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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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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雲霓]復貴盈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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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1 17:41:45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一十六章 蕭家
  
  京裡的女眷為家中的符咒繁忙,琳怡整件事上先行一步,現下倒閒了,讓人準備了禮物去看蔣氏,蔣氏才出了三個月就豐腴起來,蔣氏這胎壞相好,沒有覺得噁心難受,就是經常餓,喜歡吃酸酸甜甜的東西,恰好現在是秋天不管是蔬菜還是水果都應有盡有,這樣一來將母子供的格外壯實。
  
  周家好不容易盼來孩子,上上下下都伺候的周到,蔣氏屋裡多增了不少人手,尤其是周老夫人撥過來的管事媽媽,讓蔣氏覺得打理內宅得心應手,蔣氏嫁過來時始終被壓制,現在終於能深深透口氣了。
  
  「太醫院的程御醫看過了,和我說脈象看著是男孩。」蔣氏紅著臉和琳怡說。
  
  琳怡替蔣氏高興,「我那時程御醫也是這樣說的,只是我沒和旁人提起……」
  
  「我知道……我知道……」蔣氏連應幾聲,「我不與外人說就是,不過我也覺得應該是男孩,總要沾沾你的喜氣吧!」
  
  難得蔣氏孕中這樣開懷,很多婦人懷了孩子情緒都不如從前,她懷暉哥的時候也是,看到周十九就想起前世經歷,心中就覺得委屈,周十九也有所察覺,他們兩個都像走在薄冰上,生怕每次用力都會將腳下踩碎,隨著月份長大,暉哥會在她肚子裡動了,才慢慢改善,她也真正地放下心防。
  
  蔣氏接著道:「自從你府上發現長寧師太害人的符咒,我家老夫人就怕的不得了,讓人將園子裡搜了幾遍,連前些年在信親王府得的符都挖了出來,一起拿到清華寺化了,我們家才化了符,就有幾家過來問情形,我婆婆就支吾過去了,誰知道那幾家就像得了什麼消息。將家中也清理了一遍,我聽說清華寺的香火格外旺,住持大師的法事已經排到了年底,」說著掩嘴。「還有幾家鬧出了不小的事,不仔細搜查還好,這一查幾乎家家都有些害人的東西。」
  
  蔣氏說著掩嘴,「你有沒有聽說,敬郡王府被鬧了幾次,都是宗室營裡的嫂子上門問要個說法,怎麼敬郡王妃極力推薦的長寧師太竟然是這樣的人。」
  
  大家不敢去找五王妃。自然就將氣撒在敬郡王妃頭上。蔣氏和琳怡相視而笑,這些話不用說透大家都明白。
  
  五王府這次是逃不過去了。
  
  都說佛法引人向善,佛祖悲憫世人,可鬧出這些事來,太篤信這些彷彿是弊大於利。不管是宗室營,一向視自己為觀音在世的田氏也不敢再出門。
  
  兩個人說了會兒話,琳怡起身去宗室營宴席。
  
  蔣氏不由地歎氣,「偏是這時候我不能出去。不過也好免得沾了晦氣。」
  
  蔣氏說的正好應驗,整個宴席,信親王妃愁眉不展。敬郡王妃如喪考妣,一大半宗室婦被牽連悶悶不樂,還有些人乾脆尋了借口未到。
  
  宴席上,敬郡王妃就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向信親王妃哭訴,「知人知面不知心,長寧師太也是有名的……我哪裡知道她會這樣……不光是我宮裡的娘娘還不是也受了騙,太后娘娘的祈福法會還是她主持的,怎麼就說我因此得了銀錢,」說著盯著信親王妃看,「都說長寧師太得了銀子分給我。我才會捐那麼多建金塔,我是冤枉啊,信親王妃您是知道我的,您要為我做主啊。」
  
  信親王妃的臉一下子冷下來,滿屋子女眷都在安靜的喝茶。建金塔是信親王府牽線,敬郡王府捐的最多。現下敬郡王妃這樣說起來,還真的給大家解開了些疑惑,說不得真是為太后娘娘盡孝是假,從中謀利是真。
  
  信親王府的宴席很快就結束了,宗室婦們才坐車各自回府,就看到衙門裡引一隊官兵向信親王府靠過去。
  
  普遠大師和長寧師太的這場鬧劇終於要落幕。
  
  周十九巡城回來,琳怡還沒睡,服侍周十九換了衣服梳洗乾淨,兩個人進內室說話。
  
  周十九低聲道:「信親王革職查辦,皇上升了主管太常寺的惠親王為宗人府丞。」
  
  惠親王,惠親王妃平日裡行事低調,穿著也不顯眼,大家聚在一起時她也極少有什麼話,琳怡想起在皇后娘娘跟前惠親王妃恭謹地模樣,她幫忙姻家時,惠親王妃倒是在旁邊幫了忙。
  
  看周十九含笑的模樣,很多關係不會是表面看的,周十九藏的深,惠親王一家自然也能如此。
  
  「我們府上和惠親王府只是走份常禮,我還以為郡王爺和惠親王沒有交情。」
  
  雖然她很尋常的說出來,鼻子輕微一皺,彷彿帶著些許埋怨。
  
  周十九將琳怡摟在懷裡,「大家各行其是,事情做不成,將來也不會有交集,不管是誰家有難,都不會伸手幫忙,真論交情,也只是等到最後關頭……」
  
  「我知道,」琳怡輕聲道,「政局比我想的要複雜,不知道比知道要好。」藏的越深越不容易被抓出來,可是反過來整件事不成,也就被會歷史埋沒,政局表面總是光鮮的。
  
  信親王府被查抄,惠親王領宗令,這些變化似是一眨眼的事,普遠大師和長寧師太及幾個經常出入內宅府邸的弟子沒有等到秋後處斬,就被殺於鬧市。
  
  幾個人當中只有長寧師太的屍身被收走,其他人都被扔去了亂葬崗。
  
  鞏媽媽回到報信,「聽說是長寧師太剃度的小尼姑,兩個人將長寧師太搬上了車,出城去了。」
  
  琳怡讓人去瞧瞧,不過是想著等到將來風平浪靜再想法子將長寧師太厚葬,沒想倒是有人不懼危險,由此可見長寧師太的為人。
  
  普遠大師的血還未乾,敬郡王府也被查封,敬郡王名下的棗林被朝廷歸還給原主,朝廷的這些動作都指向五王府。五王爺沒有被責罰,宮裡也沒傳出淑妃娘娘受訓斥的消息。皇上對淑妃和五王爺的寵愛好像到了讓人想不到的地步,無論怎麼樣都動搖不了兩個人的地位。
  
  ……
  
  大周朝出海的船隊靠岸後由皇上欽命的總兵護送進京,出海時商船固然帶的財物夠多,這次回到大周珍奇異寶更是不計其數,國庫從來沒有這樣充盈,財物讓人覺得歡欣鼓舞,言官御史仍舊不忘了這時候潑盆冷水,提及市舶司設立時的種種弊處,不過這不能阻擋當今皇帝改革的腳步,設立市舶司的事正式被提起來,皇上還特開恩科,一時之間市舶司成了全國上下熱論的話題。
  
  不管外面多亂,廣平侯府倒是一片寧靜,小蕭氏不再為陳允遠擔驚受怕,終於將大部分精力都投注在廣平侯府內,尤其是陳臨衡身上。
  
  琳怡去請回去宴席,看到了蕭家的兩位小姐,兩位小姐都是大方得體,恭謙有度的閨秀,尤其是二小姐面容清秀十分有書卷之氣。小蕭氏也很傾向二小姐,趁著蕭家女眷和老太太說話,小蕭氏將琳怡拉去一邊,「你看蕭二小姐如何?」
  
  琳怡坐下來喝了茶仔細地想,「祖母怎麼說?」
  
  小蕭氏嘴邊浮起一絲笑意來,「老太太說也不錯,年紀稍長可以早些為府裡添枝加葉。」
  
  只說年紀長卻沒有說性子如何,要麼是二小姐表裡不一,要麼祖母對蕭家並不滿意。
  
  小蕭氏道:「我今天就想將婚事大概定下來。」
  
  「是不是太著急了,」琳怡放下茶碗,「我看二小姐年紀還小,是不是還沒有及笄。」
  
  小蕭氏沒有聽出話外弦音,「哪有等到及笄才定婚事的,都是先有了婚約過幾年才成親,」說著頓了頓,「老太太嘴上不說,心裡一定想要抱曾孫,你哥哥的婚事要再拖下去不知什麼時候是個頭,從前是想著你哥哥的前程是要經科舉的,現下你哥哥一心想著從戎,我怕哪一日他真的就去打仗……屋裡連個主事的人都沒有。」
  
  原來小蕭氏是這樣思量。
  
  琳怡小心提醒小蕭氏,「婚姻大事,母親還是不要急,再慢慢看看才好,前些日子您不是說蕭家不如父親在朝為官時熱絡……」
  
  小蕭氏聽得這話一怔,「那時是你舅母病了。」
  
  琳怡低聲道:「那舅舅一家有沒有問父親復職的事?」
  
  這倒是有,每次見面都要提起,小蕭氏一臉尷尬。
  
  畢竟是蕭家人,有些事即便是祖母看出來了也不好深說,琳怡笑容一下子展開了,「這變化也太大了,就算我是小人之心,還是謹慎為上,反正現在也不能成親,看個一年半載也並非壞事。」
  
  小蕭氏頓時失望起來,「那就依你,先看看再說。」
  
  吃過宴席,大家聚在花廳裡說話,老太太覺得身上乏了,小蕭氏忙扶著去歇著,蕭太太還沒有要走的意思,笑著和琳怡說起話來。
  
  蕭太太握著茶杯,「聽說最近朝中不安穩……我還以為郡王妃不會過來。」
  
  沒有告辭離開是想要向她打聽消息,怪不得祖母對這門親事有所顧慮,琳怡抬起頭來看蕭太太,「那是男人們的事,和我們女人不相干,前幾次沒能趕上是宗室營中有事,一時脫不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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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1 17:41:5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一十七章 禁足
  
  蕭太太目光微閃,臉上笑意不減,「說的也是,我平日裡對這些也不在意,只是聽說世子爺的事,才多了嘴。」
  
  琳怡不說話,只是應付地一笑,蕭太太已經聽明白她的意思,不想提起政事,卻還繞著彎地打探,這種事是不達目的決不罷休。
  
  琳怡看向旁邊的蕭二小姐,蕭二小姐正擺弄矮桌上的汝瓷茶碗,動作很慢很小心,顯然是注意著屋內的聲音。
  
  蕭太太仍舊不放棄,「哎呀看我,淨說這些,」說著微頓,「這兩日京裡熱鬧起來,說是商船帶回京的東西要正式買賣,也不知道都有些什麼珍奇物件兒。」
  
  蕭太太說到這裡左右看看,低聲道:「聽說皇上要設市舶司也不知道做不做的准,從前都是在福建、寧波、廣州那邊,對了……泉州也設過。」
  
  蕭太太終於說到正題上,琳怡微微一笑,乾脆聽蕭太太將話說完。
  
  蕭太太道:「廣州那些大地方我們不敢比,正好咱們家在泉州有塊地,我就想著不如換成店舖,我算過帳了泉州真的設了市舶司,房價就會翻好幾倍,就算不賣地將來開舖子也是穩賺不賠的……郡王妃現在裡裡外外地忙乎大約顧不得這個,不如我幫郡王妃也買幾間鋪子……都是自家人,我家老爺在泉州也有熟人……」
  
  琳怡聽著好笑,蕭太太將話說到這個份上,還要遮掩一半裝作莫測高深,父親就說過蕭大人被言官彈劾貪墨。看來這是坐實的,否則提起利益來蕭太太臉不紅心不跳。
  
  「舅太太聽誰說的?」琳怡緩緩開口,詫異地看蕭太太,「怎麼連在哪裡設市舶司都知曉?」
  
  蕭太太笑容一僵。「大家都在傳呢。」
  
  琳怡道:「那恐怕沒有等舅太太下手,泉州的地皮就漲價了,既然舅太太有地在泉州坐等著就是了。何必再折騰一手。在外面置地我不在行,京裡的兩個店舖我都管的焦頭爛額,舅太太可別算上我。」
  
  這樣拒絕,蕭太太臉色有些不好看,咳嗽兩聲端起茶來喝,茶已經見底卻沒喝出味道來。
  
  琳怡有意不說話,屋子裡的氣氛一下子僵下來。
  
  蕭二小姐這時候開口。「郡王妃的帕子很漂亮,這樣的花型我還沒見過。」
  
  比起蕭太太,蕭二小姐更能應付這樣尷尬的局面。
  
  琳怡還沒說話,小蕭氏就進門笑道,「在說什麼?」
  
  蕭二小姐笑容滿面。「說郡王妃的針線好,我總是笨手笨腳的,家裡請了幾位針線師傅都教不好我呢。」
  
  小蕭氏看向琳怡,「郡王妃喜歡靜又手巧。」
  
  蕭太太臉色已經恢復正常,看向蕭二小姐,「你回去要好好學才是。」
  
  蕭二小姐忙答應,這樣一來氣氛就好多了。
  
  時辰不早了,蕭太太和兩位小姐起身告辭,小蕭氏一路將人送出垂花門。琳怡去長房老太太屋裡和長房老太太說話。
  
  說起暉哥,琳怡就有說不完的話,「過幾日就將暉哥帶回來給祖母看。」
  
  長房老太太忙搖手,「不行,不行,孩子太小不能出府。要等到滿了週歲再說。」
  
  孩子頭一年是不能出門的,老話說小孩子要扎根不能輕易挪動,否則長得不壯實。
  
  長房老太太拉起琳怡的手,「你身子怎麼樣?月事可恢復了?」
  
  琳怡點頭,「已經好了,早就將藥斷了。」
  
  長房老太太慈祥地笑起來,「那就好,月子裡不能落下病根,日後才好懷孕,」說著提起陳允遠,「要不是你父親有爵位,族裡就要選他做宗長了,聽說處理族裡的事不偏不倚,嘴上硬心裡還軟,來信要了好幾次銀錢,都是給家境不好的族人。」
  
