吃了保命的藥,因此那藥丸別人吃了有用,老太爺卻未必。
  
  琳怡讓鞏媽媽扶著起身去了老太爺床前。
  
  老夫人坐在那裡片刻不離。
  
  琳怡看向郭氏,郭氏為難地搖頭。
  
  現在不是推諉的時候,難不成老夫人為了挽回昨晚的名聲,連老太爺的裝殮衣服也不肯拿出來?
  
  「嬸娘,」琳怡低聲道,「要不要將叔父的衣衫拿出來換上。」
  
  周老夫人紅著眼睛,嗓子沙啞,「沒事的,多少次都挺過來了,這次肯定也會沒事的。」
  
  申媽媽躬身道:「還是拿出來吧,有些準備總是好的。」
  
  這話如同戳到周老夫人傷心處,哽咽地半天說不出話來,只是微微點頭。
  
  申媽媽鬆口氣立即讓人去安排。
  
  大家在床邊守了一會兒,鞏媽媽低聲在琳怡耳邊道:「郡王爺進宮去了,桐寧在宮外候著,只要郡王爺出宮就會回府裡。」
  
  琳怡聽著這話看向床上的老太爺,但願如大家想的那樣,老太爺還能多撐幾日。
  
  內室的簾子一掀,周元貴快走幾步跪在床前抽抽噎噎地哭起來。
  
  老夫人幾乎說不出話來,伸出手來緊緊地捏著兒子的肩膀,半晌才擠出幾個字,「去……去看看板子掛裡子沒有。」
  
  周元貴應了一聲,剛要起身,床上的周老太爺整個人卻是一動,眼睛睜大了些。
  
  大家看到這種情景,怕是迴光返照,都靜靜地往床上看著不敢挪動半步。
  
  老夫人忙拉扯元貴,「快……快跟你父親說話,快……快說。」
  
  周元貴張大了嘴,一時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老太爺的灰白的臉色彷彿轉好了些,眼睛茫然地四處看著。
  
  老夫人先喊了一聲,「周兆佑,你看看,兒子在你身邊呢,你有什麼要說的快和兒子說吧!」
  
  周元貴被老夫人推上前,跪坐在腳踏上,哆哆嗦嗦握住老太爺的手,正好將老夫人擋在身後。
  
  琳怡看了眼老夫人,同床共枕幾十年的夫妻到了這步田地,連臨終也不敢再上前說話,老夫人是輸到底了尚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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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0 17:51:5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八十章 喪(下)
  
  周元貴覺得頭頂被母親按的生疼,一下子就磕在床邊,耳邊更是母親催促的聲音,「快……快……快啊!」
  
  周元貴心裡只想默默地這樣看著父親,就這樣等著他嚥下最後一口氣,父親多少年重病在床,他心中對這一幕早已經想過無數次,可是真的發生了卻只是四目相對什麼都說不出來。母親大張旗鼓地喊叫,讓他心中生出一股牴觸,怎麼也張不開嘴。
  
  老太爺看著周元貴,彷彿有許多話要說,最終只是將顫巍巍的手指輕合上握了周元貴兩下,周元貴的眼淚這時候湧出來,一發不可收拾,也哽咽地說出聲,「父親……您別……您別……您還沒看到孫子呢……」
  
  琳怡眼看著周元貴哭得癱坐在一旁,周老太爺眼角也流出眼淚來,努力地想張開嘴說話,喉嚨裡只發出難聽的聲音,這樣堅持了一會兒,周老太爺臉上浮起一片紅潮來。
  
  申媽媽伸手去拉老夫人,老夫人悲聲道:「快去拿衣服來,讓元貴給老太爺換上吧!」
  
  琳怡和郭氏退到一旁,下人們打來水給周老太爺簡單擦洗,周元貴服侍著將衣服穿好。
  
  琳怡不停地看向門口,周十九還沒有趕回來。
  
  衣服都穿妥當,地下婆子們將床安設停當,琳怡和郭氏鋪了被褥。
  
  床上的周老太爺「哼」了兩聲,琳怡看向鞏媽媽,鞏媽媽立即上前攙扶了琳怡到床邊,周老太爺眼見氣息十分微弱。眼睛卻還在不停地尋著。
  
  周元貴悲聲道:「父親,您是在找大哥?大哥出城了不在京裡,您別尋他了。」
  
  周老太爺聽了這話眼睛微閉,卻還在尋看著床邊眾人。琳怡走上前,低聲道:「老太爺您是不是在找周元澈?」
  
  周老太爺的目光停滯了,周元貴轉頭看琳怡。琳怡點點頭,周元貴忙起身退後幾步讓琳怡上前。
  
  周元貴這樣一退,立即感覺到胳膊生疼,轉頭一看周老夫人狠狠地擰在他臂膀上。周元貴也顧不得許多,重新將目光落在周老太爺臉上。
  
  琳怡慢慢跪在腳踏上,伸手去拉周老太爺的手,「叔父。家人已經去找元澈回來,只是元澈入了宮,您再等等。」
  
  周老太爺看著琳怡,琳怡道:「我是元澈媳婦陳氏。」雖然她經常來看老太爺,可是老太爺這時候難免神志不清。
  
  老太爺眼睛裡露出慈祥的目光。
  
  「元澈也牽掛著叔父。今天早晨也是看過叔父才走的,都是這些時日政務繁忙……」
  
  周老太爺聽到琳怡提起周十九,眼睛中露出幾分不捨還夾雜著虧欠,深深地看了周元貴又重新落在琳怡臉上。
  
  琳怡頜首,「叔父您放心,我會和郡王爺說。」
  
  周老太爺的目光不再挪開,全哥讓奶媽領過來,老太爺也沒看一眼,只是盯著琳怡。
  
  琳怡也對視過去。「您安心吧!」
  
  老太爺這才用盡力氣點頭,嘴唇又開合了幾次,終究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琳怡的眼淚不知不覺地落下來,周十九還是錯過了,老天真是待他不公,偏要在這個時候將他留在宮中。
  
  琳怡看向鞏媽媽。「參片還有沒有?拿一塊來。」
  
  話音剛落,旁邊立即投來一抹凌厲的視線,琳怡不躲不避地迎上去。
  
  周老夫人的目光一變十分哀傷起來,「這時候了,讓老太爺安穩地去吧!」
  
  鞏媽媽將參片和參湯拿過來,申媽媽要過去接,「老太爺的嘴已經閉死了,怎麼喂呢?這時候也該停床了,別耽擱了時辰。」
  
  「郡王爺還沒回來,」琳怡起身伸出手來和鞏媽媽要參湯,「老太爺想要見郡王爺一面,我們該想法子替老太爺捱一捱,總要全了父子的情義。」琳怡說著去看周元貴。
  
  周元貴沒有想別的,只覺得琳怡說的有道理,「要不然就試試,父親走了也是遺憾。」
  
  申媽媽知曉周老夫人的意思,老太爺護著郡王爺這麼多年,到臨死之前連孫兒也不留戀,偏要撐著見郡王爺,任誰站在老夫人立場上都會吞不下這口氣。
  
  申媽媽攙扶著老夫人,守在旁邊,鞏媽媽幫琳怡給老太爺餵了參湯,老太爺喉結未動也不知道喝沒喝進去,只是最後一口氣似是還停在胸腔裡,不再進去也未曾出來。
  
  琳怡親手將參片推到老太爺舌下,周元貴接過去扶著換了最後一層衣服,將要上板,聽到外面傳來腳步聲。
  
  琳怡看到雲面的官靴踏進來頓時舒了口氣。
  
  眨眼間周十九已經走到床邊。
  
  琳怡看著周老太爺,「叔父,元澈回來了,您睜開眼睛看看。」
  
  周十九走過來靜靜地站在那裡,臉上看不出有什麼情緒,目光十分平和,沒有絲毫波瀾似的,琳怡輕扯周十九的手,「叔父一直在等你。」
  
  周十九慢慢跪下來,手攥上老太爺枯瘦的手指。
  
  老太爺眼皮輕動了動,最後一口氣就吐了出來,似是長歎,如此之後再無聲息。周十九似是僵在那裡半天沒動,琳怡也沒有將死訊傳下去,直到周十九回過神叫周元貴一起停床,琳怡才吩咐鞏媽媽,「讓管事的將府裡的門扇扇打開,一色淨白紙糊了,大家成服,家人四處去報喪。」
  
