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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糖拌飯]阿黛[全文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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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3-16 08:35:22
第九十章 無悔

  隔壁人聲漸消,屋裡,小鵪鶉發出咕咕的叫聲,低沉而有些呢喃。

  阿黛伴著叫聲沉沉入夢。

  夢裡,小鵪鶉銜來一支梅花,分明就是城隍廟裡,插在引魂燈上的那支。

  小鵪鶉銜著梅花落在院中的梅樹上,瞬間,那梅樹花開花落,轉瞬之間,幾度春秋,而此時,阿黛發現自己已站在京城的街頭……

  阿黛猛的驚醒,只覺屋裡有些悶熱,便披衣起床,開了門,一陣清風捲入,周身涼爽,信步走到院中,隨後便驚呆了,院中的滿樹梅花綻放,在這夏夜裡顯得十分的玄幻。

  「暈,我這是做夢呢。」身後,傳來王靛嘀咕的聲音。

  阿黛回過頭,果然是看到二姐瞪大的嘴巴看著滿樹的梅花。

  「二姐,你夢遊了,回去睡覺。」阿黛抿著唇道。

  「哦,原來是夢遊啊。」王靛是半夜起來方便,本就睡迷糊著,這會兒又見這奇景,還真當是自己夢遊了,便又轉身回屋躺下,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阿黛一陣樂呵。

  再回頭看梅樹,依然是滿樹綠葉,便是阿黛也懷疑之前的景象直是在做夢一般。

  回到屋裡,阿黛卻一時了無睡意了,不免又想起了那位京中聶大人的事情,事情雖然會水到渠成,但她不防再送一程。

  於是她又披衣起床,點著了油燈,磨了墨,攤開紙。

  提起筆,抬頭寫下《聶小倩》三字,終覺有些不妥,於是便改為《蘭若寺》。

  隨後阿黛便把聶小倩的故事一一道來。

  孤女魂魄無依,受惡鬼欺凌,得遇剛阿書生,終逃得羅網,於是傾心相隨。

  整篇故事裡面,阿黛未提及寧采臣和聶小倩之名,但緊扣蘭若寺,又將聶小倩墳頭的情形描述清楚,想來那聶大人聽了,自然會想到聶小倩身上。

  等得阿黛放下筆,外間天已漸白,家裡的公雞已叫了兩遍了。

  「三丫頭,你今天倒起早。」王靛醒來,看到阿黛坐在桌前梳頭,油燈剛滅,還有淡淡的煙在繚繞。王靛說著還撲到窗前,看著院中的梅樹,綠葉成蔭。

  「果然是夢,梅花哪裡開花了。」王靛嘀咕著,然後轉頭看向阿黛,見到桌邊那一疊子頗厚的紙張,便好奇道:「寫什麼?」

  書中,聶小倩的故事並不複雜,若是用鋼筆寫也不過兩三頁的事情,只是這用毛筆寫,便成了頗厚的一疊子了。

  王靛拿起一看,她本就喜歡才子佳人的故事,而聶小倩的故事,雖然換成了鬼,但其實也是舊瓶新裝,還是才子佳人,佳人落難,才子相救,佳人以身相許的老橋段子,只不過把佳人變成了鬼,那落入眼中,自有了神奇之處。

  王靛看的手不釋卷,隨後就坐在那裡,臉也不洗,頭髮也不梳的,直到把這個小故事看完才罷手。

  「你們兩個丫頭,這都日上三桿了,怎麼還躲屋裡。」院外,劉氏沒好氣的道。

  最近公主鬧事,再加上京中來人要查學子上書的事情,一件件一樁樁的都是鬧心事,劉氏的急脾氣便也發了,平日裡又沒個好臉色起來。

  王靛這廝眼色最快,早一步一溜跑的出去,阿黛依然慢條斯理的,不過,現在,就算被劉氏說上幾句,她也淡定非常,早已不在乎了。

  昨夜半夜的雨,今晨卻是好天,隔壁的聶小倩搬了梯子將家裡的一些干菜曬在屋頂上。

  「聶姐姐,跟你說個好聽故事聽不聽?」王靛邊洗漱邊衝著聶小倩道,本著自然是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好啊。」聶小倩一貫隨和,平日雖不多說話,但鄰里多是喜歡,當然也有那碎嘴的,在背後竄掇著說聶小倩來歷不明什麼的。

  但寧家人自己不在乎,便是別人再說什麼自也毫不相干了。

  於是王靛便把剛看的故事跟聶小倩說了起來,說的是神彩飛揚。

  不過聽的人卻是異色連連。

  這故事是要用來做說書的段子的,阿黛本就打算一會兒找聶小倩看看的,此時,二姐先一步說了倒真合心意,於是便也問道:「聶姐姐,你說這故事用來說書可好?說起來這故事還得益於寧大哥,他於我大哥吃酒時就說起過若蘭寺的神奇。」

  阿黛說著,便盯著聶小倩的臉,但凡聶小倩若有一絲不願意,那她也就不在多事了。

  「甚好。」聶小倩點點頭。她於寧采臣這一段本也是相當傳奇,若是能像義妖傳那樣流傳下來也是美談。

  更何況,阿黛這故上並未註明寧采臣和她的名字,於她的生活並無影響,如此,何樂而不為。

  「嗯,我一會兒就讓我大哥交給盲翁。」阿黛笑眯眯的點頭。

  於是接下來幾天蘭若寺的故事便又在錢塘茶館裡流行了起來。

  而一些不方便出來的閨閣小姐也讓家裡的丫頭出來聽,聽完了回去講。

  阮府。

  剛吃過晚飯,天氣悶熱,阮秀坐在閨房裡,半開著窗,涼風習習。

  桑紅一邊為阮秀打扇子,一邊說著蘭若寺的故事。

  不過,阮秀的心思顯然不在故事上,她此時手裡拿著一封信,信是由二伯帶來的,是二伯家的三堂姐寄給她的。

  這時,阮夫人推門而入,桑紅放下了扇子便退了出屋。

  「怎麼了?我看你吃飯的時候悶悶不樂的,可是你三姐在信裡又說什麼怪話了?」阮夫人看著女兒手裡的信問道。

  「她還能有什麼好話呀。」阮秀沒好氣的道,前世,這個三堂姐就處處踩在她的頭上,而今世,重生後,她先是幫著提醒姑姑趙拓之事,使得姑姑逃脫了一場劫難,也使得阮家逃脫了一場劫難,現在家裡的老夫人還有恭王妃都甚是看重她。

  已經幾次催她回京裡,只是因著安修之的事情,她終是有些放不下。

  如此,卻惹的三堂姐忌恨在心。

   也不曉得她跟安修之的傳聞三堂姐是如何知曉的,這會兒居然巴巴定信來嘲笑了她一翻。

  本來,她還在想著,等到安修之高中狀元,到時再看看三堂姐的臉色是何等精彩,可沒成想,又出現了學子上書一事。

  趙拓之死,在朝中就十分的敏感,而錢塘學子一上書,立刻的朝中便風起雲湧起來。

  當然了,這些風起雲湧於她一個小女子來說沒甚麼關係,但是作為上書首當其衝的安修之,王繼善還有教諭沈槐三人,卻總是逃脫不了干係的。

  「娘,二伯可說了朝廷要怎麼處置安修這他們?」阮秀拉著阮夫人坐下,有些急切的問道。

  「好像是要罷了他們今年的鄉試資格,讓他們閉門讀書,三年後才准參加,不過王繼善和安修之兩個為首的怕是不會這麼輕,搞不好要革了功名。」阮夫人道。

  「革了功名?」阮秀猛的驚跳了起來。

  「是的,你二伯是這麼說,不過,倒是有一個方法能讓安修之避過災禍。」阮夫人道。

  「什麼方法?」阮秀趕緊問。

  「讓安修之出來舉證,說他的行為是受人脅迫,到時他自然就無罪了。」阮夫人有些不是滋味的道。二伯從京裡一來,就把夫君訓了個狗血淋頭,這不算還讓她出面,讓秀兒去勸安修之舉證別人,這都什麼事兒?只是二伯本就官大一級壓死人,何況大的還還止一級,又抬出家裡的老夫人,他一家終是阮家人,卻是拒絕不得。

  更何況安修之是自家夫君的學生,自家夫君也有教導之責,所以,這個法子也是不得不為啊。

  「這法子怕是不成。」阮秀搖搖頭,前世跟安修之相處了八年多,對於安修之的品性還是有些瞭解的。

  「不成就算,咱們就回京去,總有口飯吃。」阮夫人道,他二伯一來咄咄逼人的,她心裡也是有些不憤的,倒不想逼著女兒去做這種事情,這種事情對女兒家的名聲畢竟是不好的。

  「娘,我不甘心就這麼回京,或許,不管成不成總要試一試。」阮秀卻是擰著眉,前日,她無意中從巧姐兒嘴裡知道一個消息,那安修之居然對王靛許下,王靛一日不定親,他便一日不說親的誓言,說實話,若不是前世她隱忍慣了,她當場就差點爆發了。

  這一世,她貴為阮府的千金,沒想到在安修之眼裡仍然比不上王靛。

  既然這樣,那就乾脆打開天窗說亮話,若是安修之一意孤行,那這一世,安修之的前程怕也就止步於此了。

  …………

  西湖河堤。

  安修之被巧姐扯著到了曲院小亭,此時正是夏天,小亭外荷葉田田。

  進得小亭,巧姐就避到遠處,亭中,一女子窈窕而立。

  「安大哥。」女子回過身,正是阮秀。

  「阮姑娘,你找我何事?」安修之拱手,卻也立在亭外。

  「安大哥,我二伯從京裡來了,帶來了朝中對學子上書的處理結果,所有學子今年鄉試不得參加,但安大哥和王訓導,很可能會被革除功名。」阮秀道。

  安修之心中一沉,隨後卻依然拱手:「上書之時便有心裡準備,多謝阮姑娘告之。」

  「其實,說是這麼說,但只要結果未公佈一日,都是可以改變的。」阮秀又道,遠眺群山 。

  「如何改變?」安修之問。

  「只消安大哥承認上書是受人影響,便可避過此災,之後便是青雲之路。」阮秀盯著安修之道。

  「阮姑娘,我敬你是先生之女,這樣的話我不想再聽到,上書擊鼓是我自己的決定,於他人無關。」安修之說著,二話不說,甩袖就走。

  「安大哥,你就真的從未想過跟我在一起嗎?」阮秀終是忍不住問。

  「緣份天注意,多謝阮姑娘看重,只我無福了。」安修這說著,人已走遠。

  「安大哥不要後悔。」阮秀咬著牙道。

  「無怨無悔。」這是最後的餘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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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3-16 08:35:49
第九十一章 傳言

  「娘,這幾天我們收拾收拾,準備回京了。」阮秀回到家裡,便衝著阮夫人道。

  「那安修之這邊放下了?」阮夫人問道,這個女兒自大病過一場後,她就一直有些不懂,許多事情都有預見性,更得了王妃的讚賞,她們這一房因著這個女兒著實漲了臉面。

  只是她不明白,為什麼秀兒對這麼一個貧寒子弟這麼上心?不可否認,安修之有才,可這天下有才的何其多,以她們阮家的地位,完全沒必要對安修之這麼上心。

  「本來就沒什麼,不過是一點念想罷了。」阮秀微沉著臉道。

  一直放不下安修之,一是因為安修之最終的成就,二也是因為前世她確實曾喜歡安修之,再加上她不服氣王靛。但今生,阮家已度過前世的大劫,安修之或許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但不是唯一的選擇,如今,既然安修之依然如前世那般的絕情,那她也沒必要再巴著這棵樹。