  京裡的勳貴都將銀錢用來包戲子設賭局,很少有人像父親這樣將銀錢用在該用的地方,怪不得族裡想推舉父親做宗長。
  
  長房老太太道:「這樣也好,族中昌盛才是正經的,我們這些年只顧自己也沒有幫襯族裡。」
  
  祖孫倆說著話,小蕭氏進門道:「馬車備好了,早些回去吧。」
  
  自從有了暉哥琳怡出了門也總想著要早些回去抱孩子。
  
  琳怡應了聲,囑咐長房老太太要注意身子,這才和小蕭氏一起出去,走到長廊,琳怡說起蕭太太的事,「向我打聽泉州能不能立市舶司,要拉我一起買地置店舖呢。」
  
  小蕭氏皺起眉頭來。
  
  琳怡小聲道:「母親心中知曉就好。」
  
  小蕭氏半晌才抬起頭來看琳怡,「你這樣說,我還真是要好好思量。」
  
  琳怡頜首,結親本意是好的,要陳家和蕭家姻親關係更牢固,只是親事還沒定下來就先談起了利益,這種親家將來只怕是會不少生事。
  
  小蕭氏歎口氣,「我心裡又何嘗不知道,你父親在福寧時他們誰也沒問一聲,都躲的遠遠的,後來搬來京裡你父親得了爵位才又走動起來……」
  
  可是誰都希望自己的夫家和娘家能相處融洽,琳怡明白小蕭氏的心思。
  
  小蕭氏道:「凡事不能強求,還是順其自然吧!」
  
  琳怡在垂花門上了馬車,馬車才走了兩步外面跟車的婆子就來稟告,「二房門口堵了馬車,我們要等一等才能過去。」
  
  這時候來陳家二房,是為了找二太太田氏吧?琳怡看一眼橘紅,橘紅頜首撩開簾子出去吩咐婆子去打聽。
  
  一炷香的時間,馬車才能繼續向前走。
  
  「是林家的車馬,」婆子在外低聲道,「聽說是林大太太來了。」
  
  林正青的母親。琳怡想到琳芳學著田氏到處講佛偈的事來,現在出了事,林家會想方設法將罪責推給旁人,以後琳芳的日子只怕沒那麼好過了。
  
  琳怡回到康郡王府,逕直去看暉哥。
  
  暉哥還沒有睡覺,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花斛裡插的紅牡丹,乳娘上前行禮,琳怡笑著走到床前將暉哥抱在懷裡,又問了乳娘暉哥的情形,「怎麼樣?」
  
  乳娘笑道:「吃的好,睡得好,剛才伸出手來還要抓床上系的荷包呢。」
  
  琳怡將手指遞給暉哥,暉哥立即牢牢地抓住,「別看個子小還挺有力氣。」
  
  大家都跟著笑起來。
  
  將暉哥哄睡了琳怡才從套間裡出來。
  
  玲瓏在內室裡鋪好了床,琳怡正要去休息,鞏媽媽從外面進來,遣退了小丫鬟陪著琳怡去了內室。
  
  「聽說四姑奶奶被禁足在家了。」
  
  琳芳被禁足,聽起來讓人覺得驚訝,可想想也是林家的作風。
  
  琳怡坐下來道:「怎麼說?」
  
  鞏媽媽道:「還是因普遠大師和長寧師太……京裡女眷都怕被牽連,連陳二太太都不去後宅講經了,四姑奶奶卻渾然不怕似的,出去宴席時還替長寧師太說了話,說長寧師太也做過不少的善事,講佛經也盡心盡力。」
  
  這話別的時候說大家都不覺得有什麼,現在說起來好像長寧師太是被人冤枉的,要知道是皇上定了長寧師太的罪。
  
  「林大太太回去說了四姑奶奶,四姑奶奶也是強,說為林家盡心盡力沒有錯,不過說了句話哪用得著這樣大動干戈,她說的也是實話,那些收上去化掉的符,基本都是保家宅平安的,如果說長寧師太害人,那之前的道姑、師太、大師就沒有一個好的,佛祖對世人慈悲,佛的弟子還曾殺過人,聽聞佛的開示後放下屠刀重新做人。」
  
  琳芳雖然衝動任性,也不至於這樣說話。琳怡看向鞏媽媽。
  
  鞏媽媽道:「林大太太氣得不得了,讓人將四姑奶奶房裡的佛經都拿出去,說四姑奶奶是鬼迷了心竅,從前她勸說四姑奶奶小小年紀不要迷這些,總要先給林家傳宗接代才是要緊,四姑奶奶就不肯聽,現在到了這個份上她也由不得四姑奶奶再胡鬧下去,就將四姑奶奶房裡的佛龕也請了出去,四姑奶奶決計不肯,又哭又鬧了一番,硬說這樣做林家會大禍臨頭。林大太太就將四姑奶奶關了起來。」
  
  也就是說林大太太這次去陳家是因為琳芳。
  
  按理說林家內宅出事林家應該掖著藏著,怎麼鞏媽媽這麼快就能打聽出來,除非是林家故意讓人知曉……
  
  琳芳如果發了瘋,那是因和二太太田氏學佛法才來的,林家不但給自己脫了罪,還將一切都怪在陳家頭上。
  
  受委屈的就是林家。
  
  這和她當年差點被林正青燒死何其相像,只不過林家又換了手段。
  
  她只有一樣不解,這一切彷彿是林家早就安排好的,不像是臨時為了保住自己才想的法子。
  
  琳芳沒有孩子又忤逆長輩,現在更被說成癡癡傻傻,林家提出要休妻陳家也無話可說。
  
  琳怡正想著,外面的婆子進來回話,「鎮國公家來遞帖子,說是三姑奶奶明日要來。」
  
  琳婉也是得了這個消息。
  
  琳怡看向鞏媽媽,「回個帖子,就說我明日在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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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1 17:42:1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一十八章 賞賜
  
  琳怡躺在軟榻上歇著,屋子裡留下橘紅伺候,鞏媽媽小心翼翼地關上隔扇走了出去,白芍站在廳堂裡吩咐胡桃,「一會兒郡王妃醒過來拿那件紫色蜀錦褙子進去。」
  
  院子裡一片安寧,鞏媽媽鬆口氣,當時跟著郡王妃來到周家,看到笑容滿面的周老夫人和虎視眈眈的大太太,她還發愁不知什麼時候才能有今天的光景,沒想到來的這樣快,大老爺和大太太死了,老夫人的地位一落千丈,郡王妃生下了世子爺,這郡王府大多數下人都和郡王妃一條心。
  
  怪不得來之前長房老太太說,給她一家尋了個好去處。
  
  這樣想著,鞏媽媽的腳步格外輕快。
  
  鞏媽媽才走出月亮門就看到門上的婆子迎上來。
  
  鞏媽媽快走幾步,「什麼事?」
  
  那婆子道:「門外有官家,讓郡王妃有些準備,朝廷有賞賜下來。」
  
  鞏媽媽心中一喜,忙問婆子,「管事的可去了?」
  
  婆子頜首。
  
  鞏媽媽這才提起裙子忙回到第二進院子,白芍吩咐小丫鬟將新折的花擺上正要帶人出來。
  
  鞏媽媽上前道:「快去打水伺候郡王妃梳洗,外面官爺來報信,皇上有賞賜下來。」
  
  白芍掩不住臉上的笑容,「奴婢這就去安排。」
  
  聽到隔扇響動,琳怡睜開眼睛,「什麼時辰了?」
  
  鞏媽媽上前伺候,「您才剛睡下,」說著將外面的事說了。「奴婢已經吩咐人去打水,拿衣裙。」
  
  很快丫鬟、婆子相繼進門服侍琳怡穿戴。
  
  半個時辰的功夫,周十九和禮官進了府,琳怡去前院裡和周十九一起跪下謝恩。在禮官的唱喝下大大小小的箱子被搬進院子。
  
  周十九親手接過賞賜的文書,禮官笑著請琳怡查驗,周十九從管事手中接過銀票打點禮官。
  
  禮官笑著道:「京裡勳貴、宗室得賞賜的不少。郡王爺這份是少有的貴重,可見皇上心中倚重郡王爺。」
  
  周十九笑著和禮官說話,禮官還有公事在身坐了不多一會兒就起身告辭。
  
  回到第二進院子,琳怡才將賞賜仔細拿來看。
  
  都是商船從海外帶回來的東西,讓人覺得樣樣都很稀奇、別緻,尤其是送來的鍍金自鳴鐘,塔底上接蓮花座。上面鑲滿了各色的寶石環成一個圓,如同雲海中的太陽,閃閃發光。紫金花檀木盒子裡還放著兩隻小巧的鐘錶,拿起來能握在手裡。
  
  用銀子做的妝匣四角都掐絲做了薔薇,周圍鑲著紅色的寶石。打開之後裡面雕著一個披頭散髮、衣衫不整的美人,橘紅在一旁看得驚呼起來。
  
  琳怡笑著看向橘紅,橘紅驚魂未定,「好端端的怎麼弄個這樣的上去。」
  
  琳怡讓人拿出自鳴鐘擺放在多寶閣上又選了幾件精美的首飾、掛件兒,其餘的就讓鞏媽媽和白芍兩個帶人收起來。
  
  周十九送完禮官回到內宅,琳怡跟去套間裡換衣衫。
  
  周十九笑著看琳怡,「將那些賞賜選一些出來送去廣寧侯府,讓大家都看個新鮮,明年開了市舶司。這些物件兒就常見了。」
  
  也就是說市舶司的事定了下來。
  
  琳怡微微一笑,「還真有不少新鮮的東西。」
  
  周十九接著道:「這幾日皇上頻頻召見二王爺,南書房傳出話來,皇上欲召鄭閣老回朝。」
  
  這一天終於到了,皇上要立二王爺為儲君,琳怡抬起頭來。「這麼說就這幾日的事?」
  
  周十九頜首,「皇上心意一定不過就差一紙詔書。」
  
  這下子皇后娘娘和二王爺就被牢牢綁在一起,就又和前世的情形一模一樣了。按照三王爺的謀劃,離功成只有一步之遙。
  
  琳怡想起皇后娘娘看她時慈祥的笑容,二王爺真的謀反,皇后娘娘定不能保全。皇后娘娘幫過她救過姻家,不知道有沒有想過,他們這些人並不可靠。
  
  周十九看著琳怡眼底飛快地閃過一絲黯然,「我和你說過我殺了上清院的道士。」
  
  提起這個,琳怡回過神來。
  
  周十九笑容不減,目光微深,「上清院的道士成琰有個雙生兄弟,旁人卻不知。」
  
  雙生兄弟,若是真的要模仿彼此旁人是決計看不出來的。
  
  周十九向來對殺成琰的事避而不提,現在說起來是想要告訴她實情。
  
  周十九低聲道:「我去陪都帶成琰,三王爺讓人密信給我,讓我尋機會除掉成琰。」
  
  琳怡抬起頭對上周十九清澈的眼睛,「成琰的雙胞兄弟在三王爺那裡。」三王爺迫切殺成琰,是因會因此從中獲利。只有殺了真的成琰,才能體現另一個成琰的價值。
  
  成琰失蹤,皇上的反應滿朝皆知,皇上篤信成琰,若是失而復得更會緊緊抓住不放,尤其是經歷了普遠大師和長寧師太,在皇上眼裡真正有本事的也只有能解讖言的成琰。
  
  琳怡手心微濕,這是一步好棋。繞了一大圈只為了達到這樣的結果,三王爺心機之深真讓人驚歎。
  
  「如果當時我將成琰藏起來,也許將來還有機會改變,然成琰已死,這一切已成定局,」周十九看著琳怡,「假成琰不但會解開讖言,還會將被人追殺之事全盤托出,就算這一切是早就安排好的,皇上也會深信不疑。」
  
  假成琰會說是二王爺派人殺他,還會說五王爺一黨也在找尋他,他想要回到宮中是歷盡千辛萬苦,只因為一心牽掛大周朝的安危,一定會送上讖言的解釋,只有平息二王爺和五王爺的爭鬥大周朝日後才能昌盛。
  
  琳怡只覺得額頭起了一層汗,她要慶幸周十九支持的是三王爺,「郡王爺也要小心,殺了成琰郡王爺固然是功臣,可將來新帝登基,就會想到那些不光彩的手段。」擁立之功固然光耀,背後卻是萬丈深淵。
  
  周十九露出個堅定的笑容,「你放心,我總會有法子避開。」
  
  ……
  
  第二天琳婉帶了禮物上門,看到乳母懷裡的暉哥,琳婉羨慕地笑,「還是一有福氣能一舉得男。」
  
  琳婉生了女兒後微有些發福,卻顯得臉色很好,梳著圓髻,頭上戴紅牡丹紗花,插了支赤金雙蝶步搖,看起來比從前明艷不少。自從嫁了人琳婉將所有的精力都放在鎮國公府,上能哄得公婆高興,下能服侍夫君妥帖,就算這次沒有生下兒子,也沒有受多少埋怨。琳婉聰明的地方在於知曉怎麼做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又不會像琳芳一樣好高騖遠。
  