  鞏媽媽答應下來。
  
  琳怡將腰間對牌遞給鞏媽媽,讓鞏媽媽吩咐家人去辦事,再讓人將獻郡王妃、元祈媳婦蔣氏和幾位宗室婦人請來幫襯。
  
  大門前的牌樓豎起,家中上下人等都換了孝,孝棚也高高搭起來,琳怡安排好了守靈這才覺得腿腳發酸起來,忙讓鞏媽媽叫來肩輿去第二進院子暖閣裡歇著。
  
  過了大約一個時辰,宗室營來了許多人來探喪,晚輩們穿好孝服守靈,禮部奏請皇上,按照宗室大喪,由禮部主祭。
  
  蔣氏在垂花門換了孝服,來到琳怡房中。
  
  琳怡正靠在軟榻上休息。
  
  蔣氏道:「聽說你是安排的喪事。」
  
  琳怡頜首。
  
  蔣氏拉起琳怡的手,「你怎麼敢……胎氣不穩還……」
  
  大家都認為喪事能沖掉肚子裡的孩子,更何況她的胎氣不穩,還沒出三個月,「沒事,」琳怡道,「我們老太爺年紀大了,是喜喪。」
  
  蔣氏歎氣,「我不是篤信鬼神,我是說你的身子太弱,不該這樣操勞。」
  
  琳怡笑著看蔣氏,「所以才請你過來幫忙,我們老太爺輩分大,宗室營不少晚輩都會來弔唁,宗室營還會有下人過來幫忙,我在屋裡終究會照應不到。」
  
  蔣氏將手伸到白狐皮毛護手裡,「你放心,我盡力辦就是。」
  
  蔣家是大族,蔣氏見過這樣的場面,定能幫忙照管裡面的事,說著話管事的來報,信親王府送來了男僕和女僕供差遣,管事的先來琳怡房裡將名單遞了上去,琳怡和蔣氏簡單地安排了各人職司。
  
  等管事的都下去,蔣氏低聲道:「信親王府的管事來見你而不是老夫人。」
  
  老太爺一死,昨晚發生了什麼大家就更清楚了。
  
  蔣氏道:「聽說兩個丫鬟先以為是大太太甄氏回來了,這才害怕地大喊大叫起來。」
  
  琳怡沒有打斷蔣氏的話。
  
  蔣氏有些驚訝,「這麼說真是老太爺聽說甄氏的死因這才氣得中風。」
  
  大約是這樣,兩個值夜的丫鬟說悄悄話,沒想到床上的老太爺能聽到。現在所有人都相信老夫人為了救周元景僱人將大太太甄氏的頭顱割了下來。
  
  所以老太爺才會大喊老夫人毒婦。
  
  蔣氏看向窗外,「這下她再也不能為難你了。」雖然所有媳婦都知曉侍奉長輩不容易,可是討好血親畢竟還簡單些,若是身邊有一個時時監視的人才真是可怕。
  
  現在老夫人要想法子保全自己,說服甄氏的事與她無關,老太爺更不是因此被氣死。
  
  蔣氏起身出去照應。
  
  琳怡和府裡管事媽媽將要花的銀項核對一遍,讓鞏媽媽拿對牌取用。
  
  鞏媽媽道:「二太太也拿出了銀子,說是之前就給老太爺準備好的,老夫人房裡也有一些,這樣都加起來應該夠了。」
  
  琳怡道:「府裡下人多都要打賞,現在宗室營送來的銀子也只是先掛賬,若是銀子不能送上去,就先拿物件當出些現銀來,等到事過之後在補上。」
  
  鞏媽媽聽得琳怡的意思,這是要盡量操辦。
  
  琳怡抬起頭看向鞏媽媽,「雖然說悲慼為孝,當年叔父盡全力幫助郡王爺一家,又將郡王爺養大,叔父病著的時候我們束手無策,現在叔父沒了,我們要盡可能辦的體體面面,就像是對長輩一樣。」
  
  郡王妃的意思是像對康郡王爺的父親一樣。自從嫁到郡王府,郡王妃就很在意老太爺的病,御醫每次進府診脈,郡王妃都會讓她去問清楚。
  
  鞏媽媽道:「勢派是錯不得的,您就安心吧!」
  
  不是為了做勢派給別人看,而是要全了周十九和老太爺父子的情分。
  
  鞏媽媽躬身退了下去,琳怡翻開手裡的單子,看看有沒有遺漏。
  
  門口的橘紅恭敬去屈膝行禮,「郡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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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0 17:52:1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八十一章 回暖
  
  琳怡抬起頭來,看到周十九走進門。
  
  周十九神情依舊平靜,看不出有什麼異樣。
  
  「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周十九坐在暖炕上,目光溫和關切。
  
  琳怡搖頭,「我沒事。」她不過是費神安排各種事宜,情感上雖然難過卻沒有太大的波動,畢竟她嫁過來時周老太爺就病在床上。
  
  「好好歇著,我已經向朝廷遞了奏折,這幾日就在家裡,外面的事有我呢。」周十九笑容愈發親切,眼睛更加清亮,如雨後的天空般,湛藍中夾著些許潮濕,不仔細凝望永遠也不會察覺。
  
  琳怡輕輕地靠在周十九肩膀上,「總算是見上了最後一面,叔父走的也很安心。」
  
  周十九沒有說話,嶄新的斬衰貼在她臉上,不知怎麼的竟扎得她心裡有些酸。深深吸一口氣,鼻子裡都是陌生的煙熏味道。
  
  「不好聞,剛燒完落地紙。我過來看看你,一會兒我還要過去。」周十九伸出手來拿過引枕讓琳怡靠在上面。
  
  外面管事來喚,周十九大步出了門。
  
  琳怡將鞏媽媽叫過來,「那邊如何?老夫人怎麼樣?」
  
  鞏媽媽低聲道:「正拉著族裡的女眷哭呢,說老太爺的手還是熱的,要二老爺再去內務府求藥來,更不讓封材。」
  
  琳怡想起周十九剛才平靜的神情,吩咐鞏媽媽,「再去聽著,有什麼事就來告訴我。」
  
  到了下午蔣氏過來說話,「都安排好了,內外都有人照應著,只是來往人多,前面擺的宴席飯菜一會兒就涼了,下人端盤去熱也照應不到。」
  
  琳怡最擔心的就是這個,流水宴不能斷了,「讓人將兩個小廚房也開了。再在花廳裡多準備些炭火。」
  
  蔣氏頜首,「也只能如此了。」
  
  話說到這裡,蔣氏道:「老夫人這次是拼了老命,在主屋哭得聲音都沙啞了。不停地提起老康郡王一家,說老太爺現在去了那邊獨將她一人扔在這裡……怪都怪她將這個家照顧的不周,現在周元景也沒能回來送終。老太爺這輩子辛辛苦苦,到最後身邊兒女都不齊全。」
  
  老夫人這話不是說給宗室營的女眷,而是說給周十九聽。老太爺因聽說甄氏的事被氣得中風,固然是周元景殺妻在先,甄氏的頭顱被割卻是陷害給周老夫人的。周老夫人心中大概也想到了,這裡定然有周十九安排。
  