  更何況今生,安修之到底是草還是樹也就未可知了……

  畢竟重生以來,跟前世不一樣的事情太多了。

  ……

  且說安家。

  正是梅雨時節,這幾天一直滴滴答答的下著小雨。

  今天好不容易出了晴,安方氏便打算上街一趟。

  安方氏昨夜又仔仔細細的量了量安修之的身量,準備今天去裁塊料子,找姚娘子幫著兒子做一身新衣裳。

  再過兩個月就要鄉試了,到時修之要去省裡,怎麼得也得裁一身體面的衣服,她的針線活一慣不行,只得求姚娘子子。

  只可惜王家二姑娘的親事退掉了,本來王靛那丫頭脾氣雖不好,性子也嬌慣,但一手女紅還是不差的。

  想到這裡,安方氏又擺擺手,這都什麼跟什麼?王家那丫頭根本就不適合她家修之。

  安方氏想著,一路到得姚家衣鋪。

  許是今天難得的天晴,衣鋪的人比較多,隊伍排的老長,主要是二期香會就要到了,一些祈福的多也是要裁件新衣,求個吉利。

  安方氏不耐煩等,便伸長脖子衝著正忙活的姚娘子道:「姚妹子,來,我這個尺寸是量好的,你照著這個尺寸給我剪點天青的湖綢,做件男子秋衫。」

  姚娘子聽說尺寸是量好的,再加上安方氏也是常客,便抹了一把汗,先接過安方氏的尺寸,又親手去扯湖綢,還回頭衝著安方氏道:「還好,這天青的湖綢特別好銷,這是最後一件了,這幾天貨都進不到。」

  姚娘子利落的扯了布料道。

  這時,排在前面的一個嬸子不干了:「姚娘子,萬事有個先來後道吧,我也是給我兒子扯這天青的湖綢,沒道理我早來買不到,後來的倒是買到了吧?這可是有點欺人了啊?」

  這開門做生意的講究的是個和氣生財,而平日裡買綢的也不多,大多的是粗布,細布,畢竟姚娘子開的也就是普通的成衣鋪子,跟那些個大東家是沒的比的。

  可今兒個就這麼一個疏忽,就出紕漏了。

  「什麼叫先來後道啊,我這衣服可是早前幾天就跟姚娘子打過招呼了。」那安方氏自是不甘示弱。

  「呵,我還去年就跟姚娘子打招呼了呢。」那位嬸子也不是省油的燈。

  姚娘子一看這要爭上了,連忙勸解:「於嫂子,你看這事情鬧的,一切的不是都是我的不是,是我考慮不周,本來是應該先給你的,只是安嬸子這生意是我先接下了,我也不好出爾反爾,安嬸子是給安大郎扯的,那是要穿著鄉試的,安大郎若是中了舉,那也是咱們錢塘人的臉,所以,這塊料子還是先給安嬸子,我這兩天就立刻催貨,怎麼也把你那件淘出來,你就給我這個面子怎麼樣?」

  姚娘子這番話說的極是誠懇,那於嫂子顯然也有些卻不過面子,只是悻悻的點點頭。只是突然的,她想到什麼似的又抬起頭:「哈,安家大郎怕是沒資格去參加鄉試了吧?」

  她這話是一石激起千層浪。

  「你個惡毒的婦人,不就是一件衣裳嘛,你至於這麼咒我兒?」安方氏急了,朝著那姚娘子就撲去,安修之是她的命根子,更何況還是牽扯著前程的問題,哪裡能讓人這麼編排。

  眾人一看這鬧的更厲害了,連忙把兩人格開。

  「是啊,於嫂子,為著一件衣裳,不值當說這樣的話。」鄰里雖然有爭執,但有些忌諱也是要講的,更何況安家大郎那明顯是個有出息的,於嫂子這話就說的太過了點。

  「我可沒瞎說,我也是聽別人說的,聽說欽差就要到錢塘了,學子上書的事情可是讓朝廷的大佬們沒了臉面。大佬們發怒了,所有牽連學子上書的學子今秋鄉試一律罷試,而為首的王訓導和安修之要革除功名,這都沒功名了還怎麼參加鄉試啊。」那於嫂子振振有詞的道。

  「這話你聽誰說的?」一聽於嫂子這話,安方氏心裡咯噔一下,這於嫂子說的有鼻子有眼睛的,再加上學子上書這事情確實沒個著落,這難道是怕什麼便來什麼?安方氏這時也沒底了,有些慌的問道。

  「誰說的我倒也記得了,就是街邊的閒言,你可以去打聽打聽。」那於嫂子道,她也就是買菜時路過聽閒話,誰來注意誰說的呀。

  「閒言能做得了真啊?那學子上書也不是壞事,聽說縣太爺都按了大印的,能有什麼事兒,別聽風就是雨的。」安方氏儘管心裡有些慌,但表面上卻是嘴硬的道,隨後又沖著姚娘子說:「姚娘子,衣服就交給你了。」

  「好的,安嬸娘儘管放心。」姚娘子不管其它,只有付了錢就成。

  安方氏這會兒便急慌慌的走了,這事她得問問兒子去。

  而她身後,立刻的,便一陣嗡嗡之聲,若真是這樣,那安修之的前程可就完了。

  且說安方氏肯趕慢趕的回家,這前腳剛進門,安修之後腳就回家了。

  「大郎,娘問你,你可別瞞著娘,聽說學子上書的事情處罰下來了,你被革了功名?」安方氏問話的時候聲音有些發抖,這事情她是越想越害怕。

  「娘,你這打哪聽來的?欽差都沒露面呢,別聽風就是雨。」安修之連忙安慰著,他心裡也不好受,自小苦讀,不就是為了求個功名好成材麼,如今要革了功名,那心裡自不好受的。

  但自小起,王叔父就跟他說過,每遇大事要靜氣。

  而且,如果之前他對這結果信三分的話,那麼這會兒他娘親問起這事,他反而有些疑惑了,這欽差尚未露面,這結果就傳的紛紛揚揚的,怎麼都不是正常的事情,這時候更要靜氣,局事不明時亦靜觀。

  「真沒這回事?」安方氏仍是一臉有些擔心的問。

  「到少書院沒有接到通知,欽差也未露面,這消息就做不得準。」安修之道。

  「這就好,這就好,嚇死娘了。」安方氏拍拍胸脯。

  不過,她心裡終是不安定,想著找個空,帶著巧姐去阮家問問。雖說阮夫人這些日子淡了些,但阮秀那丫頭對她們還是一如既往的。

  如此,一夜無話。

  而因著裁縫鋪的事情,這個所謂學子上書的處理結果就紛紛揚揚的傳開了。

  就是青石巷的雜貨鋪門口,這些傳言也流傳開,一個個也免不得背後打探著王家人的心思。

  不過,王家人淡定的很。

  只要人沒事,沒功名就沒功名,這種情況是當初王爹預計的最壞的情況,當時王爹也跟劉氏商量過的,王家當初那種情況都挺過來了,何況現在,別的不說,至少王繼善身體建康。

  「你爹去書院時告誡過的,別理這些個閒言碎語的,咱們該怎麼就怎麼,過自家的日子。」每遇大事的時候,劉氏還是很能撐的住的。

  「娘,放心,爹不會有事的。」阿黛坐在井台邊道,她每日要去書院拿老爹換洗下來的衣服,也查看過老爹的脈相,肝部清輕,並無任何不好的跡象。

  聽得阿黛這一說,劉氏儘管已經有了心裡準備,但也鬆了口氣,不管如何,這丫頭說的話還是有些准的。

  入夜。

  細細的雨聲入得夢來,錢塘門口的官道上,也就是晨霧將將起時,幾輛馬車,並著幾十個家丁出發了。

  晨風捲起車簾,阿黛看到從車裡探出來的臉,是阮秀!

  而此時,書院內,趙昱仍然在燈下苦讀,燈影綽綽,一邊自家老爹還在細細的講解著。

  清晨,阿黛自夢裡醒來,便想著夢裡所見,阮秀這是要回京了?她為什麼突然回京?當然了,她回不回京自不干阿黛的事情,只是,顯然的阮秀這時回京應該是放棄了安修之。

  也是,雖然在阿黛看來,傳言並不靠譜,但安修之今年卻也是不可能中舉了,如此,就算要中,也得三年後,而阮秀怕是等不得安修之三年。

  「啊!」這時,阿靛從隔壁床上猛的坐了起來,把阿黛嚇了一跳:「怎麼了?」阿黛關心的問。

  「做惡夢了?」阿靛甩甩頭道,頭有些疼。

  「做什麼惡夢?」阿黛問,氣機飛揚之間,能讓人神清氣爽,王靛覺得頭疼一下子好了不少。

  「不記得了,迷迷糊糊的好像安嬸子上咱家來鬧事了。」王靛道。

  「咱家都跟她家不靠邊了,她上咱家來鬧什麼事情?」阿黛追問道,心裡卻隱隱有不好的感覺。

  「這夢裡的事情誰曉得,估計是叫公主的事情給鬧的。」王靛揮揮手,一個惡夢,做得人筋疲力盡。

  瞧著二姐神色不對,阿黛便伸了手:「二姐,我給你把個脈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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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3-16 08:36:07
第九十二章 凡事預則立

  把著王靛的脈,阿黛的臉色沉了下來,孤絕之脈,怎麼會這樣?

  「怎麼了?」王靛看到三妹的臉色不好,便問道。

  「沒什麼,就是有些傷風了,一會兒我去藥堂抓帖藥,你喝了就沒事。」阿黛回道,相格來說是孤絕之相,但從身體來看卻是受了風。

  不過,身體的健康於否同樣也影響命格,一個健康的身體相對來說會有一個好命格。(雖然這東西是迷信,但某糖查過易經等等一些書,基本上都有這麼一個論點,所以,姐妹們努力把身體養的棒棒,吃嘛麻香。)

  「嗯,我這兩天是覺得不太舒服。」王靛皺著眉道。

  之後,吃過早飯,阿黛人便去了藥堂,藥堂這段時間比較閒,阿黛抓了藥,請了假便又往回走。

  夏天,一大早的天氣就很悶熱,唯有青石巷,因為兩頭通風,甚是涼爽,再加上雜貨鋪門口的大樹如蔭,因此,幾個正吃早飯的鄰里便端著碗坐在雜貨鋪門口閒聊。

  樹上的鳥兒也嘰嘰喳喳的好不不熱鬧。

  「別說,安家的大郎倒算一個有擔當的。」雜貨鋪的老闆娘道。

  「什麼有擔當啊?」端著碗的人好奇問。

  「還不是當初安王兩家的親事,你們沒聽說啊,雖然王家二丫頭因為京城公子的事情壞了名聲,王家自動退親,可安大郎不是那無情無義之輩,他揚言,王家二丫頭一日不定親,他便一日不說親。」雜貨鋪的老闆娘說的口沫橫飛。

  「安大郎真這麼說?」這時許嬌容正好路過,便停了下來問。

  「有這樣傳言,想來是空穴不來風。」雜貨鋪老闆娘道。

  「倒是個有情有義的,當初王家破落,安家富貴時,那安方氏對王家二丫頭可是有些瞧不上的。到得後來安家出事了,王家雖然破落,可安家當年孤兒寡母的,安大海留下的那些事情若不是王成幫著跑,安家現在還不曉得是個什麼情況呢?更何況,安修之自六歲起便日日來王家,他那點學問還不全是王爹手把手教出來的。當初,王家因著阿靛的名聲有污,主動退親,可那名聲的事情也不過捕風捉影的東西,沒想到安方氏還真就答應了,真是有些黑了良心。」許嬌容本就是個潑辣的,無所顧忌,直接把心裡的話說了出來。

  許王兩家是鄰居,兩家的事情誰不清楚啊。

  雖然當初看王家笑話的不少,但為王家打抱不平的也不少。

  「嗯,就是,所以我才說安家大郎還算是個有擔當的。」雜貨鋪的老闆娘道。

  「倒底是王繼善教出來的。」王老爹是個老好人,平日鄰里但凡有事只要一張口,便沒有不應的,便是現在做了訓導,哪家小子開蒙,但有不懂的,去問他沒有不盡心教導的,便是以前那些笑話王繼善的,如今都為當初自己說王家的閒話臉紅。