  琳怡微笑著客氣,「聽說鎮國公夫人讓人算過了,你下一胎會生個兒子。」
  
  琳婉眉眼微揚,「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眼睛中有些期盼又有些歡喜。
  
  琳婉的樣子總是讓人覺得很真切,所以大家願意和她親近,如今為人母親好像更多了些和氣。
  
  兩個人圍繞著兩個孩子說笑。琳婉道:「不知道是不是尋的奶子不好,琇姐兒總是吐奶,有一次突然就燒起來,可把我急壞了,請了御醫來看,足足燒了三天起一身的疹子,精神這才好了。太醫說小孩子大多都有這樣一次,你也小心些。」
  
  琳怡就問,「現在琇姐兒怎麼樣?吃了奶水還吐不吐?」
  
  琳婉道:「倒是不會吐了,只是總是嗆奶,不知是不是我孕中不足,琇姐兒長得格外小似的。」
  
  琳怡聽著抿嘴,「我聽說琇姐兒漂亮又好動,做娘的總是比旁人擔憂的多。」
  
  琳婉提起帕子掩嘴笑了,「可不是,生了孩子一心都撲在孩子身上,別的也懶得去想了。」
  
  這是在告訴她不會再打別的心思?琳怡看一眼琳婉,琳婉也望過來。
  
  琳婉臉上笑容逐漸收斂,歎了口氣,「郡王妃聽說四妹妹的事沒有?」
  
  琳怡頜首,「聽說了些閒言碎語,也不知到底是如何。」
  
  琳婉慎重地看琳怡,「是真的,林大太太登門讓二嬸去勸勸琳芳,要先做好妻子、媳婦的本分再唸經拜佛。二嬸一早就去林家了,也不知到底是什麼結果。」
  
  琳怡問道:「嫂子來找我也是為了這件事?」
  
  琳婉頜首,「我們好歹都出自陳家,二嬸勸不住我們也該上門勸勸,一是要盡盡姐妹之情,二是總要有個立場,四妹妹再這樣折騰下去不知要牽連到誰,」說著看向琳怡,「郡王妃可覺得我說的有道理?」
  
  琳婉是想藉著她和整件事脫離干係,誰都知曉是她在皇后娘娘面前揭穿了長寧師太,不過琳婉說的也不無道理,她們和琳芳畢竟都是陳家女,琳芳失德她們難免受牽連,「嫂子說的是,我們先聽聽消息,若是四姐果然不能回心轉意,嫂子再回去問問二老太太,我們要不要走這一趟。」
  
  有這樣的表示就好,未必要真的做到。陳家二房防著她,她何必枉做小人。
  
  琳婉答應下來,「但願四妹妹能想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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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一十九章 垂死
  
  陳二太太田氏看到琳芳穿著素淨的衣裙跪坐在蓮花墊裡,不停地轉動手裡的佛珠,彷彿只要停頓一刻就會有大事發生般,她不由地想起在清華寺裡看到的老尼姑,皮膚皺在一起,隨著手指的轉動能看到皮膚下起伏的骨頭,沉迷在佛香繚繞之下,不管有什麼動靜都不會抬起頭來看上一眼,默默地對著佛像,青色的僧衣也彷彿蒙上了一層灰塵,她整個人像穿著僧袍的泥胎。
  
  讓人看了害怕又會覺得悲涼。
  
  田氏走上前幾步,伸出手拉住琳芳的手腕,「快起來,你這是做什麼,你想要一輩子被關在這裡不成?」
  
  琳芳看到田氏彷彿終於找到了依靠,哆嗦著嘴唇,「母親,母親。」
  
  田氏心中不禁欣慰,這樣就好,還知道難過就是還有救,她只要像從前一樣勸說幾句,琳芳就能按她的話去做。
  
  「先起來,我們去旁邊坐著說話,你看看你都瘦成什麼樣子了,再這樣下去可如何是好。」從前她是勸琳芳瘦一些身段漂亮,卻沒想到幾日不見琳芳成這個模樣,臉色枯黃如同老嫗,哪有半點年輕的神采,怪不得姑爺不肯替琳芳在長輩面前說話。
  
  琳芳和田氏略微對視,立即挪開眼睛去看擺放佛龕的地方,那裡空空的什麼也沒有,「我不能走母親,要讓娘將佛龕還回來,菩薩不會怪罪我了,我才能起來,否則我們家一定會大禍臨頭。」
  
  田氏心中頓時一涼,皺起眉頭看琳芳,「你這說的是什麼話?佛祖慈悲一定不會怪你。」
  
  琳芳詫異地看田氏,「不是母親說的,不敬佛祖要下阿鼻地獄永受痛苦。」
  
  琳芳的眼睛緊緊地盯著田氏,田氏被問得一怔一時不知說什麼才好,半晌才道:「你這樣不算不敬佛祖。」
  
  琳芳不知想起什麼打了個冷戰,「怎麼不算……佛龕、香爐碗、貢品全都沒有了……我什麼都沒有了,母親不知道最近屋子裡常有奇怪的聲音。還有……還有……佛香的味道……母親有沒有聞到?」
  
  佛香的味道。田氏看向供桌。香爐已經被挪走,哪來的佛香味兒。
  
  「又說傻話了,你不喜歡不讓人燒就是。」田氏說著去動琳芳手腕上纏的佛珠,上面有好幾串,將手臂繞的緊緊的。
  
  琳芳突然用起力來,將田氏推開。「別動我的佛珠,好不容易,」說著用手指在嘴邊噓,「好不容易這屋子裡沒有了聲音。只要我停下來,等到天黑了,它們就會找上門帶我去阿鼻地獄。」
  
  田氏張著手,琳芳躲的更快,屋子裡的丫鬟都上前去勸,「大奶奶,您還是聽二太太的吧。」
  
  身邊的婆子看不下去伸出手來攔琳芳。琳芳卻大喊大叫起來,「你們躲開,躲開,別害我,讓我唸經,讓我為自己消業,」說著扭頭看田氏,「母親,母親請師太過來給我做法事。做了法事我就好了,我屋子裡再沒有聲音,再沒有人在我耳邊說話……母親……母親……」
  
  田氏看琳芳越來越瘋狂的模樣,終於忍不下去,吩咐婆子,「將大奶奶放開,隨她去吧!」
  
  婆子一鬆手,琳芳跌跌撞撞又爬回蓮花墊,仔細將衣裙都收好放在蓮花墊上。彷彿只有蓮花墊才能讓她安全。一雙大大的眼睛空洞地四處看著然後緊張地念起經來。
  
  田氏心跳如鼓,沒想到琳芳會變成這個樣子。抬起眼睛看到琳芳身邊的四喜,四喜意會慢慢地走過來。
  
  田氏走出內室去東側室裡和四喜說話,「琳芳這是怎麼了?上次回家還是好端端的,怎麼這幾日就成了這個模樣?」
  
  田氏身邊的媽媽左右看看,走出去關上隔扇。
  
  四喜忙跪下來,「二太太,你去清華寺請大師來給奶奶驅邪吧,說不得這樣一來也就好了。」
  
  四喜竟然也這樣說,田氏攥起帕子,臉色深沉,「你在奶奶身邊不好好勸著,怎麼還鼓動她接著亂來。」
  
  四喜眼睛一紅慌張地道:「奶奶最近常聽到怪聲,晚上有人在她耳邊說話,屋子裡也莫名其妙地有佛香的味道,還有人敲木魚……可是奴婢們都聽不到,只要天黑下來,屋子裡的燈就要都點起來,就算這樣奶奶也不敢睡覺,只要一閉眼睛就是一身的冷汗,太太請了郎中給奶奶瞧,郎中開了壓驚的藥奶奶吃了也沒用,奶奶說要請人做法事,太太不肯……奶奶這才求著太太請您過來,您就給奶奶求求請,請人做幾日的法事,好歹讓奶奶好起來啊。」
  
  田氏仔細看著四喜,四喜眼睛沒有躲閃,裡面滿是焦急,「實在不行,您將奶奶接回陳家住一陣子……」
  
  接回陳家,這要讓人怎麼說?說不得林家會趁機休了琳芳。
  
  田氏不做聲,旁邊的沈媽媽道:「哪有什麼神神鬼鬼的,別亂說。」
  
  四喜立即看向田氏,奶奶也是因二太太才看佛經的,否則也不會在屋子裡供佛龕,這樣年紀的主子,哪個早早就天天吃齋念佛,還不是二太太菩薩的名聲在外,屋子裡安靜下來,外面隱約傳來琳芳唸經的聲音,四喜鼓起勇氣接著道:「太太您若是不管奶奶,奶奶的病不知還能不能好了,這才幾日就瘦成這個樣子,飯食也不進,再這樣折騰下去,人怎麼受得了。」
  
  田氏板著臉,現在這個關頭怎麼好再提做道場,林大太太上門說的就是別再讓琳芳再這樣信佛。
  
  田氏站起身從側室裡出來,琳芳盯著佛經看。田氏走上前拿起佛經,琳芳一把搶奪過去,牢牢地抱在懷裡不肯放開。
  
  田氏抬高了聲音,「琳芳你還聽不聽母親的話?」
  
  琳芳眼睛這才挪到田氏臉上,「母親……我一直……都聽你的……我什麼都……聽你的……你說有佛祖……是真的有……佛祖天天和我說話……她們都聽見了,所有人都聽到了,母親,你也信我一次,誰都能不信我,母親怎麼能不信,這裡面的事母親最明白。」說著扔掉懷裡的書,緊緊地拉住田氏的手,「母親……」說著眼淚也流下來,「母親,您救救我,我再也受不了了,它們就在這裡……只要我閉上眼睛……它們就在我耳邊說話,母親您帶我回去吧,帶我回紫竹院……」
  
  沈媽媽見狀也來勸說,「奶奶穩穩心神,什麼都好說。」
  
  田氏看著琳芳暗淡無光的眼睛,心裡一軟,「琳芳你聽母親說,你哥哥才成親,家中事多不好現在就接你。你先養病,過些日子身上好些了母親再和你公婆商量,讓你和姑爺一起回陳家住幾日。」
  
  琳芳聽得這話一下子堆坐在墊子上,「母親這是不肯救我了……」
  
  旁邊的沈媽媽面露不忍,用袖子擦擦眼角,「好好的奶奶怎麼就……病成這樣。」
  
  田氏想到琳芳平日裡的模樣,拉起琳芳的手,「母親回去問問你祖母,若是行,我就來和林家商量,你看可好?」
  
  琳芳抬起死灰的眼睛,「母親……說的……可是真的?」
  
  田氏點頭,「是真的,你放心,是真的,你只要聽母親的話先不要這樣念佛,好好去床上歇著,母親自然有法子。」
  
  琳芳不停地點頭。
  
  田氏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忙招呼下人將琳芳扶起來,誰知趁著這個機會琳芳又將地上的佛經抱在懷裡,轉動起手中的佛珠來。
  
  ……
  
  林大奶奶的病越來越重,這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很快鬧得滿京城都知曉。林家去陳家幾次商量整件事,京裡所有的郎中也都請了個遍,林大奶奶的病還不見好轉。林家的事才傳了幾日就被一件大事壓住了,皇上立二王爺為儲君,即日起入養心殿旁聽皇上處理政務。
  
  整個京城如同開了鍋的水,一下子翻騰起來。
  
  大周朝雖然早已廢了東宮,當今皇上卻將從前的潛邸賜給了二王爺。
  
  朝廷經了這樣的大事,先是人人不安,等到一切成了定局又異常安靜下來。二王爺佐理朝政一絲不敢放鬆,每日進宮最早出宮最晚,這樣勤懇頗讓皇上欣慰。得了消息,淑妃娘娘在後宮鬧了兩日被皇上因禮數不周責罰禁足三個月,從此之後就像失了寵。皇上每晚睡在景仁宮,帝后的感情也愈加篤厚。
  
  轉眼從秋天到了冬天,政事彷彿也暫時被擱置下來,所有人張羅著過年,街面上張燈結綵異常熱鬧。
  
  琳怡在京中的兩個鋪子都賺了不少銀錢,給下人的紅包加了不少,府裡的管事媽媽領了銀錢來謝恩,琳怡讓鞏媽媽,「將大家送來的點心也拿來些讓大家都嘗嘗,累了一年也該吃些好的。」
  
  鞏媽媽笑容可掬,「奴婢已經準備好了。」
  
  大家忙又謝恩。
  
  琳怡正要讓大家散了,門上的婆子進來傳消息。
  
  鞏媽媽去聽了,臉色微變,走到琳怡身邊稟告,「林大奶奶不行了,陳家準備去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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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二十章 畫像
  
  琳怡收起笑容,將手裡的茶碗放下,「什麼時候的事?」
  
  鞏媽媽道:「聽說前兩日就米不粘牙了,陳二太太過去看了幾次,說是精氣都快熬沒了,要是這樣下去最多能挺到春天。」
  
  琳怡問鞏媽媽,「有沒有聽說陳家二房準備怎麼辦?」她以為田氏總該有些動作,不至於讓琳芳就這樣病死在林家。如今二王爺已經是儲君,長寧師太的風波也算是過去了,怎麼田氏還讓林家這樣為所欲為。
  
