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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丁墨]美人為餡[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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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3-10 23:31:11
第166章 前傳第2章 忽然東風(一)

    秋日,天高雲闊。

    一眾刑警在會議室裡,等著開會。

    眼看快到點兒了,大老爺們兒也都到齊了。就差領導們和……她了。

    韓沉習慣性坐在最角落的位置,此刻跟旁人一樣,點了根煙,一抬頭,就看到個娉婷的身影,踩著高跟鞋走了進來。

    到底是年輕粉嫩秀色可餐,所有人都有意無意地望過去。唯獨韓沉低下頭,翹著二郎腿,有一搭沒一搭地吸著煙,像是完全沒看到她。

    而蘇眠披著長髮挎著包包走進來時,餘光就往他那裡瞟。結果啥也沒瞟到,她面色淡定如水地找了個空位坐了下來。

    空氣中,彷彿多了清淡的洗髮水香味。還有她身上某種微暖微甜的氣息。

    韓沉擱下煙,端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小口。

    這時,她身旁一名年輕刑警問:「小眠,你怎麼才到啊?」

    就聽到她用低聲答:「我沒遲到啊。你看,還有1分鐘,會議才開始。我早起洗了個頭啦。」

    刑警「哦」了一聲,但到底是無法理解女人的邏輯,好奇道:「你幹嘛早上洗頭,那得多耽誤時間,晚上洗唄。」

    蘇眠噗嗤笑了。

    一旁的韓沉,修長的手指搭在膝蓋上,也笑了。

    這哥們兒就是一愣頭青。女人大早上洗個頭吹個頭,還不是因為愛美?大晚上洗頭吹頭給誰看啊?他韓沉雖然沒談過戀愛,兄弟們身邊環肥燕瘦那麼多,這個小常識他還是懂的。

    做作。漂亮的女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做作。就他所見,蘇眠這麼漂亮,方方面面也有些做作,不過程度相對算輕的了。而且她還有點……憨,一般美女身上不會有的憨。

    果然,那頭就聽到蘇眠一副信心滿滿的語氣,在跟刑警兄弟解釋:「嘿嘿,我要弄漂亮一點啊。這是我第一次實習,當然要做到100分!」

    刑警兄弟「哦哦哦」表示受教。韓沉目光一瞥,就落在她「弄漂亮」了一點的長髮和臉龐上。的確,一看那烏黑柔順的長髮,就是大清早仔細吹過的;沒化妝,但是眉目已經足夠清晰動人;只抹了一點唇彩,顯得色彩亮眼。

    她還抹了指甲油。其實韓沉以前最討厭女人抹指甲油,給他一種濃妝豔抹的感覺。可她偏偏抹的是透明指甲油,不見刺目顏色,只見朦朧色澤。加之她的手指細長又白嫩,這樣扣在毛衣下擺上,十分纖細醒目。

    韓沉瞟了眼她的手。

    過了一會兒,又瞟了一眼。

    約莫是察覺到他打量的目光,蘇眠忽然抬頭,兩人的目光便對上了。

    兩人離得並不遠,中間也沒有別人擋著。韓沉就這麼大刺刺地看著她,然後目光又移到了她的長髮上。

    「等以後正式入職了……」他淡淡開口,「你這頭髮就得綁起來。」

    現在兩人算是在一個組裡,韓沉這樣說,旁人也不會覺得怪異。可好多事,只有當事人能感覺到氣氛的不同。他明明很普通的一句話,很平靜的打量眼神,蘇眠卻莫名覺得曖昧,覺得臉頰發燙。

    他說,等以後,她正式入了職……

    他還說,她得把頭髮綁起來。

    「那就綁起來唄。」她若無其事地答道,索性抬起手,利落地一挽,就將長髮綰成了髻,然後用手扶住,轉頭望著他:「這樣還不行嗎?」

    明亮的燈光下,女孩長髮如同黑緞,安靜纏繞著素手;大片白皙的後頸露了出來,晶瑩剔透得不可思議。而她狀似隨意地看著他,烏黑眼睛裡有濕潤靈動的光。

    二十一歲的韓沉,從小被女人們追捧著長大。眼高於頂的公子哥,也從來不會被美色迷惑。此刻,看著這又美又嬌憨的小家碧玉,卻清晰感覺到喉嚨有些發燙發乾。

    他靜默片刻,轉過臉去,依舊是那吊兒郎當的語氣,答:「行——吧。」

    而蘇眠眼尖,瞥見了他有些發紅的耳根。他的皮膚是極白皙的,絕不似其他刑警五大三粗。此刻白玉般的耳廓上,一抹潤潤的紅,卻不知是為了哪般?

    「哦。」蘇眠應了一聲,鬆手,將長髮放了下來。再抬頭看著前方的會議桌。周圍人那麼多,兩人的交談凝視也不過是轉瞬之間。她卻只覺得心跳如鼓擂。

    剛才她是不是表現得太明顯了,他會不會以為她故意在他面前表現——挽起了頭髮讓他看?

    ——

    於韓沉而言,蘇眠就是這樣一個女孩——有一點點做作,也有點臭美;有點挑剔,有點憨,還有點……難以言喻的性感。但她與他見過的其他女孩都不一樣。她很自然,即使是最做作最麻煩的時候,也讓他覺得舒服自然。

    譬如領導來視察工作,她絕對會打扮得極漂亮得體,雖然只是最渺小的實習生,卻巧笑倩兮得像個十足的淑女。但誰都知道她昨晚跟幾個刑警打牌,輸了之後耍賴不肯下樓跑圈,直接披了件綠色軍大衣,直接偽裝成路人甲跑路,簡直是無賴又痞氣;

    又譬如她吃飯極挑食,大約是從小被母親照顧得太好,味道鹹了一點不吃;味道淡了不吃;不夠辣提不起興趣;吃苦的半點不吃……每次隊裡吃盒飯,就見她坐在角落裡,一個人愁眉苦臉。韓沉雖然自個兒挑食,但他一直覺得是自己品味太高,他是挑剔,不是挑食。所以咳咳……他最看不慣的就是挑食的人。於是每次看到蘇眠挑三揀四,他心中就冒出個念頭——誰要做了她的男朋友,那得多麻煩,要麼得伺候她,要麼得管教她,呵……

    而在蘇眠眼裡,韓沉是個怎樣的男人呢?

    酷,太酷。

    雖然人群中,他永遠是最醒目最招人喜歡的一個,破案時更是鋒芒畢露。但他其實……也很愛耍帥有沒有?跟女人講話時,永遠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老刑警們都很欣賞他,他對他們也絕對尊重禮貌,但絕不愛跟老刑警待在一起——總是跟那群年輕刑警,一起出入,稱兄道弟。當然,無論在哪裡,年輕男人們的小團體,總是讓他們收穫更多矚目,尤其是女人的矚目。

    所以蘇眠覺得,韓沉這人吧,看起來冷漠成熟,骨子裡其實就是個大男孩。因為只有性子還有些幼稚的大男孩,才會這麼喜歡耍帥啊。

    ------------

    小劇場之《入冬》

    這是蘇眠和韓沉在一起的第一個冬天。七人團的案件已經劃上句點,天氣也一天比一天寒冷。

    大清早,蘇眠就興致勃勃的起床,站在櫃子前收拾冬衣。女人嘛,溫柔勤快起來總是攔不住的,更何況經歷了這麼多波折,韓沉在她心中就是個缺愛的男人,重傷也沒全好,所以蘇眠最近總有種想要寵他的心情...

     她收拾的熱火朝天,韓沉就躺在床上看著她,清早起來,男人和女人的生理與心裡需求都是不同的。所以她太早跳出被窩,讓他有些不太樂意,不過,這樣望著她小雀般忙碌的背影,似乎也不錯。

    兩人就這麼安靜的相處了一會兒,蘇眠轉頭問:「你都沒有羽絨服阿?冬天最冷的時候也不用嗎?」

    韓沉側臥在床上,單手撐著額頭,被子隨意搭在身上,神色疏淡地望著她,美人就是美人,這畫面只看的蘇眠心跳都有些加速,這可是她的男人呀,她當機立斷爬上床,笑瞇瞇地去侵他的臉。誰知嘴唇剛碰到,人已經天旋地轉,被他壓在身下。他低頭看著她,漆黑的眼好似天空中的繁星,嗓音也有些微啞:「大清早就投懷送抱?」

    蘇眠:「明明是你勾引我!喂,你打住啊!你的傷還沒好呢....」

    「大不了在去縫兩針....」

    「嗚嗚.....」

    蘇眠漸漸沒了聲響。

    人人都說黑頓組韓沉成熟穩重,聰明過人,大將之才。殊不知冷淡的外表下,分明隱藏著個全身都是反骨的男人。因為這種事去縫針,說得輕描淡寫,很傻的好不好!

    於是乎,過了約莫兩個小時(!!),兩人才重新相擁在床上,討論冬衣的問題,蘇眠靠在床頭,膝蓋上放著個筆記本電腦,韓沉坐在她身旁,等汗停了,就去洗澡。

    「這件羽絨服怎麼樣?現在打五折!」蘇眠指著天貓上的圖片問。知道他眼光高,她還專門挑了名牌的。

    「不怎麼樣。」韓沉撇了一眼。

    蘇眠覺得這件挺好看的啊,保暖又時尚,還是他鍾愛的黑色。但他不喜歡,只好作罷。又吭哧吭哧,找到另一件:「這件呢?白鴨絨的呢!」

    韓沉依舊興趣缺缺:「一般。」

    蘇眠真覺得這是市面上最好的羽絨服了,雖然有折扣,價格也絕對不菲,可又看了幾件,韓沉還是瞧不上。他也不是敷衍她,從他的語氣神態判斷,他是真的不喜歡。

    末了,韓沉說:「你不用管了,回頭我要添衣服,自己去商場買。」

    「好吧。」蘇眠有些惋惜。

    數天後,果真降溫了,進入了嵐市冬天最冷的幾天。蘇眠早早把羽絨服裹上了,小籇,嘮叨盡皆如是,個個都裹成了個包子。即使是冷面,也在簡單樸素的加棉夾克裡,套了厚毛衣(PS:看起來真是帥極了,就是衣著太普通了點)。

    韓沉還在家養傷,蘇眠跑了趟單位,回到家,卻發現沙發上多了個大紙袋。裡面看起來居然是件男式羽絨服。

    彼時韓沉正在看電視新聞,蘇眠就頗有興致地拿出來,邊拿邊問:「你什麼時候去買的?」

    韓沉答:「看了他們今年的產品名錄,打電話訂了送來的。」

    蘇眠拿出來一看,好吧國際一線大牌,掛牌上的數字簡直令她不忍直識。而這件羽絨服的樣式,噯....
   
     乍一看,簡單大方絕不花俏,顏色也是深灰黑色。但又絕不是你在市面上見到的任何款式,拉鍊,領口,口袋...都有些時髦又好看的小設計,面料絕對一等一的好,甚至還有點收腰。完全是一件看似簡單,實則時尚又修身的帥氣外套。

    蘇眠突然就明白了,韓沉為什麼瞧不上她選的衣服了。因為風格根本就搞錯了,她以為他偏好簡單大方,其實根本不是如此。他只買新款,而且要很有設計感的新款。他對衣物美觀的要求其實很高,在冷峻的刑警外表下,分明隱藏著顆挑剔又悶騷的心。他從不多說,但隨便一件衣服穿出去再搭配他的身材,幾乎都能參加走秀了...

     蘇眠默默地看著手上這件漂亮得不行的男裝,忽然就有些失落...她平時眼光也不算差,經常幫小籇幾個挑衣服,都把他們打扮得美美的。可當你有了個審美眼光和品味如此之高的男朋友,你就覺得自己土土的...

     「喂,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土?!」她佯怒質問。

    韓沉抬頭掃她一眼,眼睛裡倒是有了笑意。

    「一般吧。」他打量了她一番,「你是因該穿品質更好一點的衣服。會更漂亮。」

    女人聽到了衣服眼睛就開始發亮,撲過去攙住他的胳膊:「傷好了陪我去買衣服陪我去買衣服!」

    ......

     韓沉小倆口冬裝攻略:

     韓沉——阿瑪尼休閒夾克,傑尼亞時尚羽絨服....