  「對了,說到京城公子,我倒是想起來了,百草堂白素貞那個叫小青的妹子,你們說象不像當初的京城公子?」這時,有一個小嫂子端著飯碗道。

  當初京城公子風流人物,這位小嫂子也被人家拉著去看過的,見過那京城公子,前些日子去百草堂抓藥,見到小青,便狐疑上了。

  「哎呀,你不說我倒是沒想起來,你這一說還真是像的很。」一個嬸娘之前也去百草堂抓過藥,這時拍著額頭道,當初她正好有待嫁女,也是愉愉的去相過那京城書生的。

  說到抓藥,這邊離慶安堂近,再加上王家幾代行醫都很有規矩。

  因此,這一片但凡看病或抓藥都在慶安堂,也就是最近一段時間,先是因著元四娘的事情,後又因著趙紈袴死而復活,這兩起事情,第一起可以說百草堂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而第二起,百草堂卻敗的很冤,畢竟當時趙紈袴確實是死了,而今活過來的是趙拓,但別人不管這些,只知道人明明只是假死,百草堂的宋大夫居然看不出來,差一點弄假成真,最後反倒是被慶安堂的一個學徒給看出來的,由此,大體上,大家便得出一個結論,百草堂的醫術比不上慶安堂。

  為著這一點,宋大民也鬱悶的直想撞牆,可卻沒處找理,而這還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這傳言直接影響到了百草堂的生意,沒辦法,宋大民便降低藥價,再加上他又請了白素貞,幾個原來治不好的病都藥到病除的,如此,名聲才漸漸恢復過來。

  而王家這邊一些窮人家也因著百草堂降價,一些日常用藥便也跑到百草堂去買了。

  如此,才見著了小青。只是平常抓個藥就走,哪裡會在意,這時有人提出來,見過小青的便覺得像了。

  「啊,若那京城書生真是女扮男妝的,阿靛那事可真真是太冤了。」一些鄰里感嘆道。

  「要不,咱們抽空打聽打聽去。」

  長夏,正是苦夏時節,本就閒的發慌,幾個嬸娘立刻爆發出熊熊的八卦之火。

  阿黛手提著藥快步回來,正聽著這些閒話,心裡先是一喜,如她所料,小青一露面,自有人挖出去年京城書生的事情,自家二姐污名得洗啊。

  如此,自家二姐再說親便沒有什麼了。

  不過,這喜剛上心頭,她突然想起了二姐早上做的夢,想起了二姐的脈相,心裡卻是咯噔一下。

  小青的事情顯不說,噹噹安修之那個誓言傳出來初看是好事,可任何事情要講個時機。

  這時候,正是傳言安修之將要被革除功名的時候……

  這時候,阮秀突然離開,安嬸子一腔願望落空……

  此刻,安嬸子的心情是如何頹喪和焦灼就不用說了,若是此時這傳言傳到安嬸子耳裡,那一腔無可安置的焦灼和不安豈不全要朝著自家二姐而來。

  夢境常常就是第六感。

  所以,二姐的夢裡,安嬸子來鬧事。

  安修之這話可能從兩方面去理解,一方面,安修之有情有義,而另一方面,說不定又會被說成自家二姐退婚了就退婚,還要巴著安修之不放。

  不是阿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根據個性來看的。

  阮秀的離開,若是沒有安修之這個誓言,那在別人的嘴裡,就成了阮家落井下石,畢竟,雖然關於阮秀和安修之的傳言誰也沒有證實,但你阮家沒有避謠,就讓人有些說不清道不明了。

  如此,阮秀這個時候離開,妥妥的就是阮家落井下石,可如果有了這個傳言,那就成了安修之的不是了,人家阮家大小姐看上你,你居然不領情,再加上安修之要被革除功名的消息,那就等於安家的報應了。

  再加上之前安方氏在外面那口口聲聲的可是把阮秀當成未來媳婦的,這樣一來,安嬸子這臉可就丟大了,這樣一來,安嬸子豈有不把一盆髒水往自家二姐身上潑的道理。

  甚至阿黛可以上肯定,這個傳言就是阮秀放出來的,畢竟當初退婚時,安修這就放出了這樣的話來,當時這話怎麼沒傳開?

  很顯然阮秀此時放出這話,一是洗阮家的名聲,二也要噁心自家二姐一把。

  兩人前世八年的恩怨,這麼離開阮秀肯定不甘心。

  所以臨走前阮秀利用這話,讓安嬸子胸中的鬱悶有了發洩的藉口。

  而若等於安嬸子鬧來,那兩家可就完全撕破了臉面,更重要的是到那時,安修之的名聲沒了,自家二姐的名聲更沒了,畢竟都退了親了,還有牽扯,世人對女子總是要苛刻一些的,難怪二姐的命格變成了孤絕之命。

  這就正和了阮秀之意了。

  想著,阿黛臉色一沉,急步回家。

  門是虛掩著的,阿黛直接推了門,王靛正在院子的井台邊洗衣服。

  廚房裡寂靜無聲。

  「娘呢?」阿黛有些急的問,聲音略揚高了一聲。

  「小聲點。」王靛一瞪言,又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嫂子這身子越來越沉,懷兩個娃兒,味口又大的很,不到寅時就餓的慌了,娘一大早就起來照顧大嫂了,這會兒才回屋裡睡回籠覺呢。」

  王靛復又壓低著聲音道,經過許多的風風雨雨,如今的王靛雖然仍有些嬌,但整個人卻成熟了不少,也知道疼人了。

  「啊……」阿黛有些急的拍拍額頭,隨後盯著王靛,安嬸子這事情宜早不宜遲,現在為今之計就是先一步把她堵在家裡,響鼓要用重槌敲,把她鬧事的嚴重性跟她說清楚,這事不僅對自家二姐有影響,對安修之也絕對會有影響的。

  阿黛想去去年臘月賞梅會時,安嬸子還為自家二姐說過話,因此,只要說清楚,這事情不是不能避掉的,畢竟再怎麼安嬸子還得為安修之想。

  「到底怎麼了?」王靛看著阿黛的神色不對,便急著問。

  這事情於二姐有關,阿黛覺得沒必要瞞著,而她也想看看,這一年多來,二姐成長到什麼成度了?

  於是,阿黛便把之前的閒言和可能造成的後果一五一十的跟王靛說了。

  王靛一聽,臉色就白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去年她深受流言之苦,她又如何不明白流言如刀啊,如果再來這麼一回,她說不定真的只能把頭髮給繳了。

  那簡直就是一個噩夢,難怪昨天夜裡,她做噩夢了。

  此時王靛的腦海裡便浮現出了小時候的事情。

  小時候,她差點被拐賣,深黑的夜裡,安嬸子站在城門口聲聲呼喚。

  定親時,安嬸子抱著她,給她編了一個福字手環帶著手上。

  雖然後來,事過境遷,兩家漸成陌路,但王靛相信,安嬸子不會把她逼上絕路,人有時做出來的事情是一股氣。

  所以,人常常後悔,而世間無後悔藥。

  「阿黛,你立刻陪我去一趟安家。」王靛站起身,背挺的筆直。

  「走。」阿黛眯著眼笑,清晨的日頭透過梅樹的枝葉映在地上,小鵪鶉被她掛在樹稍上,這時發出咕咕的叫聲。

  「那若安嬸子並沒有鬧事的意思呢?」出門的時候,王靛又問。畢竟之前的只是猜測。

  「安大叔的忌日要到了,他救過你的命,你該去給他上注香。」這個事情,王靛年年都做的。

   當年王靛差點被拐,正是被安爹找回的,這才有安王兩家訂親之事。

  聽得阿黛的話,王靛一陣愣了一下,回屋換了一身素服,而阿黛平素就喜歡素服,倒不用再換了。

  於是,兩姐妹出了門,又在買了點果點和香燭,這是祭拜之用,然後朝安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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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舌辯

  這世間許多事情往往是好的不靈,壞的靈。

  當阿黛和王靛趕到安家時,同正扯著巧姐準備出門的安方氏撞個正著。

  安方氏手裡還拿著一根門栓,神情氣勢洶洶

  因著傳言安修之要被革了功名,她一早便趕到阮家想跟阮家打聽打聽情況,可沒成想卻叫阮家的門子好一頓奚落,這才知道阮秀和阮夫人已經回京了,這對安方氏來說又何止是美好的原望落空,那臉皮更是被撕了讓人在地上踩,而罪魁禍首就是因為阮秀聽到安修之對王家二丫頭那句誓言。

  據那門子說,阮秀頭天聽到這句傳言,第二天就開始收拾東西,第三天一早就走了。

  到得此時,安方氏原來的擔心,焦灼,不安,全都化成怒火,定是王家那二丫頭名聲污了,說不到好人家,便挾恩賴上了大郎。

  大郎是個重情義的,只得被王家二丫頭牽著鼻子跑,一定是這樣的!!!

  想著,安方氏才氣沖沖的回到家裡,隨手就拿起了門栓,她打算再去娘家再找些人,一定要去王家討回這個公道。

  「臭丫頭,我正準備找你呢,你倒是送上門來了,今天我不好好教訓你這臭丫頭一頓決沒個干休。」這會兒在門口一撞上,那在安方氏眼裡就成了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便惡狠狠的道,那臉已經發怒的扭曲了。說著,手上的門栓就朝著王靛砸去。

  王靛不比阿黛兩世為人,叫這突然的事件給驚的只能抱著頭。

  阿黛因著有氣機的關係,反應特別的敏捷,連忙伸起手,一把握住門栓,不過,安方氏顯然用了大力氣的,那力道震得阿黛虎口一陣發麻。

  「安嬸子,有許屋裡話,安叔的忌日到了,我二姐是來給安叔上香的。」阿黛死命的握著那門栓,好在她在家裡一向做慣了粗活,那打漁也是力氣活,因此力氣並不比安方氏小,那門栓被阿黛抓到手裡,安方氏一時也抽動不得。

  而此時,安方氏聽得阿黛的話,卻是突然一愣,這才想起夫君的忌日就在這兩日,再想著自夫君亡故以來,她費了多少的心思,受了多少的委屈才將一雙兒女拉扯成*人,她容易嗎?沒想到這眼看著苦日子終於到頭了,兒子卻又攤上這樣的大事,她一張老臉也要丟盡……

  想到這裡,安方氏心裡湧起深深的委屈,竟丟下門栓,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來。

  而看到安方氏大哭,阿黛卻是鬆了一口氣,人心裡有憋悶和氣都是要發洩的,或衝著別人,就像阿黛一開始預料的那樣,又或者卻是疼哭一場。

  兩人來祭拜安大海倒也算是錯有錯著,勾起了安方氏的傷心事,如此,安方氏痛哭一場,那氣也會發洩了一些,一會兒就要好說話的多。

  此時一些鄰里也叫安方氏的哭聲給驚動了,都開門張望。

  阿黛連忙道:「安嬸子,不管如何,當年安叔是救過我二姐的,讓我二姐進屋去給安叔上注香吧。」

  幾家鄰里一聽,便也都想起了這幾日正是當年安大海故去的日子,曉得安方氏又想起了傷心事,如此,痛哭一場也就不稀奇了。

  阿黛趁著安方氏坐在地上大哭的空檔,便扯了二姐進屋,然後關了門。

  關起門來才好說話。

  這時王靛也回過神來,上前一步去扶安方氏,卻被她甩開。

  王靛今天本著誠墾之意來的,自不會在意,而是一臉誠懇的道:「安嬸子,侄女不知什麼地方得罪了你,讓你要打要殺的,若真是侄女有不對的地方,一會兒你儘管給我說道,只是現在,先讓我給安叔上注香。」

  王靛說的坦然而誠懇,說實話,這樣的王靛安方氏以前還真沒見過。這丫頭以前對她那也是陰陽怪氣的。

  「娘,阿靛姐是來給爹上香的,就讓她們先上好香再說吧。」巧姐在一邊有些無措的道。

  「哼哼,我倒要看你一會兒怎麼說。」到得這時,安方氏一抹眼淚,拍了拍屁股在巧姐的攙扶下站起身來,轉身先頭進了屋,巧姐有些惴惴的看了看王家姐妹一眼也跟著進屋。

  阿黛和王靛自然也緊隨其後。

  進了裡屋,王靛便拿出瓜果和香燭,先擺好瓜果點心,又點燃一支香,然後鞠躬祭拜。隨後退到一邊,阿黛也點燃了一支香,祭拜好後擦在香爐裡。

  到得這時,安家也不得不奉一杯茶,這是禮節。

  於是巧姐上茶。

  經過這一岔子事情,安方氏之前的怒火也消了不少。

  「安嬸子,你之前見了侄女為何喊打喊殺?」到得這時,王靛便打開天窗說亮話。

  王靛這話又激起了安方氏的怒火:「你還好意思問我啊,我正要找你算賬呢,退親也是你們王家自家提出來的,也不是我逼的,既然退了親,就該毫無瓜葛,你們憑什麼逼我兒做出『你不訂親我兒就不說親的誓言』,真是欺人太盛了,你這丫頭還有沒有一點廉恥了。」