  鞏媽媽搖頭,「二房那邊最近謹慎的很,像是沒有要接林大奶奶回娘家的意思。」
  
  田氏在人前總是一副慈母的模樣,到了關鍵時刻,卻不過也是顧著自己的利益。琳怡很慶幸沒有田氏這樣的母親。
  
  鞏媽媽接著說:「廣平侯夫人明日就要去看,雖然是在正月,和親家走動走動也是應該,外面也不會生出閒話。」
  
  琳怡點頭,也應該這樣,看向鞏媽媽,「讓人去廣平侯府說一聲,明日我和母親一起去林家。」
  
  鞏媽媽應聲出去,琳怡進了書房,周十九正好看完公文,撩開袍子和琳怡一起坐在臨窗羅漢床上,「看完禮單了?」
  
  都是正月裡親戚、朋友往來的禮物,今日沒事琳怡就和管事的一起核對出來。
  
  白芍親自送上茶,周十九喝了一口,琳怡才道:「琳芳不行了,明天我想和母親一起去林家看看。」
  
  周十九抬起眼睛,「秋天得的病,現在才正月。」
  
  琳怡頜首,下面的話不用說彼此都心知肚明。表面上林家是保全自己,其實是從背後給了陳家一刀,陳二太太田氏在外的名聲大不如從前,很多人議論琳芳能有今日都是果報。陳二太太田氏為了謀利連女兒都利用,將來陳家還有更大的禍事。
  
  這樣的話題一開,陳二太太田氏這些年出入內宅藉著講佛經和權貴拉攏關係的事一件件都被扯了出來。普遠大師和長寧師太鬧出的事。本就該有個人來承擔,既然皇上沒有明著將五王爺叫去訓斥,五王妃那邊也毫不留情面地將錯信奸人的罪過一股腦推給旁人。
  
  那個人自然就是和長寧師太交好,整日去五王府講佛的田氏。
  
  田氏為了避禍只能身居家中。就算去清華寺上香,也沒有人願意和田氏說話。
  
  按理說林家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大可不必再急著為難琳芳,她雖然和琳芳沒有什麼姐妹之情,可是仔細想想,「琳芳年紀輕輕……林家也真下的去手。」
  
  琳怡話音剛落,橘紅進門稟告。「書畫鋪的管事來了。」
  
  京裡的兩個鋪子都在初八開張,大約是又收到了大銀錢的書畫,於是來問問主意,琳怡就看周十九,「郡王爺去吧,妾身的眼光不如郡王爺。」書畫的事大部分都問周十九,周十九在外面知道的消息多,很少會看漏眼。
  
  周十九笑看琳怡。「讓人將棋盤擺上,我們下盤棋。」
  
  琳怡起身送周十九出去,回到屋中讓白芍。「挑兩件禮物來,明日我要帶去林家。」
  
  白芍到後面挑了兩塊硯台。
  
  林家是書香門第,就連下人都知曉要送筆墨紙硯這些東西應景兒。琳怡搖搖頭,「我記得前幾日宗室營送來兩隻花開富貴的大花瓶,就用宣旨包好放在盒子裡。」
  
  白芍應了一聲將硯台捧了下去。
  
  琳怡坐著喝了碗茶,將上次周十九和她沒下完的殘棋擺出來。棋子還沒擺完,周十九大步進了屋,手中還拿著一幅畫。
  
  周十九神情淡然,莫不是書畫店受到了贗品?周十九向來不看重錢財,就算這樣不過一笑了之罷了。
  
  周十九將手上的畫卷給琳怡。琳怡邊將畫展開邊問,「怎麼了?」
  
  畫展開了一半,琳怡面露驚訝,「這是……」這是田氏的觀音像,可這觀音像和她在田氏房裡看得不一樣,都是以田氏為模子。只是這張畫像中觀音穿著打扮不似佛像描述的那般,嚴格來說,這不是觀音像而是田氏的肖像,畫卷裡的田氏嫣然一笑,有幾分風流媚態。
  
  周十九道:「鋪子裡還有幾張類似的,管事做不了主來府中問,賣畫的人被扣在店中,是不是要驚動官府。」
  
  驚動官府,免不了要一路查下去,田氏要羞憤而死,陳家也會被牽連,琳怡道:「從前我就見過以陳二太太相貌畫的觀音像,現在陳家還有一幅,真的查起來,這畫不知算是被誰流傳出去的。」
  
  琳怡和周十九商量,「畫都買下來,賣畫的人就送去陳家二房,二房那邊有二老太太這個長輩在,這些事就請長輩定奪。」京裡不止他們一家書畫店,他們收到了別人未必沒有,不出半日京中就會炸開鍋。
  
  陳二奶奶的畫像流入市井,讓外面的男人評頭論足,這只怕是京中最難堪的事。
  
  周十九道:「別人家未必沒有,都在等這個機會罷了。為了陳家的名聲,只能悄悄行事。」
  
  也就是同意了她的安排。
  
  琳怡吩咐下去,將手裡的畫收好,將來也好有個對證。
  
  天已經黑下來,廊下的紅燈籠都點起來,照的屋裡屋外十分明亮,外面煙火聲音不斷,還能讓人感覺到年中的喜氣,不過在陳家二房聽來如同平地驚雷。
  
  琳怡喝口茶和周十九下棋。
  
  陳家二房那邊,陳大太太董氏捂著慌跳不停地胸口,急急忙忙往二老太太屋裡去。
  
  大奶奶蔡氏正陪著二老太太笑著說話,轉頭看到大太太董氏連斗篷也沒穿,蒼白著臉如同撞了鬼般闖進來,不由地一怔。
  
  二老太太也收起臉上的笑容,看向大太太,「一把年紀的人了,怎麼還這樣冒失,」說著招呼身邊的丫鬟,「快去給大太太拿杯熱茶暖暖身子。」
  
  大太太不等丫鬟下去,逕直走到二老太太跟前,聲音低沉,「老太太,出事了。」
  
  二老太太皺著眉頭看過去,大太太董氏緊攥著手帕忍不住顫抖。
  
  蔡氏看看陳臨斌,陳臨斌起身向二老太太告辭,兩口子從二老太太房裡退出來。
  
  大太太董氏將身邊的下人也打發出去,這才將話說清楚,「康郡王府的書畫店收到幾幅畫,畫的好像是咱們二太太,康郡王府那邊不敢聲張偷偷將賣畫的人綁了送來咱們府上,請老太太定奪。」
  
  二老太太正拿茶來喝,聽得這話指尖彷彿被茶碗燙了連忙將手收回來,抬起頭看向大太太董氏,「你說什麼?」
  
  大太太董氏面上焦急,「咱們二太太扮過觀音,紫竹院裡不是還有一幅觀音圖,同樣的畫還送出去幾幅,五王府就有,我想是不是因這樣……才被人拿出照著描了些,從前那些畫都是在內宅,現在被賣去了市井……」
  
  二老太太只覺得一股熱血一下子燒上了頭,握著椅子把手起身,誰知沒有站穩差點就摔下去,大太太忙上前去攙扶,二老太太心中火氣上漲伸手將大太太甩去一旁,「是不是琳怡動的手腳?」
  
  大太太愕然,想到琳婉囑咐她的話,現在二王爺是儲君,琳怡又和皇后娘娘交好,日後說起康郡王府都要小心些,於是低聲道:「應該不會……琳怡又沒有二太太的畫像……再說如果是這樣何必將賣畫的人送到咱們府上。」
  
  二老太太伸出手,「快,讓府裡管事將人帶下去細問。」
  
  大太太應了,又想到什麼,「我看還是將二太太也叫來,問問二太太都將畫像都送給了誰。」
  
  二老太太看向董媽媽,「去……將二太太叫來。」
  
  董媽媽一路去紫竹院,大太太董氏走出月亮門吩咐身邊的方旺媳婦,「我忘了拿二太太那幅畫,快……去前面將畫拿來給老太太送去。」
  
  方旺媳婦去拿畫,大太太回去屋裡將話說給陳允寧,陳允寧眼睛一亮,「這是真的?」
  
  大太太頜首,「人和畫都帶來了,還能有假?」
  
  陳允寧先是一怔,臉上露出笑容來,委實笑了好一陣。
  
  大太太故意板著臉問陳允寧,「虧你還笑得出來,咱們陳家的名聲算是沒了。」
  
  陳允寧冷笑,「她也有今天,我還以為她要當一輩子的善人,」說著一頓,「這些年我們沒少被她算計。」
  
  說到這個大太太董氏眼圈一紅,「別的也就罷了,敦哥她也不放過,老太太現在也不喜歡我們敦哥。」敦哥用彈弓打鳥卻將陳臨斌的大丫鬟杏兒眼睛打瞎了,這件事傳到了外面,讓陳允寧好久都抬不起頭來,她本是幸災樂禍,琳婉囑咐她這時候要替敦哥抱屈,她這樣一說,陳允寧果然感激她大度,從那以後她事事都聽琳婉的。
  
  陳允寧道:「看老二怎麼掩住醜事,田氏會不會一死保清白。」
  
  大太太道:「她怎麼捨得死。」
  
  「不死?」陳允寧有些陰陽怪氣,「由不得她,族裡也不會這樣不了了之。」
  
  夫妻兩個說了會兒話,大太太去二老太太房裡打聽消息,才走到房門外就聽到田氏哭泣的聲音,接著是陳允周的怒吼,「讓我查出這個人是誰,定要將他碎屍萬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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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二十一章 惻隱
  
  大太太董氏在門外聽得心中歡跳,半晌才揭著簾子進內室裡去,陳允周正在看手中的畫像,捏著畫軸的手不停地顫抖,終究是沒能按捺住心中的火氣,惡狠狠地看向田氏,「你說,你都將畫像給了誰?」
  
  自從成親以來,陳允周第一次和田氏動氣。
  
  田氏心中本就慌張,如今被這樣一吼,硬是愣在那裡。
  
  大太太董氏走過去神情憐憫地攙扶著地上的田氏,「二叔也別光怨弟妹,還是先想法子,還好現在畫像沒有傳出去,外面還不知曉。」說出這些話,大太太的心幾乎躍起來,多少年了,田氏都扮演著她如今的角色。
  
  田氏也似乎發覺出什麼,抬起頭怔怔地看著大太太。
  
  二老太太看向陳允周,「你遣幾個執事將京裡的書畫鋪子都看一遍,明著暗地都要仔細打聽,有類似的就買回來,銀錢不夠我屋子裡有,快去……」
  
  陳允周應了一聲,將手裡的畫扔在几案上,轉身大步出了門。
  
  二老太太看向地上的田氏,田氏下意識地捏住手,手心裡是一串紫檀佛珠。
  
  大太太董氏將田氏扶到一旁坐下,似是不經意地撿起畫來看,看到畫上的人,大太太忍不住驚呼,「這是誰,怎麼能做出這種事。」
  
  田氏眼望著大太太董氏拙劣的表演,心底的那根刺越扎越深,從此之後她要常常在大太太眼睛中看到這種神情,譏誚、得意、嘲笑,想到這裡。她心底一熱彷彿有熱流一下子湧了出來,一直到了她的喉嚨,讓她噁心的想吐。
  
  ……
  
  琳怡安安穩穩睡了一覺,睜開眼睛時天已經快亮了。外面的自鳴鐘錚錚作響,白芍和玲瓏正商量要將自鳴鐘先請下去,讓琳怡再睡一會兒。
  
  琳怡起身伸手勾了勾床邊的圍鈴。白芍忙進屋裡來。
  
  琳怡「怎麼沒有叫起。」
  
  白芍笑道:「郡王爺走的時候特意叮囑讓郡王妃多睡會兒。」
  
  她很少有睡這麼死的時候,起身也覺得十分疲倦似的,「暉哥怎麼樣?」
  
  白芍道:「正和乳母玩呢,郡王爺走的時候特意去抱了一會兒。」
  
  周十九抱兒子,還要選她不在場的時候。君子抱孫不抱子,在她面前偏要裝作是翩翩君子。
  
  琳怡起身梳洗,門房來說東西已經備好。等到廣平侯府來馬車,比原定的時候晚了會兒廣平侯府的車馬才到,琳怡讓人將禮物搬上,踩著腳蹬上了車。
  
  小蕭氏將琳怡拉到身邊坐下,仔細打量琳怡兩眼。覺得琳怡氣色很好,也就放下心,等馬車開動伸手整理琳怡的鬢角,「要開恩科了,街上都是轎馬人役的好不熱鬧,我們是為了避開,才多繞了半圈,因此耽擱了時辰。」
  
  宗室營是不經科舉入仕的,琳怡也就沒將這件事放在心上。琳怡道:「咱們族中可有子弟下場?」
  
  小蕭氏笑道:「有呢,家中的西園子已經收拾出來,專供族中人落腳……」說著頓了頓,「往年有些都去二房那邊,今年都登了我家的門,想來是你父親在族中名聲好了。大家都肯來。」
  
  族中人氣旺也是廣平侯府的臉面。
  
  琳怡看看小蕭氏,她們這次去林家,林大太太難免會試探小蕭氏的口風,於是低聲叮囑,「我們只是去看琳芳,母親不要和林大太太多說二房那邊的情形,免得因此落人口實。」
  
  小蕭氏臉上一紅,「來之前你祖母已經囑咐過我,我從前不知曉林大太太是何等人,現在我也看透了,她有半點的善心,琳芳又怎會成如今的模樣。」
  
  琳怡頜首,「我是怕林大太太見了母親要哭訴,母親想起從小的交情來。」
  
  小蕭氏倒沒想過林大太太能做到這一步,誰知馬車才在林家門前停下,琳怡的話就應驗了,林大太太頂著通紅的眼睛出來,見到小蕭氏眼淚汪汪,「該我先去府中拜會夫人才是,怎麼反倒讓郡王妃和夫人過來。」
  
  小蕭氏笑道:「大太太客氣了,都是親戚,誰來不是一樣的。」
  
  林大太太親切地看向琳怡,「郡王妃生產之後氣色倒是好多了,真是讓人羨慕。」
  
  說出這樣的話,不由地讓人想到琳芳嫁進林家以來身無所出的事來,林大太太果然又用帕子擦了擦眼角,「不像我們大奶奶,是個沒福氣的,小小年紀就……」
  
  小蕭氏忙勸慰,「琳芳年紀還小,等身上的病養好了,生養孩子還不容易。」
  
  「但願是這樣,」林大太太歎口氣,「郎中都請遍了,還托了人請到御醫來,都是束手無策,我是眼看著琳芳這樣熬,著急也是沒法子,」說著看向琳怡,「郡王妃幫忙勸勸,怎麼也要吃些東西,再這樣下去撐不過兩日了。」
  