  老太爺幫周十九一家又撫養周十九長大,卻什麼福也沒享到,反而少了兒子送終。老夫人藉著甄氏屍身的事將這一筆筆的帳全都算在周十九頭上,別人聽不出這話外弦音,周十九卻能聽明白,周十九不在意老夫人,卻很在意老太爺這個叔父。周老夫人知道怎麼才能讓別人不好過。
  
  蔣氏幾個忙到很晚才離府。孝堂裡只留了孝子賢孫守夜,整個康郡王府一下子安靜下來,廊下掛著一片白燈籠讓整個府中的氣氛十分悲涼。
  
  周十九很晚才又回來換衣梳洗。
  
  頭上除了冠。穿著孝服,燈光閃爍下照著他的影子,略顯的有些冰冷蒼白似的。
  
  周十九梳洗完在琳怡暖炕邊坐了,「一會兒去內室裡睡,我還要守夜。」
  
  琳怡搖搖頭,「府裡還有幾個女眷,一會兒說好了過來說話,就算我不能去孝棚守著,也要在這裡盡盡孝道。」哪裡就能不管不顧地大吃大睡。
  
  周十九道:「有沒有吃點東西?」
  
  琳怡搖頭,「郡王爺和我一起吃些粥吧!」
  
  丫鬟來支了炕桌。周十九和琳怡簡單吃了些粥。
  
  下人撤了碗筷,緊湊的小碎步漸漸遠去,橘紅伸手關上隔扇,屋子裡一下子安靜下來。
  
  下人機敏知道她有話要和周十九說,周十九心中自然也明白,只是表面上眉目疏朗。沒有要和她深談的意思。
  
  琳怡還是將周十九不在家時的情形說了,「御醫說了,老太爺的病拖了這麼長時間已經是油盡燈枯,就算沒有昨晚,恐也熬不過這幾日。昨晚老太爺氣逆也是因聽說了大伯殺了大嫂,老夫人屋裡一直瞞著這件事。」
  
  琳怡聲音溫和,仰頭看著他緩緩說著,盡量將所有事都說的清楚……是在安慰他。叔父是因周元景殺妻氣得中風,不是聽了甄氏頭顱被砍才一下子氣逆。
  
  甄氏屍身的事是他在背後推波助瀾,甄家才打通關節僱人割了甄氏的頭顱。這樣一來,叔父的死和他也脫不開干係。
  
  「我知道,」周十九輕拍琳怡的肩膀,「我都知道。」
  
  說是知道,臉上卻仍舊是溫和的笑容,就似錦袍上精美的繡樣,神采氣度太過優雅,卻將千瘡百孔都藏在那紋飾之下。
  
  琳怡接著道:「叔父覺得虧欠郡王爺,在叔父心裡待郡王爺和大哥、二哥沒什麼不同,可這些年卻力不從心,只能眼看著嬸娘薄待郡王爺。若是郡王爺被嬸娘算計吃了虧,叔父走的時候才更不能安心。」
  
  周十九的眼睛微暗。
  
  琳怡露出一個溫暖的笑容,安慰周十九,「叔父只是想臨終前等到郡王爺,郡王爺趕了回來,至少在叔父心裡,這份父子情義已經有了始終。」
  
  周十九看著琳怡,「叔父待我如子?」
  
  琳怡沒有避開周十九的目光,頜首,「妾身提起郡王爺,叔父的神情是對郡王爺有欠缺,而不是心中不安的歉疚。」
  
  「對自己的孩子通常都會覺得給予的不足所以心中虧欠,對外人更多的才是心中不安歉疚,」琳怡說著頓了頓,「至少妾身是這樣想,叔父是將郡王爺當作是自己的孩子看待。」
  
  琳怡想起府裡的傳言,都說周十九就是老太爺外室所生,後來送與老康郡王爺為子嗣,所以老太爺才會想方設法將周十九帶回來撫養,又百般偏袒。現在老康郡王和老太爺都不在了,誰也說不清到底是怎麼回事,可至少在老太爺心裡,周十九就是他的兒子。
  
  「叔父一直待我極好,只要他在家中,大哥、二哥沒有的也會給我,」周十九眼睛明亮,微微笑著,「不是表面上說說罷了,是真的常常去我屋裡坐下,親自過問這些事,不是因我父母雙亡所以可憐我,是真心想對我好。只可惜這樣的日子不長,許多話我也沒來得及問清楚。」
  
  周十九停頓了一會兒,「這大約也是嬸娘最想知曉的。」
  
  琳怡點頭。
  
  「這些年嬸娘沒少利用叔父的病家中外面爭長短,叔父現在也算是能安靜地歇下了,」周十九喉結輕輕滑動,伸手將琳怡抱在懷裡,長長地舒了口氣,「多虧了你才能讓我床前送終。」
  
  ……
  
  周老太爺的孝堂擺了七七四十九天,道士唸經做七,一切圓滿了之後才出殯。
  
  周老太爺出殯那日,周十九等著遞上的奏折發下來,然後將消息送去了老夫人屋裡。周十九求請將周元景暫時放出來扶棺送葬,皇上卻批了不准。
  
  周老夫人聽到這個消息立時變了臉色。
  
  等到圓墳之後,周十九正式穿上官袍去了衙門。
  
  琳怡這邊也眼見出了三個月,每日晨吐少了,胃口也逐漸好起來,程御醫進府開了藥劑,囑咐琳怡可以下床走路,只是不可時間過長。
  
  琳怡讓橘紅扶著走出屋門,長長吸一口氣,一下子覺得通透了許多。
  
  鞏媽媽就在旁邊笑,「還有七個月呢,不過胎氣穩了,接下來就好過多了。」
  
  不知是不是眼見就要過年了,這樣一忙活起來日子就過的飛快,彷彿眨眼功夫就進了臘月,過年的喜氣是越來越濃,皇上的病也漸漸好起來。
  
  琳怡和姻語秋通了幾封信,姻老太爺的病這些日子有了起色,已經上報管治時疫的衙門,準備這幾日就回到京裡。
  
  熱河那邊的時疫兩個月前就開始好轉,如今也上報朝廷確定再無人染病,這樣的消息進京,整個京城都鬆了口氣,街面上又重新繁華起來,女眷們在府裡憋了幾個月,總算能開始走動,京裡的戲班也開始緊俏,短短三日琳怡就已經收到了十幾封宴請的帖子,琳怡因有孝在身都婉拒了。
  
  民間活絡起來,天子的精力漸漸旺盛,又如從前一樣每日在養心殿親批奏折,重病期間許多奏折都被重新批閱,協理朝政的幾位王爺輪流進宮聽訓,周元景殺妻的案子這時候被提起來,責令宗人府盡快結案。
  
  姻家安穩地搬回京裡,琳怡下帖子請了姻語秋、鄭七小姐、獻郡王妃、蔣氏和前幾日在府中幫襯的女眷們進府中坐一坐。因還在孝期,大家只是坐在一起說了說話,琳怡謝了獻郡王妃、蔣氏幾個,「要不是你們,我還不知道要怎麼辦。」
  
  獻郡王妃道:「都是自家人,有什麼好謝的,只要能幫上忙就好。」
  
  蔣氏問起周老夫人。
  
  琳怡道:「一直病著,連門也不曾出了。」
  
  這時候也只能低調養病,要知道外面的議論已經不少,已經有人勸琳怡,讓琳怡在周老夫人面前多說說,別因周元景再鬧出什麼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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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0 17:52:2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八十二章 希望
  