     蘇眠——曾經,波司登羽絨服等等,後來,在韓沉的挑選搭配下,換成一水兒的時尚大牌女裝。

    所有CP中,韓沉蘇眠是毫無疑問的最佳著裝。厲致城林淺緊隨其後。而另外兩隊CP中,均有一人嚴重拉低了團隊的平均值,譬如明明蘿莉身材與長相,卻嗜好熟女裝扮得許詡,經常穿長風衣將自己穿成個小僵屍,還譬如....一到冬天就冷得跟刺蝟似的薄斬言,尤其他還喜歡穿著浴袍四處亂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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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3-10 23:31:34
第167章 前傳第2章 忽然東風(二)

    當然,也曾有過爭執。

    或者,不能稱之為爭執,而是……她熱愛的犯罪心理,與他熱愛的傳統刑偵的對決。

    那是她到警局實習、配合許教授工作三個月後,某一天,發生了一起極其惡劣的殺人案。五名同在一家酒店上班的年輕女服務員,在一個安靜的冬夜,被人亂刀殺死在宿舍裡。

    宿舍就是普通居民樓裡一套三居室。蘇眠跟著刑警隊去現場勘探,現場簡直慘不忍睹。

    那也是她第一次獨立地做犯罪心理畫像。

    刑警隊長說:「大家都說說自己的看法。小蘇,你搞犯罪心理的,也講講……」

    話還沒講完,其實隊長也就是客氣一下,結果就聽見蘇眠脆生生答了句「是」!

    於是所有人都抬頭看著她,包括正蹲在一具屍體前,蹙眉端詳的韓沉。

    蘇眠被一幫前輩這麼盯著,也絲毫不怯。那時她的偶像是誰啊?不是老成持重的許慕華老師,而是傳說中的犯罪心理第一人——薄靳言教授。簡直是萬般推崇。所以那時十九歲的她,無論思考還是發言,都難免帶上點薄式腔調——單刀直入、不留餘地。雖然不至於毒舌,但也絕對是威風凜凜的。

    「咳……」她清了清嗓子,穿著暖色高領毛衣和牛仔長褲的姑娘,就這樣灑脫開口——

    「一、他的年齡,在20-35歲之間,男性。中等身材,慣用右手;

    二、現場並無明顯特徵,表明他患有精神方面疾病。因為現場雖然混亂,但並不呈現無組織能力特徵。罪犯還是對現場進行了簡單清掃,但比較蹩腳和生疏。所以這是他第一次做案,並且是無預謀的作案;

    三、他從事的是簡單、低收入工作。在生活中難以獲得尊重和成就感,並且缺乏人際交流。考慮周邊企業和工業環境,他的職業很可能是工人或者無業遊民;

    四、重點搜索周圍五公里範圍內,他很可能就居住其中;

    五、他殺人後並未實施強姦,而是洗劫財物後離開。因此在性方面,他並且表現出壓抑和特別的需求……」

    洋洋灑灑講了一堆,只把眾刑警聽得一愣一愣。犯罪心理畢竟是個新玩意兒,蘇眠的學術腔還很重,幾乎是立刻把眾人給侃暈了。

    「哦……」刑警隊長思索片刻,點頭,「我覺得她講得有道理。你們怎麼看?」

    眾人有的讚同,有的懵了,有的還有疑慮。

    隊長又看向韓沉。雖說加入警局才一年,這小子卻已經是他的鎮山之寶。

    「沉兒,你怎麼看?」隊長問。

    在破案時,韓沉一直是個內斂和不動聲色的人。他不會像蘇眠這樣,剛有了推測,就一骨碌倒出來,直接亮出底牌。而是會在找齊了一切證據後,對這盤棋十拿九穩後,在眾人還雲裡霧裡時,直接將嫌疑人抓回來,讓所有人扼腕驚嘆——

    好吧,用蘇眠的話說,他當時的確是喜歡耍帥。怎麼酷帥怎麼來。

    所以隊長此刻問他時,以為他多半還不會多說。誰知,今天,這小子卻一反常態,站了起來。漂亮的臉上似乎有散漫的笑,答:「嗯,我已經有結論了。」

    !!!!

    所有人都瞧著他,包括剛才佔盡風頭的犯罪心理小能手——蘇眠。

    這時,就見帥氣得無與倫比的年輕刑警,隨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夾克。摸出根煙,但又似乎想起現場不能抽煙,於是順手將細長的蘇煙夾到耳朵後,然後似有似無地看了她一眼。

    這一眼只看得蘇眠心頭怦地一跳。然後他就開口了:

    「陽台外沿的積雪上,留下了腳印。疑犯的身高在170-175之間,體重60-70公斤,從步伐寬度推斷,是年輕人。只有來的腳印,沒有離開的鞋印或者腳掌印。說明罪犯從陽台進入,從大門離開。

    罪犯連殺五人,鞋底已沾滿血跡,現場血泊中也留下他的足印。但是大門口、樓道,都沒有腳印,說明他逃離時已脫了鞋。大冬天一個人如果不穿鞋,走出小區,必然會引起保安注意。但是現場並無目擊者報導。所以有理由相信,罪犯很可能就生活在這個小區裡。更進一步說……」他又有意無意地看向她,淡淡道:「對門的鄰居,剛剛我們詢問過的那個年輕男人,身高、體重都剛好符合描述,並且如果是他,爬窗過來也更合理。」

    眾人都是一愣,全笑了,也有些振奮起來,紛紛點頭。隊長拍拍韓沉的肩膀:「幹得漂亮!我剛才也覺得對門那人形跡可疑,有些過於緊張了。小劉、小張,立刻把嫌疑犯看緊了,你們三人,跟我進屋搜查!」

    眾人全都忙碌起來,韓沉也跟在隊長身後,往對門走去。蘇眠今天本來就是來打醬油的,雖說剛才算是打了個漂亮的醬油,誰知韓沉一出手,眾人倒是把她給忘了,也沒人再問再提剛才她的犯罪心理推論——畢竟,嫌疑犯都幾乎鎖定了啊!

    蘇眠站在原地,也沒任務,就是人有點懵有點震撼。她知道自己的推理全部沒錯,他們犯罪心理係無論師生,平時也都是這麼做練習的,協助辦案時也都是這麼華麗而絮絮叨叨地登場的——甚至包括她的偶像薄靳言。可是沒人告訴她,初出茅廬的犯罪心理學者,一旦遭遇了傳統刑偵的天才,還被對方給全面逆襲了,該怎麼辦呢?

    她還原地磨蹭著,韓沉卻不知怎的,落在了隊伍最後,斜瞥她一眼。

    「怎麼?」他的嗓音里居然還有淡淡的笑意,「是不是發現,你的犯罪心理,也不是那麼管用?」

    他的聲音不大不小,前頭幾個刑警聽著都笑笑,轉頭瞧著兩人。

    「哼。」蘇眠不輕不重地應了一聲。

    可韓沉的本意就是撩她,難得的推理秀,也是故意表現。此刻見她並不像別的女警,目露熱烈的羨艷崇拜,多少有點不滿足。於是單手往褲兜里一插,抬起另一隻手,作勢掏了掏耳朵,淡淡道:「講了那麼一大堆,耳朵都快聽起繭了。回頭現場報告是我寫,還得把你那一大堆寫進去。到時候你自個兒來寫,我可記不住。」

    這當真是韓公子赤裸裸又略顯幼稚的撩撥了。由於沒談過戀愛,儘管他聰明過人,這招惹手段也就是高中男生水平。可是蘇眠也沒談過戀愛啊,而且跟他一樣,也是個表面淡定無比、內心悶騷又生澀的傢伙啊。本來韓沉的出手,讓她對一直以來信仰般存在的犯罪心理,產生了一些困惑。別人也就算了。可是是他啊,此刻他散漫嫌棄的語氣,更叫她有些受傷。

    蘇眠也是有點小脾氣的,何況在警校,她一直都是眾星捧月、女神般的存在,哪裡被人這麼當年欺負過。她又輕輕哼了一聲,臉也有些紅了。

    「愛寫不寫,隨便你!」她丟下這麼句話,踩著高跟鞋,氣呼呼地就走了。

    留下韓沉站在原地,有點發怔。而旁邊的幾個人以及起哄了。

    「韓沉!把小眠給惹惱了吧!誰讓你嘴那麼毒,對美女還毒?」

    「趕緊去賠禮道歉啊!要回頭人家畢業了,不來咱隊裡怎麼辦?到時候全隊人都來削你!」

    「趕緊去把人追回來!」

     ……

    韓沉卻往門口一靠,點了根煙,滿不在乎地語氣:「我幹嘛去賠禮道歉啊?我又沒說錯。」

    這態度又引來周圍一片罵聲,韓沉也不在意,抽著煙,望著她離開的方向,想起她剛才生氣的樣子,卻只覺得胸膛裡又軟,又癢,還有那麼一點點不為人知的甜蜜纏繞。

    他不想惹她生氣。他想,可不能讓她就這麼走了。

    現場勘探和盤問很快結束了。嫌疑犯被抓住,並且人贓俱獲。回警局整理整理就能結案了。刑警隊長再次清點人手,卻發現除了提前離場的編外人員蘇眠,韓沉也不見了。

    「韓沉呢?」隊長問了一圈。

    「哦,他說臨時有事,先走了。」

    「這小子,總是我行我素!怎麼突然就有事了?明天開會一定要批評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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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3-10 23:31:59
第168章 前傳第2章 忽然東風(三)

     冬日的夜晚,雲層厚重,不見星光。只有半彎明月,從雲朵中露出光潔輪廓。照在林立的樓宇上,也照在灰濛蒙的雪地上。

     蘇眠頂著寒風,站在家裡陽台上。跟沒骨頭似地趴著,也不覺得冷,只是心中陣陣哀嘆。

     韓沉的傳統刑偵帶給她的震撼,已經平息下來。仔細一想,她的推論其實都證明是對的啊,只不過……咳咳,的確比韓沉的推理繁瑣了一點點而已。找她的推理,搜尋個五六天,也能找到兇手嘛……

     他可是已經工作一年,參與了許多大案。她還沒走出校園呢。這根本不能證明犯罪心理不如傳統刑偵嘛,她下次更努力戰勝他好了!

     只不過……

     想起他貶低犯罪心理時的眉梢眼角,想起他當時那欠扁的語氣,蘇眠真的好煩躁。

     他對她,跟對其他女孩,也沒什麼差別嘛。甚至更惡劣一點?

     他到底是喜歡她,還是不喜歡她呢?

     這麼糾結了一會兒,蘇眠便站直了,轉身往屋內走。母親是教師,學校有晚自習,估計又得很晚回來。她決定去把宵夜熱上,給母上大人一個驚喜。

     剛轉頭,眼角餘光突然又瞥見了樓下某處,樹枝似乎在動。蘇眠身形一頓。

     來了。又來了。

     又是那種感覺。

     感覺人群中,感覺某個她沒注意到的角落裡,有什麼人,在窺探跟隨著她。

     跟蹤狂?可要是精神和心理有問題的跟蹤者,怎麼會有這樣的身手?她也算是刑偵高手,那人堪堪每次都做得了無痕跡。就彷佛,一切只是她的錯覺。

     可要是真的犯罪高手,幹嘛找上她,又什麼都不做?她不過是個普通人而已。

     她甚至想過,對方,會不會是外星人。

     或者,真的只是她神經過敏?

     就這樣不經意地,轉頭望去。

     她愣住了。

     因為這回,正對著她家陽台的那棵大樹下,還真的站著個人。

     樹葉早就掉光了,樹枝倒是繁複蜿蜒,在燈下交織成深邃的光影,籠罩在他頭頂。他的身材修長挺拔,夾克、修身長褲、短短的靴子,雙手插在褲兜里,那麼英俊又那麼安靜地,抬頭看著她。

     蘇眠的整個世界彷彿都靜止了。

     她站在陽台上,沒開燈,所以韓沉肯定看不清她的臉。於是她的臉色,就肆無忌憚地紅透了。

     然後他舉起手,朝她晃了晃手裡的手機。蘇眠剛摸到口袋裡的手機,它就響了起來。

     「喂。」她​​的嗓音照舊脆生生的,還有點衝,「你來幹嘛?有事嗎?」

     儘管心裡,已經亂得如同被他跑馬肆虐而過。

     韓沉看著她,不緊不慢的嗓音傳來:「這不是說錯話得罪人了嗎,來賠禮道歉了唄。」

     蘇眠忍不住笑了,語氣卻依舊淡定:「哦,那你打算怎麼賠禮道歉?」

     樓下的韓沉,沉默了幾秒鐘。蘇眠似乎聽到了他的手指,一下下輕叩手機背面的聲音。

     「請你去吃宵夜怎麼樣?」他問。

     蘇眠也安靜了一會兒。

     其實雖然是警校生。但從小到大,追求她的男孩也不算少,各種手段都用盡了,她從來都瞧不上。而像韓沉這樣,直接約吃飯的,還真是沒有半點技巧,也不知道他哪裡來的自信。要是換別人,蘇小姐一定斷然拒絕將其打擊得體無完膚……

     「……好啊。」她慢吞吞地答。

     「那我等你。」他幾乎是立刻說道。

     「哦。」

     掛了電話,她步伐很平穩,很若無其事地轉身,也沒多看他,走進了屋子裡。因為知道此刻他一定盯著自己。

     可是一進屋,關上門,她就「啊」地一聲尖叫,將手機丟在床上,人也直接撲上去,來回滾了兩個圈!