  小蕭氏驚訝地道:「現在還不肯吃東西?」
  
  林大太太搖頭,「我是喜歡這孩子的,只是沒想到她會……這樣和佛祖有緣……難不成年紀輕輕就要被帶走……」說到這裡,林大太太垂下頭,彷彿步子也沉重了許多。
  
  往事一幕幕地從琳怡眼前掠過,沒有誰比她更清楚琳芳的處境。
  
  幾個人走過長廊,沿著抄手走廊到了林大太太住的南正院。
  
  丫鬟打起軟簾,林大太太將琳怡和小蕭氏請進屋中坐下來。
  
  小蕭氏就問琳芳的病,「到底是怎麼回事?」
  
  林大太太道:「都怪我將那佛龕挪出來,我也是怕她被長寧師太騙的迷了心竅,誰知道從此就發了病,大家都睡的安靜她就突然叫起來,先是將正青趕出了屋,然後就說佛祖要將她打入阿鼻地獄。」
  
  這和外面傳的一般無二。
  
  和林大太太說了會兒話。小蕭氏無心久坐,「我還是去看看琳芳。」
  
  林大太太頜首,帶著琳怡和小蕭氏去琳芳的院子。
  
  寶瓶門前站著一個回事的小廝,看到來了人忙上前行禮。
  
  林大太太道:「大爺在麼?」
  
  「在呢。」小廝恭謹地回話,「大爺帶了郎中去給奶奶診脈了。」
  
  林正青在家……
  
  小蕭氏看向林大太太,「大爺沒有去上衙?」
  
  「沒有。」林大太太歎氣,「琳芳病成這樣,我怎麼敢再放他走,萬一有個不好,他總是有個主意。」
  
  剛踏入琳芳的院子,小蕭氏臉色頓時變得難看,「這大白天的……怎麼這樣……」
  
  整個屋子四周都用簾子擋住。半點陽光也透不進去。
  
  林大太太眼淚就掉下來,「是琳芳讓的……不能讓佛祖看到她,否則就會將她捉走了。這屋子裡是半點光也不能見的。」
  
  琳芳怎麼到了這個地步。
  
  厚厚的簾子撩開,屋子裡的丫鬟挑著燈在一旁迎接,屋子裡的燈架上點著不少的燈。饒是這樣比起外面的陽光普照,還是十分陰暗。
  
  林大太太吩咐丫鬟,「將燈旋亮些。」
  
  話音剛落,林正青就領了郎中從內室裡出來。
  
  琳怡抬起眼睛去看林正青,儒雅的臉上帶著濃濃的憂慮,眉毛緊皺彷彿真是憂心妻房。那郎中去側室裡開方子。
  
  林大太太忙問林正青,「怎麼說?」
  
  林正青搖搖頭,「都是一樣。」
  
  「這可怎麼辦呢!」林大太太一時面如死灰,眼淚又淌下來。
  
  屋子裡傳來琳芳斷斷續續的喊叫聲。
  
  小蕭氏和琳怡對視一眼急走兩步。林大太太也忙跟在後面。
  
  進了內室,琳芳的聲音格外真切,「佛……珠……佛……珠……呢……」
  
  旁邊的四喜忙將手裡的紫檀佛珠遞過去,「在這呢……在這呢……奶奶,剛才郎中診脈礙事奴婢才摘了。」
  
  琳芳仰面躺在床上,臉頰深凹下去。頭髮散亂著,一雙暗淡無光的眼睛直直地盯著床頂,骨瘦如柴的身子在錦被裡瑟瑟發抖,琳怡早有心裡準備卻還是嚇了一跳。
  
  小蕭氏驚訝地止住腳步,好半天才又上前拉起琳芳露在外面的手,「孩子,你怎麼成了這個樣子。」
  
  琳芳像是沒看到似的,眼睛動也不動,只有嘴唇還蠕動著,「經……經……經……」
  
  四喜哭道:「奶奶是想聽經書。」
  
  林大太太道:「快……那就講給大奶奶聽。」
  
  屋子裡傳來小丫鬟磕磕巴巴讀經的聲音。
  
  林大太太解釋,「特意找了個認識幾個字的,讓女先生教了一遍,琳芳沒有經書連水也不肯喝的。」
  
  屋子裡久不見光,有一種特別奇怪的味道。
  
  琳怡走上前仔細看著琳芳,小蕭氏在旁邊苦口婆心地勸著,琳芳絲毫不動容。琳芳這個模樣哪裡還能聽得進旁人的話,琳怡順著琳芳的目光向床頂看,黃花梨的八步床上,雕著卍字花紋。
  
  琳怡看向琳芳的陪嫁丫頭四喜,四喜眼中沒有半點異樣的神情,沒有什麼話要說的樣子。
  
  林家連陪嫁丫鬟也籠絡住了,琳芳自然只有等死的份兒。
  
  小蕭氏又靠的琳芳近些,「你想吃什麼,想做什麼就和嬸娘說。」
  
  琳芳聽到這話,彷彿有了反應,「嘴唇激動地開合起來。」
  
  四喜要湊過去聽,琳怡伸出手攔住四喜,自己彎下腰在琳芳耳邊。
  
  琳芳用盡全身力氣,「清……清……華……寺。」
  
  琳怡直起身子轉頭去看林大太太,林大太太眼睛一縮,緊著問,「怎麼樣?說什麼?」
  
  琳怡頓了頓,「四姐想去清華寺。」
  
  林大太太皺起眉頭,「這孩子,怎麼……怎麼……」
  
  琳怡打斷林大太太的話,「這也就是四姐最後一個心願了。」
  
  林大太太為難地搖頭,「病成這樣,別說去清華寺,就算連這個院子也出不得的,」說著轉頭去看林正青,「你說呢?怎麼辦才好?」
  
  林正青淡淡地看了琳怡一眼。目光帶著幾分譏誚,很快卻充滿了傷心,走幾步到琳芳床邊,「等你身子好了。我就陪著你去清華寺,你說好不好?」
  
  琳芳看到林正青不知怎麼的慢慢地安靜下來,無論誰來看都不會懷疑林正青。
  
  小蕭氏和琳怡回到林大太太房裡商量對策。
  
  林正青過了一會兒也過來說話。
  
  「怎麼樣了?」林大太太關切地問。
  
  林正青道:「已經睡著了。」
  
  林大太太連連點頭。「有時候也就能聽正青的話。」
  
  林正青忽然看了一眼琳怡,然後挪開眼睛,「依我看還是要找好一點的郎中來,這些藥怎麼吃都不見效用,說不得是沒有對症。」
  
  林大太太神色肅穆,為難地看琳怡,「正青說。琳芳這幾日神志不清亂說話,不是我不讓她去清華寺,她的情形真的是去不了。」
  
  琳怡很好奇林正青指的亂說話是什麼,靜靜地望了一眼林正青。
  
  林正青目光深遠,若有所思。「看著燈光說是著火,害怕的不得了。」
  
  著火……琳怡心中冷笑,林正青是要提醒她,前世要不是琳芳一家逼迫,林正青也不會想要燒死她。可畢竟那把火是林正青放的,她不會和林正青不計前嫌同仇敵愾地對琳芳,琳芳固然是自私、驕縱,卻還沒有真正傷到她,和林家的狠毒比起來。琳芳比白紙還乾淨。
  
  琳怡思量了片刻,「這幾日我正讓人去清華寺打聽著,看看能不能請一位德高望重的師太來幫四姐,不用挪動四姐出去,不知方不方便。」
  
  林大太太沒想到琳怡會這樣說,怔愣片刻。「怎麼不行,我們是求也求不來呢,清華寺的師太並不好請,現在又是正月香火正盛……本想著求人幫忙,卻沒找到門路,郡王妃能伸手,自然是最好不過。」
  
  琳怡道:「我有這個心,卻怕給府裡添亂,總要找親家太太商議商議。」
  
  林大太太滿面笑容,「那就勞煩郡王妃。」
  
  又過了一盞茶的功夫,琳怡和小蕭氏起身告辭,坐在馬車上小蕭氏提起琳芳頗為心酸,「你們姐妹幾個,琳芳相貌最俊俏,這才出嫁幾年竟成了這個模樣,」說著擔心地看琳怡,「你要幫忙是好事,也不知道林家會不會因此記恨你,或又去害琳芳。」
  
  她倒是不怕林家記恨,「琳芳病成這個模樣,話也說不出,」眼見是更沒識破林正青的真心,林家自然不必怕什麼,「我們走了林家就害死琳芳,反倒引人猜忌,母親放心不會怎麼樣。」
  
  小蕭氏歎口氣,「看樣子琳芳的病是不會好了。」
  
  林正青今日至少有一句話說的對,琳芳的病究竟沒有對症,琳芳的心結始終在冒犯了佛祖上,說不得請師太來講講佛法倒能好些。
  
  小蕭氏道:「人各有命數,就看琳芳能不能想通了。」
  
  ……
  
  晚上等周十九回來,琳怡將琳芳的情形說了,「讓人念佛經才能安穩地躺著,還想要去清華寺。」
  
  周十九聽了頜首,「獻郡王爺才捐了幾本經書去清華寺,想必這時候開口清華寺的主持定能應允,明日我和獻郡王說一聲,請他幫幫忙。」
  
  琳怡笑著看周十九,「這樣倒是讓妾身省了事。」
  
  周十九看向琳怡手裡的針線,「家裡開了鋪子,就讓管事從鋪子裡拿活兒,家裡的針線交給下人來做,你也歇一歇。」
  
  琳怡抿嘴笑,「我也沒做什麼,就是郡王爺的東西,馬上換裝了,我想著做多幾塊襯子,將來做袍子也方便,」說著去分線,「現在屋裡的針線都還夠用,過幾日就真的要去外面買了。」
  
  周十九放下手裡的茶杯,「屋裡要調人手?」
  
  琳怡頜首,臉一抬嘴邊多了些笑容,「我的幾個陪嫁丫頭,若是郡王爺不要,就該放出去了。」
  
  這是在逗他,周十九清亮的眼睛閃爍,「你要是不捨得,就留在屋裡。」
  
  眼看著琳怡眼睛一抬,周十九接著說:「家裡有幾個管事家中尚有長子未婚配,這幾日我讓管事帶進府讓你相看,合適的話嫁過去,將來你想招回來用也方便。」
  
  她倒是有這個心思,還沒想好怎麼和周十九開口,畢竟那些管事都是跟了周十九多年的,要論忠心,終究不是拿一半家僕來衡量,她將自己信任的人嫁過去,就等於伸進去一隻手。沒想到周十九倒是不在意。
  
  琳怡臉上露出溫柔的笑容來,「好。」
  
  ……
  
  獻郡王出面去清華寺,很快就有位講經的師太去了林家。琳怡得了消息讓人拿了份香油錢送去清華寺。
  
  琳芳的病雖然沒聽說見好,好在病情卻穩定下來。
  
  自從二王爺做了儲君,好消息就一件接著一件,二王爺為張風子求情,張風子從大牢裡放了出來,提拔去了太醫院供職,張家原被朝廷查封的產屋也歸還了。
  
  獻郡王妃說起這個津津樂道,「我們郡王爺這些日子高興的不得了,將這些年和幕僚們整理的書籍也呈了上去,海禁一開,朝廷也不那麼拘束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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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二十二章 出家
  
  海禁一開多了許多新鮮玩意兒,琳怡想著就好笑,「也不好,我們府上的銀子花的可是多了,我看到那些新奇的就想買來。」
  
  「都一樣,」獻郡王妃頓了頓,「聽說陳二太太的事沒有?」
  
  田氏?她想不聽都難,現在京裡傳的沸沸揚揚,陳二太太是個假菩薩,和那些道婆一樣打著菩薩的幌子做壞事,田氏的畫像被陳家買走了不少,可還是有傳遞出去的,這種事向來都是一傳十十傳百,男人有男人的渠道,表面上是沒有什麼,陳允周臉上早就掛不住了。陳家府裡傳出幾次消息,說是田氏尋死覓活,不過一直都沒結果。
  
  田氏不是那種輕易肯尋死的人,更何況畢竟五王爺沒有滿盤皆輸,若是將來能翻身,不管多少污點都能遮掩過去。
  
  琳怡道:「聽說一些,大概都是幾天前的消息了。」
  
  獻郡王妃道:「田氏要去濟慈寺裡住一段日子。」
  
  濟慈寺是京裡女眷專門落腳的地方,香火並不旺盛,整個寺廟能維持都是靠收內宅中犯了錯的女眷,又因和太妃們出家的長慈寺同在一處,守衛極其森嚴,不怕有誰進去之後能私自出來。
  
  田氏想要不死,濟慈寺是唯一的去處。
  
  獻郡王妃和琳怡正坐著,外面的婆子來道:「悟寧師太來了,說是為了四姑奶奶的事。」
  
  獻郡王妃聽得這話就起身,「時辰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改日我們再說話。」
  
  琳怡笑著將獻郡王妃留住,「才來怎麼就走呢,反正也沒有別的事,只是為了琳芳,郡王妃在這裡還能多一份主意。清華寺的師太還是通過您和郡王爺才能請到的。」
  
  獻郡王妃想了想,「也好。」
  
  兩個人去東側室裡坐下。片刻功夫鞏媽媽將悟寧師太請了過來。
  
  琳怡和獻郡王妃行了個佛禮,悟寧師太很客氣地回過去,三個人都坐在椅子上,下人端了清茶上來。
  
  悟寧師太不似長寧師太那般懂事故。坐了一會兒喝口茶就道:「貧尼是為林大奶奶而來,大奶奶的病已見好轉,只是貧尼還有課業不方便總去林府為林大奶奶講經。」
  
  琳怡和獻郡王妃對望一眼,獻郡王妃先道:「都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師太千萬不要推辭……好不容易見了好,總不能前功盡棄啊。」
  