  「安嬸子,我們兩家認識的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我在你眼裡就是這麼一個人?」王靛盯著安方氏問。

  「知人知面不知心哪,總之你們王家要給我一個交待。」安方氏仍然憤憤的道。

  「安嬸子要怎麼交待?」王靛反問道。

  王靛這一說,安方氏反倒愣住了,之前她火頭一起,就是想帶著人去砸了王家,質問王靛勾引自家大郎的事情。

  可到這時,看著王靛那誠墾的臉色,又看著她巴巴的來給已故的夫君上和時,她倒有些做不出了。

  「安嬸子是不是想乾脆到我家鬧一頓,反正一切都是我王家的不是,安嬸子這是要我名聲掃地嗎?那樣安嬸子有什麼好?」這時,王靛反問。

  看著安嬸子有些赤紅的臉,王靛繼續道:「可是安嬸子,這誓言只能說明安大哥有情有義,而侄女心裡明鏡的很,既然退了親,便再沒有肖想安大哥的道理,我爹和我娘早就說好了,只等這學子上書的事情一過,便要著手我親事的事情,到時,並不妨礙安大哥啊,安嬸子為何這般惱怒,要逼敗盡侄女的名聲?」王靛侃侃而淡。

  阿黛在一邊看著,翹著嘴角,經過一年多的磨礫,這個二姐早非昔日吳下阿蒙了。

  「哼,等你定親,一切都遲了,阮家夫人已經帶著阮小姐走了。」安嬸子一臉憤憤然的道。

  「安嬸子可是認為阮小姐走正是因為這傳言之故?」這時阿黛接過了話頭。

  「難道不是嗎?」安嬸子一臉肉痛的反問,阮家多好的親家,阮小姐又一點都不嫌棄自家情況,這真是打著燈籠都找不著的,過了這村沒那店啊。

  「安嬸子,我記得這句誓言在我爹帶我二姐來安家退親後,安大哥就是站在安家家門口衝著我爹和我二姐說的,這不假吧?」阿黛這時又問。

  當時,安嬸子可沒注意這個,但是巧姐記得的,確實,當初王家來退親時,離開時大哥就是在路說說了這句話,所以她也是知道的,而阮家那裡,也是她有一次不小心說露了嘴,但當時阮秀姐姐並沒太在意。

  「娘,當時大哥是說了的,後來我跟阮秀姐姐說話的時候不小心說了出來,不過,當時阮秀姐姐還贊大哥有情有義,並沒有別的不好的表情。」這時,巧姐道。

  「這就是了,安嬸子,這誓言早就有了,而阮秀也早就知道,為什麼當時不傳的沸沸揚揚,偏偏在這兩日傳的沸沸揚揚呢,為什麼當時不在意,現在卻又在意了……」說到這裡,阿黛頓了一下繼續道。

  「阮小姐或許會看中安大哥,但主要也是看中安大哥有才,主要是看好安大哥的未來,可最近,傳言安大哥要被革了功名,請問這功名都沒了,還有什麼前程?一個沒有前程的安大哥,阮家這樣的人家又怎麼會看得中。」阿黛抽絲剝繭的終於把真相赤果果的展示在了安方氏面前。

  其實安方氏活到現在,有些事情又豈能真不明白,之前把事情完全怪在王靛的頭上,一是因為火氣難消,二也未嘗沒有自欺欺人之意。

  一時間,屋裡一片寂靜。安大海靈位上的香菸裊裊,使得整個屋裡都飄蕩著淡淡的香味。

  巧姐扯了扯安方氏的衣角。

  好一會兒,安方氏才長嘆一聲,其實從最開始阮家的冷落開始,她就心裡有數的,這一切真的只是自欺欺人,於王家二丫頭並沒有什麼關係。

  「行了,你們香也上完了,回去吧,我要靜靜,不留飯了。」安方氏道,按規矩來祭拜肯定是要留飯的,只是這會兒,安方氏哪有這樣的心情。

  雖然被王家兩姐妹一說,她也熄了去王家鬧事之心,只是再怎麼看著王靛還是有些鬧心的。

  王家姐妹自也沒有留下來吃飯的意思,只要這場災劫能化解就成,此時,阿黛氣機飛揚,觸著自家二姐的脈,果然,孤絕之脈沒了,依然還是命婦之命格。

  於是兩人告辭,只是兩人剛出門,就看到一個衙差領著安修之回來。

  「大郎,這是怎麼了?」安方氏惴惴的問。

  「欽差有令,臨近鄉試,一干上書的學子在家裡讀書,不得外出。」那個衙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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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穩坐釣魚台

  那衙差話說完,便不理會其它,一手按著腰上的刀柄,整個人頗有些橫刀立馬的姿態站在了安家的門邊,跟一尊門神似的,兩眼更是冷凜凜的打量著路過的人。

  這情形震得周圍所有人的心裡一陣直跳啊。

  雖說鄰近鄉試,讓一干學子在家裡清靜讀書沒有錯,可有個衙差在門口守著,這又是兩回事了,這分明就是軟禁。

  安方氏等人到底只是市井民婦,又哪裡見得了這種情形,臉一陣發白。

  「阿靛,阿黛,你們趕緊回家看看。」之前叫王靛和阿黛的一番言語,再加上大哭了一場,安方氏心中的悶氣也散了不少,再叫這麼一嚇,人便有些慫了,先是連忙讓王家姐妹離開,生怕兩人被那衙差嚇著。再加上,安修之這麼著,還不知王繼善那邊怎麼著了呢?因此,讓兩姐妹趕緊回家看看。

  隨後,安方氏又一手扯了巧姐,又拉了安修之進門,進門之前,還有些怯怯的衝著那衙差問:「差爺進屋喝茶嗎?」

  「不進屋了,為免閒雜人等打攪學子讀書,我就在這門外守著,一應吃喝自有人照應,不消你們管,快進屋吧,緊閉門戶。」那衙差揮揮手。

  這衙差不進屋正合了安嬸子的意,立刻的帶著兩人進了屋,然後重重的關了門。

  只留下四鄰各自從各家的屋裡探了個腦袋出來,看著衙差望過去,便又連忙縮進屋裡,私下裡竊竊私語著:「這哪裡是讓安大郎回來讀書?這分明是軟禁,看來安大郎要被革了功名之事並非空來風。」

  眾人的猜測且不提。

  王家姐妹這邊,早就風一陣的跑回了王家,而不出意外的,果然王家門口也一樣立馬橫刀的站著一名衙差,便是寧家也不例外,周圍四鄰一個個都在遠遠的觀望。

  阿黛拍了門。開門的是大哥王成,他自也是聽到這消息眾酒肆回來了。

  王繼善倒是淡定的很,正坐在院子的梅樹下讀著書。

  唯劉氏,整個人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在屋前的走廊下走來走去的。此時見到王靛和阿黛從外面回來,便立刻瞪了眼:「你兩個去哪裡了啊,一大早的,鬼影也看不見一個,不曉得家裡忙啊,真是越大越不懂事了。」

  不用說了,這位同樣也是遷怒。

  阿黛同王靛使了個眼色,老娘這裡,二姐的話是最管用的。

  「娘,安大叔的忌日到了,女兒去給安大叔上注香,阿黛是陪我的。」王靛道。至於其它既然已經解決,就沒必要再橫生枝節。

  「嗯,阿靛做的對。」一聽王靛這話,一邊王繼善點了點頭。

  劉氏自沒有話說了。

  「爹,這外面衙差守著是怎麼回事啊?」阿黛這時坐在井台上衝著自家老爹問道。

  「我也不知道,總之,今天杭州府衙那邊就傳來的欽差的手令,讓所有上書的學子歸家讀書,每個學子都配了一名衙差,一是怕閒雜人等誤了學子讀書,二也是怕學子貪玩嬉了學業。」

  這明擺著是藉口。

  而隨著衙差這麼一弄,第二天本來只是傳言的「革除功名」一事,在眾人的嘴裡就成了板上定釘了,還有傳的神乎其神的更是連下牢,流放的傳言都出來了。

  總之,在所有人眼裡,這一批上書的學子怕是凶多吉少。

  而王繼善仍然是那句話,為人不做虧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門。

  王家。

  中午,剛吃過午飯。因著屋裡悶熱,王繼善搬了個躺椅靠在院子的梅樹下。

  樹枝上仍掛著一隻小竹籠,籠裡就是那隻小鵪鶉。

  鵪鶉按年齡可分為處子,早秋,探花,白堂。

  而真正能斗會鬥的鵪鶉則只有白堂,而據王成斷言,這只鵪鶉還只在早秋階段,養著也就是一隻寵物而已。

  王繼善定定的看著這只鵪鶉,便想著跟公主的賭約了,當然其實賭約什麼的王繼善並不是太在意,他在意的是他剛剛把趙昱那小子的玩心收攏。

  而人比人有時真是氣死人,趙昱那紈袴以前不是個東西,但這段時間,他教下來,心裡也不得不嘆一聲,天資這東西真是嫉妒不來的,趙昱的天資是真好,不說過目不忘吧,只要通讀個兩遍便能背誦,而且一但會背誦,他就能倒背如流。

  這種天資也就當年的趙拓超趙解元可比,本來,他完全有信心在這段時間內將趙昱教導出來。到時,別說一個月考,便是秀才功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可偏偏就在這時,他被勒令回家,教導之事也無疾而終了。

  實在是可惜。

  就在這時,卻聽門外一聲喝問:「你是誰?想找誰?」

  聽到外面的喝聲,王家人要麼人廚房裡,要麼從屋裡,都走到了院中。

  「在下了書院裡的學生,是來找王訓導的。」外面的聲音挺清朗,但清朗的聲音裡帶著一點自然而然的不容抗拒。

  王家人在屋裡面面相覷。這是趙昱的聲音,他來幹什麼?幾人都不由看著王爹。

  「我去看看。」王爹說著,便去開門。

  門外,趙昱正同衙差對峙。

  「欽差有令,任何人等不得打攪學子讀書。」那衙差揮手手趕趙昱。

  「可王訓導不只是學子,還是訓導,我是他的學生,他有教導我的義務,馬上要月考了,我月考若是不過關被逐出書院,請問這位差爺可負得起責任?」趙昱迎著那差人逼問,手裡還搖著扇,紈褲子弟的風度也不差。

  那衙差倒是叫趙昱這氣勢一逼,氣勢有些虛,吞了吞口水:「反正不管,欽差有令,我守著大門,閒雜人等不得進出王家,王訓導也不准出門。」

  衙差拿出欽差的令諭說話。

  而王家這邊,趙昱的出現倒實在是讓王家有些意外,這個時候,大多數人對王家那是避之唯恐不及的,趙昱這卻是上趕著來找王繼善學習,倒是讓人不得不刮目相看,

  畢竟公主府現在的形式也並不太妙。

  當然,也有可能趙昱這紈袴子根本就還不懂得其中的厲害關鍵。也唯有阿黛明白,若是沒有衙差等這回事情,憑著趙拓的才學,那跟不跟自家老爹學根本就無關緊要,可偏偏這時出了這事情,憑著趙拓以前的為人,那反而就認準了自家老爹。

  「阿黛,去搬張椅子來。」這時王繼善也點點頭,雖然表面仍是一副嚴師相,但其實心裡頗有些老懷大慰啊。

  阿黛應聲回屋,搬著椅子出來時就看到自家老爹把他先前擺在梅樹下的靠椅搬到了門邊。

  哈,阿黛明白老爹這是要干啥了,於是又讓大哥進屋搬來一張小幾,小幾一邊在屋裡,一邊就搭在門外的台階上,再把椅子放在門外。

  「二公子請坐,咱們一個屋裡,一個屋外,這樣我也還是能教你的。」王繼善道。隨後又沖著衙差道:「差爺,這樣不違反規矩吧?」

  看著這一幕,差爺倒是沒話可說了。

  趙昱自然就不客氣的坐下,筆墨紙硯一溜子擺在小幾上。

  隨後一個屋裡教,一個門外學。

  外面樹上知了叫個不停,屋裡梅樹上,小鵪鶉咕咕的叫的歡。

  在一片朗朗的讀書聲中,夏日的燥熱倒是去了不少。

  如此,一個教一個讀的,直到夕陽西下,趙昱才夾著書準備離開。

  「阿黛,把鵪鶉送還給二公子。」王繼善又沖著阿黛道,之前沒收趙昱這只鵪鶉是因為怕這傢伙玩物而喪志。如今,自己被軟禁家中,他居然能上門求學,可見讀書之心已然生根發芽了,倒也不需要防著什麼,那鵪鶉自然是要還的。