  讓一個晚輩勸長輩,至少在外面人心裡已經是很嚴重的事。
  
  琳怡笑笑不可置否,周老夫人是不會讓她有機會勸說的。
  
  蔣氏喝口茶,「如今老太爺沒了,康郡王府上下都戴重孝,孝棚也搭在這邊,你不知曉祖宅那邊被人怎麼議論呢,送終的不是兒子反而是侄兒,可真是奇怪。」
  
  獻郡王妃道:「上次遇到二太太,二太太想將老夫人接回祖宅,」說著看向琳怡,「有沒有和你提起?」
  
  郭氏?還沒和她說過這些。
  
  說著話,鄭七小姐和姻語秋端了茶果進屋。
  
  琳怡看著鄭七小姐就笑,「可學到了些?」姻語秋先生拿了不少平日裡自己做的茶果,鄭七小姐覺得好奇就一個個問過去。
  
  鄭七小姐數著盤子裡各種茶果,「就是照貓畫虎罷了,這裡用了許多藥材,都是我不懂的,不過先生要將四季茶果的做法都教我,日後再也不用向你要糕點了。」
  
  琳怡就笑起來,屋子裡的人誰都沒有鄭七小姐隨性,每次只要看到她,就會覺得心情好許多。
  
  大家吃了些茶果,姻語秋到內室裡給琳怡診脈。
  
  姻語秋臉上的笑容漸深,「胎脈穩了,那些補益的藥倒可以少吃一些,保胎藥吃多了也是不好的,將來足月了不好生產。」
  
  還有這樣的說法,程御醫倒讓她一直吃藥。
  
  姻語秋笑著看琳怡,「你可知郡王爺送了不少年禮給我?」
  
  琳怡有些驚訝,給姻先生準備的年禮她還沒送過去。
  
  姻語秋道:「別說我們家不在這邊,就算家中老小都搬過來,那些東西也是吃不完的,郡王爺怕你操勞,這些事都替你安排好了,收了這樣一份大禮,我豈能怠慢。要好好給你診脈才是。」
  
  琳怡看著姻語秋頗有深意的目光,忍不住臉上發熱。
  
  姻語秋道:「程御醫的藥就別吃了,保胎的藥份太重,太醫院都是這樣的方子。在宮中任職久了難免養下這樣的習慣。」
  
  琳怡隱約有些聽明白。
  
  姻語秋就將話說的更透徹些,「在宮中是龍胎最重要,太醫院要想盡法子將龍胎足月生產,至於別的都是次要的。」
  
  和龍胎比起來,懷孕了娘娘總是排在次位。
  
  「保胎藥吃多了,生產的時候胎盤不好落。」
  
  原來是這樣,琳怡試探著問。「這麼說也可以下床走動了?」
  
  姻語秋道:「每日裡走一走是有好處的,不要太勞累就使得,現在你是想吃就吃,想睡就睡。」
  
  這些日子她已經夠逍遙的了,就算老太爺的喪事也沒有勞累到她。
  
  琳怡看著姻語秋想起張風子的事,「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有消息。」
  
  姻語秋的臉色一下子黯淡下來,笑容也收斂了,「一晃這麼多月了。一點消息都沒有,恐怕是……」說著眼圈紅起來,「早知道如此。我說什麼也不讓他去。」
  
  此一時彼一時,那時候姻家被強行驅出京,張風子心中著急才會想要去熱河打聽時疫。
  
  琳怡拉起姻語秋的手,「晚上我再問問郡王爺,看看還有沒有別的法子,」說著頓了頓,「先生心裡不舒服,不如就常來坐坐,大家在一起說話,總比你一個人著急要好些。」現在說別的勸慰的話也是無用。
  
  姻語秋頜首。擦乾眼角的淚水,看著琳怡,「不來找你我還能找誰?」
  
  琳怡和姻語秋從內室裡出來,蔣氏笑著低聲問姻語秋,「可能看出是男是女?」
  
  姻語秋搖頭,「從脈象並不能看準。」
  
  蔣氏就提起帕子掩嘴笑。「這樣也好,到時候會有驚喜。」
  
  大家話才說到這裡,白芍進屋走到琳怡身邊稟告,「外面果親王府的家人來報喪,說果親王今早沒了。」
  
  屋子裡的宗室女眷臉上都是一緊。
  
  果親王是和信親王同輩的宗室長輩,前些日子還有傳言說信親王要從宗人府退下來,大家都推舉果親王,果親王平日裡很少問事,可是說話的時候卻很公正。
  
  蔣氏臉色尤其難看,「我和元祈的婚事本來要草草辦了,還是果親王妃幫忙說了話。」說著也坐不住了,「我回去收拾收拾,就過去看看。」
  
  宗室婦們也紛紛起身告辭。
  
  琳怡讓橘紅將人送出去,就吩咐管事媽媽準備好香燭和禮錢送去果親王府。沒想到這香燭才送去,第二日果親王府就又有人上門報喪,果親王妃殉夫了,如今果親王的庶長子承繼了爵位,大家這才知道平日裡臉上總是帶著笑容的果親王妃日子並不好過。
  
  蔣氏去果親王府幫忙回來,臉上有些憔悴,顯然是又辛苦又因果親王妃傷心,「還是身下沒有子女的緣故,果親王的側室生的庶子平日裡就很討親王歡心,那側室在府裡也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如今果親王一沒,果親王妃大約也覺得日子沒有了盼頭,否則誰好好的會走這一步。」
  