  悟寧師太雙手合十念了「阿彌陀佛」,頓了頓看向琳怡。「貧尼就是為了救人性命而來,林大太太已經看破紅塵,想要剃度侍奉佛祖。」
  
  琳怡頗感驚訝,「大奶奶是被師太經法打動,才有這樣的心思?」
  
  悟寧師太道:「林大奶奶本就和佛祖有緣,這是命中定數,這些日子經我**更定了心,貧尼是侍奉佛祖之人。怎好推脫,特意替大奶奶走這一趟,盼郡王妃能幫襯。讓大奶奶能得償所願。」
  
  琳芳想要去清華寺參佛,當時在林家,琳怡也是聽到這話的,卻這樣剃度……琳芳是林正青的正妻,真的要如此也要林家長輩頜首,悟寧師太是知曉癥結在哪裡,才會來康郡王府走這一趟。
  
  去寺廟養一段日子或許琳芳的病能痊癒,就這樣讓她留在林家,到頭來也是死路一條,琳怡看向悟寧師太。「我知道佛門還有俗家弟子,我四姐究竟年輕難免一時氣盛,若能先被收為俗家弟子,去寺中暫住些時日,等心境平和再做打算,是最好不過了。」
  
  悟寧師太沒有做聲。慢慢地轉動著手中的佛珠,「此事該由林大奶奶權衡,並非貧尼和郡王妃所能左右。」
  
  也就是說琳芳已經下定決心。
  
  獻郡王妃還要勸說,琳怡輕輕搖了搖手,吩咐鞏媽媽取香油錢來,「初一、十五難免供奉,還請師太定要收下。林家那邊我去一趟商量對策,恐這些日子還要勞煩師太先幫襯著。」
  
  悟寧師太答應下來,起身告辭。
  
  鞏媽媽忙送了出去。
  
  琳怡這才看向獻郡王妃,「你看這事該如何是好,我怎麼好去林家開這個口。」
  
  就算琳芳要剃度出家,出面的也該是田氏,可如今田氏也顧不得這些了。
  
  「依我看,你還是回娘家商議商議,」獻郡王妃道,「就算救人也不能光憑你一人之力,將來傳出去也不好聽,還當是你硬要拆散人家夫妻。」
  
  琳怡頜首,「我也是這般想法,不是我珍惜名聲,沒有長輩在場,林家那邊我也不一定能說服,我的意思是寫信去族中,請族中長輩出面安排。」
  
  獻郡王妃道:「如此倒也名正言順,」說著歎口氣,「林大奶奶能保住性命已經是萬幸,將來如何你也不要思慮太多,走一步看一步吧!」
  
  獻郡王妃又去看了暉哥才走,琳怡第二天回到廣平侯府,向長房老太太問個主意。
  
  長房老太太將陳允遠的信函拿給琳怡看,「田氏也算救了她女兒一把,族裡不知何時也收到一幅田氏的畫,如今族中幾個嬸子和宗長一家都來京裡,說是為了族中子弟恩科之事,其實是想問問二房要怎麼處置,咱們陳家是大族,可從來沒這樣傷過顏面,三河縣都傳遍了,人人當作笑話,越是壓越是鬧的厲害,已經不是裝作若無其事就能解決的。」
  
  大約二房是聽說了這個消息,才會急著將田氏送走。
  
  琳怡道:「父親也要回京?」
  
  長房老太太笑著頜首,「一起回來,你母親這些日子正忙著籌備中饋,免得你父親進家門受委屈。」
  
  長房老太太的戲言讓小蕭氏紅了臉。
  
  屋子裡的氣氛十分歡快。
  
  小蕭氏出去準備宴席,長房老太太讓琳怡扶著起身,在屋子裡走動,琳怡側頭看著長房老太太全白的鬢角,想及剛進京的時候,長房老太太的身子比現在硬朗不少。
  
  長房老太太似是看出琳怡心中所想,笑著道:「一年不如一年了,倒也熬了過來,能看到今天,我也知足了。」
  
  琳怡笑著給長房老太太寬心,「您好好用藥,等過幾日暖和了身子骨還能活絡呢。」
  
  長房老太太頜首,「放心吧,這屋裡十幾隻眼睛都盯著我的藥碗,差不了。」
  
  琳怡被逗笑了,想起陳臨衡的婚事,「母親怎麼說?」
  
  長房老太太走到羅漢床邊扶著坐下,琳怡忙蹲下服侍著脫了鞋,從旁邊拿過薄被給長房老太太蓋了,橘紅又從丫鬟手裡請過手爐讓長房老太太抱著。
  
  長房老太太喝了口茶,這才道:「我看是死了心,再也不提和蕭家結親的事,」說著歎氣,「我也是有心要兩家親上加親,的確是沒有好女兒。」
  
  小蕭氏也不是小心眼的人,只要看明白了,就不會一條路走下去。
  
  長房老太太道:「鄭家給七小姐定了親事,是通政司崔參議的長子,這次恩科也下場了,聽說八成能中,這樣一來喜上加喜,說不得今年也會將婚事辦了。」
  
  琳怡有些驚訝,目光微閃,「之前一點也沒聽說,鄭七小姐和我寫信也沒提起,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長房老太太將手爐放在矮桌上,眼睛不抬,「鄭老夫人那隻老狐狸,早就看準了崔家,只是怕惠和郡主嫌門戶低,就讓惠和郡主去碰碰釘子,等到惠和郡主洩了氣,才讓惠和郡主求著找了崔家,惠和郡主看了崔家的後生很是滿意,沒有怎麼思量就將婚事定了下來。」
  
  鄭老夫人是琳怡見過最聰明的,總是能將所有事化解為無形,從貞娘到鄭閣老的致仕,再看如今鄭七小姐的婚事,件件都是穩穩當當,不徐不疾。
  
  崔家雖然門戶不高,可通政司參議是要職,又有後輩子孫肯上進,比起那些有爵位、名聲在外的世家,是真正的實惠。
  
  琳怡也替鄭七小姐高興,「改日我去鄭家看看七小姐。」
  
  長房老太太頜首,「也應該,」說著歎口氣,「你母親聽了這個消息很喪氣,從前沒有看好鄭家,現在轉眼就被別人捷足先登。你哥哥的親事還有的磨。」
  
  雖然都是長輩說親,也要看緣分。鄭七小姐的性子好,卻不一定和哥哥般配。
  
  長房老太太半瞇著眼睛,「我就說,你別急,將來等衡哥年長些立了軍功,好女兒多得是,你看康郡王爺還不是這樣……」
  
  琳怡被說的紅了臉,拿來美人拳給長房老太太鬆腿,再抬起頭來看長房老太太,長房老太太已經睡著了。
  
  琳怡輕手輕腳地將薄被拉上去,剛要走開,長房老太太又醒過來,慈祥地看著琳怡,「說到哪兒了?」
  
  琳怡坐下來接著和長房老太太說話,「說到我哥哥的婚事。」
  
  「對了,」長房老太太想了想,「我可沒有鄭老夫人的精力……這些就讓你老子自己操心去……」
  
  琳怡和長房老太太相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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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二十三章 噁心
  
  兩個時辰裡,長房老太太迷迷糊糊睡了三覺。
  
  回去康郡王府之前,琳怡將白媽媽叫到長廊裡仔細地問老太太平日裡在屋中的情形。
  
  白媽媽道:「吃喝都還好,就是愛睡覺,還只睡眨眼的功夫,到了晚上卻又睡不著了,奴婢和府裡幾位老媽媽輪流陪著說話,前兒夜裡還說要回族裡看看,幸虧接到侯爺的信。」
  
  琳怡聽著有些不安,「媽媽還要多多在意些,發現有不妥當的地方就請御醫來,如今張家大爺在太醫院供職,過幾日我讓人遞牌子將他請來。」
  
  白媽媽頜首,「多虧有郡王妃臉面在,不然……老太太是最怕看郎中的,平日裡吃藥也是奴婢們打著郡王妃的名號,這樣老太太才肯吃呢。」
  
  琳怡道:「媽媽是祖母身邊的老人了,最瞭解祖母的脾性,就算換了我也不一定能侍奉的這樣妥當。」
  
  白媽媽笑容滿面,「郡王妃這樣說,奴婢臉都沒處放了。」
  
  正說著,小蕭氏迎上來,白媽媽退去一旁,小蕭氏笑著將琳怡送上馬車,「等你父親回來,我就讓人去支會你。」
  
  琳怡答應下來,「母親也保重身體,不要太操勞。」
  
  小蕭氏笑容滿面,「家中一切都好,你就安心吧。」
  
  ……
  
  回到康郡王府,暉哥還沒有睡覺,乳母拿著撥浪鼓逗得他小手不停地揮來揮去。琳怡過去將暉哥抱起來,「暉哥睡的好像越來越少了。」
  
  乳母笑道:「長大了就睡得少了,現在世子爺坐著一玩就是一個時辰。」
  
  看著暉哥一點點地長大。好像自己也老了似的。她小時候的情景還歷歷在目,轉眼孩子都要學走路了。
  
  琳怡將暉哥抱去主屋,鞏媽媽送上來宴席的單子,琳怡邊哄暉哥邊看單子。
  
  等周十九回來。琳怡也將單子上的事宜安排妥當,「郡王爺看看,還有什麼要加減的。」
  
  周十九接過去和琳怡一起坐在臨窗的大炕上。「這是要做什麼用?」
  
  琳怡笑著道:「郡王爺的生辰,我們家要開宴席,去年是因太后娘娘和叔父家裡一切從簡。」
  
  周十九笑容明亮,「不是說好了,只要一碗長壽麵,有你和暉哥陪著就好了。」
  
  暉哥伸出手去捉琳怡頭上的步搖,一眨眼的功夫就被周十九用撥浪鼓替代了。琳怡笑著看暉哥,自從上次暉哥將她的髮釵拔下來弄亂了髮髻,她就已經吩咐鞏二媳婦要用格外的長簪固定,和田玉的鳳尾玉簪,固定在髮髻後。鞏二媳婦手巧梳的十分漂亮,她這樣打扮去了幾趟宴席,女眷們都和她學綰這樣的髮髻。
  
  琳怡將暉哥交給周十九,周十九很自然地接過去,「沒法子,今年送來的賀禮比平日裡多了幾倍,有寶錠、各種擺件兒、文房四寶、弓箭刀槍,還有一匹馬在馬廄裡,」琳怡嘴角一翹。「大家都想送些特別的物件兒給郡王爺賀喜,我們不能不聲不響就算了,最少也要開二十桌。」皇上對周十九青眼有加,這些禮物就多起來。
  
  應酬是一件很累人的事,內宅裡還好說,大家只是坐著說話。看看戲,外院的男人們總是藉機試探軍國大事,在外面酒席已經不少,周十九回到府裡吃喝上都要的很簡單,最常吃的就是陽春麵,好像怎麼也吃不膩似的。
  
  說到宴席,周十九將手裡的單子放下,「明天晚上要準備些酒菜在西院的書房。」
  
  西院是給府裡的幕僚準備的,那邊最安靜,周十九選去那裡是要談政務。
  
  琳怡想問都有誰,話到嘴邊卻又嚥下,明日來了人自然就清楚了。
  
  「我也不知道都有誰,是三王爺私下安排的,我們府中最安全。」
  
  這些事,總是在最後關頭所有人才會聚在一起,琳怡頜首,「我會讓人安排好。」說到這裡,琳怡才發現暉哥已經趴在周十九懷裡睡著了。
  
  周十九一隻胳膊拖著小小的暉哥,看起來很溫馨。
  
  乳母忙上前去將暉哥接過來。
  
  琳怡吩咐橘紅,「讓廚房擺飯菜吧!」陪著周十九去東屋裡用飯。
  
  廚房做了鱸魚,丫鬟將魚端上來還冒著熱氣,琳怡拿起箸要去給周十九夾魚,恰好丫鬟撩開軟簾,帶了一股風進門,將蒸騰的熱氣都吹向琳怡。
  
  濃濃的鱸魚香氣撲面而來,琳怡忽然覺得喉嚨裡有一股澀苦的血腥味道。
  
  眼看著琳怡蒼白了臉,周十九皺起眉頭,忙站起身去扶琳怡。
  
  琳怡慌忙之中只顧得放下筷子,就忍不住彎腰嘔了起來。
  
  屋子裡的下人頓時一陣忙亂,橘紅拿了痰盂,玲瓏遞過帕子。
  
  琳怡嘔了好幾次,總覺得魚腥味兒在鼻端,掙扎著想要讓人將魚撤下去,周十九已經吩咐,「將魚端下去,拿熏香來。」
  
  一陣騷動過後,屋子裡充滿了百合花的香氣。
  
  琳怡深深地吸一口氣,這才舒服了些,脫力地坐在錦杌上。
  
  鞏媽媽聽到消息,掀開軟簾進屋,還沒有站穩腳,周十九已經吩咐,「去太醫院請程御醫過來。」
  
  琳怡是做過娘的人,眼看著周十九這樣緊張,再仔細想想信期,立即驚訝,她該不是又有了。
  
  這幾日的倦怠,加上剛才無緣無故的噁心,信期也推遲了三五日,她生了暉哥之後,一直吃姻先生的藥,沒想到將身子養的這樣好。
  
  琳怡起身讓周十九半抱著送去暖閣裡躺下,半個時辰的功夫程御醫請到了。
  
  程御醫細細診完,周十九才問,「怎麼樣?」
  
  琳怡撐起身子隔著帳子仔細聽過去。
  
  「恭喜郡王爺,郡王妃有喜了。」
  
  真的是喜脈,她這次的反應彷彿和上次不同,說不得回給暉哥生個妹妹。
  
  程御醫開了副滋養身體的藥方,鞏媽媽笑著去抓藥,橘紅、玲瓏將幔帳挽起來,琳怡抬起眼睛看到周十九的笑臉。
  
  那笑容晶亮,讓琳怡看著臉紅。
  
  周十九坐下來將琳怡抱在懷裡,「你給暉哥準備的小衣服能用得上了。」
  
  懷暉哥的時候,她不知是男孩還是女孩,特意做了雙份的小衣服,周十九的意思她這一胎是女兒。
  
  「郡王爺不是喜歡男孩兒。」她懷暉哥時,周十九言之鑿鑿定是世子。
  
  周十九低下頭看著琳怡染了一層薄媚的臉頰,含著笑,聲音比剛才還要輕柔,「她有哥哥,日後沒有人敢欺負她,將來嫁了人也有人為她撐腰,不是很好嗎?」
  
  從前周十九說,有了女兒會寵壞她,現在看來,他是真的為女兒著想,男人都頗重子嗣,難得他會這樣大度,琳怡靠在周十九懷裡,微閉起眼睛,不知不覺地揚起一抹笑容。
  
  ……
  
  懷了身孕,府中的中饋也跟著有了變化,一切都要以她肚子裡的孩子為重,經過上次生產的危險,周十九似是過於擔憂起來,第二天就請了兩個從宮中回來的嬤嬤,要從飯食、起居上照顧琳怡。
  