     然後一抬頭,就看到穿衣鏡中的自己,通紅如火的臉。

     他約她了,他居然約她了!

     他是不是……要追她了啊!

     心臟撲通、撲通,快得像是要跳出來。那你就追啊追啊一定要追啊!

     蘇眠又在床上蹂躪了自己一會兒,然後一個翻身跳起來,如臨大敵地拉開衣櫃——要命!他來得太突然,她穿什麼去才好?

     ——

     韓沉在樓下等了十來分鐘,感覺差不多了。蘇眠也許會讓男人等,但一定不會等太久。

     一抬頭,果然就看到她走下了樓。

     路燈色澤淺淡,映在她的長髮與長裙上。韓沉盯著她,將手裡的煙頭戳熄丟進垃圾桶,走了過去。

     「去哪兒啊?」她慢條斯理地問,還帶著點懶洋洋的強調。

     「我車在外頭,走吧。」他答非所問,雙手插褲兜裡。明明是他約她,表現得卻比她還要理所當然。

     等到了小區門口,蘇眠瞧見了他的「車」,卻是吃了一驚。以為他會開個轎車過來,哪知竟然是機車。黑色的哈雷,線條埕亮簡潔,就跟他這個人一樣帥氣不羈。

     他將一個頭盔丟給她:「怎麼,不敢坐?」

     「誰說我不敢?」蘇眠將頭盔往腦袋上一扣,又將長裙一提。韓沉望著她笑了笑,率先跨坐上去:「上來。」

     蘇眠坐在他身後。她不是扭捏的人,伸手從後面摟住他的腰。

     又好一會兒,兩人都沒說話。蘇眠透過霧氣朦朧的頭盔,看著他插鑰匙發動。十根手指輕扣在他的皮夾克上,涼涼的、滑滑的。她這才發現,原來他的腰很削瘦。她腦子裡甚至冒出個念頭——是不是,還沒有女人,這麼摟過他的腰呢?她,是不是第一個?

     正想著,猛然間聽到引擎急促低沉的聲音。機車驟然發動,她連忙往前一靠,抓緊他的腰,整個人都貼了上去。韓沉任由她這麼抱著,倒是不動如山,機車立刻就飆馳出去。

     起初他開得很快,穿過街道穿過林蔭,霓虹如流水般從兩人身上滑過。蘇眠雖然有點害怕,但是怎麼能露怯呢?一聲不吭,只是將他摟得更緊。而韓沉感覺到那雙柔軟的手,緊鎖在自己腰間;感覺她的溫暖馨香,就貼在自己後背上,心情,便如這一路霓虹,五光十色,無聲燦爛。

     兄弟們說得沒錯,機車果然是追妹利器。他的唇角無聲地勾了勾。本來距離吃飯的地方只有二十分鐘車程,他索性沿著二環又跑了半圈,直至她低聲在他耳邊嘀咕:「怎麼還沒到,還有多遠啊?」

     「馬上就到。」他答,「開去什剎海就得這麼久。」

     她是超級路痴,自然他說什麼就是什麼,他想繞多遠就繞多遠。

     果然,她「哦」了一聲,老老實實待在他身後不動了。

     本來韓沉今晚的計劃是很浪漫很完美的,先騎車帶她兜風,再燭光晚餐,最後在雪地裡跟她表白。至於她會不會答應呢?他心裡還真的沒譜,畢竟「死」於她裙下的年輕刑警們已經無數。不過韓公子頭回認準了一個女人,早已做好了長期艱難困苦戰鬥的準備。至於要戰鬥多久才能抱得美人歸,就看她會不會心疼他,有多心疼他了。

     誰知這完美的計劃,卻在機車剛駛入什剎海周圍時,就被人打亂了。

     他們居然跟韓沉的幾個兄弟,正面相逢了。

     也不知是巧合,還是那幾個人故意的。湖邊一個拐角酒吧裡,幾個年輕男人也不怕冷,就這麼在燈光下坐著。哈雷機車的聲音一靠近,就有人吆喝起來:「哎!那不是沉兒的車嗎?」

     「是他!車上怎麼坐了個女孩啊?」

     「臥槽不是吧,沉兒,談戀愛也不告訴哥哥們啊!」

     那群人全站起來,笑嘻嘻地望著他們。還有人對她喊道:「妹妹,趕緊下車!沉兒可是匹狼啊,別被他騙了!」

     「是啊是啊!韓處長,韓處長!把人帶過來給我們瞧瞧啊!」

     一時間嘻嘻哈哈一片,蘇眠倒也不怯,只是頗為好奇,低聲問:「他們是你玩得好的?」

     湖邊夜色太暗,又戴著頭盔,所以她看不到,當那群人打趣時,韓沉臉上泛起的一抹紅暈。不過他的語氣卻淡定得很:「嗯,他們無聊得很。不必理會,咱們走。」話音剛落,一腳油門,機車飆得更快,瞬間就從他們身前跑過。

     「嘿,這小子!萬年鐵樹開花,一定是害羞,帶著人跑啦!」有人在身後笑罵道。

     「沒關係,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明天就去他們警局堵人,看看咱弟妹長得啥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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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前傳第2章 忽然東風(四)

     喧囂聲慢慢被丟在身後,車速也減緩。繁茂的樹蔭在頭頂交織,耳畔是湖對岸的傳來的音樂聲。

     他們的話,到底讓蘇眠有些羞澀,也有點尷尬,便小聲嘀咕:「他們幹嘛那麼說啊?」

     韓沉安靜了幾秒鐘,答:「不怪他們。我車上從沒帶過女孩,今天他們大概嚇了一跳。」

     明明是很平淡很隨意的語氣,蘇眠心頭卻跟塗了一層蜜糖似的,慢慢地蕩漾開。

     「哦。」她若無其事地答,「從沒帶過女孩啊,看來你的女人緣不太好。」

     夜色中,他的嗓音中似乎也染上了笑意。

     「嗯。」他答,「一直就不太好。」

     蘇眠便不吭聲了。心裡卻有個聲音在唱歌:拉啦拉啦……怎麼辦,她好像越來越開心了。

     他將車停在湖邊一個不起眼的角落,然後摘下頭盔,轉頭看著她:「咱們把車停這兒,他們找不到。走到湖對岸去吃飯。」

     「好啊。」蘇眠下了車,摘下頭盔還給他。看著他將頭盔掛在車把手上,兩個頭盔緊緊挨在一起,她莫名又有些臉紅。

     「走吧。」他說。

     「嗯。」蘇眠挎好包包,還是有些拘謹,悶頭跟他並肩朝前走。而韓沉瞥一眼她纖細的肩膀,有點想伸手摟住,但又怕唐突了她。更何況是第一次,剛猶豫了兩秒鐘,她已經走到前頭去了。他到底還是暫時將手插回了褲兜裡。

     湖面已經結了厚厚一層層冰,一眼望去,只見灰白冰層,望不見底下的魚和水。儘管湖邊掛著禁止上冰的提示,但很多人走來走去,還有人在滑冰,完全視警示牌為無物。

     他倆都不是循規蹈矩的主兒。韓沉先從湖邊跳到冰面上,又伸手接她。蘇眠將裙子一提,豪放地揮揮手:「不用你扶!」自個兒穩穩地跳了下來。

     韓沉的二次親近計劃又落了空,臉色卻依舊淡定得很,看著她拍拍手,兩人繼續朝前走。

     空氣非常地冷,月亮已經不見了。兩人走了片刻,天空中卻已飄起雪來。而岸邊燈光在大雪中更顯得朦朧璀璨。

     蘇眠呵了口氣,伸手接了片雪花,又吹到了地上,然後抬頭看著他:「你冷不冷啊?」

     韓沉今天只穿了件厚夾克,還真有點冷。但是他怎麼可能在她面前承認?笑笑答:「不冷。怎麼,你穿得跟個包子似的,還怕冷?」

     蘇眠瞪他一眼:「你才像包子呢!不是說要跟我賠禮道歉嗎,我等著呢!」

     瞧這得理不饒人的勁兒!韓沉望著她清亮的眉目,胸中那癢癢的軟軟的感覺又冒了上來。

     他乾脆站定,不走了,低頭看著她,嗓音也放低了幾分,就跟說悄悄話似的:「你要我怎麼賠禮道歉,都成。」

     那懶洋洋的,似乎還帶著幾分曖昧的腔調,讓蘇眠的臉一下子燒了起來。

     冰面折射著暗暗的安靜的光,他的眼睛比天空更漆黑,比燈火更明亮迫人。周圍好靜,蘇眠卻有點慌了,一跺腳道:「我怎麼知道?你自己想!」說完就扭頭朝前走。韓沉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哪知她走得太急,被他這麼一抓,竟然失去平衡,就往旁邊倒去。

     韓沉一把摟住她的腰,同時也成功握住她的手。兩人第一次,這樣無比貼近地站著,他嘴裡還在打趣她:「站都站不穩,還想跑?」

     蘇眠聞著他身上的氣息,感覺到他胸膛的溫度,以及他圈在她腰間的手,只感覺全身的細胞彷彿都麻了癢了起來。

     他抱她了……第一次,感覺好奇怪。身體,彷彿都要爆炸了。

     「我站穩了,你鬆手。」她小聲說。

     韓沉沒吭聲,鬆開了她的腰,手卻依舊牽著。他的手指修長有力,緊緊握住了她的。

     她抬頭看著他。

     然後就看到了他湛黑而帶著淺淺笑意的眼睛。

     「小眠。」他說,「真當我是來賠禮道歉的?我是來……」

     他的話沒說完,然而蘇眠怎麼可能不懂?他也知道她懂了。

     兩人就這麼靜靜站著,他牽著她的手不放。周圍雪花簌簌落下,落在他的肩膀,也落在她的頭頂。蘇眠的臉慢慢紅了,越來越紅。而他也不出聲,只是將她的手握得更緊,十指交纏,生澀卻溫熱。

     然後他轉身,牽著她,繼續往飯館的方向走。蘇眠盯著兩人緊握的手,深一腳淺一腳走在雪地裡,抬頭,只見漫天大雪,而他的背影高且直。

     蘇眠忍不住就笑了,偷偷地笑。

     原來喜歡一個人,而他也喜歡你,會在心中,堆積出這麼多這麼濃的歡喜。就好像中了頭等大獎,突然發現人生,原來這麼可愛這麼美好。

     ——

     夜色愈發的濃,雪也愈發的大。

     湖上的人少了,周遭酒吧的音樂卻更熱烈。於是更顯得那兩個人,牽手行走的身影,親密而醒目。

     一輛黑色轎車,停在湖邊的林蔭道中。

     R坐在前座,也盯著窗外看了一會兒,轉頭,有些為難地看著後座的男人。

     「S。」他說,「你剛下飛機,我送你回酒店吧。」

     那個男人,卻只是依舊盯著那兩個身影。清雋的臉上看不出太多表情,似乎既不因她身邊多了個人而生氣,也無重逢的喜悅。

     「你先回去。」他淡淡地答,「我再待會兒。」

     R默了片刻,卻沒動,又說:「他不是普通人,他​​姓韓。否則在你回來之前,我們就幹掉他了。」

     S點了點頭,嗓音依舊溫和:「你去吧。」

     R就沒再說什麼,留下車鑰匙,推門下車。

     車內恢復清淨。

     S換到了駕駛位,發動了車子,又點了根煙。細細長長的萬寶路,清淡的煙草氣在他的面頰指間纏繞。他看著他們的方向,徐徐驅車,沿著湖邊靠近。

     他是今天一早剛下飛機的。這幾年,他一直美國中國兩地跑。既是構建自己的犯罪團隊,也是繼承父親的犯罪帝國。

     而記憶中的那個女孩,他每次回國,總是習慣性地來看看她。而對她的感覺,也是他唯一說不清楚的事。所有犯罪心理學的書籍都清晰記載:精神病態不會有深刻的感情,包括愛情。但他卻總是想看看她,遠遠地看著,抽完一支香煙,就足夠。