  於是阿黛便提著鵪鶉追了出去。

  青石巷口,西湖堤邊,趙昱就那麼悠悠閒閒的站在堤邊的柳樹下,青衣白領的學子服在風中鼓蕩,好似知道阿黛要追上來似的,這會兒正回過頭望。

  「還你。」阿黛上前,將手裡的鵪鶉遞給趙昱。

  趙昱沒說話,接過鵪鶉,那鵪鶉到得他的手上,小腦袋便撞了撞他的指尖,然後自顧自的啄起羽毛來,同樣悠閒自得,這叫物肖主人。

  「欽差下旨軟禁各學子在家裡,並不一定就是控制,也可能是保護。」這時,趙昱又突然的道。

  也可能是保護?阿黛愣了一下,隨後大悟

  太素秘法,不管是號脈還是什麼其實在修行道來說就是一種天機之術,天機之術只消借用一點點引子,便能將事情推測個八九不離十。

  而太素脈法正是入門之法,以人這一小天地從而窺天地這一大天地。

  此時,阿黛聽得趙昱這麼說,整個事情的脈絡便也明白了一二。

  趙拓之死,讓朝中幾個派系的鬥爭越漸激烈,此次學子上書,清流派自然要借此攻擊權臣派,而權臣派也不會放過這次反擊清流派的機會,再加上錢塘有著清流派的領袖於老先生,那麼權臣派要打擊清流派的話,於老先生就是最好的把子了。如此,最好的辦法就是把學子上書往於老先生身上扯,於是,所有的突破點就在學子身上了……

  而此時,欽差讓學子回家讀書,同時又派衙差盯著,雖然名為控制,而實際上也將一些別有用心的人擋在了門外。

  又或者這是欽差大人搭的檯子,就看誰先忍不住跳出來。

  而欽差大人現在正穩坐釣魚台。

  阿黛倒是有些期待二期香會,那位聶姓大人跟聶小倩相遇後的情形了。

  「謝謝。」阿黛笑著沖趙昱福了福。

  一些事情,兩人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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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豪賭

  「三姑娘要如何謝?」趙昱此時似笑非笑的看著阿黛。

  阿黛道謝不過是禮節,又哪曉得這人居然這麼正爾巴經的問自己如何謝,一時也失了語,好一會兒卻是盯著趙昱問:「二公子說要如何謝?」

  「戲文裡一般都是會說『小女子無以為報,只得以身相許』」趙昱又有些戲謔的道。

  阿黛一個現代人,自不會因這種調笑失了分寸,只是都說女人善變,她覺得這男人也同樣善變啊。

  她無法把眼前趙拓同曾經那個冷面鐵血的趙拓相比,她甚至有些懷疑,難道趙拓根本就沒有附身?

  當然,這是不可能的。所以,阿黛便挑了挑眉看著趙昱。

  這邊趙拓看著阿黛並無平常女子扭捏的神情,眼中的興趣更高了一些,最近在書院裡,他看到了當年他留下來的那副梅圖,上面已經配了詩,據說就是這位姑娘做作。

  「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

  自古以來,梅以冷傲著稱,一般的詩賦,也儘是從冷傲和香味上去詠。唯這首永梅詞,卻給他一種幕後功成,悠然而自得的感覺,更有一種他強任他強,清風撫山崗,他橫任他橫,明月照大江的大氣格局。

  實是不可小視啊,當然了,這位姑娘也說了詞不是她所作,乃是山中高人。

  只是這高人「只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

  實在是頗有些意思。

  「我開玩笑的,姑娘太嚴肅了。」這時,趙昱看著阿黛淡定,便朗聲笑道,然後托著那隻鵪鶉,仍然是一副紈褲子弟相,嘴裡卻唸著:「兩個空拳握古今,一條竹杖挑風月。世事如棋局,不首得才是高手。人生如瓦盆,打破了才見真空。」

  說著,便自顧自的走了。

  阿黛先是一愣,隨後搖搖頭笑了。

  《度心術》中云:君子勿拘。其心無拘也,或者生前,趙拓還因為種種牽扯,拘於世事,但附身趙昱之後,最差也有原身趙昱墊底,又或者正如之前趙拓所念的,人生如瓦盆,破了才見真空,破而後立。於是趙拓的心真正無拘了。

  趙拓還是趙拓,或許這便也是他本性的一面。

  轉眼便是二期香會。

  王家人雖不信佛,但往常這樣的日子也會去寺裡湊個熱鬧,上注香求個吉利的,只是如今欽差衙門的差人守門。一家人便也沒了湊熱鬧的興致。再加上明天,便是書院月考的時間了,趙昱是驢子是馬就要拉出來溜溜了。

  才吃過午飯,葛慶便溜躂達的來了,拉著王成在那裡嘀咕。

  自錢二死後,家財被藉沒,其中葛爹的錢財衙門便退了一部份給葛家。如今葛慶也算是小有身家,這段時間,葛慶似乎在拉著王成兩人正琢磨著營生。

  再加上前不久,葛慶又娶了鄰居花嬸子的芽兒姑娘,可謂是春風得意。

  當然,這會兒。葛慶找王成說的卻並不是營生的事情,而是賭局。

  關於趙昱到底能不能過月考,順風賭場到得這最後的時刻,還是開出了盤口,賭趙昱不能過的。一比一,就算是賭贏也沒有收益,而賭趙昱能過的一比七,而據說這個賠率還在上升,畢竟趙昱月考不過容易,但是想過卻是相當的難,因為至今為止,還未有一注是賭趙昱能過的。

  「走,我下注去,再怎麼我王家也不能露了怯。」聽得這回事,王成自不肯幹休道。

  「哈哈,這注我也不能不下,捨命陪君子。」葛慶也拍著胸脯,如今,他跟王成已經是過了命的朋友了。

  兩人說著,便要出門,阿黛也揣著荷包,她要去藥堂,正好要路過順風賭場,那便一起:「大哥,我自己打的賭,沒理由不出面,我也去下注。」

  「阿黛,也幫我賭一錢銀子。」這時,王靛出來,塞了一錢銀子給阿黛。

  總之,王家是眾志成城。

  「好。」阿黛接過銀子,便跟著大哥出了門。

  此時,順風錢莊開的這個盤口前冷冷清清。

  在大家的眼裡,趙昱肯定是考不過的,這就是一個不學無術的紈袴,而就算現在如傳言般的那樣浪子回頭,但在眾人眼裡,這個浪子回頭還有些虛,沒看趙二公子還天天托著那隻鵪鶉在街頭耍嗎?這像是浪子回頭的樣子?

  而賭趙昱輸的盤口居然是一比一,那等於就是沒賭頭,若是賭趙昱贏吧,那豈不成了給順風賭場送銀子,這完全沒有希望的事情大傢伙兒也是不干的。

  而說實在的,順風賭場開個這盤口其實也就是應應景,因為這個盤口的賭性太低。

  也因此,這個盤口冷清自在情理之中,大家也沒在意。

  「哈,賠率現在已是一賠十了,李超,我下注十兩,就賭趙昱那紈袴子能過。」王成先上前昂著頭衝著那雙手抱胸正倚在門口的賭場大場頭李超道。

  李超,二十三歲,身上著著銅錢花色的夏衫,只是衫襟卻掖在腰間,看著就有股子狠辣的樣子,他從前也是個浮浪子,只是幾年前給一個過路的僧人施了一碗粥,得僧人傳授了一套武技,於是便從浮浪人裡脫穎出去,幾年下來,居然成了順風賭場的大場頭,手下有一幫子兄弟,開口閉口也是爺的人物了。

  「好咧,成爺十兩。」那李超見有人賭趙昱過,便樂呵了,這是送錢啊,再一看是王成一行,便也明白這幾個不過是來給自家撐門面的,但開盤口的,有人下注就行。

  「我也十兩。」葛慶同樣也拍出十兩銀子。

  「我就下一錢吧,還有我二姐一錢。」阿黛淡然的道,同樣拍出兩錢銀子。

  這場賭局,明顯著趙昱是絕對能過的,阿黛心裡明白,但正因為明白,所以她反而不下重注,下注是個意思,而君子愛財取之有道。若是憑此而下重注得巨利的話,那便會沾上因果了,反而不美。

  不過,這世間有的人總是喜歡上趕著撞上來。

  「王大。你現在身家也不小吧,才賭十兩,太小氣了。」這時,一個聲音帶著點嘲諷的道,眾人朝後望去,一個錦衣公子,膚黑,腫眼泡,一臉趾高氣揚。

  此人正是賭場的當家大少爺,姓翁。叫翁平,順風賭場名下不僅有賭場,還有酒樓,還有碼頭,當初王成還在翁家碼頭搬過貨。

  而如今。當初一個搬貨的也能在順風賭場人五人六的,翁平豈能瞧得上?

  翁平這話自讓王家幾人沉了臉,王成正要回話。

  這時那翁平又拍著額頭:「哦,明知必輸之局,倒也確實不宜賭大,不過,十兩銀子也沒啥意思。不如收回了吧,十兩那也是錢哪。這錢財來之不易,有些玩意兒也不是什麼人都能玩的。」

  翁平這話聽著倒是這麼回事,只是那語調陰陽怪氣,明顯是在諷刺人,那意思分明就是說你王家玩不起就不要玩。省的丟人現眼。

  王成氣的臉色發沉,只是這順風賭場背景有些深,當初趙昱一身身家全坑在這裡,憑著公主的護短,都沒能找回來可見一斑。

  更何況這翁平雖然陰陽怪氣。但人家的話很在理啊,王成和葛慶兩個便是想鬧也沒有個由頭。

  但一口氣憋在心裡,氣難平啊。

  「大哥,翁公子好意,咱們不能不領,這樣吧,咱們湊一湊,看看身上有多少錢,咱們就賭多少錢!!!!」這時,一邊阿黛沉著臉道。

  人在世間,本就是因果之中,又何懼因果。

  「好,三妹說的對,咱們湊湊。」王成一咬牙,便是輸了,今天也要撐口氣。

  王成本來就要去買酒的,身上有一百兩銀票,還有十幾兩銀子,葛慶這廝本就是大手大腳的人,又加上身上有兩錢,要去請昔日的兄弟喝酒,身上錢居然也不少,有銀票二百兩,銀子二三十兩,這都算得是巨款。

  阿黛這邊幫人治病,荷包裡也有七八兩銀子,於是合一起三百五十兩銀子,王家人就一把砸了下去,這一下,著實是大手筆了。

  「好,記下記下,王東家和葛爺果然豪氣。」那翁平哈哈笑道,三百五十兩銀子的賺頭那在賭場裡也是不小的一筆了。

  此時便是那李超遲疑了一下。

  「還不記下!!!」翁平衝著李超瞪眼。

  李超才一揮手,收錢的收錢,記賬的記賬。

  因著李超頗似個人物,阿黛不由的便要相了相他的命格,本是梟雄人物,如今卻為人走狗。

  而這一場賭注也將不少人吸引了過來,一個個都不由的搖頭,這王成就算是發跡了也還是個財家子啊,三百多兩銀子轉眼就要敗光了。

  「對了,大哥,不知順風賭場的信譽如何?若是我們贏了,不知賭場會不會賴賬?」阿黛這時又側過臉問自家大哥,雖是明著問自家大哥,聲音卻揚的很高,一邊翁平氣的沉了臉。

  「放心,我是賭場的大場頭,順風賭場從未有失信過,若真是賭場輸了,賭場不缺一文的賠付。」這時那李超揮著手豪氣的道。

  賭場的大場頭都是屬於鎮場子的,雖為東家所聘,但在賭場裡卻是有著絕對權威的。別看翁平是大少爺,可在賭場裡還得聽大場頭的,這就是賭場的規矩。

  「如此,我就放心了,大哥,我們回去吧。」阿黛衝著王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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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贏了