  琳怡聽著就放下手裡的針線。果親王若是替果親王妃著想早就約束了側室和庶子,怎麼會有今天這樣的情形,果親王妃這樣殉夫未免太不值得了。
  
  琳怡想到這裡,「果親王妃的娘家是?」
  
  蔣氏道:「是常家啊。」
  
  「這麼說和皇后娘娘是同族?」
  
  蔣氏抬起頭來,「是啊,不是很親,但是同出一族。要不是娘家無靠,果親王妃也不會這樣。」
  
  琳怡心潮起伏,果親王妃不知是為了什麼。
  
  到底是覺得自己將來處境尷尬,真的萬念俱灰,還是為了皇后娘娘才下了這樣的決心。
  
  琳怡想了想問蔣氏,「我記得果親王妃身下有位郡主。」
  
  蔣氏道:「今年秋天的時候好像說要許給京外做指揮同知的孫家,果親王妃本是不願意,可是兩家早就定下了世婚。」
  
  那為何不是娶孫家女,而是要將女兒嫁去孫家,恐怕孫家那邊情形不好吧!丈夫籠絡不住,女兒也不能護在身邊,最後才選了這樣的法子,想讓皇后娘娘幫忙出頭給女兒尋門好親事。
  
  可憐天下父母心。
  
  ……
  
  景仁宮裡皇后娘娘聽著擦眼淚,「怎麼會這樣,前兩日還過來和我說話,人說沒就沒了。身邊的下人都做什麼的,怎麼就沒看出苗頭。」
  
  旁邊的宮人回道:「果親王妃說身上不舒服,讓下人別吵她,大家都以為王妃在歇著,誰知道等到管事媽媽敲門進去瞧,人已經吊在了床上。」
  
  床才多高,怎麼就能吊死人。皇后娘娘驚異地看向內室的踏步床,那要下多大的決心。
  
  宮人忙道:「您別瞧了,小心嚇著。」
  
  皇后娘娘嘴邊浮起一絲清冷的笑容,「都是自家姐妹,她就算死了也不會來嚇我。」
  
  宮人低下頭。
  
  皇后娘娘默然,過了半晌才道:「讓人多送些香燭、紙錢,她平日裡少言寡語,人也怕冷,將我櫃子裡鑲碧璽的手爐送去給她,讓她暖暖心吧!」
  
  外面正刮著北風,將窗外的竹子吹得沙沙作響,皇后娘娘卸掉頭上的紗花,穿上家常的小襖坐在通炕上做針線。
  
  身邊的老嬤嬤端茶上來,看到這般歎氣道:「娘娘每日裡這樣費神,眼睛只怕受不了。」
  
  皇后娘娘微微一笑,「閒著也是閒著。」
  
  話音剛落,外面就傳來御駕的禮樂聲,皇后娘娘忙將手裡的針線放下,宮人們忙拿來褙子給皇后娘娘換上,穿戴的功夫皇上已經讓人扶著走進內室。
  
  皇后娘娘整理好衣裙上前行禮。
  
  皇帝道:「快起來,」說著目光在內室裡一掃,落在笸籮裡的針線上,「你身子不好怎麼不養著,倒做起這些來了。」
  
  皇后娘娘道:「沒什麼做的,只是打發時間罷了。」
  
  皇帝看向皇后娘娘,「你倒閒的很,淑妃那裡卻忙的不可開交,外命婦入宮來,你可見了?」
  
  皇后娘娘笑道:「妾身身子不適,就沒傳命婦。」
  
  皇帝忽然冷笑一聲,「是你沒傳還是這些人本就沒想來你宮中?」
  
  皇后娘娘臉上一緊,低下頭,「皇上用膳沒有?我讓人去準備。」
  
  帝后兩個才說到這裡,宮人收拾好送去果親王府的賞賜。
  
  皇帝忽然想起來,「果親王妃和你是同族姐妹?」
  
  皇后娘娘頜首,有些小心,「同族遠房的姐妹。」
  
  如今只要提起常家,彷彿人人都能從中做出文章 。皇帝看向皇后姣白的臉頰,想起兩個人才成親時,皇后那如同花朵般嬌艷的神采……他曾想過要好好珍視她,皇帝伸出手來輕輕地捋了捋皇后的鬢髮,「若不是皇后每日照顧,朕不能這樣快提起筆來批閱奏折,母后因此責罰皇后實是不公,朕一直不曾說話,就是要看她們到底要鬧到哪般。」
  
  那些日子,只有皇后幫他揉捏麻木的手臂,只有皇后握著他的手幫他提筆,淑妃倒是一心一意讓他好好安歇……這裡的蹊蹺他難道就一點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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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0 17:53:2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八十三章 過繼
  
  皇后仰起頭微微笑著,「皇上是一國之君,心繫社稷,這是臣妾唯一知曉的,皇上重病時臣妾讓人拿筆給皇上,就是怕皇上心中焦急,臣妾是想要皇上安心,皇上的病會慢慢好起來。」
  
  皇后不慌不慢地說著,「太后娘娘是母親,眼裡只是皇上的身子,所以才會誤解臣妾。」她將御筆遞給皇上,讓皇上試著握筆寫字,這些讓宮人看到了,就傳遍了後宮,說她趁著皇上病重,逼皇上下對她有利的旨意,太后將她傳去慈寧宮,又讓她在慈寧宮後的佛堂裡抄佛經,讓她知曉什麼是慈悲,什麼是情義,不要整日裡只算計權利,身為一國之母為了這些竟然連皇上的身子也不顧了,常家淪落如此,她竟然一點不知悔改,太后娘娘面前她不能反駁,只是在佛堂裡跪著,跪的雙膝發麻。
  
  皇后想到這裡臉上一閃黯然,卻沒有在皇帝面前表露,而是仍舊笑著,「臣妾受點委屈沒什麼,只要皇上病好起來。」
  
  皇后纖細的手我皇帝握緊了。
  
  皇帝深沉的眼眸裡有一絲暖意,「朕知道你的心思,讓你受委屈了。」
  
  皇后眼睛有些潮濕,「不能見皇上那些日子,臣妾只是擔心皇上的病,委屈倒是不曾,只是心急如焚。」
  
  皇上將皇后攬在懷裡,鼻間是濃濃的檀香味,不由地皺起眉頭,「明日朕就和母后說,不讓你去慈寧宮聽佛了。」
  
  皇后搖頭,「能去慈寧宮孝順太后娘娘是臣妾的福氣。只要太后娘娘能消氣,別說只是去佛堂聽經一個時辰,就是日日去佛堂裡,臣妾也該如此。臣妾這些年沒能給皇上生下皇子對社稷無功,若是再不能孝賢就真是一無是處。」
  
  皇后的性子被磨成了這樣,身為一國之母。要處處委曲求全,皇帝心中又是一酸,「是朕對不住你,朕早該選一個皇子過在你身下,這樣一來你少受許多委屈。」
  
  皇后搖搖頭,「皇上的心意臣妾明白,這樣沒有子嗣也很好。沒有過多的牽絆,臣妾一心只是在皇上身上。」
  
  皇帝想起剛過世的果親王和殉夫的果親王妃,側頭一看,皇后眼睛裡閃爍的也是相同的目光。
  
  皇后是抱著這樣的心思。皇帝心中油然生出一股難言的愧疚。第一次見到皇后時,皇后秀麗的面容。清澈的眉眼一下子就走進他心裡,讓他十分歡喜,禮成之後他和皇后坐在喜床上羞澀地互相看著,兩個人慢慢地才握住彼此的手,那時候他心中悸動,感激父皇早就定下這樣一門親事,以後有皇后在身邊,他心中多了份溫暖,少了一份寂寞。皇后也果然如他所想。是一個知書達理、聰明伶俐的女子。多少次他握著皇后的手走在御花園裡,他覺得此時此刻他得到了所有的一切。從何時開始,他和皇后的關係漸遠?是因從宮中女子漸漸多了起來,還是他逐漸掌權野心迸發,想要擴充大周朝的版圖,整日在南書房召見臣子。或者是後宮女子慢慢都懷上孩子,他少不了去探視,享受天倫之樂的時候,將最初的那份感情深深擱置起來。
  
  皇后有今日,他不該只怪母后,何嘗不是他一手造成的,難不成他真想要心愛的女子和果親王妃一樣?
  
  「二王爺序長,朕已經決定將二王爺過在皇后身下。」皇帝感覺到懷中的身子一顫。
  
  皇帝低下頭是皇后萬分驚詫的表情,原來皇后從來沒想過他會有這樣的舉動,是因對他沒有信心所以沒有這樣的奢求。
  
  皇后從皇帝懷裡起身,下地跪在地上,「皇上,萬萬不可,皇上沒有這樣的安排,宮內宮外已經議論紛紛,果然如此……恐會讓政局動盪,到時臣妾萬死難辭。」
  
  皇帝起身將皇后扶起來,堅定地看著皇后,擲地有聲,「宮中不論有多少孩兒都該只視你為母,你父兄當年是因朕被牽連,你常家滿門忠烈並不是什麼亂臣賊子,這麼多年過去了,朕早該為你常家正名。妻是妻,妾是妾,你身為皇后理應母儀天下,管好後宮,讓後宮等級分明,無論誰都不准逾越禮數,若有違反者一律交與你處置,任何人不得干預。」
  
  「皇上,」皇后眼淚滑落在鬢間,「您這是要補償臣妾,還是要將臣妾推到風口浪尖,臣妾只想守在皇上身邊,再無別的奢求。」
  
  「朕在你身邊,」皇帝拉起皇后的手,面帶威嚴,眼睛裡卻露出笑意,「朕已經在南書房寫好旨意,明日早朝就會宣讀。」
  
  皇后嘴唇開合不知說什麼才好,只是勸說皇帝要仔細思量,「這麼多年過去了,臣妾身下一直沒有子嗣,皇上大病初癒,怎好立即就著手這件事,臣妾有沒有子嗣都是大周朝的皇后,就如皇上所說,宮中所有的皇子都叫臣妾一聲母后,既然如此何必大動干戈,凡事要以朝廷政事為先,皇上操勞這麼多年,不可在這時候出差錯。」
  