     不過團隊裡的其他幾個人,知道她的存在後,卻已將她默認為他的女人。也安排了身手最好的人,日夜保護她、看著她。他知道後,也沒多說什麼,算是默許。尤其是A,似乎對老大的女人極感興趣,經常偷拍一些她的照片、資料,發給國外的他。開口閉口:「嫂子嫂子」,或者「蘇眠姐姐」。

     幾乎所有人都以為,他遲早將這個女人收為己有。畢竟對於他們這樣的罪犯,掠奪,是再尋常不過的事。

     然而這一次回來……

     湖邊偶爾也有車駛過,所以他的緩慢穿行,並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慢慢地,就駛近了。他深吸一口煙,小心翼翼地開著車,避免碰到任何行人,彷彿只是普通人開車經過。

     然後就開過了他們身邊。

     他們站在一間飯館的外牆邊,兩人沒再往前走,不知道在說什麼。她的背靠在牆上,一隻手還被他牽著。說著說著,他忽然伸手,按在了她身旁的牆上,幾乎是將她整個籠罩在懷裡。

     S抽煙的手就這麼頓住了。

     然後韓沉低下了頭,而她閉上了眼睛,她的睫毛甚至還在輕輕顫抖。他吻了她的嘴唇一下。過了一會兒,他又伸手抱住了她的腰,深深吻住了她。而她的雙手輕抵他的胸口,一動不動,沒有抗拒。兩人就這麼吻著,吻了很久很久。

     S靜靜看著。直至連後視鏡裡,都看不到他們的身影。他深吸口氣,將煙頭丟出窗外,眼睛看著前方,車子很快離開,駛入了茫茫夜色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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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前傳第3章 紅顏白髮(一)

     如果問我有什麼特別想要的。

     我特別想要的就是你。

     從一出生,許多東西我都擁有,都不稀罕。

     唯獨你,一直缺失在我的生命裡。

     ——韓沉

     屋頂。

     城市就像是一大片蟄伏嶙峋的屋脊,綿延千里。看起來高低林立,不可逾越。

     但這只是對普通人而言。

     蘇眠穿著運動裝,戴著鴨舌帽,長髮束成馬尾,活脫脫一跑酷女孩。她沿著座矮樓的天台,急速飛奔。待到了邊緣,三米多的樓間落差,她眼都不眨一下,直接翻身躍下。

     然後繼續往前追。

     而相聚不遠的另一座樓頂,另一個身影,比她更快更敏捷,如同黑色獵豹一般,時隱時現。

     韓沉。

     燦爛的陽光下,蘇眠眼角餘光瞥見他,微微一笑。而前方,另一座樓宇的逃生通道處,已能望見他們正在追緝的歹徒的身影。

     呵……

     蘇眠抽出警棍,全身熱血幾乎都沸騰了,衝衝衝!

     其實跟韓沉好之前,她雖然也算牛逼吧,但從沒幹過跑酷這麼炫酷的事。現在兩個人整天如膠似漆共同進出了,她才知道,韓沉少年時還是個跑酷高手。現在,居然把這一點發揚在刑偵追蹤裡。

     蘇眠不得不再一次感嘆——她就沒見過比他更酷帥的刑警!

     韓沉自然也樂意把跑酷訣竅都教給女朋友。她身手本就算女生中最好的,學得也很快。於是刑警三隊的屢次小規模抓捕行動中,就經常可以看到韓沉帶著自己的小女朋友,飛簷走壁抓犯人。也有熟人問他:「你幹嘛總帶著女朋友冒險啊?」韓沉只淡笑答:「她喜歡。」然後旁邊的蘇眠總是會探頭過來:「對啊,我喜歡。」

     與有情人,做快樂事。只不過他們的共同興趣點,稍微暴力刺激了一點而已。

     ……

     眼見一名歹徒要爬牆走了,蘇眠一聲斷喝:「站住!警察!」貼在暖氣管道上的歹徒渾身一抖,差點沒摔下去。這也是韓沉教她的。別看電視裡警察總是這麼喊,好像很沒必要。其實在實際抓捕工作裡,這一聲很有必要。首先從氣勢上就震懾壓倒住對手,警方才能趁此機會動手。

     蘇眠嘴角一勾,露出漂亮又冷豔的笑,一個箭步上前,抓住那人的肩膀,將他揪了下來。再反手一扣,將他摁在地上。掙扎?踹一腳!上銬!動作一氣呵成,那人討饒不已。

     蘇眠又親手抓住了一名罪犯,正得意呢,抬頭就想尋覓韓沉的身影。猛然間就聽到耳後一陣勁風——有人偷襲!

     她心頭一冷,剛要轉身反擊,卻聽到那人一聲痛呼。轉頭一看,韓沉不知何時已跑到她身後。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單手就將企圖偷襲她的歹徒扣在牆上,冷峻的身影、漂亮的眉目,只看得她心頭滿滿的都是歡喜。

     「哼!還想偷襲我!」她伸手在那歹徒腦門一戳。韓沉表情倒是寡淡,只不過敢動他女朋友,他下手可真不輕。隨手一扭,那歹徒就疼得哭天搶地。然後銬好,丟給匆匆趕來支援的同事。

     追捕結束。

     旁人熙熙攘攘還在現場勘探、忙碌,他倆對視一眼。韓沉從地上拾起之前脫下的夾克,搭在肩上,對同事喊了聲:「先走了。」

     「好吶!」有同事答道。

     其實按照分工,抓犯人另有刑警負責。可誰叫韓沉武力值高呢,最近又難得的熱心,總是替他們包攬了。

     韓沉便往樓梯間走去。蘇眠跑得全身是汗,若無其事地四處看了看,也跟在他身後離開。

     結果立刻就有刑警打趣:「呦,編外人員也走了?」

     「什麼編外人員?是家屬!當然要跟著正主兒走了!」又有人起哄。

     起哄的都是平時跟韓沉交好的年輕刑警。當然了,因為蘇眠還在讀警校,為她考慮,這事兒韓沉也沒聲張,就隊裡幾個人知道。

     蘇眠的臉頓時有些熱了,抬眸望去,卻見韓沉一臉坦然,彷彿她被稱作家屬就是理所當然的事。

     太討厭了!明明珠玉般清貴俊朗的男人,卻是超級厚臉皮!

     「別亂講!」她裝模作樣抗議了一聲,趕緊跟著他走進了樓梯間裡。身後,還聽到有人在含笑議論:「這個韓沉,一聲不吭就把公安大學警花給撬了。」

     「是啊,整天帶進帶出,寶貝似的。」

     ……

     蘇眠聽得心頭發燙,一抬頭,就見幾步樓梯下的韓沉。他已停下腳步,雙手插褲兜裡,轉身在等她。他們的話,他當然也聽到了,那黑漆漆的眼睛裡就有些似笑非笑的意思。

     「幹嘛呀?」她走到他跟前,嗔他一眼。

     「他們不是說了嗎?」他不急不緩地答,「我……寶貝你唄。」

     這油嘴滑舌的!蘇眠「切」了一聲,心裡卻甜甜的。韓沉將她的肩一摟,一塊兒往下走。蘇眠伸手推他:「走開,一身臭汗!」韓沉哪裡肯,乾脆將她腰一扣,整個人都到了他懷裡。蘇眠低聲笑了,他也笑。樓道裡昏暗又安靜,外頭的喧囂刺激彷彿都隔得很遠很遠。兩人打鬧了一陣,他就直接將她扣在牆上。管他臭汗淋漓,管他天昏地暗,抱著彼此,熱烈地、綿長地親吻著。

     儘管已經好了兩三個月了。可每次親吻,蘇眠都會全身發軟。初戀的滋味是乾淨的、甜美的,還帶著點難以言喻的瘋狂。慾望與愛情混雜成某種極富誘惑力的存在,只嚐一點點,每次多嚐一點點,都能讓青澀的他和她,義無反顧地沉溺其中。

     這可是,我長到十九歲,最喜歡、唯一喜歡的男人啊。蘇眠意搖神馳地想。

     也許人生還很長,但是現在她已無比確定——她很想跟他結婚,在一起過一輩子。

     不過這個想法,可不能告訴他。他看起來十分高冷,實則很悶騷很得瑟的有沒有?

     兩人親暱了好一會兒,他才將她鬆開,只是雙手依舊摟著她的腰。約莫那個年齡的男人,對女人的纖腰都會有所迷戀。自從好了以後,那雙手總是離不開,像是總喜歡將女朋友摟在懷抱裡。

     兩人到了樓下,騎上他的機車。不過現在,她都坐前面,而他從背後環住她。

     「去哪兒啊?」她問。

     夕陽斜沉,已是周末。左右無事,她也不想回學校去。

     韓沉戴上黑色皮手套,圈住她,握住機車把手。當然她也有了一雙一模一樣的小號皮手套,緊挨著他的手,一起握住把手。

     「猴子他們晚上有個飯局,叫我們去。然後一塊去酒吧。」他側頭在她耳邊說道,「想去嗎?」

     「不想去。」蘇眠老實答道,「其實我並不是很喜歡去那些地方,太吵。」

     「嗯。」他漫不經心地答,「那以後我也不喜歡去了。」

     蘇眠噗嗤笑了,他卻將臉一側:「親個獎勵下。」

     她抬頭,在他俊朗如玉的臉頰上,輕輕一吻。

     最後商量了一會兒,決定這個週末去北京郊縣的十渡景區。韓沉家在那邊有座度假屋,平時也沒人。那兒山清水秀,花好魚肥,正是度假好去處。

     因還是有幾個小時車程,韓沉便沒有騎機車,而是開了輛轎車過來,帶她到了十渡。

     韓家的度假屋就在拒馬河畔,背靠群山,旁邊是山澗與溪谷。原木色的房屋,格外幽靜別緻。兩人到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

     韓沉原說要釣魚,給兩人當晚餐。結果垂釣了一個小時,什麼都沒釣上來。蘇眠嘲笑他公子哥不中用。而沒能在女友面前表現一番,韓沉面上雖然沒說,心裡卻計較著。

     最後,兩人只得從屋裡翻出兩包泡麵,湊合吃了。只不過微寒的春日,煮著熱騰騰的泡麵,儘管韓公子一臉嫌棄,吃得卻比她更快更乾淨。

     「我媽下麵條是一絕。」他說,「回頭我學兩招,讓你嚐嚐鮮。」

     「好啊。」蘇眠笑答。男朋友有興致洗手做羹湯,難道她還攔著。

     只是此刻,兩個人都不知道。只是這隨口的一個約定,後來他一個人,守了多久多久。

     吃了麵,兩人大眼瞅小眼對坐著,無事可幹。

     「來。」他站起來,拉住她的手,「轉轉,看這裡有什麼可玩的。」

     蘇眠卻乾脆從沙發上跳到他背上:「那你背著我轉。」

     「成,大小姐!」他認命地背著她,雙手自然也托住她的大腿。兩人好了這麼久,親暱也僅限於親親抱抱。如今這溫香軟玉一入手,韓沉也不知道哪裡來的衝動,伸手就在她大腿上輕輕捏了一把。

     蘇眠被他捏得全身一抖,緊接著就是麻,酥酥癢癢又帶著某種異樣刺激的麻。她的臉一下子燒起來,平時雖頤指氣使,此刻莫名地卻跟小動物似的,小聲嗔道:「你幹嘛呀……」

     韓沉的心頭也有些發燙,嗓音卻低沉淡定得很:「你說我在幹嘛?」

     一句話,竟然讓蘇眠不敢接了。天!平時看他高冷男神不近女色,覺得他一定是正人君子。什麼嘛!分明是流氓!不,簡直是色狼!