  才懷孕一個多月就這樣大張旗鼓,琳怡頗有點哭笑不得,偏偏兩個嬤嬤還煞有其事,已經著手改廚房的食譜。
  
  琳怡囑咐大廚房準備好了晚上要用的飯菜,讓鞏媽媽將西園子收拾出來,鞏媽媽不動聲色地打發走了西園子的下人,只安排了信得過的老嬤嬤伺候。
  
  周十九先下衙回來,琳怡服侍著換好了長袍,周十九帶著幕僚徑直去了西園子。
  
  鞏媽媽在門上聽消息,不多一會兒回來稟告,「是國姓爺來了。」
  
  琳怡頜首,手上的針線沒停,意料之中,周家一直都是抱著這個心思的。
  
  又來了兩個人,都是府上下人不熟悉的,只知道打的燈籠上一個寫的是「劉」,一個是「安」。
  
  劉承隸是新任的都察院六科掌院給事中。
  
  安……安會是誰。
  
  琳怡仔細思量,忽然想起一個名字,安道成,在南書房行走的安道成,林家的世交,曾在成國公一案中幫過忙,卻和林家一樣偏向五王爺一黨。
  
  這幾個人看似沒有半點牽連,沒想到都被三王爺籠絡在身邊。
  
  這下子人快到齊了。
  
  琳怡道:「先上茶,聽郡王爺的吩咐上酒菜。」
  
  鞏媽媽應下來出去安排,轉眼間卻又抿著嘴唇回來走到琳怡跟前。
  
  琳怡抬起頭,看到鞏媽媽臉上驚異的神色,「怎麼?還有誰?」
  
  鞏媽媽目光閃爍,「是四姑爺。」
  
  四姑爺。琳怡一時沒反應過來,可是立即地一道光在她腦子裡閃過,幾乎讓她一下子站起來。
  
  林正青。
  
  當然是林正青。
  
  有安道成就有林正青。
  
  周十九能假作二王爺一黨,林正青和安道成就能假意投靠五王爺,所以林家敢如此折騰琳芳,所以會在長寧師太事發的時候火上澆油,落井下石,將矛頭指向陳家,陳家和五王爺府上走動過密,那麼董家也自然會被牽連其中,他們的目的是讓皇上對手握軍權的董長茂起疑。
  
  林家是陳家姻親,這件事只有讓林家揭出來才更容易讓人相信。
  
  怪不得前世林家和國姓爺、周十九一起出現在城外,這一切根本就不是巧合,前世林正青在官兵追殺中去而復返,不光是為了救她,也是為了救他的前程。現在一切重新來過,三王爺這輛馬車,林正青終於攀了上去。
  
  三王爺成就大業之時,今天在場的所有人都會成為新朝的功臣。
  
  想到這個,琳怡心中一陣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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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1 17:44:0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二十四章 謀反
  
  林正青早就投靠了三王爺,他自然知曉周十九也不是真心想要扶持二王爺,所以自從林正青想起前世的事,每次見面都會提醒她周十九的用心。
  
  說起來也讓人覺得可笑,一個滿手鮮血的人卻來揭發旁人的罪行。
  
  一時之間琳怡覺得很疲倦,滿身上下如同被冰凍住,一點也不想動彈。琳怡放下手裡的針線,橘紅忙上前攙扶,
  
  琳怡搖搖頭,「才一個多月哪裡用得著這樣。」懷暉哥的時候,她還不知曉呢。
  
  玲瓏已經鋪好了床,琳怡躺了上去,橘紅調暗了燈,去了外屋值夜。
  
  屋子裡靜悄悄的,琳怡這時候睜開眼睛。
  
  政局總是不像她想的那樣,如果真的是二王爺承繼皇位,那該有多好,至少在儲君位上,二王爺表現出了寬容、勤政、賢良,宮中還有皇后娘娘支撐,對於統帥六宮的皇后來說,皇后娘娘的慈悲、聰明,以及身上的嫻靜、從容,都讓她敬服,政治和女人無關,女人總是被各種感情牽絆。
  
  成者王侯敗者寇,世事就是這樣簡單又殘酷。
  
  琳怡歎口氣,大約是因她懷孕了,情緒才這樣波動,她不想和上次一樣在這個時候和周十九有任何衝突。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這是她早就想開了的。
  
  琳怡對著燈恍惚出神,不知道過了多久,手上一暖,周十九回到房裡。
  
  琳怡抬起頭來看周十九。
  
  周十九抿著笑容,「怎麼還不睡?」
  
  「早就累了,就是睡不著。」琳怡邊說邊起身,吩咐丫鬟端水服侍周十九梳洗。
  
  屋子裡折騰了一會兒,橘紅關門出去。
  
  「懷了身孕睡在裡面吧!」周十九坐在床邊,伸手撩開被子的另一邊。
  
  她懷暉哥的時候就是睡在裡面。等到她晚上起身想要喝水,周十九總是能很快遞過一杯溫熱的。想到這個,之前的不快在琳怡心中微微花開了些。
  
  琳怡躺在裡面。閉上了眼睛。
  
  ……
  
  琳怡盡可能地忽略周十九和國姓爺、安道成等人的密談,將注意力放在養胎和主持家中中饋上。很快陳家族中長輩進京,田氏被送進濟慈寺。陳家嬸子也和林家談好,將琳芳暫時送去清華寺靜養。
  
  陳二太太田氏母女兩個一前一後進了寺院,陳家二房的臉面有些掛不住。田氏一走,蔡家立即找上門去,要讓陳臨斌和蔡氏回娘家住些時日。二老太太礙於陳家正值多事之秋,只好答應下來。
  
  經過這件事,二老太太董氏病倒了,整個二房正式落在大太太董氏手裡。琳怡不得不佩服琳婉的心計,否則大太太一家哪能有今時今日。
  
  處理完田氏的事。族中長輩乾脆留下來等朝廷發榜。
  
  陳氏族中有一人考中了貢士,廣平侯府開了宴席,緊接著就有提親的人找上門,等到廷對過後,婚事也定下來。
  
  這一折騰轉眼就到了夏天。
  
  蔣氏生下了位公子,琳怡讓人送去賀禮,蔣氏又將公子穿過的肚兜還了回來,讓琳怡借借喜氣。
  
  琳怡看著麒麟的肚兜笑著讓橘紅收起來,大約是有了暉哥。這一胎她格外盼著生下個女兒。
  
  今年夏天格外的難熬,整個京城像一個蒸籠般,到晚上才能有一絲涼爽。龍體始終欠佳的皇上決定要去陪都避暑,京中就留了二王爺監國。
  
  琳怡喝了碗酸梅湯,想到整件事就忍不住心中揪起,「皇后娘娘不跟著一起去陪都嗎?」
  
  周十九搖頭。「聽說皇后娘娘身上不適,皇上本來因此也決定不去了,欽天監說暑氣還要一個多月才散,御醫們擔心皇上龍體難以承受不停地諫言,皇上這才應允。」
  
  欽天監和太醫院都有三王爺安排吧?要想要改變現在的情形就要趁著二王爺根基尚淺,五王爺一黨還有餘力,否則等到二王爺的儲君之位坐穩,任誰都再難動搖。
  
  皇后娘娘得了什麼病才會不跟去陪都。
  
  第二天姻語秋進宮診脈回來,琳怡問起整件事。
  
  姻語秋道:「皇后娘娘身邊的宮女有孕了,只是胎氣不穩,加之皇后娘娘最近時覺眩暈,乾脆就留在宮中。」
  
  皇上都已經是花甲之年,沒想到還能得子。怪不得皇上、皇后會這樣緊張,不過稍稍細想琳怡又覺得心寒,這一切都太巧合了,皇后娘娘和二王爺一起被留在京中,皇上遠在陪都,這是最好的離間機會。
  
  皇后娘娘身邊的宮女定是一早就安置好的。
  
  琳怡小心地問姻語秋,「脈象如何?是真的有喜了?」
  
  姻語秋喝了口茶,「還說不準,脈象是喜脈,只是過於弱了些,再過一個月就能確定了。」
  
  有些藥石是能造成喜脈的假象。
  
  皇后娘娘一定沒有想到,她好意留下來照顧龍脈,實則走進了一個圈套。
  
  眼看著琳怡面色不虞,姻語秋也收起嘴邊的笑容,問琳怡,「怎麼了?」
  
  這時候她就是有心,也不好和姻語秋說,只怕這是一串鎖鏈,真的扯起來不知道那邊連的到底是誰。
  
  姻語秋是皇后娘娘的心腹,張風子得益於二王爺很容易就被牽連進去。
  
  她很少瞞著姻先生,可是這件事涉及謀反,和姻先生說了說不得對姻家傷害更大,倒不如什麼都不知曉,琳怡拉起姻語秋的手,「聽說婚期定下來了,姻先生就要留在閨中待嫁,不能隨意出門。」
  
  說到這個,姻語秋一下子紅了臉,「正要和你說,父親和哥哥的意思讓我先回福寧,張家的馬車要去福寧迎親。」
  
  離開京中是最好的選擇,琳怡頜首笑,「準備什麼時候動身。」
  
  「三五日就走,」姻語秋擔憂地看了眼琳怡,「你自己要仔細著些。」
  
  琳怡笑道:「先生安心,這次不比之前,身子比孕前還好了不少。」
  
  姻語秋頜首,「也不能大意了,尤其是生產的時候,一定早作準備。」
  
  ……
  
  朝廷的文書很快下來,十日後,聖駕去陪都,周十九在隨行名單上。
  
  琳怡吩咐看著橘紅給周十九準備隨身的衣衫,等周十九回來,京城已經亂起來了,想想前世京中的情形,免不了心驚肉跳。
  
  京裡亂成一團分不出哪些是叛軍,哪些是趁亂作案的盜匪,京中女眷不知死傷多少。
  
  琳怡正想著,鞏媽媽道:「廣平侯夫人來了。」
  
  琳怡扶著鞏媽媽起身出迎。
  
  見到琳怡,小蕭氏忙上前攙扶,「這孩子,怎麼倒出來了。」
  
  母女兩個來到內室坐下,小蕭氏道:「東西都收拾好了?咱們家中是亂成一團,老太太和八姐的東西最多,你哥哥想要在京中讀書,你父親跟著去書院裡問,看看能不能准幾日假。好不容易一起都去陪都,怎麼也不能捨下你哥哥自己。」
  
  琳怡驚訝地看小蕭氏,「母親要去陪都?」
  
  小蕭氏笑容一斂也很詫異,「你不知曉?郡王爺說你要去陪都,老太太恐怕你無人照應,這才同意全家一起都去避暑,恰好我們家在陪都有間老宅子,只是不知道來不來得及收拾。」
  
  周十九是要她和娘家一起去陪都避禍,她沒有問周十九,周十九也沒和她說過的打算。
  
  小蕭氏道:「你父親不願走,還是郡王爺再三請他,他才答應。」
  
  小蕭氏說著滿臉笑容,「郡王爺都是為了你啊。」
  
  周十九知道祖母和父親、母親不離京她斷不肯走,所以先想方設法讓父親點了頭,又請母親來幫她收拾東西。
  
  前世她被周十九扔下,這一世同樣的情形,周十九卻花心思安排她全家。前世死前不甘心的感覺又重回心頭,只是這一次卻沒那麼難過。想及周十九明亮的笑容,琳怡只覺得眼睛一熱,忙低下頭來。身邊有周十九這樣的依靠,她已經心滿意足。
  
  ……
  
  大雨總是下的很急,因之前準備充分,一切看起來都順理成章 。
  
  先是在二王爺府上抓到一名刺客,接下來京中的氣氛就變得奇怪起來。
  
  刺客一案幾經周折,輪到三法司會審的時候,牢中空空如也,刺客已經被押送陪都,皇上親自審問。消息一傳出來,大家互相打聽,終於探到些端倪,那刺客是早應該死在法場上的成國公世子。成國公世子想要為父報仇,潛入二王府本不讓人覺得驚訝,可是接下來的消息卻讓人心驚肉跳,成國公世子並不是刺客,而是二王府的座上客。要知道皇后一黨的起復是從成國公一案開始,如果這一切都是早就安排好的,那麼二王爺和皇后一黨根本就是早就覬覦儲君之位。
  