  一行人告辭離開。

  而隨著幾人離開,王家中了翁大少的激將法,投下三百兩巨資豪賭趙昱能過月考的消息就傳了開了。

  「你,你這是要氣死我呀!!!」劉氏聽到消息,抄了掃帚疙瘩滿院子裡抽王成。

  「娘,是女兒的不是,是女兒讓大哥買的,實在是氣難平。」阿黛在一邊攔著道。

  劉氏一掃帚就掃在阿黛小腿上,瞪眼:「就知道有你一份,你以為你能跑的掉?」

  倒是王繼善神色有些莫名,他教出來的弟子他心裡清楚,若說阿黛有宿慧,許仙生而知之,那麼趙昱就是天縱之才,更何況這小子最近也著實努力,如今月考對於趙昱來說實不算什麼?只不過大多數人都不曉得罷了。

  而有時,王繼善甚至覺得也許不用他教,趙昱那小子只要用心看看書,那月考都不成問題。

  「行了,已經這樣了,再打也沒用。」王繼善終是攔著劉氏道,隨後卻又瞪了王成,王靛和阿黛:「下不為例,尤其是這賭,以後不准碰。」

  兄妹三人連忙從善如流的應著。

  王成不想在家裡聽王爹說教,便回酒肆了,路人看著他,都搖頭,人傻錢多就是這樣的。

  而到得傍晚,去參加香會的便陸陸續續的回來了。

  阿黛坐在灶頭,一邊添柴伙一邊就想著聶小倩和聶父是否相遇而相認。

  應該是能的。

  而想著什麼就來什麼,王靛興沖沖的從外面進來:「阿黛,聶姐姐找著家人了,我看誰再嘴碎說她來歷不明。」

  一聽這話,阿黛也眯著眼笑了,想來今天靈隱山上定上演了認親戲碼。

  自去歲寧采臣帶著聶小倩回來,雖然對外稱是寧母認的義女,但聶小倩的來歷倒底有些說不清道不明,如此的。一些閒話也就多了。

  說起來也是聶小倩向來不於人計較,否則的話,若是憑著聶小倩一隻鬼,真要整治人那也是分分鐘的事情。當然,也幸得聶小倩於人無害,人鬼殊途,她是無法跟寧采臣在一起的。

  阿黛心裡雖然明白是怎麼回事,但這會兒見得王靛一臉要來八卦的表情,便也隨著他的話問:「哦,什麼家人?」

  「說是聶姐姐的大伯,當年聶家大伯曾在金華的蘭若寺借助,後來就消息全無了,聶姐姐父母雙亡後。便來蘭若寺找她大伯,結果她大伯早就回鄉了,而聶姐姐又沒有盤纏,還被無賴子欺負,被正好路過的寧大哥瞧見。最後寧大哥見其孤苦,便帶了她回家」王靛濤濤不絕的說著,如此如此的,不外乎又是一個英雄救美的故事。
  
  「那就好了。」阿黛笑道。自也明白,聶小倩倒底死了多年了,如果聶大人直接說是已故的女兒,多少讓人有些生疑的。倒不如直接認侄女的乾脆,這時代,族親提溜起來都是一竄竄的,別的不說,就以王家為例,別看王家在錢塘只有阿黛家和大伯一家。

  但王家祖籍在太原。那裡還有一大家族親呢,再要攀扯,京裡同樣還有。

  所以,聶小倩認個族親自在情理之中。

  「可不是。」王靛深吸一口氣,一直以來。她最為流言所苦,所以對於聶小倩所受的流言也一直感同深受著。

  此時寧家院子裡。

  芭蕉樹下,涼風習習。

  聶紀堂正同寧采臣說著話。

  說起來,當日,阿黛在船上說的話聶紀堂並未放在心上,只是等到後來暗訪時,聽得蘭若寺的故事,不管故事真假,那故事裡的墓顯然就是小倩的墓,也因此,倒是讓他想起了可黛的那句話——二期香會時,靈隱寺上尋。

  於是今天一早,他就上了靈隱寺,不期然的便同上香的聶小倩相遇,初時他尚留心,怕是有人假冒,畢竟這回他來錢塘身份敏感,只是等得一番問話後,再考教了聶小倩的琴棋書畫,更何況父女連心,有時這方面的感應甚至比什麼證據都來得直接可靠。

  到得此時,他方才明白女兒成了鬼,又以鬼生活在民間,而因著長期生受生人氣息,其實聶小倩此時已算得半人半鬼。

  但不管如何,能同女兒再遇,著實是大喜。

  而更讓聶紀堂有些意外的時,沒想到寧采臣居然也是上書學子中的一員,如此,他倒可以不動聲色的打聽一番。

  如此,聶紀堂的心思且不表。

  第二天,就是書院月考的日子。

  從來沒有哪一次月考能有這回這個月考牽動人心。

  月考就兩場,共兩天,第一天考典籍和詩詞,第二天考判和策論。

  很顯然,典籍詩詞考的是基本功,而判就是借用典籍給事情評判,而策論考的就是學子真正的學問了。

  而這兩天,也是王家最煎熬的兩天。

  兩天後,辰時,太陽便火辣辣的。

  「出來了,成績出來了,趙昱這會硬是要得,獲得了月考榜首。」。

  王家人正準備去打聽消息,葛慶就興奮的推門而入。

  「真的假的,月考榜首?」王成一臉懷疑。

  「很正常,因著欽差大人勒令上書的學子都在家裡讀書,因此這次月考上書的學子都未參加,而參於上書的學子大多都是書院的棟樑,餘下皆泛泛之輩,而趙昱實是天縱之才啊」王繼善這時也長長的鬆了口氣,雖然他早就肯定趙昱能過,但肯定和事實總是兩樣的,這會兒算是法埃落定。

  「這麼說,公主得來給我道歉。」這時,劉氏拍著胸脯,一臉的期待。

  王繼善摸摸鼻子,應該是這樣吧,公主那樣的人顯然不會失信。

  「哈,那這麼說,咱們賭贏了?」王成一臉驚喜的大叫,他當時實也只是為了撐個門面,應那句不爭饅頭爭口氣的話。

  「贏了贏了,走,咱們領錢去。」葛慶這時那嘴咧開了花。

  一比十的賠率。一共三千五百多兩啊,順風賭場這回可賠大了。

  「那我一錢銀子也能得一兩。」王靛哈哈笑。

  「黃白之物惹人眼,這銀子贏是贏了,可怎麼拿回來還得有個講究。」這時王繼善皺著眉頭道。

  可不正是。眾人聽得王爹這麼說,雖然當日李超保證,但他再保證也只是個大場頭,真正做得主的還得是翁家。

  阿黛眨了眨眼睛:「娘,不如您去公主府走一趟吧,請公主為咱們做個見證吧,公主或許也有看熱鬧的心情,當初趙二公子可是被順風賭場坑狠了。」

  「你這丫頭,就是鬼精鬼精的,這一趟娘得走走。」劉氏眉眼開花的點著阿黛的腦袋。

  薑是老的辣。劉氏在市井中討生活,所謂事事洞明皆學問,阿黛這話含意劉氏一聽就明白。

  別看她一開始覺得公主要來道歉很有面子似的,但若真讓公主來道歉,這怨可就結大了。倒不如退一步海闊天空。

  當然了,公主當日應下的賭也不能不實踐,畢竟做為公主也不能失信於人。

  信義在哪一個時代都是立足之根本。

  所以,阿黛讓老娘出面請公主做為見證,實等於是給王家人押陣,這樣,公主不需要直接道歉。但實則上等於換一種方式道歉了,可謂是兩全其美。

  劉氏是風風火火的性子,這一說定,便直奔公主府。

  公主府「過了,二公子過了。」趙蒼直衝進公主府。

  「真的過了?」公主一大早就在屋裡走來走去的,等的就是這消息。

  「是真的過的。而且還是月考的榜首,一些學子不服,書院還公佈了二公子的答題,誰也挑不出毛病來。」趙蒼道。

  「好,太好了。」公主一臉興奮。隨後想著當初跟王家打賭的事情,卻有些皺眉頭了。

  讓一個堂堂公主去跟一個市井民婦道歉,這實在是有些撕不下臉面。

  但公主之尊,也容不得她不講信義。

  而就在這時,下人來報,王劉氏求見。

  王劉氏這時求見她幹什麼?公主狐疑著,但卻連連揮手,讓下人將人領進府。

  劉氏一進府裡便說明了來意。

  永樂公主正為道歉的事情發愁,沒想劉氏這會兒是瞌睡了送上枕頭,便心裡有數了。

  而對於順風賭場,永樂公主自也是一肚子氣的,自家的昱兒被坑了,她還發作不得,畢竟賭場裡願賭服輸,而世人往往以賭品論人品。

  是趙昱自己把屬於他自己那一份家業輸掉的,若是公主仗勢去弄回來的話,那就是公主府沒有信義,沒有人品,更何況,順風賭場也是有些背景的,而公主府因為黑龍魚的事情卻正是多事之秋。

  也不願多惹事端,所以這口氣也就暫時忍下了,這回既然是這樣,那王家這陣使不得由她押押。

  順風賭場。

  翁平覺得自己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這時一臉的陰沉。

  「不行,這錢不能付。」翁平憤憤的道。

  「那除非賭場不開,否則以後誰還會來賭場?」李超寸步不讓道。

  「我並非說這筆錢賭場不兌現,但王繼善是書院的訓導,誰知道這趙二公子過月考的事情是不是王訓導竄通書院做的假,我才不信呢,一個不學無術的紈褲子弟,居然一下子得了月考的榜首,這也太假了,這件事不查清,這筆賭資就不能付。」

  翁平大叫道。

  「我看你敢!你們開的盤口賭的就是我兒過不過,如今過了,那就得願賭服輸,至於其它的,你們順風賭場若是認為有問題,大可以去上告,不僅王家,我公主府也奉陪。」公主陪著王家人來拿錢,賭場的人攔之不及,讓公主直闖進了裡屋,翁平一翻話叫永樂公主聽著正著。

  「願賭服輸,錢今天我們領定了,若有其它問題,我們公堂奉陪。」王成和葛慶上前,亦是一步不讓的道。

  眾人的眼光讓翁平不敢逼視。

  此時後面,更是有許多探頭失業人探腦的圍觀者,順風賭場眾怒難犯。

  最終只得憤憤的先讓王家人領了銀子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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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請當面考

  三千五百兩銀子,並不是王家一家人的,其中有兩千兩是葛慶的。

  但就算是一千五百兩也是一筆巨款。

  「先放著吧,這事怕還是有一些波折。」王繼善衝著王成和葛慶道。

  「嗯。」眾人都點頭,善財難捨,翁公子肯定不會幹休。

  於是,王成復回酒肆,阿黛今天要去給於老夫人送藥,同王成同行。

  而對於這筆錢,王爹心中也有一些想法,本想去找於老先生說說,只是他現在出不得家門,只得以後再說。

  舊河堤,老柳樹下,涼風陣陣。

  夏有涼風冬有雪,正是人生好時節。

  於老先生依然在教童子讀書,趙昱依然坐在邊上,一邊溫著茶湯一邊陪著童子一起讀書。

  童子讀累了,於老先生便停了聲,趙昱起身倒了茶水,於老先生一杯童子一杯,這樣的事情他以前從未經手過,如今做來卻是自然而然。

  茶湯溫度正好,於見趙昱之細心。

  「這回月考考的不錯。」從未開口跟趙昱說話的於老先生衝著趙昱點點頭。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酒色財氣實是惑人之根,如今拋卻了,反而求得本心了。」趙昱道。

  「不錯,昔有周處,今有趙昱,亦是佳事,可下酒。」於老先生撫鬚微笑道。

  「那我去叫點酒,配兩個小菜,陪老先生喝一杯可否?」趙昱有些嬉笑的問。

  「可。」於老先生眯著眼,雖然有引起不明白趙昱為何頻頻對他示好,但也怪事,以前他極討大厭這小子,如今幾次接觸下來,對這小子卻是有些喜歡,於便點點頭。

  於是阿黛來送藥時。便看到老柳樹下,於老先生正跟趙昱對酒當歌。

  老少兩人頗為相得的樣子。

  遠遠的看看,阿黛發現如今的趙昱不僅裡子是趙拓,便是那外表也越來越像趙拓了。

  細想一下。也不例外,這兩人本是堂兄弟,本身長相也都隨父親,而趙昱的父親趙世道是跟恭王長的最象的,如此一來,趙昱跟趙拓實有六七分相似,以前主要是性情相差太大,再加上年紀有差距,如今趙拓附身,趙昱的性情自然跟著變了。不知不覺的兩人就越來越像了。