     所以說,後來的後來,儘管遺忘,儘管丟失,某人的流氓本性,只為她展露的流氓本性,還是沒有改變。當她靠近,當她歸來,他幾乎埋藏的那個鮮活的自己,終於也找了回來。

     儘管話放得狠,韓沉骨子裡還是個挺傳統的男人,也絕對不願意讓蘇眠感到唐突。更何況他還是個雛兒。所以他背著蘇眠,卻沒有再造次。只是轉了一圈,僅僅發現了一副撲克。

     於是……

     青山綠水,月朗星稀,郊外的度假屋,孤男寡女,深夜裹著被子相對而坐……

     打升級。

     蘇眠一直是個很能自娛自樂的人,此刻兩人打升級,她也興致勃勃。韓沉剛要洗牌,就被她小手一揮攔住:「等等!是不是得設個賭注啊?要不打著多沒勁兒啊!」

     韓沉就笑笑,抬眸看著她:「成。你想要什麼賭注?」

     彼時蘇眠也曾跟警局青年們玩過幾次牌局,但韓沉從沒參加過。所以她還挺囂張的:「簡單。我贏了,你就做俯臥撐唄;你贏了,我就仰臥起坐。」

     在警局大家都是這麼幹的,誰知韓沉卻輕輕淡淡瞥她一眼:「我要你做仰臥起坐幹什麼?」

     蘇眠眨了眨眼。

     「我贏了,你就親我。」他說,「贏5分,親一下。累計計算。」

     蘇眠想了想,覺得還挺公平的:「成啊。」

     於是韓沉靜坐不動,她摩拳擦掌,牌局開始……

     十分鐘後。

     臥槽槽槽槽槽啊!!

     蘇眠不可思議地看著地上的牌面,而韓沉雙臂枕在腦後,長腿交疊,好整以暇地望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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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3-10 23:32:58
第171章 前傳第3章 紅顏白髮(二)

     可是誰能告訴她,總共只有一副牌,這個男人怎麼能炸彈又雙扣,換了莊之後,還把底牌裡埋了整整80分!太狠了!那她到底輸了他多少分?她已經算不清了。

     她唯一後知後覺明白過的是,他是數學帝啊,算牌肯定槓槓的。她怎麼就忘了呢!這下好了,簡直一局就被他屠了!

     「小眠,過來。」他忽然開口。黑色短髮下,那雙眼湛亮如星。

     蘇眠做賊心虛地瞅著他,杵在原地沒動。

     他微微失笑:「坐過來一點,不然怎麼兌現賭注?我又不會吃了你。」

     「哦……」蘇眠慢吞吞地挪過去,卻聽他好似自言自語般念叨了一句:「至少不是現在吃。」

     「想得美!」蘇眠伸手捏住他的俊臉,往兩邊扯。他低聲笑了,翻身就將她壓在地毯上。

     「喂,不是我親你嗎?」她含糊抗議。

     「你太慢了。」他扣著她的雙手,吻如同雨點般落了下來,「我耐性可不好,等不起。」

     ……

     那時驕橫如他,怎麼會知道,後來自己的耐性,也可以這樣的好。

     當你真正想等一個人,根本不會等不起。

     只怕等不到。

     這賭注,履行了足足有一個多小時。她在他懷裡,被親得面色緋紅衣衫不整。而他也是氣血上湧極不滿足。但兩人卻似乎有默契,守著沒有再更進一步。

     末了,翻滾的氣血和激情終於平息下來。她便靠在他懷裡,兩人坐在地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看電視。

     不知什麼時候,她就睡著了。

     韓沉原本還在玩她的手指,一低頭,卻發現伊人眉目舒展,靠在他肩上,呼吸均勻得像個孩子。那一頭青絲更是肆意散落在他懷裡。

     韓沉的心忽然就軟得一塌糊塗。

     小心翼翼地將她打橫抱起,放在了床上。又替她脫了鞋,蓋好被子,在床邊站了一會兒,又伸手摸了摸她的臉,然後低頭親了親。

     長夜漫漫,她果斷睡得香甜,他卻還了無睡意。只是這麼瞧著心上的女孩,嘴角就泛起淺淺的笑。

     起身,百無聊賴地在屋內轉了一圈。最後推門出去,點了根煙,往走廊裡一靠。抬頭,只見峽谷的上方,漫天星光,璀璨如夢。

     ——

     春去冬來。

     晴朗的冬日,蘇眠專程跟學校請了天假,一個人在逛街。

     很快,就找到了她想要的東西。

     一塊顏色很漂亮很柔軟的男士圍巾。

     雖然韓沉這傢伙很抗凍,幾乎從不戴圍巾。可蘇眠覺得他繫圍巾的樣子一定非常帥。而且每次看他光著漂亮的脖子,站在寒風裡,總有點心疼。

     更何況,今天是他們戀愛一周年紀念日。沒有比這更合適的禮物了。

     站在商場明亮的燈光下,蘇眠一邊付賬,一邊等著服務員包裝。今天她當然還刻意打扮了一番,小羊皮長統靴在大理石地板上一下下地點著。

     「小姐,請問林宛書店在哪一層?」有人在旁邊問道,嗓音低沉又溫和。

     蘇眠抬頭,便看到一雙漆黑修長的眼睛。來人穿著質地極為考究的黑色大衣和毛衣,短髮整齊,連垂在身側的雙手,指甲也是修剪得整整齊齊。俊朗而儒雅的青年男子,眉梢眼角都有禮貌的笑。

     但蘇眠看到的,不僅僅是這個。

     商場人這麼多,她又站在深處的櫃檯前。若是問路,旁邊的服務員比她更合適。

     所以,這人是有意搭訕了。

     蘇眠笑笑:「在第五層,從前面坐電梯上去,右拐就能到。」

     她語氣平和,講完就禮貌的笑了笑,然後轉頭,不再搭理他。

     那人似乎踟躕了一會兒,也並不掩飾自己醉翁之意不在酒。

     「噢,好的。我叫穆方誠。」他朝她伸出手,「可以認識一下嗎?」

     儘管這人看起來修養極好,並不像流氓登徒子。蘇眠也沒看他,接過服務員遞來的提袋,淡淡答:「不可以。」轉身就走了。

     留下那男人一人,站在原地。在服務員好奇的目光中,他始終望著她的背影遠去,最終笑了笑,也走了。

     於服務員眼中,這不過是個金貴男人想要追求漂亮少女卻碰了壁的八卦故事;在蘇眠心裡,這不過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小插曲。

     她們並不知道,這一天,其實是一個龐大而陰暗計劃的開始。

     那男人離開商廈後,就上了輛轎車。開了一段時間,就到了某個地方。

     這個地方,不少他的同伴聚集著。

     那時候,七人團還不叫七人團,S的核心團員不止七個人。而這個男人,也是其中之一。他的標記犯罪行為,是性窒息殺人。

     「M!」R和A迎面走過來,問他,「事情進展得怎麼樣?」

     穆方誠笑了笑,抬眸望了眼不遠處的S。他正坐在吧台前,襯衫領口隨意解開,白玉般的面頰泛起淺淺的紅,在喝濃濃的苦艾酒。

     「一切按照S的計劃,進展順利。」M答,「請君入甕,一步步來。」

     R靜默不語,A笑了笑。但這笑並沒有太多歡愉的味道。他們同時抬頭,都看向了S。而心中,也是相同的念頭——

     就應該這樣。

     就應該徹底掠奪。

     如果S有想要得到的人,這個人怎麼能不屬於他呢?

     ——

     帶著周年禮物,從商場離開後,蘇眠很快到了警局。但韓沉最近工作很忙,她也不能隨意打擾。於是就在警局旁邊找了個咖啡廳,嘗試給他打電話。

     關機。

     又發了條短信:「在幹嘛?忙完聯繫。沒什麼事,想你了。」

     沒有回覆。

     其實相愛這一年來,他很多時候都這樣。蘇眠也習慣了,等了幾次,也沒脾氣了,於是就點了杯咖啡,揣著柔軟的圍巾,耐心地等著。

     從天亮等到天黑,從咖啡館坐滿人等到打烊。

     夜裡十一點多了,她從咖啡館走出來,裹緊外套,一個人走上寒風凜冽的街頭。溜達了半天,都快凍成冰柱子了,終於等來了他的電話。

     「小眠,我剛出完任務,回到局裡。有事?」他的嗓音聽起來有點啞,卻足夠溫柔,無端端讓蘇眠覺得……暖和。

     「韓沉,我在你們警局外頭呢……」她委委屈屈地說。

     這樣的撒嬌,韓沉哪裡捨得?幾分鐘後,其實還在開會的韓沉,中途就跑了出來。門口還有人進進出出呢,他也不管了,直接將冷冰冰的她整個抱進懷裡。

     「凍死了……」她小聲嘀咕。

     韓沉解開夾克,將她裹進去。一邊摟著她往宿舍走,一邊給她的手呵氣。要是那些兄弟們看到韓公子對女人體貼成這樣,只怕都要大跌眼鏡。

     「怎麼不打招呼就過來了?」他問,「一個人傻傻地在外面凍著。」

     「那我不是想給你一個驚喜嘛……」蘇眠小聲說。

     韓沉就慢慢笑了。

     刑警的生活是危險的、刺激的,也是疲憊的。這樣的午夜,在剛剛抓捕了一名窮凶極惡的罪犯後,他坐在辦公室裡,確實會心生空曠的感覺。

     可她來了,看到她,就不同了。

     她是這樣鮮活、嬌氣又溫暖的依偎在他懷裡。而原本空乏的夜晚,瞬間也變得愉悅起來。

     兩人進了屋,韓沉直接乾脆利落反鎖了房門,又將窗簾拉上,免得宿舍樓裡其他人打擾。而後拉著她的手在床邊坐下:「為什麼想給我驚喜?」

     蘇眠都快氣死了:「韓沉,今天是什麼日子?!」

     韓沉這些天的確是忙得昏天暗地,忘了日子。但她一提醒,他腦子又好,立馬想了起來,心里頓時咯噔一下。

     蘇眠見他面露歉意,倒也沒有真的生氣,就將圍巾拿出來:「喏!禮物。」

     韓沉接過,拿在手裡看了看,三兩下圍在脖子上,說:「以後我每天都戴。」

     蘇眠嘿嘿一笑:「好不好看?」

     「好看。我從沒見過這麼好看的圍巾。」

     「去你的!」蘇眠總算滿意了,韓沉已低頭摟住了她,溫柔而熱烈地索吻。

     「等等!」蘇眠攔住了他,想蒙混過關嗎?

     「我的禮物呢?」她伸手。

     韓沉是真沒準備,也知道她是故意刁難。笑了笑,直接咬住她的手:「看來今天只能以身相許了。」

     「去!」蘇眠將他推開,卻被他抓回身下,兩人吃吃笑笑,又是一陣耳鬢廝磨。

     其實兩人好了這麼久,只差最後一步防線沒有突破。韓沉這人吧,雖然還沒對她做什麼,好幾次言語裡有意無意地提到。而這撩撥總是讓蘇眠尷尬又緊張。

     「既然沒禮物,那接下來幾個月,就多抽時間陪我。」她嬌嬌軟軟地在他懷裡抗議。

     韓沉任由她躺在自己肩膀上,這個要求卻又讓他為了難。

     「怎麼?你又要忙了?」她察覺到他的沉默,抬頭看著他。

     他「嗯」了一聲答:「最近發生了幾起連環殺人案,很可能是同一個犯罪團伙所為。上邊馬上要成立專案組,我可能是專案組的執行刑警之一。如果進了專案組,幾個月可能都要中斷跟外界聯繫,見不了面。」

     蘇眠聽得一陣失落。幾個月不能見面,簡直無法想像。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她先開口:「那我等你唄。」

     韓沉低眸盯著她。

     「能怎麼辦呢?」她嘆了口氣,眉宇間卻又有了他所熟悉的明朗笑意,「韓沉,等你忙完了這幾個月,我正好畢業啦。如果你連我的畢業典禮都錯過,看我不打你!我就不申請到你的分局工作來了。」

     韓沉一把握住她的手,送到嘴邊親吻:「怎麼可能錯過?等你畢業了,我……」

     蘇眠的心怦怦的跳,甘甜如同野草般胡亂纏繞。

     「你什麼啊?」她斜眼看著他,眼睛裡全是笑意。

     他卻沒有笑。漆黑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她,嗓音裡,卻帶著他慣有的流氓勁兒:「我可都苦守一年了。等你畢業了,就該真正成為我的女人,把什麼都交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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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3-10 23:33:13
第172章 前傳第3章 紅顏白髮(三)

     寒假到了。

     沒有男朋友陪伴的日子,儘管陽光依舊燦爛,生活依然充實,可總覺得少了點什麼。他十天半月也見不到人,唯有夜深人靜時或許會給她回個短信。

     「睡了嗎?想你。」他說。

     可她早就睡了。第二天起來看到短信,立馬回覆一大段:「我也想你!韓沉你是不是很忙,一定要注意安全。我最近特別無聊,就跑去咖啡廳打工了,觀察人生百態嘛,這可是一位教授教我們的……」

     他當然沒有回覆。過了好幾天,才收到他的回覆:「發張穿服務生制服的照片過來看看。」

     噯?明明很普通的話語,她怎麼感覺到了調戲的意味?回覆:「流氓!」

     他過了一會兒才回覆:「等我忙完這個案子,讓你知道什麼叫做真正的流氓。」

     看著這短信,站在咖啡廳吧台後的蘇眠,連耳根都紅了。要知道韓沉雖然一直有點流氓,但可是流氓得很含蓄很高冷的。現在居然這麼露骨,她猜想一定是分離太久的緣故……

     正心猿意馬著,就聽到吧台對面響起個有點耳熟的聲音:「一杯拿鐵,謝謝。」

     她抬起頭,看到了那個有過一面之緣的男人。

     照舊是質地考究的西裝,襯衫領口潔白無暇。那雙深湛的眼睛,似笑非笑看著她。

     他叫什麼來著?