  「這次之事可見璜兒仁孝,為平儲位之爭願意剃度出家,熱河有時疫也願意前往,二王妃也是賢淑,日日去太后娘娘的慈寧宮聽訓,這樣的佳兒佳婦在你身邊,朕也就放心了。」皇帝輕拍著皇后的肩膀安慰。
  
  皇后的眼淚不停地掉下來,「臣妾若因此亂政……」
  
  「好了,」皇帝打斷皇后的話,「不過是讓你的景仁宮裡熱鬧些,哪來的亂政之說,你放心,母后那邊朕自然說清楚。」
  
  皇后半晌才止住眼淚,「臣妾不解,皇上怎麼會突然……還知曉了果親王的事。」
  
  「朕召見了康郡王,」皇帝道,「這些日子宗室營亂成一團,御史參奏的奏疏,敬郡王強買上千畝田地,周元景鬧出寵妾滅妻的事來,不但如此,信親王收了兩家賄賂幫忙遮掩,敬郡王為了買土地殺了人埋在棗林裡,周元景的事更是離譜,宗人府將仵作驗屍的屍格丟了不說,甄氏的頭顱也被割去了,如今就是想要定案也不容易。康郡王被參殺了上清院的道士成琰,撤職查辦期間,本該禁足在家,卻私自出府。」
  
  皇帝頓了頓,「朕將他們都叫來問,信親王和甄家各執一詞,康郡王倒是說了些實話。」
  
  皇后道:「康郡王說周元景打死了正妻甄氏?」
  
  皇帝搖頭,「只是將仵作當日的話說了,甄氏並非觸牆之傷。」
  
  皇后皺起眉頭,「夫妻一場怎麼弄到如今的地步。」
  
  皇帝拉著皇后坐下,冷笑一聲,「宮外如今傳的沸沸揚揚,宗室子弟膽大妄為到如此,丟盡祖宗臉面,從此之後,朕絕不姑息」
  
  皇后頜首想起康郡王私自出府的事來,「那件事怎麼說?」
  
  皇帝道:「康郡王妃懷了身孕。」
  
  皇后端起茶來遞給皇上喝,沉著眼睛微微思量。
  
  皇上喝口茶,低聲道:「皇后如何看待宗室之事?」
  
  皇后接下皇帝手中的茶杯,「後宮不得干政。」
  
  皇帝靠在軟榻上,「此是家事,皇后本就該過問。」
  
  皇后抿抿嘴唇,「臣妾以為宗室子弟固然該罰,可畢竟是大周朝皇族血脈,每年宗室營又有不少子弟為國效力……皇上整治之時,也要加以安撫,國有國法,家有家規,犯罪之人,徙流軍遣,勤勉向上之人,必得重用。」
  
  皇帝笑著看皇后,「皇后所言正中朕心。」
  
  皇帝說完話,笑著起身,「朕去南書房看折子,晚上再過來。」
  
  皇后忙起身送皇帝,皇帝的御駕離開景仁宮。皇后身邊的嬤嬤上前道:「皇后娘娘終於守的雲開了。」
  
  皇后坐下來看著香爐裡裊裊青煙,皇帝剛才的話彷彿還在耳邊,哪怕換做十年前,聽到這樣一番話,她大約也會覺得死也值得,而今……皇后握緊手裡的暖爐,冰天雪地中,拿著這一爐半溫的火炭,不過是不想要活活凍死罷了,皇上是病重時看清楚了淑妃想要五王爺掌權的心思,才會想起他們大婚時那純樸之情,誰知道過陣子又會如何?是會被美貌的惠妃留下,還是被德妃勸得回心轉意。
  
  皇后微微一笑,看透了這些,再好聽的話也不會放在心上,常家滿門因此而亡,她怎麼還能看不清楚。
  
  ……
  
  皇后娘娘母族封賞的聖旨發下來,大家尚未從中看出皇上的用意,緊接著將二王爺過在皇后身下的聖旨就到了。
  
  宮中皇子都尊皇后娘娘為母,可是這樣鄭重其事的過繼,彷彿發出的一個訊號。皇上有意抬高二王爺的出身,從此之後二王爺凌駕於其他皇子之上,是真真正正的嫡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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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0 17:53:3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八十四章 惡報
  
  皇上誇讚二王爺和二王妃是佳兒佳婦,這樣的消息一出來,京裡更是炸開了鍋,彷彿除了真正的聖旨下來,二王爺已經是儲君。五王爺一黨這才真正急起來。
  
  蔣氏和鄭七小姐來看琳怡,幾個人湊著說話,琳怡吩咐橘紅在炕上支了花梨圓桌,胡桃讓小丫鬟端了果子和茶盤。
  
  炭火燒得正旺,屋子裡也滿是笑聲。琳怡讓胡桃將廣平侯府送來的豆子捧些上來「家中廚娘燒的豆子,你們也嘗嘗。」
  
  蔣氏看著豆子「撲哧」笑出來「我看你這個喜害的不值,喜歡什麼不好,偏好這樣的吃食,人家都是燕窩、海參、魚唇、鴨舌不離口的。」
  
  琳怡也跟著笑,她還真就喜歡吃酥脆的東西「這麼多吃的也堵不住你的嘴。」
  
  蔣氏笑道:「我說的可是好話,將來世子落了地定是好養的。」
  
  這孩子確實好,才一來就替她解了圍,而且讓她的氣色也一天好過一天,隨著月份大,精神也越好,橘紅做了只毽子,她拿起來就踢了一下,嚇得幾個丫頭立即圍上來。她卻覺得有用不完的力氣似的,就是無處發放。鞏媽媽說,她這時候就什麼都不要做,好好享享福,哪知這福也不是好享的,她想要出去走走身邊人也是左攔右擋,好不容易她說服了鞏媽媽想去暖房裡轉轉,誰知道老天不作美就下起了雪。
  
  多虧蔣氏和鄭七小姐過來陪她說說話。
  
  白芍掀簾子進來,蔣氏看外面的雪大就問白芍「怎麼樣了?」
  
  白芍道:「雪深一寸了。看樣子還要下。」
  
  蔣氏道:「多虧我穿了大氅出來,否則還真不能回去了」說著看向琳怡「本想和你多坐一會兒。現在可要走了,車行不動,我們要睡你這裡。」
  
  琳怡笑道:「我還怕你睡這邊不成?再不濟等元祈來接你就是。」
  
  蔣氏倒被說紅了臉。嗔笑地看了琳怡一眼「若是在別人家他是敢來接的,康郡王府他可是不敢登門,最近差事上出了差錯才被郡王爺罰呢,回去之後我只罵他活該,看他下次還不長記性。」
  
  鄭七小姐聽著也覺得好笑「蔣姐姐倒是像替姐夫抱屈。」
  
  蔣氏就看向鄭七小姐。「她懷著身孕我不敢欺負,你,我可敢動手。」說著伸手去撓鄭七小姐的癢,鄭七小姐素來怕這個,一下子跳去好遠。蔣氏裝作要去追,兩個人倒鬧成一團,琳怡掩嘴笑「你們兩個倒像孩子似的。」
  