  「三丫頭,麻煩你了。」看到阿黛過來,於老先生打著招呼。

  「不麻煩,老夫人的病好多了,這兩劑吃藥就可以停藥了。以後只要放寬心,身體就會越來越好的。」阿黛道。最近老夫人跟她說話時,提趙昱的時候是越來越多了,顯然因為趙昱的浪子回頭,老夫人竟是把對趙拓的一部份祖孫感情轉移到了趙昱的身上,也算是錯有錯著啊。

  而老夫人的病主要就是心病,如今心情好了。那病就痊癒的快。

  「王成藉著我的由著發財了啊,還有葛慶那傢伙,以後日日找這兩個吃飯,不付錢。」趙昱這時也衝著阿黛嬉笑的道。

  阿黛撇了撇嘴,這人現在的性情越來越多變。

  「我大哥最喜歡交朋友,只要你不要考嚷著燒酒肆。白吃飯是沒問題的。」阿黛回敬的打趣著。

  「燒不得燒不得,每回一說要燒酒肆,我就得倒霉。」趙昱笑道。

  哈哈,阿黛笑了一聲,進屋為於老夫人煎藥去了。

  出來時。柳樹下已無人,只有一個於家的家僕在收拾著杯盤,一把聽,據說是去遊船了。

  這大熱天,好興致。

  夜裡,樹梅幾開幾落。

  阿黛的入夢裡,聶紀堂端坐主位,他身後幾個古篆大字「正心立命」 ,頂上有一個牌扁,上書「自省堂」三字。

  清晨,阿黛自夢裡醒來。

  自省堂,阿黛聽老爹說過,那是書院訓誡學子,或者學子悔過的地方。

  想到這裡阿黛福如心至,想來學子上書的結論應該是要下了,不過,老爹的脈相上還有紛爭之相,學子上書之事雖然結果尚可,但怕這中間還有一些波瀾。

  正想著,屋外院了裡便響起了守門衙差的聲音。

  「王訓導,欽差已到書院,請王訓導和眾學子都回書院聽訓。」

  「我知道了,也是時候了。」王爹正在院中活動身體,這會兒便回道,然後回屋換了衣裳,便跟著那衙差走了。

  「走走,我們跟著一起去看看。」劉氏自不放心讓王繼善一人去,叫著王成和阿黛,讓阿靛在家裡陪著孟氏,三人也跟著出門。

  清晨,錢塘就因為欽差露面而熱鬧了起來,閒的沒事的都往書院那邊趕。

  等劉氏帶著阿黛到得書院門口,卻是進不得書院,而此時,書院門口聚滿了人。

  學子上書之事的處罰牽動著整個錢塘的人心。

  因此打聽消息的人就格外的多。

  不過這一切難不倒阿黛,氣機飛揚之下,書院內的事情一清二楚。

  書院裡,此時自有另一番熱鬧。

  書院自省堂上,中央端坐著欽差大人,果然正是聶父聶紀堂。

  欽差的兩邊坐著的是府台,提督,學道以及上任以來還未真正在眾人面前露過面的趙縣令,再兩側坐的的便是書院教諭,學正,訓導等。

  便是一干上書學子也坐在在自省堂的中間,面對大堂而坐。而大堂的背後則是「正心立命」四字。

  一如阿黛夢中所見。

  此時,王繼善同安修之則坐在最前面。

  「最近,關於學子上書之事的處罰結果在錢塘是傳的沸沸揚揚啊,本官是有些不明白啊,一個錯誤的傳言在錢塘竟能傳的有鼻子有眼,這頗讓人有些費解。」說到這時,那聶紀堂便轉過臉衝著新任的縣太爺趙世書道:「趙大人啊,這錢塘的民風開化還是要整一整啊,謠言止於智者啊。」

  「是,下官謹記。」趙世書眼觀鼻子鼻觀心啊。這位新任縣太爺自到任以來頗為低調。

  「好,別的不多說,我先宣旨。」聶紀堂道,隨後眾人靜聽聖旨。

  「天警人者。示之以災。神警人者,示之以禍。人警人者,示之以怨。今學子上書,乃是向朝廷示之以不平,朕當自省。然,朝廷法度不可不守,學子者,以學為業也,身處江湖之遠,不知朝中之事。僅憑一葉障目,便妄起紛爭,此為不務正業也,因此朕責其等人閉門自省,為首者王生和安生奪去今秋鄉試資格。以靜其心,爾等學子當以學業為重,及後若能入得朝堂,再為朕分憂」

  整篇聖旨,最後的結論就是上書的學子,除了王繼善和安修之不能參加今秋鄉試外,其他的並不在此例。更沒有革除功名之說。

  而前段時間閉門自省,原來就是處罰。

  「娘,爹的處罰下來了,沒有別的,只是今秋的鄉試不能參加,並未有革除功名之說。」書院門外。聽到這裡,阿黛便一臉歡喜的道。

  而此時,書院裡自也有人把消息傳了出來。

  立時,外面歡聲雷動,這些學子牽涉到幾數家人。如今聽得這消息,外面的家人豈有不歡呼的。

  「這就好,這就好。」安方氏拉著巧姐也在人群裡,雖然安修之今年不能參加鄉試。但他還年輕,有的是機會。比起革除功名的謠言來說,這倒成了意外的驚喜了。

  當然,眾人自不曉得,這處罰的背後,於老先生等人耗盡了無數心機才達成的。

  而在於老先生來說,不管是於私還是於公,他都不能讓一眾學子出事。

  書院自省堂內,眾上書學子也是喜形於色,也都長長的鬆了口氣,當初意氣飛揚,但牽涉著自身前程,亦沒有那不緊張的。

  「好,我的事情完了,各位大人還有何話要訓示?」聶紀堂作為欽差,代天巡狩,學子上書之事只不過是其中一段插曲罷了。

  「下官有話要說。」一邊的阮子安卻拱手道,他是翰林,同時也被欽點學道,督學一省文昌之事。到得書院,自沒有不說話的道理,當然,他也是醉翁這意不在酒,這回書院上書,不但國師那裡,便是他阮家也被牽在內,畢竟趙拓之事,恭王妃付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而恭王妃是阮氏女,當初許多事情也是通過阮家這邊做的。

  而因為這份上書,阮家在朝中頗為被動,這一口氣也是要出的。

  之前他故意把安修之的處罰說嚴重了,本是想讓秀丫頭勸安修之反水的,倒沒想到這小子情願被革了功名也不反水,後來當他再想從其他學子身上著手時,卻被聶紀堂得了個先,先把學子都控制了起來,他反而不好輕舉妄動了。

  不過,他手上也還是有些籌碼的,且再搏它一搏。

  「好,阮大人請說。」聶紀堂道。

  「雖說謠言止於智者,但亦有無風不起浪之說,本官到錢塘,便接到狀子,狀告同文書院有辱斯文」阮子安這話一石激起千層浪。

  書院上至教諭,下至學子都一臉怒容。

  「當然,本官是不信的,但也有一絲疑問,更夫舉茂才,直入同文門,同文書院在南直隸赫赫有名,同岳麓書院等齊名,什麼時候更夫能登堂入室了?這點本官百思不得其解,所以還請沈大人教我。」阮學道又一個轉折道。

  「回大人,這是有心人偷樑換柱,王訓導讀書三十年,之前也是童生,因家庭貧困以及身體之故才暫時充當更夫,而他更是去年的院試案首,幾篇文章雖然樸實卻有大義。還請大人明查,還我書院公道。」沈教諭上前行禮道。

  「院試案首歷年來都有不少吧,那為何別人不舉茂才,單單王訓導舉茂才?」阮子安逼問。

  「去歲城中陰鬱,有病瘟之氣,夜間有鬼魅魍魎出處,當時王訓導為更夫,以正氣歌帶領學子淨街,還錢塘一片澄淨天空,此非聖賢不能為也,所以舉茂才。」沈教諭道。

  「聖人云,子不語怪力亂神,何來鬼魅魍魎?沈大人這是自欺欺人嗎?」阮子安又道。

  而就在他話音剛落時,就聽「轟隆!!!」的一聲。

  一道雷震在他的頭頂上響起。

  嚇得院子安差點從坐位上摔下來。

  眾人具驚,心裡甚至想著是不是阮子安的話褻瀆了神明。便是阮子安心中也一片驚疑。

  書院外,阿黛也有些愣了。

  阿黛聽著阮子安對書院的逼問,曉得這阮子安醉翁之意不在酒,別看他在指責書院指責自家老爹,其最終的目標怕仍是於老先生,當時就想著,怎麼不來一個雷警告警告這姓阮的。

  沒想到心思剛起,自省堂內便響起了雷聲。

  一直以來,阿黛都是能過天象,通過人體脈相等現象預測天意,這是第一次,阿黛以自身之意引來天象。

  「阮大人,子不語怪力亂神,並不是說聖人認為怪力亂神不存在,須知還有一句古話道舉頭三尺有神明。」這時沈教諭不卑不亢的道。

  一時間引得眾人一片附合。

  頓了一下,沈教諭又道:「另外,王訓導僅靠一個月的時候,就將一個不學無術的紈褲子弟教導成為書院合格的學子。別的不說,就僅憑這一點,別說王訓導僅是做過兩個月的更夫,便是販夫走卒,也能入得書院。」

  「哈哈,沈大人護犢之心讓人感動,不過,本官這裡還有一份狀紙,有人告王訓導的家人為了斂財,致使王訓導故意洩題給趙二公子,這才使得趙二公子能夠通過,這是什麼行為?這是舞弊,難道書院也要包庇這種事情?那同文書院盛名難附了吧?」這時,阮學道又盯著沈教諭。

  「阮大人,欺人太甚!!!」沈教諭氣的說不出話來,這簡直是要讓同文書院名聲掃地啊。

  「這有什麼爭的,書院出題時我尚被軟禁家中,另外,事實勝於任何雄辯,大人若真是想解決問題,只須把趙昱叫到自省堂,眾位都是飽學之士,是否有舞弊,當場一考就知。」 王繼善這時站起身來,衝著前面的例位大人拱手道。

  身正,不怕影子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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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3-16 08:37:52
第九十八章 又是高人

  不一會兒,趙昱就被請進了自省堂。

  昔日紈袴,一身青衣白領的學子服,站在堂中,倒是儀態翩翩,

  「幾位大人要考較你的學問,用心回答。」一邊王繼善道。

  「曉得了。」趙昱躬身行禮,倒也有模有樣。

  只是袖中鵪鶉發出咕咕的叫聲,讓堂上一眾人面皮有些發綠。

  這個時候,還將鵪鶉隨身攜帶,盡顯紈袴本色呀,這哪裡是浪子回頭,怕僅僅是因為禍闖的太多收斂了點而已。

  於是堂上眾人不由的都搖頭,然後掃了一眼王繼善,這別是要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吧。

  便是連一邊的沈教諭也有些擔心,說起來對於趙昱過月考之事,他也是一腦門的官司呀,趙昱原來是個什麼樣子書院裡哪個先生不曉得啊?可跟了王訓導一個月,這學問簡直是直上青天啊,這心裡沒有一點疑惑是不可能的。

  不過,書院未有任何做假,沈大人也是清楚的。

  只個中情由,沈教諭也還是打算事後問問王繼善,要弄清楚的。

  但沒想到突然遇上這事,王訓導卻在這個時候把趙二公子推了出來,這要是順利而過則罷,要是出了問題豈不連帶著書院的名聲也毀了。

  因此,這會兒沈教諭倒是有些怪王繼善猛浪了。

  王繼善叮囑過趙昱後,便退回位置,然後眼觀鼻子鼻觀心。

  趙昱什麼樣的王繼善十分的清楚。

  其實阮子安這回的為難不算什麼,書院自有書院的法度,講究的是身正不怕影子歪,講究的是不畏人言,更何況順風賭局一事,根本就不干書院何事,而書院真要追求起來,告順風賭場侮辱斯文,那也是夠順風賭場喝一壺的,所以,書院又豈會為一個賭場的賭局之事來證明什麼。