     那天在商場……

     穆方誠。

     蘇眠平時也並不是個好相與的人。她臉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答:「22塊,謝謝。」穆方誠將鈔票遞過來,她注意到他的手保養得極好,但是虎口和手心有薄繭。指甲修剪得整整齊齊,因為太過精緻,給她一種不太舒服的感覺。

     她將零錢找給他,轉身沖泡咖啡。他笑笑接過,又說:「還記得我嗎?小姑娘。」

     二十歲的蘇眠,是有股傲氣的,在她心中,與韓沉的愛情更是純潔重要,不容任何人打擾玷污。所以男人的搭訕,讓她很是反感,淡淡答:「不記得,下一位!」

     「再要一塊芝士蛋糕。」穆方誠說道,指了指窗邊的座位向她示意,「請替我送過來,謝謝。」

     蘇眠沒吭聲。

     她對韓沉說,來咖啡廳觀察人生百態,是認真的。咖啡廳位於繁華區,整天人來人往,在這裡,可以仔細觀察形形色色的人,對她的犯罪心理練習是有好處的。

     幾分鐘後,她便端著塊蛋糕,走向這位不速之客,同時習慣性地觀察分析著他。

     不舒服。

     這個男人給她的整體感覺,就是不舒服。但那時,蘇眠真的還只在書本上見過高智商的連環殺手,並沒有過真正接觸。所以她只是感覺穆方誠身上的每一個細節,都有些不對勁,但又無法確切地與精神病態聯繫在一起。

     他打開了筆記本電腦,低頭沉思的樣子,彷彿整個世界只有他一個人,與周遭的人都格格不入;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動作太過慢條斯理,充滿了某種……自我欣賞的意味;他的手機響了,在接電話。大概是個工作電話,她聽他在跟人討論程序代碼。他講得很快,她感覺電話那頭人一定插不上嘴,這樣的滔滔不絕與他的外形有些格格不入。而且他的思路似乎也極為跳躍,即使她是IT門外漢,也聽出他在不斷轉換話題。

     最後掛了電話,他顯得有些生氣,修長的眉頭緊蹙著。翻了幾下書,又端起咖啡喝了一大口,表情才恢復平靜。

     莫名的,蘇眠心中忽然竄出一陣冷意。但那時,她還不知道,這是某種直覺,當犯罪心理學家遭遇精神病態時,那種敏銳而勢不可擋的直覺。

     「你的蛋糕。」她放下托盤,轉身就要走,卻聽他溫和含笑的聲音又在背後響起:「你不要誤會,我沒有惡意。只是看到你……」

     蘇眠轉頭,靜靜地看著他。

     「只是看到你,就覺得你一定是個很有趣的好人。」他不疾不徐地把話說完,眼神堪稱平靜真誠,「只是想跟認識你,交個朋友,如此而已。如果讓你感到厭煩了,我表示抱歉。」

     蘇眠雙手往腰間一叉:「你為什麼認為我會是個有趣的好人?」

     穆方誠笑了。

     「你的眼睛。」他說,「你有一雙非常清澈的眼睛。我經歷過太多人和事,所以看一眼,就能把你從人群中區分出來。」

     蘇眠愣了一下。沒有女人會反感男人這樣的讚美,但心中不舒服的直覺還是佔了上風。她點點頭:「謝謝,不過我已經有男朋友了,交朋友就免了,的確會帶給我困擾,再見。」

     她拒絕得不留餘地,穆方誠似乎也沒有太受挫,笑了笑,繼續上他的網,喝他的咖啡。

     然而有些靠近,是潤物細無聲的。

     之後一個月,穆方誠隔三岔五就會來咖啡廳小坐。有時看書,有時上網。有時也會與她目光交錯,看她泡咖啡,看她在咖啡廳裡穿梭。

     而蘇眠始終跟他保持著距離。說實在的,死纏爛打的追求者以前也不是沒有,全都死在她的無情斬殺下。而穆方誠對她算不上滋擾,更不算熱烈,更像是對她有一些興趣,有一些欣賞。僅此而已。

     直至這天傍晚,蘇眠下班回家,卻被兩個陌生的男人攔住了。

     「公安大學犯罪心理系大四學生蘇眠。」對方清晰知曉她的身份,然後說道,「我們是公安部獵鷹1號專案組。」

     蘇眠徹底愣住了。

     他們開的是黑色普通的商務車,而從衣著、舉止、配槍,以及他們出示的證件來看,的確是公安部的人。

     蘇眠跟他們上了車,不知道開了多久,到了一座很不起眼的寫字樓。在那裡,她見到了自己的導師許慕華教授,還有專案組其他兩名領導。

     自從許教授跟韓沉一樣,加入專案組後,蘇眠已經有一段時間沒見到他了。此刻見到他們,她心中湧起許多種預感和猜測,但最終只是平靜地點頭:「老師,你們找我……什麼事?」

     這晚,韓沉並不在場。而專案組的大多數人,也並不知道他們倆秘密的小愛情。

     「蘇眠,我們正在調查數起非常嚴重的連環殺人案。」他們這樣說,「對手非常狡猾,是一夥高智商的罪犯。但是現在有一個機會,我們鎖定了其中一名嫌疑犯,而他最近,恰好頻繁出入你打工的咖啡廳。你應該認得他。據我們觀察,他似乎在追求你?」

     「你也許成為了他下一個狩獵目標。而我們的目的,不止是抓住他一個人。我們想要將他們一網打盡。」

     「你暫時不需要做太多事,只需要跟他有些接觸。如果有機會,就深入接觸;但是如果有任何危險,我們會保證你安全撤離。許教授說你是他最得意的弟子,職業能力不輸任何女警,我們相信你能圓滿完成這個任務。」

     「據我們調查,這個團伙的某些作案手法,與你父親當年殉職的案件,有相似之處。我們不排除兇手存在關聯性。」

     「如果有必要,我們會為你辦理退學。你在公安大學的檔案會銷毀,為你偽造一個新的身份,避免引起他們的懷疑。這件事極其重要,他們是殺人不眨眼的罪犯,你必須絕對保密,對家人、朋友都要保密。」

     ……

     人生有的時候,並沒有太多選擇。

     如果你生為是一名警察,前方是刀山火海,但你若淌過,許許多多的人就不會再受傷,你去還是不去?

     如果這些罪犯,甚至還可能與你的殺父之仇有關。而你始終記得父親臨死前的慘狀,你曾立志為他永不節哀。那麼,你去還是不去?

     「我去。」蘇眠一字一句地回答道。只是在簽署臥底任務書的那個瞬間,腦海中驟然閃過韓沉含著煙,低頭淺笑的容顏。

     她知道此去危機四伏,她知道她即將與最兇殘的罪犯共舞。她甚至猜想,韓沉作為專案組的基層執行刑警,很可能還不知道她成為臥底的事。

     現在他們倆,到了一個案子裡了。他遲早會知道。

     沒關係。

     她想,只要她足夠努力,只要她足夠小心。幫助他和他的專案組,破了這一宗大案。幾個月後,他們的約定依然會實現。他會完成任務回到她身邊,而她恢復身份,順利畢業,然後去他的單位上班。然後,還會有很多很多的然後,他們一起去實現。

     只是此時,蘇眠不知道,專案組也不知道。

     一切,都正按照S的計劃在發生。畢竟,那個組織看起來那麼嚴密,穆方誠對蘇眠的興趣,彷彿也只是一時心血來潮,才給了專案組順藤摸瓜的機會。這一切之所以如此可信,是因為沒人會認為,他們會為蘇眠這樣一個普通女孩,煞費苦心。

     沒人會想到,這一切,不過是為了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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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3-10 23:50:16
第173章 前傳第3章 紅顏白髮(四)

     過了幾天,穆方誠又來了。

     照舊是拿鐵加芝士方塊,坐在靠窗的位置,儒雅風度如同每一位金貴職場人士。另一名服務員知道蘇眠煩他,做好咖啡後,問:「那我去送?」

     蘇眠站在吧台後,望著那人看似安全無害的模樣,答:「我去吧。」

     托盤到了他跟前,像是若有所覺,他抬頭,依舊是似笑非笑望著她:「怎麼今天……親自來了。」

     蘇眠語氣依舊冷淡,但透出絲好奇:「我說……每天都吃喝相同的東西,你不膩嗎?」

     他笑笑接過,答:「有些人,不喜歡改變。」

     「哦,是因為缺乏安全感嗎?」她問。

     穆方誠怔了一下,抬頭又看向她,她卻單手往褲兜裡一插,不急不緩走回了吧台。

     穆方誠陡然笑了。

     這天下班後,蘇眠給負責與她聯絡的專案組同志發短信:「魚上鉤了。」

     穆方誠離開咖啡廳後,改換了好幾次路線,確定甩掉尾隨的警察後,又到了那個地方。

     這晚,S坐在光線暗淡的沙發角落,似乎在思考什麼,身體幾乎深陷進去,領帶搭在沙發背上,慵懶又頹唐,一雙長眸深沉難辨。

     那是個足以令任何女人、任何人痴迷的男人。穆方誠這樣想,然後他走過去,說:「S,魚上鉤了。」

     ——

     天氣一天天冷起來。就快過年了,蘇眠沒再去咖啡廳打工。

     也沒去學校。

     週末的晚上,雪花飄飛。蘇眠坐在黑色轎車的副駕裡,望著窗外的雪景,有些出神。

     「在想什麼?」身旁的穆方誠問。

     蘇眠眨了眨眼答:「想我男朋友。他工作忙,我們已經有好多天沒見面了。」言語之間,終究有些落寞。穆方誠笑了笑,下車,替她打開車門道:「你這樣自由自在的性格,身邊真要有個男人,倒顯得累贅了。快活點。」

     蘇眠噗嗤一笑,下車:「我當然快活,少了誰,也不能阻止我快活過日子。」

     穆方誠與她並肩往她家樓下走。的確如他最初的承諾,他並未對她有任何踰矩之舉。兩人的相處,更像是志同道合的朋友。而蘇眠甚至不得不承認,這人在很多方面,觀念、想法都很獨特,有個性。如果不是已了解真相,她真的可能被這個朋友吸引。

     而她對他……同樣無聲無息地努力吸引著,靠近著。

     「今天的表演怎樣?」他問。

     蘇眠微微一笑答:「很好。空靈的街頭藝術,每一副畫的靈魂彷彿都被抽走。偉大而低賤的藝術。」

     這幾句話出口,她清晰看到穆方誠眼中一閃而過的動容。他甚至有片刻沒有說話。

     這正是蘇眠為自己制定的臥底原則。想要真正獲得他,乃至他身後那些人的信任,就必須真正了解他們、靠近他們。而精神病態的研究,本就是她之前擅長和專注的。這些天,她更是不眠不休地揣摩他們的每一個想法,每一個喜好。她幾乎都活得像一個精神病態了。

     所以她確信,自己能打動他。

     而她不知道的是,穆方誠之所以動容。是因為這些畫,並非那些所謂的街頭藝術家畫的。

     是S畫的。

     而當畫成時,S對他們說:「每一幅畫的靈魂都已經被掠奪。你們,感受到了嗎?」

     難怪他愛她。穆方誠想,也許她真的會對他有感覺,會憐惜他、珍重他、愛慕他。

     多麼難得的一個她。

     「喂,什麼時候帶我見你那些朋友?」蘇眠不緊不慢地問。

     穆方誠從自己的思緒中回神,盯著她,含笑道:「找個時間約見面。他們也很期待。不過他們都不是普通人,你真的想見?」

     蘇眠抬頭看著紛飛的雪,忽的笑了:「越不普通的人,越想見到。你不明白嗎?」

     ——

     穆方誠並沒有送她上樓。

     而她沿著幽暗的樓梯,拾階而上,回頭確認他的車已經開走了。這才卸下偽裝,嘆了口氣,只覺得滿心疲憊,睏乏不已。

     她在他面前表現得很隨意,天知道每句話都要仔細斟酌。這件事還不能同任何人講。她也沒短信告訴韓沉,怕他分心影響他的行動。

     但他遲早會知道。

     她已經有多少天沒見到他了?