  瓢潑大雨傾盆而落,大家這才發現京城是真的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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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1 17:44:25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二十五章 意外
  
  一切來勢洶洶。皇上派人進京質問二王爺,卻在二王府遇到後宮中的內侍,想來是皇后娘娘和二王爺串通。太后娘娘臨死前念念不忘囑咐皇上莫要讓皇后娘娘干政,現在全都應驗了。
  
  皇上還沒有下一步動作,陪都行宮一夜之間被人帶兵圍了個水洩不通,多虧了皇上早有準備,周圍埋伏了三千人精兵,這才護住了聖駕。
  
  抓住了叛軍將領一問,才知曉是皇后娘娘黨羽。
  
  皇后娘娘和二王爺叛亂之事正式拉開帷幕。
  
  皇上對妻子尚存一念信任,遣內侍進京試探情形,內侍回來之後帶來更壞的消息,整個京城已經被叛軍守住,二王爺打著清君側的旗號,聯絡各地封疆大吏,準備攻打陪都。
  
  皇上頓時氣得一病不起。
  
  比起京城的慌亂,陪都的局勢還算平穩。周十九將琳怡送去陳家的宅子,小蕭氏看到一家人安然無恙地避過了災禍,雙手合十直念「阿彌陀佛」。
  
  大家都聚在老太太房裡,陳允遠緊皺眉頭,「也不知道會怎麼樣,二王爺和皇后娘娘,不像是會謀反的人。」
  
  小蕭氏聽得這話,臉上露出驚駭的表情,「老爺快別這樣說,萬一讓人聽去,那可怎麼得了,皇上已經命舅爺帶兵征討叛賊,這是朝廷已經定下來的事。」
  
  陳允遠歎口氣,看向琳怡,「郡王爺是不是也要回京平叛?」
  
  周十九帶的是護軍營,營裡有不少宗室子弟,深得皇上信任,如今這樣亂起來,該是護在皇上身邊,琳怡搖頭,「郡王爺留在陪都。」
  
  小蕭氏道:「這就好,不管怎麼樣,一家人好歹在一起,不用分心牽掛。」
  
  這次來陪都之前。琳怡已經悄悄提醒蔣氏。在京中小心行事,蔣氏也是極聰明的人,勸說父母去京外族中住一段日子。宗室營本來就是守衛且家中世奴較多,就算遇到匪盜,想必也不會太亂。
  
  皇上的親軍將陪都圍的固若金湯,街面上各營軍士巡邏。每個府邸只准差一人出去採買,整個陪都說不出的安靜。
  
  小蕭氏沒事可做,除了孝順長房老太太,就將精力放在琳怡身上。恐怕不等天下太平琳怡就要生產,還打發人出去尋陪都最好的穩婆來給琳怡正胎。
  
  在這種條件下,日子反而過的寧靜起來。
  
  每日周十九照常回府,陳允遠總要和周十九談幾句時政,琳怡偶爾會在屋中聽到陳允遠歎息的聲音。
  
  在父親心裡,二王爺謀反,最終獲利的將是五王爺一黨。
  
  然真正的局勢只有少數人知曉。
  
  二王爺做了儲君以來。得了不少朝中大臣支持,皇上以為會很容易拿下的京城,卻拖了幾個月才抓到京城守將李敏。
  
  李敏是名將之後,皇上格外開恩准他面見,見到君主李敏就直言不諱為二王爺抱怨,若不是皇上下令斬殺,他們也不會拚命保得二王爺平安,二王爺和皇后娘娘沒有謀反,這一切都是奸人陷害。請皇上明察秋毫。
  
  皇上拿出二王爺密信扔給李敏看,李敏一口咬定密信定然作假,二王爺沒有謀害君父。皇上命人在行宮外就地斬殺李敏。
  
  這一場動亂,足足到了臨冬才算結束,京城被攻破,二王爺被人護著逃出京城,皇上很快回到京中主事,凡是京中留守的武將皆被斬殺,二王爺身邊的文官也同樣下場。城門的兵士因將二王爺放出京城株連九族。皇上好像殺紅了眼睛,京城還沒有從動盪中緩過神來。就又被蒙上一層愁雲慘淡,沒有跟皇上去陪都的文武百官,個個都要被審查,稍有叛亂之可能立即收監,嚴刑逼問下皇后娘娘和二王爺謀反的證據終於收集齊全。
  
  皇上下令誅殺二王爺,朝中有老臣勸諫,要保住二王爺性命,問個清楚明白,皇上大怒將那老臣打入死牢,從此之後朝上再無人敢說話。
  
  皇后娘娘雖未被賜死卻打入冷宮,過了一個月餘,皇上才去冷宮質問皇后娘娘。
  
  皇后從前的尊貴雖然不在了,可作為一國之母的氣度尚存,施施然地上前給皇帝行禮,從前夫妻相濡以沫,現在卻如仇敵。
  
  皇帝還沒問,皇后已經忍不住笑起來。
  
  那笑容明亮的,彷彿能化開屋子裡的陰霾,卻又悲哀的讓人發顫。
  
  皇帝瞇起眼睛,低聲道:「你笑什麼。」
  
  皇后抬起頭來,「臣妾想起大婚那晚,臣妾有些害怕,皇上命人將所有的燈都點燃,將大殿照的通亮,還安慰臣妾,一切都有皇上,」說著歎口氣,「皇上以後會照顧臣妾,護著臣妾,皇上緊緊地拉著臣妾的手……」
  
  皇后還沒說完,皇帝已經陰沉地打斷,「朕的確護著你,這些年來不管外面說什麼,一直保著你皇后的尊貴和體面。」
  
  終究是用這一生的榮華富貴來打發她,再也不像大婚時那個少年稚嫩的皇帝,而她卻一直對他有期盼,希望哪日他就會回頭看,終究不過她是一個傷心人罷了,他永遠都是高高在上的君主。
  
  不怕被人辜負一日,最難能可貴的是被人辜負一生。
  
  其實這個結局對她來說也是極不錯的,至少讓她死灰的心永遠不再看到光亮,這樣也算是清淨,她本來就是一顆不再發亮的珠子,卻還有人為了利用,不停地拿布去擦,如今已經打碎就讓它永遠蒙塵,無論太陽還會不會眷顧它,它都不會再被照的發光。
  
  皇帝輕咳兩聲,伸出手來指皇后,「是你自己把自己逼到了絕地,不要怪朕狠心。」
  
  皇后嘴邊的笑容更深,「皇上,無論是常家出事,還是有人參臣妾干政,或是這次定罪謀反,皇上從來沒問過臣妾有沒有做過,」說著抬起眼睛看著皇帝,「被打入大牢的人,尚能被審,而您的妻、兒卻只能因旁人的話論罪。皇上您當真能肯定您並沒有做錯?要殺人是很簡單的事。殺掉妻子不過是您一句話,可就算您是天子,卻不能讓死人復活,如今您讓臣妾死,臣妾也有一句話贈與皇上,盼皇上肯聽。」
  
  皇帝沉著臉不說話。
  
  皇后斂去笑意。「臣妾娘家沒有弄權,臣妾沒有干政,臣妾和二王爺沒有謀反。臣妾和臣妾母家一生言盡,不過一個忠字。若是有罪,便是此罪。」
  
  皇后說完話要去拿案上的毒酒,皇帝兀然看向身邊內侍,那內侍忙上前將皇后娘娘手裡的酒杯搶下。
  
  皇帝起身走向殿門,站立了一會兒豁然轉頭,「你要受審,朕便滿足你的請求。景仁宮的宮人全都捉起來審問,所有口供呈給皇后娘娘細閱,」說著含了幾分譏誚,「有任何遺漏,請皇后娘娘補齊,這份口供便是朕廢後之詔。」
  
  冷宮大門慢慢關緊,殿內又是一片黑暗,皇后身邊的宮人忙搬來凳子,皇后娘娘坐在上面。不知在想什麼。
  
  宮人有些害怕,低聲勸慰皇后,「您要想開些,皇上既然讓人去查,娘娘定會沉冤得雪。」
  
  沉冤得雪不知道,她今天是嘗到了斷腸的滋味。
  
  那個人已經和她記憶中的完全不一樣,她等了那麼長,那麼久,真的很累。聽得他那些話。事到如今反而不想死了,皇后抬起頭看向殿門。她要等到走出這冷宮的一天。
  
  不為別人,只為自己,一定要走出去。
  
  皇后看向宮人,「都安排好了?」
  
  宮人頜首,「娘娘放心,奴婢們拼著死也要救娘娘。」
  
  ……
  
  五王爺是平叛的功臣,皇上器重,朝內朝外也對他是一片呼聲,既然二王爺儲君之位已經被廢,有人趁熱打鐵提出要皇上另立五王爺為儲君。
  
  五王爺惶恐地在朝堂上推辭,皇上卻彷彿動了這個心思,立儲聖旨雖然未下,卻要五王爺協理朝政。皇上向來喜歡五王爺的聰穎,現在也算是得償所願。尤其是皇后被打入冷宮,五王爺的生母淑妃娘娘就成了新皇后的最佳人選。
  
  這一場巨變弄的轟轟烈烈,倭寇趁機擾邊,還好福建水師調動及時生擒了幾百倭寇,皇上得知戰報,難得地臉上有了笑容。滿朝文武賀皇帝英武。
  
  ……
  
  辛苦的是守衛京城的護軍營、步兵營,比往常多了幾倍的巡查,周十九一連幾日都是半夜才回來。
  
  難得今天回來早些,琳怡親手挑著燈花,看向周十九,「時過境遷,沒有人說起福建水師還是皇后母家先流了血,後是主戰的武將推動才有今日之功。」
  
  周十九看著手中的文書不知在想什麼,轉眼間眼睛又清亮起來,「朝臣知曉皇上愛聽什麼。」
  
  乳母抱來暉哥,暉哥張著手要琳怡抱,琳怡抱過去,讓他站在腿上玩了一會兒,他又用力奔著周十九走過去,小孩子力氣不小,可是看起來不大協調,走路總是時時要摔似的,尤其是眼見幾步就要走到,卻又跑起來。
  
  周十九張開手臂,暉哥一下子撲進周十九懷裡,小臉埋在周十九胸口「咯咯、咯咯」笑個不停。
  
  暉哥蹭在周十九懷裡,周十九今日卻沒有想抱的意思,手臂張開著,讓暉哥扶著他的手,不停地來回晃動,暉哥彷彿玩的很興起,琳怡要將暉哥抱過來,暉哥正好發現了矮桌上琳怡平日裡玩的孔明鎖伸手就去夠,孔明鎖散放著,暉哥一動頓時散了一炕,平日裡都是在一起的東西一下子散了,暉哥嚇了一跳,癟癟小嘴委屈地就要哭。
  
  周十九伸手將孔明鎖拿起來,笑著和暉哥說話,「還能擺在一起。」
  
  周十九將暉哥抱在懷裡,修長的手指將一塊塊木塊慢慢地和在一起,琳怡邊捏著針線邊瞧著,眼見最後一塊要放好了。
  
  周十九抬起眼睛來,靜靜地看著琳怡。琳怡不明就裡,從周十九那雙清澈的眼睛中看不出深意,只是帶著笑容,等她回望的時候,那笑容更深了些,彷彿久等在那裡,就為了她將目光挪過來。
  
  每次兩個人相視一笑就會分開。
  
  今天不知為什麼,周十九一動不動,高深莫測的神情忽然之間在臉上消失殆盡,讓人覺得說不出的乾淨,柔軟,斂去了所有的鋒芒,就像往日那樣隔著一張炕桌,靠在那裡看著她忙手裡的針線,卻又比往日更專注。
  
  彼此這樣不聲不響地凝望了良許,琳怡臉上浮起了笑容,笑容又漸漸收斂,剛想放下針線起身,暉哥伸出手去碰周十九手裡的孔明鎖。
  
  孔明鎖最後一塊沒有搭好,一下子從周十九手中滾了下來,散在炕上,暉哥看了一眼,這次卻拍手笑起來。
  
  琳怡低下頭去看暉哥,卻冷不防地瞧見周十九的手背一片殷紅。
  
  琳怡只覺得整個人轟然繃緊,全身的血液霎時湧上頭頂,不記得是怎麼上前,一把抓住暉哥遞給乳母,吩咐乳母下去,連聲喊鞏媽媽上前,另一隻手早就已經拉起周十九,手中的絹子擦向周十九的手,片刻時間她的聲音已經沙啞,「這是哪來的血。」
  
  周十九動作僵硬,不似從前,她早該有所察覺,只是他臉上沒有特別的神情,她怎麼也沒想到……琳怡抬起頭來細看,他的嘴唇乾乾的,臉上沒有任何血跡,琳怡伸出手四處去摸,摸到周十九腰間,滑膩膩的觸感如同刺一般紮在她指尖,扎得她心中顫抖。
  
  鞏媽媽恰好這時進屋,琳怡一眼看過去,將鞏媽媽嚇得立即變了臉。
  
  「拿上府裡的牌子去太醫院將張風子……張御醫請來。」琳怡聽到自己後面的聲音,已經顫抖的變了音調。
  
  鞏媽媽沒弄明白,怔愣了片刻,琳怡立即急起來,「還等什麼,快去。」
  
  鞏媽媽才要轉身下去,周十九開口將鞏媽媽叫住,「晚一會兒,門口有人守著。」
  
  這個時候哪裡還能等,琳怡睜大眼睛看向周十九。
  
  周十九伸出手來拉住琳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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