  蔣氏笑得直不起腰來。
  
  大家正鬧著,鞏媽媽進屋來,蔣氏和鄭七小姐這才重新坐下。
  
  鞏媽媽笑著走到琳怡身邊低聲道:「大老爺的案子判下來了,宗人府領著大老爺進府,說要見見老夫人呢。」
  
  琳怡收起笑容,有些驚詫。周元景八成是要判徒刑的,她想著怎麼也要等到天氣暖和起來才會判罰,否則嚴冬臘月,路上要如何走。
  
  蔣氏也覺得奇怪。
  
  琳怡道:「去第三進院子裡說了嗎?」
  
  鞏媽媽道:「已經說了,老夫人那邊正收拾呢,公差不好進院子裡。讓老夫人去前院說話。」
  
  琳怡吩咐鞏媽媽「讓前院管事伺候齊全。」
  
  鞏媽媽應下來「您放心吧,奴婢這就去安排。」
  
  鞏媽媽出去,蔣氏才道:「皇上這是要嚴懲宗室子弟了。」
  
  若不是趕上這次五王爺謀儲位,恐怕周元景不會被判的這樣重,周老夫人想靠著五王爺的關係救周元景,就要最好準備萬一五王爺一派失利,周元景就會有今日。
  
  ……
  
  周老夫人那邊聽了消息,手上的暖爐頓時落在地上,臉色鐵青「公差怎麼說?」
  
  申媽媽道:「奴婢問了,說是判了徒刑三千里,今日就要出京。」
  
  周老夫人胸口一滯只覺得喘不過氣來「現在什麼時候,馬上就要進臘月了,這時候走,那不是要……還能不能活著到。」
  
  申媽媽眼睛一紅「信親王爺也不知道有沒有幫說幾句好話,哪怕等到開春再走,再不濟也要等到過了年。」
  
  信親王爺。周老夫人咬緊牙,自從風向變了,信親王妃就躲著她,元景的事不提半句,信親王定是早就知曉了消息,卻不肯提前來送聲消息。
  
  周老夫人哆嗦著手「快……快給我穿衣服。」
  
  申媽媽忙吩咐丫鬟去拿衣服,邊服侍周老夫人穿好邊道:「還讓準備衣物,奴婢已經讓人去祖宅和二太太說了,將屋裡最厚的衣服都拿出來。」
  
  周老夫人點頭「快,拿些銀票給公差,讓他們在路上好生照應,莫要讓大老爺吃苦。」
  
  這樣的天氣,怎麼可能不吃苦。申媽媽低聲應著。
  
  主僕兩個收拾好了慌慌張張地去了前院。
  
  公差押著周元景已經等在那裡,周元景只穿了青色的襖衣、襖褲,滿面鬍鬚,頭髮亂蓬蓬地堆在那裡,身上散發著陣陣潮濕、腐爛的氣味,遠遠看去幾乎辨認不出來。
  
  周老夫人急著往前走,踏出去一步才發覺腿腳已經軟了,多虧申媽媽事先有準備,賣力攙扶著,才不至於摔倒。
  
  「母親」周元景看到周老夫人目光立即黏住不放,上前幾步頓時跪下來,一把牢牢地抱住周老夫人的雙腿「母親,快救救兒子吧,兒子才被打了板子,哪裡還能走三千里,定是要死在路上,母親怎麼能眼睜睜地看著兒子送死,母親不是說已經想了法子,母親……」
  
  聽到周元景這樣說,申媽媽慌張地看向公差,還好公差裝作沒有聽到面無表情地站在一旁,想及那些人經常出入宅院,應該見慣了,稍稍放下心來,伸手去扶周元景,低聲道「大老爺,老夫人已經盡力了啊。」
  
  誰知道周元景這時候已經昏了頭,一心想著要保命顧不得這些將申媽媽甩開了「母親拿些銀兩打點,就算流放等到明年春天,不,最好改成徒刑五百里……母親……只是要我的命啊。」
  
  周老夫人顫抖著手,只是不安地放在周元景的頭上,眼淚不停地流下來。
  
  「母親難不成要白髮人送黑髮人」說著頓了頓「兒子向來都是聽母親的話,母親說東兒子不敢往西,難不成兒子就要落得今天的下場?」周元景瑟瑟發抖「我不想死啊,不想死,這時候誰會押送犯人去流徒,一定會在半路上弄死了事。」
  
  「景哥……」周老夫人低頭看著慌亂的周元景,揚聲道「你犯了法就要受罰,幾位官爺定會在路上好好照應你,你還年輕將來還有機會回來,母親年紀雖然大了,一定會替你好好照顧全哥,直到你回京。」
  
  周元景一副茫然不懂的表情。
  
  周老夫人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好孩子,你要提起精神來……」
  
  周元景怔愣了片刻「母親這是不肯管兒子了?母親要看著兒子去送死?」
  
  周老夫人眼淚落下來「你犯了法,母親也是沒有了法子,國有國法家有家規。」
  
  周元景整個人似一灘泥般癱軟下來,心中最後一線希望也沒有了,想到剛才在外面冷風刺骨的滋味,就不受控制地牙齒打顫。
  
  外面管事的報周元貴打了包裹拿來。
  
  門口簾子一掀,周元景的目光就落在周元貴身上,周元貴穿著青狐大氅,寶藍色的襖袍,腰上繫著鑲玉錦帶,腳上是雲紋快靴。什麼時候只會在彎腰聽自己訓斥的二弟這樣光亮起來,相比之下他連乞丐也不如,怪不得母親這般鎮定地和他說話,他走了還有二弟在母親身邊。
  
  周元景覺得冷氣已經衝進心裡,讓他無意識地發抖。
  
  周元貴讓人將包裹提進屋,滿滿的三大包衣物,公差上前查驗,將包裹裡的氅衣都扔了出來。
  
  周元貴有些著急「這……沒有這些怎麼御寒。」
  
  公差只是公事公辦,為難地道:「大老爺現如今是囚犯,怎好穿這些,就算咱們帶了也不能讓大老爺穿上,還不如就帶些尋常能穿的圖了實惠。」
  
  周元貴心裡難過,又見周元景跪著不起,上前去攙扶周元景「大哥,大哥,你先起來,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
  
  周元貴這樣拉扯著,周元景的臉貼在了周元貴的大氅上,青狐的毛皮上雖然沾了雪,可這時候卻讓周元景覺得異常的暖和,低頭看到地上被公差扔出的氅衣,那些是他永遠也不能再穿的了。
  
  他本是宗室子弟,如何就有了今日?連他平日裡瞧不上的二弟也不如。
  
  周元景抬起頭看向周老夫人「母親說兒子為何會落得今天的下場?」
  
  周老夫人看向有些癲狂的周元景,心中不由地一緊。
  
  周元景笑得猙獰「都是因為母親,都是因為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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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0 17:53:5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八十五章 喪子
  
  周老夫人臉色變得異常難看,剛才的心疼頓時去了乾乾淨淨,臉上滿是驚愕,「我兒,你真是讓牢獄逼瘋了啊。」說著上前就要去拉周元景。
  
  周元景如今已經什麼都聽不進去,只是不停地搖頭,「她天天來找我要頭……母親,她的頭在哪裡?你快給她吧!她日日糾纏我……她要讓我償命,定是如此我才會有今日。這是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
  
  周老夫人道:「都是因為你寵那周姨娘,要不是周姨娘媳婦也不會和你打起來。」
  
  「不是……」周元景拚命地搖頭,「不是,不是她,不是她,她什麼也沒做不是也死了嗎?她也死的冤枉要讓我償命呢。」
  
  申媽媽見情形愈發不對,忙偷偷走到周元貴身邊低聲道:「二老爺,快想想法子,不能任大老爺這樣啊……」
  
  周元貴看著發狂的哥哥,不停地向申媽媽點頭,可是手就抖成一團不敢上前。
  
  申媽媽又去尋門外的粗使婆子上來,粗使婆子聽了申媽媽的意思就要去拉周元景,周元景發狂起來,大如蒲扇般的手就向著婆子扇了過去,頓時將一個扇倒在地。
  
  婆子慘叫一聲,口角流血,躺在地上只是哀叫,剩下的哪敢在上前,旁邊的公差就要抽出刀來。
  
  周老夫人嚇了一跳,忙叫公差,「兩位官爺不要動怒……」
  
  話音還沒落周元景已經道:「你們這些腌臢的老貨,無法無天的王八羔子,不知道怎麼弄神弄鬼,老子的女人你們敢殺,老子你們也敢動不成?」說著彷彿想到了什麼,「彩雲……彩雲……莫要找我索命,冤有頭債有主,就找這些個東西,」伸出手指一通亂指最後落在申媽媽身上,「就這老貨弄死你。就這老貨親手……」
  