     正滿腹柔腸地想著,突然間看到自家門口杵著個黑色高大的身影。蘇眠被嚇了一大跳,剛往後退了一步,就聽到那人開口了:「小眠。」

     韓沉!

     聲控燈亮起,他的輪廓乍然明亮清晰。蘇眠望著他黑色的短髮,他挺拔的身形,還有脖子上的那條圍巾,只覺得恍如隔世。

     而他望著她,眼眸漆黑如同樓外冬夜的天空。

     「你怎麼來了……」蘇眠直接撲了過去,雙手抱緊了他。而他低頭望著她,緊緊將她抱在懷裡。

     「韓沉……韓沉……」她這才發現自己真的是太想他了,那個丟下她只顧著工作、只顧抓壞人的他。她哭了,在他懷裡又哭又笑。

     韓沉緊緊摟著她的纖腰,大手扣著她腦後的長髮,低下頭。他的唇還帶著涼意,還有淡淡的她熟悉的煙草味,他開始熱烈地吻她。

     吻了一會兒,蘇眠摸出鑰匙,含糊道:「我媽去給學生上晚自習了……」話音未落,韓沉已接過鑰匙,熟門熟路地打開門,將她推了進去。兩人倒在沙發上。

     「你想我沒有啊?」她輕聲問,問的是廢話。

     「你說呢?」韓沉幾乎是將她整個人都壓在身下,十指緊扣,又在她脖子上親了好幾下,抬起頭看著她。

     蘇眠感覺他眼神不對,心裡咯噔一下。

     「我前些天在外面執行搜尋任務。」他說,「今天才看到臥底名單。」

     蘇眠:「我不告訴你,是怕你擔心。你要是分心,有危險怎麼辦……」

     「這麼大的事,你怎麼能不告訴我?」他打斷她,到底是動了氣,眉宇間越發顯得冷峻。

     兩人一時都沒說話。

     他態度強硬,蘇眠心裡也有些不舒服。可瞥見他脖子上還掛著她的圍巾,緊扣著她的手指,也是冰冰涼涼,不知道剛才在外面等了多久。她的心一下子就軟了,委委屈屈地說:「你放心,我有分寸,不會吃虧的。你看這些天,教授他們都說我做得很好。」

     「不行。」韓沉斬釘截鐵地說,「那些人殺人就跟捏死螞蟻一樣簡單。」頓了頓又說:「你沒見過他們的作案現場。我已經跟專案組說過了,你是我女朋友,是我要娶的人!我不同意你繼續臥底。只要你提出申請,臥底計劃就中止,你明天馬上提申請。」

     蘇眠咬緊下唇。韓沉的臉色同樣不善。

     「我不提。」她說,「我一定要做下去。韓沉,你知不知道,這個組織很可能與我爸爸的死有關。而且專案組說,也沒有其他更好的機會。你很清楚的,我們不能錯過這個機會!」

     「你父親的仇,我來報!一定會為你查清楚。」他再次打斷了她,「我是警察,你還不是!蘇眠,我怎麼可能讓你跟那樣一群人待在一起?」

     蘇眠的心陣陣發堵。

     抬起頭,盯著他。

     「韓沉,我不能放棄。」

     韓沉也看著她,沒吭聲。

     過了一會兒,他鬆開她起身,那臉色看著讓她心頭發疼。他拉開門,就走了出去,沒有回頭。

     蘇眠呆呆地窩在沙發裡,過了一陣,伸手抱住自己的膝蓋,埋下了頭。

     「韓沉……你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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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3-10 23:57:01
第174章 前傳第3章 紅顏白髮(五)

     蘇眠第一次參加他們的聚會,是在一個雪花紛飛的冬夜。

     那天天氣格外的冷,她坐上了穆方誠的車,然後被黑布蒙住了雙眼。

     不能帶竊聽器追蹤器,因為這群罪犯的反偵查水平很高。果不其然,在車開出不知多久後,中途還換了兩輛車,終於在某處停住。兜兜轉轉,必然已經躲開了警方的追蹤。

     然後就有人搜她的身。徹底檢查掃描過一番後,才感覺到穆方誠握住了她的胳膊:「好了,你很「乾淨」,總算沒讓我失望,我可是為你做了擔保的。走吧。」

     瞧,多麼煞有其事。雖然明明這幢屋子裡的許多人,都知道她是臥底。

     蘇眠亦步亦趨,跟著他,感覺從黑暗的通道,走到了個燈光很明亮的地方。

     而她不知道的是,她頭回孤身赴險的今晚,韓沉待在專案組裡,整晚抽了多少根煙。他覺得自己快要被這個女人逼瘋了。

     音樂、燈光、香煙、美酒……周圍似乎有不少人。

     然後穆方誠就帶著她,在沙發坐下。

     「可以摘掉眼罩了嗎?」她略有些不耐又有些好奇地問。

     穆方誠靜了一瞬,沒答,抬頭。越過人群,他看向坐在吧台後的那個男人。

     不止是他,在場的十來個人,A、T、K、R、L……幾乎同一時間安靜下來,看向了S。

     S,你的女人來了。

     她懂他的畫。她是真的懂他,懂他們這一群人。

     獨一無二的她。

     S今天穿著黑色休閒西裝,薄薄的高領毛衣。他的手輕叩酒杯,原本盯著酒液。然後抬頭,看向了她。

     燈光之下,她穿著深藍色毛衣,長髮散落肩頭。皎潔晶瑩如月光般的臉龐上,黑色眼罩遮住了她的眼睛。

     她被蒙住雙眼,帶到了他的面前。

     這樣柔弱,又這樣倔強。一如記憶中那個眼神執拗、通透敏銳的姑娘。

     S端起苦艾,喝了一小口。然後將剩下的大半杯酒,遞給了A。

     A會意,將酒拿過去,遞給了穆方誠。

     穆方誠接過,放入了蘇眠手裡。

     蘇眠沒有遲疑,一飲而盡。

     眼罩被人摘了下來。

     這不知是哪裡的一座房子,被改造成酒吧的模樣,幾個人坐在她跟前,但是都戴著面罩。

     小丑的面罩。

     「HI,你就是蘇眠?」一個高個的、聲音聽起來十分年輕的男人,或者應該稱之為男孩,走到她跟前,「你好像比我大呢。」

     蘇眠看著他:「你是誰?」

     男孩面罩後的雙眼,修長明亮。他笑了,似乎很開心地笑了:「你可以叫我小艾。我呀,想認識你很久了。」

     蘇眠也笑了笑,不經意間抬頭,卻瞥見吧台後坐著的男人,清瘦而安靜的背影。他也帶著面罩,但是可以看見脖子和側臉的線條,異常白皙乾淨。

     不知怎麼,蘇眠覺得,他跟其他人都不一樣。

     ——

     那晚蘇眠回到家,已經是凌晨了。

     其實不應該稱之為「家」。她從家裡搬了出來,自己租了個房子住。一是方便臥底工作,二是避免給母親帶來危險,而對母親那邊,只找了個藉口,說教授那邊有事。專案組也安排了人,24小時保護她母親。

     蘇眠開著輛紅色minicooper,進了巷子裡。這車是穆方誠讓她用的,她便用了。當然她不知道的是,車是S挑的。

     冬夜,巷子裡好像一口枯井,又冷又深。蘇眠不知怎的,就有些煩躁,將車胡亂停在牆邊,就裹緊羽絨外套、踩著高筒靴,推門下車。

     走了一段,她腳步一頓。然後又繼續朝前走。

     背後有人。在黑暗中看著她。

     從她臥底開始,好些天晚歸時,都能感覺到那人的存在。她想,應該是殺手組織安排的盯梢人員。

     傻逼。她在心裡罵道。

     罵完之後又有點惆悵。這是韓沉偶爾罵人的髒話,她不知什麼時候也學來了。

     地上的雪很厚,還結了層冰。蘇眠走得心不在焉,一不留神,腳底打滑,「啊」一聲尖叫,差點沒摔倒。一把抓住旁邊的樹幹,手掌卻被樹幹上的刺了。

     「噝……」她倒吸一口涼氣,卻在這時,聽到巷口那人,腳步一動,竟然似乎有些關切。

     蘇眠突然就反應過來,猛地一回頭,就看到了路燈下,那個高挑熟悉的身影。

     他看著她,她也看著他。

     幾日不見,為什麼卻好像隔了幾個世紀那麼久?

     他那天摔門出去的樣子,她到現在記憶猶新。此刻看著他冷峻沉默的樣子,她卻忽然怨不起來了。腦子裡陡然意識到一件事——所以這些天,只要晚歸,他都暗中跟著她,看著她……保護她?

     他的眼睛漆黑無比,就這麼盯著她。

     蘇眠一咬下唇,轉身「蹬蹬蹬」上樓。然後就聽到他敏捷的腳步聲也跟了上來。蘇眠真想也當著他的面摔上門,可是哪裡下得了手?哪裡還捨得?

     只將大門虛掩著,然後在沙發裡坐了下來,背對著門的方向。

     他以前有時候會笑她「做作」。她就是做作,怎麼了?她就是捨不得,放不下,可是又只想他來哄她,他來認錯,他來寵她。

     以後再遇到這樣的事,他不許再丟下她,一個人離開。

     片刻的寂靜後,她聽到他推門進來。然後「咯噔」一聲,帶上了門。

     沙發一沉,熟悉的氣息靠近,他在她身旁坐了下來。

     蘇眠剛剛還在下定決心,等他先開口。哪知他一靠近,她就忍不住了,她就不想做作了,脫口而出道:「這些天,我每天做了什麼事,見了什麼人,都詳細寫在報告裡了。專案組能看到,我知道你也能看到……」

     那是我的一片拳拳之心,我堅定的心,事無鉅細都寫了下來,只想讓你莫要牽掛,你可看到?

     話還沒講完,嘴就被他堵住了。他抱住她的腰,低頭就吻了下來。熱烈的、冰涼的唇,英俊的眉眼,熟悉的氣息,只令蘇眠整個人都迷醉。她知道再也不用多說,他的心思她懂。她的,他也體諒並明了。

     小小的出租屋,幽暗的光線裡。一時間,世界上彷彿只剩下他們兩個。罪犯、正義、道德、恐懼、擔憂……彷彿都與他們無關,只有彼此的眼波流轉、呼吸與肢體纏繞。

     「韓沉……」她輕輕撫摸著他耳邊的短髮,「你再也不要離開我了,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嗯。」他親吻著她的脖子,她的胸口,緊扣她柔弱的十指,「對不起,再也不會了。」

     蘇眠眼中有淺淺的淚意,可又歡喜得想笑。而韓沉將她壓在沙發上,盯著那如蒲草般柔美身姿,她衣衫半褪,勾著他的脖子,眼睛裡全是晶瑩的笑意。韓沉心中驟然閃過許多情緒。他想起這些天為她的牽腸掛肚,那是活了二十三年來的,從未有過的濃烈深刻的感情;他也想起剛剛站在巷口,看著她身姿娉婷的下了車,她的臉色淡漠,目光頹唐。他知道她這些天有意無意流露精神病態的特質,以取得他們的信任。可看著這樣的她,卻叫他胸口氣血煩悶……

     他伏低身軀,眸光幽沉得叫她心悸。然後他開始更熱烈地吻她。

     「好啦好啦……」蘇眠還未察覺他的刻骨情動,笑著想推他,「不親了,不是和好了嗎?」

     這一推,卻推不動。反而手腕一緊,被他再次扣住,動彈不得。

     蘇眠眨眨眼,有點慌:「你想幹嘛?」

     韓沉卻直接將她打橫抱起,進了裡屋。

     她被丟在了床上。她那可憐的暖黃色的單人小床上。

     「韓沉你……」她以手撐床剛要坐起,韓沉已欺身上來,伸手一推,就將她再次推倒。那些煩人的事兒早被蘇眠丟到九霄雲外,此刻看著韓沉脫掉夾克丟到一旁,朝她靠近,竟只覺得緊張又刺激,還有些羞窘。