  申媽媽嚇得雙手搖個不停。「大老爺……您說什麼……您千萬別這樣說……奴婢可是經不起的呀。」
  
  周元景瞪圓了眼睛,伸手又亂指,指尖所到之處,眾人都往後縮去,點來點去就落在周老夫人身邊,周老夫人握緊了手。迎上周元景的目光,卻發現周元景的眼睛落在她身後,看得她遍體生寒。
  
  「瞧她們兩個,我的女人。一個沒有頭顱,一個……」周元景突然伸出長著厚厚舌苔的舌頭,「一個伸著舌頭,日後怎麼伺候我……伺候父親、母親。」
  
  周老夫人皺起眉頭來,「元景,你亂說什麼。」說著看向申媽媽,申媽媽早就嚇得腿腳酸軟沒有立即上前來。
  
  周元景還直勾勾地看著。嘴裡唸唸有詞不知都嘟囔些什麼。
  
  「母親,你聽聽她們都在說你呢……」
  
  周老夫人急起來,「孩子,你怎麼被逼成了這樣,好好的人怎麼就成了這個模樣。」
  
  周元景輕笑一聲,聲音忽然放得輕緩,「都是母親呀,母親常說父親將家裡的銀錢都拿出去給了伯父一家,我和元貴沒有銀錢娶妻生子更沒有銀錢換個好前程。父親對一個外面的野種比我們兄弟都要好,周元澈是父親的外室所生,不敢帶回來這才送給伯父的……這些年我們能有銀錢用,都是母親偷偷為我們兄弟存起來的,若是沒有母親這樣辛苦哪有我們兄弟的吃喝,母親為我們兄弟吃盡了苦頭,盼著我們兄弟將來能出人頭地,然後向那野種要回我們的東西,母親是不是這樣?」
  
  周元景話說的斷斷續續。十分模糊。可是在場的人都聽了明白,周元景嘴裡的野種說的是康郡王周元澈。旁邊的公差也露出驚訝的神情,抬起頭來偷偷摸摸地看周圍人的臉色。
  
  周老夫人呵斥道:「元景你是聽了誰胡說。」
  
  「母親,」周元景呵呵笑著,「您忘了,您說的,您不止一次說過,」說著找周元貴,「二弟你說是不是,母親那時候哭的可凶了,說祖宅多少間房,將來我們成親都要擠在這裡,還要分出一進院子給野種,將來的養老田也有野種一份……憑什麼……憑什麼……嘿嘿嘿……誰知道……誰能知道……」
  
  周元景瘋瘋癲癲,「我們缺錢嗎?二弟你說我們缺錢嗎?」
  
  「你養蟲逗鳥,我在外花天酒地,我們不缺……早知道這個結果,我……我……」周元景去扯自己的衣服,變成了哭腔,「我怎麼成了這樣……我是堂堂宗室子弟,我身上流的是皇室血脈。」
  
  公差再也看不下去就要上前去押周元景,「大老爺該上路了,走晚了小的們也要吃罪,還請您體諒。」說著另一個公差就提起了手中的佩刀。
  
  佩刀的撞擊聲響似是一根針般頓時扎進了周元景的腦子,周元景頓時一個激靈,慌張地躲閃起來,「不……不……不……我不去……我不去……別抓我。」說著亂揮手,「抓她們,她們……」
  
  周元景人高馬大,這樣胡亂地反抗讓公差緊張起來,再也顧不得給周元景留體面,就用足了力氣扣住周元景的肩膀。
  
  周元景一下子被壓在那裡,整個人變得更加慌張,不停地轉頭看周老夫人,嘴裡口齒不清,「母……母親……母親……」
  
  周老夫人不接話,周元景的那雙眼睛愈發黯淡起來,彷彿已經變成了死灰的顏色,「我不要……我不要……」眼睛瞄到公差身邊的佩刀,伸出手去抽。
  
  公差冷不防被周元景拿了佩刀,嚇了一跳頓時後退幾步,周元景趁機後跳一步舉著刀沖周老夫人跑來。
  
  申媽媽看著明晃晃的大刀,更加面無血色,就要去拉周老夫人。
  
  周元景手起刀落向著周老夫人額頭上就劈來,旁邊的公差見了上前去拉車周元景,兩個人頓時都摔在地上。
  
  大家還沒反應過來,先看到地上迅速擴大的血跡,然後壓在周元景身上的公差起身,周元景抱著刀倒在地上,兩個公差忙七手八腳將周元景翻過來。
  
  周元景瞪大了眼睛猶張著嘴,「彩雲……讓你笑……你敢笑話爺……爺殺了你。」
  
  彩雲是死了的周姨娘,原來周元景不是想殺周老夫人。
  
  周元景真的瘋了。
  
  大家呆愣之餘,周老夫人先反應過來倉皇地喊叫,「快……快去請郎中。」說著撲向地上的周元景。
  
  「元景……景哥你別嚇母親,元景。」周老夫人手中摸到的是又滑又熱的鮮血。
  
  周元景瞪大了眼睛,嘴張合不停一直在說著,旁邊的周元貴已經徹底嚇傻在那裡。
  
  周老夫人伸出手去摸周元景的臉,周元景絲毫感覺不到似的,茫然地看著房梁,終於嘴唇不再動了,周老夫人嚇得手顫抖起來。
  
  周元景幽幽地歎了口氣,立即有更多的血湧了出來,沾在周老夫人的褙子上,周元景一下挺直了身子,就再也不能動了。
  
  周老夫人彷彿忘記了呼吸,半晌才道:「這是怎麼了……這是怎麼了啊……」
  
  ……
  
  琳怡在屋中聽到消息,蔣氏和鄭七小姐都僵在那裡。
  
  鞏媽媽道:「大老爺衝著老夫人去的,公差也是怕傷了老夫人才阻止,誰知道兩個人摔在地上,刀刃偏就正好砍在大老爺身上,」說到這裡鞏媽媽頓了頓,「結果,大老爺也不是要殺老夫人,而是腦子糊塗了,看到了死去的周姨娘,說周姨娘在笑話他,他是要殺周姨娘的。」
  
  周元景被逼瘋了。
  
  甄氏死了,沒想到周元景也死了。
  
  周元景平日裡看起來是很強硬的人,怎麼這樣經不住,聽到要徒刑三千里就瘋了。
  
  蔣氏和琳怡對視一眼。
  
  琳怡吩咐鞏媽媽,「讓門房準備好馬車,」然後看向蔣氏和鄭七小姐,「家裡出了事我就不留你們了,有消息我再讓人遞信過去。」
  
  蔣氏頜首,「七小姐還未出閣總是不方便,我已經嫁做人婦,就留下來幫襯你,等到郡王爺回府,這件事塵埃落定,我也能放心些。」
  
  蔣氏是怕周老夫人遷怒於她。
  
  琳怡感激地看向蔣氏,「勞累你了。」
  
  蔣氏搖頭,「我們兩個不用這樣客氣。」
  
  鄭七小姐起身讓白芍送出了府,琳怡讓管事的將周十九喚回家。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外面就傳話道:「郡王爺回府了。」
  
  蔣氏這才鬆了口氣,「這下好了,」說著看向琳怡,「否則還真的不知道,她急起來會做什麼事。」
  
  如今周老夫人真是一無所有,既沒有了名聲又眼看著兒子死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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