     昏黃的燈光下,窗外大雪紛飛。他雙手撐在她身體兩側,慢慢靠近。漆黑的眼,如暗色的火。

     「給我,好嗎?」他輕聲問。

     他的模樣性感得不可思議,蘇眠的臉如火燒,身體卻彷彿已經自動發軟發麻。她實在無法承認好了這麼久,還是會被他電到。

     「你混蛋……」她近乎扭捏地低罵道。

     韓沉再次扣住她的雙手,他的眼睛裡有淺淺的笑,明顯十分開心的笑。白皙的俊臉上,甚至還浮現了一抹緋紅。

     「今天徹底混蛋給你看。」他說。

     ……

     冬夜是漫長的,雪彷彿永遠不會再停。

     屋內開著暖氣,所以即使什麼也不穿,蘇眠也只感覺到熱,熱汗淋漓。

     當兩具肢體徹底糾纏,寸寸緊貼。她才感覺到什麼叫做真正的親密。儘管很多時候,韓沉表現得有些生澀,但絕對目標堅定、勢在必得。兩人慢慢地、熱烈地摸索著,那種感覺就好像是,身體真的已經融化在一起。

     進入的時候,她真的有點疼。然後習慣性就開始耍賴:「疼死了疼死了,不來了。」韓沉多橫的人啊,儘管寵她,但決不縱容。低聲哄著親著磨著,但是沒肯退出去。過了一會兒,他忽然反應過來:「搏擊練習時你中了我的拳都不怕疼,現在倒喊疼了?」

     蘇眠心中暗叫不好,就聽他開始耍流氓了,淡淡地道:「我的拳頭都受得了,這個……受不了?」

     太流氓了!

     蘇眠瞪著他,他似笑非笑,卻繼續一點點地終於擠了進去。韓沉是搏擊高手,此時此刻,平生頭一回有了類似於打通任督二脈的通體舒暢感。

     蘇眠見他發怔,問:「……怎麼了?」

     韓沉「唔」了一聲,答:「舒服。」

     蘇眠抓起個枕頭砸向他。

     ——

     後半夜,在蘇眠的記憶裡,是刺激、甜蜜而濃烈的。最後她的手指幾乎都摳進了他結實的手臂裡,而他的汗滴落在她的臉頰上。她不知道別人的初夜會怎樣,反正她是全身腰酸背痛,就像跟他狠狠打了一架似的。

     不,那裡是打架。分明是被他單方面徹底修理了一通好嗎?

     最後天色將明將暗時,兩人才渾渾噩噩睡去。他即使睡夢中也與她糾纏著,趴在她的背上,十指緊扣。

     ……

     蘇眠醒的時候,一眼就看到窗外的陽光。想必天已經大亮了,只是被厚厚的窗簾遮掩著,透出些光亮來,屋內顯得朦朦朧朧。

     她的身旁空空如也。韓沉居然已經起床了,他坐在床邊,穿好了襯衣和長褲。因為光線很暗,她看不清他的臉。只感覺到他灼灼的視線落在她臉上,不知道已經這樣坐著看了多久。

     蘇眠迷迷糊糊裹著被子坐起來,身上的酸痛提醒她昨晚的放縱與瘋狂。

     「你要走了?」她輕聲問。

     他卻答:「沒有。」

     蘇眠微怔。他卻低頭,伸手從襯衫口袋裡,掏出了個黑絲絨的小盒子。蘇眠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然後就看到他嘴角一勾,似乎笑了笑。

     他起身,在床邊單膝跪了下來,將小盒子打開,將戒指送到她跟前。

     「嫁給我,蘇眠。」

     他跪在床邊,握著她的手,看著她。而她裹著被子,有些呆呆地坐著,與他對視著。

     冬日的早晨,狹窄的房間。沒有艷麗的場景,沒有花哨的安排。靜靜的,人生中最普通不過的一個早晨。房間很溫暖,光線朦朧幽靜。

     他就這麼向她求婚了。

     「等你畢業就結婚。」他低沉而清晰地說,「我這輩子,非你不娶。」

     蘇眠伸手就摟住了他的脖子,撲進他懷裡:「我要嫁給你!我也好想嫁給你!」

     ……

     等你畢業就結婚。我這輩子,非你不娶。

     我愛上了一個女孩。她像陽光般溫暖,她像鬥士般勇敢。

     我的愛,看似簡單平凡,但一輩子只說一次。

     此去千山萬水,經年累月。

     只對你一個人說。

     此去冬夏炎涼,顛沛流離。

     半生殘失,如鯁在喉,只為曾許諾你的圓滿。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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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3-12 03:46:12
第175章 前傳第4章 與子沉眠(一)

     「4月18日,星期六,天氣:陰。

     我的計劃進展一直很順利。他們相信了我已經殺人。這要多虧韓沉他們的安排:)。

     已經又有七天沒見到他了。想,但是又充滿期待。

     我想沒多久,我們就可以團聚了。想想都讓人心裡高興,我都快忍不住了。

     後天,4月20日,他們策劃又要進行一系列大案。我已經充分獲得他們的信任,穆方誠說我可以參與其中,可以見到每個人的真實面目。那就是將他們一網打盡的機會。

     還有那個人。

     那個露面不多,但總讓我覺得跟其他人不同的男人。

     他是誰?

     他總讓我覺得很危險,也許我得當心他。」

     ……

     寫完日誌,蘇眠將小小的日記本,塞進床頭櫃的暗格裡。這並不是專案組讓她寫的日誌,而是她寫給自己看的。她想,用以紀念這段臥底時光。

     當然,還有個不能對別人、對韓沉說的原因。

     如果萬一她出了事,至少還能有所紀念。

     約定的時間到了。她換了身輕便的褲裝,下了樓。穆方誠的車正在等她。

     車上還有另外兩個黑衣男人。

     一上車,穆方誠就遞過來個眼罩。她微微一怔:「不是直接去目標地點嗎?」

     按照計劃,今天她會作為團隊之一,前往某個地點潛伏,並伺機作案。當然,「作案」是假的,殺人也是假的。警方已提前部署好,全力配合她。

     穆方誠卻笑笑:「不急。計劃有變,我們得先去一個地方集合。」

     「哦。」

     ——

     五個小時後。

     時間太過漫長,蘇眠眼前一片黑暗,掌心卻浸出了陣陣的汗。

     車終於停下了。穆方誠扯下了她的眼罩:「到了,我的小姐。」他平時都叫她蘇眠,此刻似乎不經意間改換稱呼,卻叫蘇眠有些異樣的感覺。

     下了車。天氣依舊陰沉,厚重的雲漂浮在山的上方。眼前是一片開闊的綠地,以及一幢別墅。

     她已完全不知,身在何處。

     兩個年輕男孩靠在別墅門口的欄杆上,望著他們。穆方誠跟他們打招呼:「A、T!」

     這一次,蘇眠完全看清了他們的真容。兩人跟她差不多年紀,也許還要小上一兩歲。A長得更出色些,白皙俊秀,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看著她的眼神,更是充滿興味。

     「姐!」他喚她,「快過來!等你好久了,吃飯啊。」

     之前的幾次接觸,他都是這麼喊她的。

     而他身旁,冷峻黑衣的T,也朝她點了點頭。

     蘇眠忽的笑了,表情有些懶散,有些倨傲,走到他們跟前:「成啊,今天終於讓我見到真容了。切,就沒見過比你們更扭捏的男人。」

     T淡淡笑了笑,A卻露出極其燦爛的笑容,以及潔白的牙齒。

     「姐。」陪她進屋時,A在她耳邊小聲說,「我們是真的很喜歡你。你了解我們,我們想和你在一起。」

     ——

     這天,並沒有其他人出現。

     吃完飯,蘇眠又跟他們幾人玩了一會兒,便回到了給她安排的房間。關上門,全身卻像是散了架,卻不敢露出太多端倪,因為怕房間裡有監視器。

     她抬頭,望著窗外昏黃的落日。一整天不見太陽,此刻它卻冒了出來。血紅的雲彩,渲染著別墅後的天空和山嶺。

     不祥的預感,便如同這雲霞般,在她心中層層暈染、擴大。

     被發現了嗎?

     不,不可能。回顧臥底的日子,她從無紕漏。而且他們若是查知了她的身份和目的,總會有所徵兆……

     某個驚悚的念頭,驟然浮現在她的心中。

     知道最可怕的是什麼嗎?

     最可怕的,是他們早就已經洞悉了她的身份。卻在這麼長的相處時間裡,滴水不漏,不露半點端倪,陪她演這場戲。

     直至今日,突然發難。

     毫無徵兆,就改變了作案計劃,並且將她帶到了這個無人知曉處。現在她也來不及通知專案組和韓沉了。

     這也符合他們一貫的作案風格!

     如果真的是這樣……

     蘇眠心中冒出陣陣寒意。那就意味著,專案組的抓捕計劃會落空,甚至會踏進他們的圈套損失慘重。

     而她,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

     夜幕降臨。

     韓沉站在一座建築的某個房間裡,撩開窗簾一角,拿起瞭望遠鏡。

     「她來了。」身旁一名刑警小聲道。

     韓沉的神色更加專注和嚴肅,透過望遠鏡,便見到一位苗條女子,戴著鴨舌帽,進入了案發現場。

     按照計劃,她會開槍「殺死」現場的兩名男子。

     烏黑長髮緊緊束在腦後,她穿的是韓沉熟悉的外套、長褲。偶爾抬頭,隱約可見熟悉俏麗的輪廓。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著她的一舉一動。韓沉看到她,就覺得心頭一暖,想起數日前她在自己懷裡喃喃低語:「韓沉,再過幾天,我們就解放了吧?」

     「嗯。」他當時答,「我到時候申請休假,陪你。」

     她莞爾:「陪我,是陪你吧……韓沉臭流氓!」

     韓沉,韓沉。

     他的名字,從她嘴裡念出來,軟軟的,脆生生的,彷彿總帶著幾分繾綣纏綿的意味。

     她「擊倒」了兩名目標男子;

     她拔槍,上栓。

     她「開槍」。

     整個過程,她是背對著窗口的,所以專案組眾人只能看到她的動作。而這起「作案」後,想必她能獲得那些人更深的信任。並且拉開4月20日大案的序幕,協助警方將他們一網打盡。

     所有人看得目不轉睛,主責監視的刑警,不斷報告「順利、順利、目標無異樣……」

     韓沉看著看著,忽然就一怔。

     那是一種非常奇怪的感覺,說不出的感覺。

     他看著望遠鏡裡,那個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女人,忽然覺得異樣。

    可是……剛剛樓下監控拍到的,以及望遠鏡中看到的側臉輪廓,的確就是她。

     這時,「她」已結束作案,清理現場。

     然後迅速從現場逃離。

     一切結束了,身旁刑警隊長放下望遠鏡,微笑:「一切順利,可以收隊了。」一轉頭,卻瞧見韓沉發楞的模樣。

     「沉兒,怎麼了?」隊長問。

     韓沉沒答,轉身到了監視畫面前,調出之前一系列片段,盯著「她」看。

     她的衣著,她的舉止,她的神態。甚至她將手插在褲兜裡的帥氣的小動作。

     依舊沒有任何異樣,可他就是覺得哪裡不對。

     ——

     韓沉已經連續工作許多天了。收隊上了警車後,他一直在沉思。

     轎車行駛在夜色裡,過了一會兒,他就迷迷糊糊打了個盹兒。

     不知何時,車輛一晃,他猛地睜眼,竟驚出一身冷汗。

     他知道「她」哪裡不對勁了。

     生硬。

     她的一言一行,她的細微末節,都讓他感覺到了生硬。模仿的生硬。

     可也許只有他能感覺到。

     韓沉望著車窗外幽沉的天,只覺得陣陣涼意無聲襲上心頭。

     如果那個女人不是蘇眠,是誰?

     如果此刻按照犯罪組織的計劃,正在「犯案」的人,已不是她。是跟她相貌極為相似的一個女人……

     那她現在,在哪裡?

     「馬上連線專案組所有領導!」他幾乎是低吼道,「情況有變!」

     她已身陷囹圄。被那群喪心病狂的人所控制。她將落入何種境地?

     他要馬上去救她,一定要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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