  不屑理會才是正解。

  這些理大家都知道,王繼善在書院這麼久又豈能不清楚,可他卻是主動讓幾位大人當場考較趙昱,這根本就是他挖的一個坑。

  一來,趙昱的學問他心裡清楚,那絕對是過得硬的了,所以,也該這小子亮亮相了。

  二來,阮學道咄咄逼人,目標直指同文書院,更指向於老先生。來而不往非禮也,他也也要讓阮學道吃點苦頭。

  趙昱浪子回頭,更用心苦讀,一舉奪得月考的榜首,這對於公主來說那是大喜事,而且憑著趙昱這一翻明顯的悔過,朝堂對於公主教導之責的呼聲也能平息了。

  說不得,以此為契機,公主府的危機就過去了。

  這對於公主來說是何等重要的事情,卻偏偏被阮學道說成舞弊,憑著公主的氣性,就算是現在不發作,那以後,秋後算賬的時日在那裡呢。

  老實人也有蔫壞的時候。

  總之,王繼善在眾人不知不覺中就給阮家挖了一個坑。

  「好,那你說說要如何進德修業?」這時,聶紀堂先問,因著趙二公子昔日的名聲,這個問題是比較簡單的。

  因為論語中聖人已經總結了,只要趙昱用心讀過論語,那麼這個問題就跟填空一樣。

  「子曰:志於道,據於德,依於仁,游於藝。」趙昱躬身回答。

  以道為志向,以德為根據,以仁為依靠,而遊憩於禮,樂,射,御,書,數六藝之中。

  答的中規中矩。

  聶紀堂點點頭。

  「利害。」這時,府台大人的題只有兩個字,讓人有些摸不著頭腦。

  但只要用心讀書的,這個問題也不難,之前聶大人問的是《論語》,如此,府台大人問的就是《孟子》了。

  他問的是「利」之害。

  「孟子見梁惠王。王曰:叟不遠千里而來,亦將有以利吾國乎?孟子對曰:王何必言利……上下交征利,而國危矣。萬乘之國,弒其君者,必千乘之家;千乘之國,弒其君者,必百乘之家……苟為後義而先利,不奪不饜。未有仁而遺其親者也,未有義而後其君者也。王亦曰仁義而已矣,何必曰利?」

  趙昱背負雙手,微閉雙目在堂前遊走,《孟子•梁惠王章句上》的開篇便如叮咚泉水般的潺潺而出,聲音清朗,如清風,如明月,可明目可洗耳。

  「好,書讀的還算是紮實,幾位怎麼看?」聶紀堂道。

  眾人皆點頭,又問了一些其它的問題,趙昱張嘴就來,沒有絲毫停頓之處,由此可見書目俱已讀的滾瓜爛熟。

  「看來你最近著實用功讀書了,這樣你以《觀書》為題,做一首詩,說說你的讀書心得吧。」這時,一邊的阮學道又道。

  阮學道這一題看似沒有什麼,不就是做一首詩嗎?但他先命題,又點出讀書心得,那麼必要同趙昱此時的心境吻合,還要當堂就做,何況《觀書》不比吟風弄月,這算是一個冷門題,便是一般的才子要想當堂做好這首詩都不容易。

  如此,堂上幾個便有些皺眉,覺得阮學道有些過了。

  畢竟浪子回頭,能做到記住書中的已經是不錯了。

  趙昱這時在自省堂中依然是閒庭信步。

  「書卷多情似故人,晨昏憂樂每相親。眼前直下三千字,胸次全無一點塵。活水源流隨處滿,東風花柳逐時新。金鞍玉勒尋芳客,未信我廬別有春。」

  沒一會兒,詩便悠然讀出,讀完趙昱還不忘拍拍自己的腹部。

  「好詩!!」他這詩一唸完,堂中上書的學子便拍起案來,雖然平日裡大家也都瞧不起趙昱這紈袴子,但這回這詩做得讓人服氣。

  堂上一眾大人也頻頻點頭。

  隨後又有人樂了。

  趙昱最後拍拍腹部等於是把他自己比成詩中的草廬。卻把阮學道比成了尋芳客。那含義是說阮大人這尋芳客沒有眼光,居然不信他有真才實學。

  這除了作詩之外,便又消遣了阮學道一把。氣的阮學道一臉發紫,連帶著坐在下首的阮子安阮先生也覺臉上無光。

  但細一想下正合情理,人家趙昱是什麼人啊,怎麼也是公主府出身,豈容得人隨意誣陷,藉機消遣你一把本在情理之中,倒難得的是,趙昱居然能把這種消遣在詩中表現出來,這更加的不容易了。

  到得這時,眾人對於趙昱這個月考榜首的成績那再沒有任何的懷疑。

  而由此,眾人則更佩服起王繼善,難怪被舉為茂才,別的不說,就憑這教書育人的本事,若不舉茂才那才是教諭失察。

  如此,「更夫舉茂才,直入同文門」的謠言便也不攻自破了。

  「不可能,一個人的才學不可能在一個月之間漲的這麼快!!這詩定是剽竊得來。」阮學道這時有些不不來台,便有些氣急敗壞的道。

  「哈,阮大人怎麼知道的,正是前日在林間戲鵪鶉時,聽山中樵夫朗誦。」這邊趙昱一本正經的道。

  「果不其然。」阮學道聽得趙昱這麼說,一臉興奮。

  而堂上學子愣了一下後,卻是哄堂大笑,便是一邊阮子安也抽著臉皮,悄悄的扯了扯阮學道的衣袖。在他耳邊低語了句。

  這山中樵夫是有曲故的。

  當初王家三姑娘一首《詠梅》也是聽山中樵夫朗誦的,如今再來一首,而高人卻依然是「只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

  「哼!!!」到得此時,阮學道有些沒面皮待了,沉著臉起身拂袖而去。

  書院外面,阿黛也瞪大了眼,這廝英雄學無賴了,居然借用她的藉口。不過,她喜歡,感受到阮學道吃癟,阿黛像是六月天喝了酸梅湯一樣爽快。

  「怎麼樣,怎麼樣?趙二公子過了沒?」劉氏看著阿黛的神奇,知道是好事,但還是有些急的問。

  「過了,還著實出了口氣。」阿黛道。

  劉氏等人這才松了口氣。

  而於此同時,趙二公子堂前答辯,消遣阮學道的事也從書院裡面傳了出來,自引得一陣熱鬧。

  …………………………

  這章在這裡結束正好,就不多寫了。另外,關於《觀書》的詩是于謙所作,某糖胸無點墨,做不出來,只好借用了,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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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3-16 08:38:11
第九十九章 祥瑞就是用來吃的

  「公主駕到。」

  就在眾人正熱熱鬧鬧時,公主的大轎也到了書院門口。

  今兒個這事本來不干趙昱的事情,但因著阮學道要拿王訓導做文章,正好又碰上賭局之事,最後就把一個屎盆子扣在了趙昱的頭上,之前,公主不出面是心裡沒底。

  當趙昱奪得月考第一名時,便是公主那心底也有七八分的認為是書院不敢得罪她,給放的水,哪曉得一場堂試,昱兒是著著實實的出息了。

  如此,公主自是揚眉吐氣了,那這口氣豈有不找回來的道理。

  何況,之前因為趙昱的原因,公主著著實實的受盡了氣,為了避嫌,為了消災,公主可謂下足了血本,十幾間酒樓相繼變賣,甚至還送出去了一個田莊,而家中財寶更是整車的拉了出去才得了如今這麼一個還不算明皙的局面。

  公主的心裡也是不甘的。但朝中一些人非要給黑龍魚扣上一個祥瑞的名頭,實在是其心可誅,公主投鼠忌器之下,也只得認了。

  這回,藉著趙昱這事,公主自要在欽差面前鳴鳴不平,為自己叫叫屈。

  「公主來幹什麼?」看著公主進得書院,周圍的人也竊竊私語。

  「二公子平日裡不靠譜,但今兒個可是真正長臉了,公主雖然將二公子趕出了府,但對二公子一片維護之心可不小,今天裡面的大人們認為二公子過月考是舞弊的,如今事實證明是子虛烏有之事,那公主豈有不站出來為二公子鳴不平的道理。」民間丞相何其多,沒一會兒就把公主的行為給分析透。

  眾人一聽果然在理,都直點著頭。

  阿黛也眯著間,世間之地,一個皇宮,一個青樓據說是最段練人的,公主自小在皇宮中長大,這抓時機可著實抓的好,這時候不叫屈那就太可惜了。

  只可惜阮學道見機快,一見撈不到好,便故作憤憤然的離開了,要不然,那可就有好戲了。

  此時,書院內。

  公主大氣雍容,那氣質,跟那日打上王家家門時不可同日而語,每一個人都有幾張面孔。

  「聶大人,我家昱兒不懂事,本公主呢,朝中也有人說了,那是慈母多敗兒。所以,昱兒的教導可就要靠各人大人,可教導歸教導,這贓水可潑不得,這贓水一往人身上潑,那是不黑也得黑啊,我家昱兒就是明證哪。」

  公主這話,阿黛在外面聽得那時一陣樂呵,公主這是在順桿子爬了,藉著今日這件事,甚至反證以前,趙昱名聲不好,也不完全是趙昱不爭氣,也有被人潑贓水潑多了之故。

  「公主放心,清者自清,濁者自濁。」聶大人也拱手應道,隨後臉色一板又沖著公主道:「本欽差這次出巡,皇上知我要路過錢塘,便也讓本欽差代問一句,公主可知黑龍魚是祥瑞?為何要食黑龍魚?」

  而這邊公主聽得聶大人替皇帝問話,也連忙站了起來,再聽得聶大人的問話,公主的臉就有些白了,不過白歸白,自小在宮里長大,對於皇兄的秉性是知道的,若皇兄真的要在這事上問罪的話,那根本就不會讓人這麼問,直接就辦了,而之所以讓人問,其實是一種敲打。

  使不得只得再請一次罪。

  想著,公主正要跪下請罪。

  「民以食為天,上古時,就定五穀為國之祥瑞,百姓靠五穀得活,如今本朝有黑龍魚為祥瑞,為何反而食不得?」這時,一邊的趙昱突然問道,昂昂學子,一身清朗,自有一股子坦蕩。

  而他這一問可把堂上的眾位大人給問住了。

  是啊,五穀為國之祥瑞,這是歷朝歷代的公認,卻為百姓日日而食,那為何黑龍魚食不得?

  「好,二公子果然通透了。」這時聶大人卻是撫鬚長笑。隨後又一臉嚴肅:「傳聖上口諭:黑龍魚不過是上天賜給下民的一種食物,不可牽強附會說什麼祥瑞……今後但凡誰再借用祥瑞來攻奸,必嚴懲。」

  最後一句,實是嚴厲致極。

  阿黛在外面聽到這個,就明白了,那些以黑龍魚為由告公主褻瀆「祥瑞」的人怕是要搬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這些人,看似這個藉口用的很好,但實則蠢極了,「祥瑞」在古代乃國之器,豈能隨意被人用來做攻擊別人的藉口。

  更何況,一件東西是不是祥瑞,那豈能由著別人說算就算的,那得皇帝認可了才算哪。

  而現在的情形,皇帝還沒認可,你們就用這祥瑞來攻擊公主。

  皇帝也有物傷其類之心,今日大家可以借祥瑞攻擊公主,焉知明白是否會借祥瑞來攻擊他這皇上。

  畢竟如今,朝野許多人對皇帝是有許多意見的,尤其趙拓事件後,罵昏君的不在少數,皇帝自然首先要杜絕這種情形。

  所以,別看這回,皇帝借聶大人之口敲打公主,實則卻也是敲打朝中一些官員,祥瑞的藉口不是能隨便用的。

  再想著趙昱這個理論,祥瑞就是用來吃的,到時皇帝把這個理論一放出來,怕是朝中一些人要傻眼了,畢竟有五穀的定論,你否認都否認不了。

  總之,這口諭一出,公主府這段時間的紛亂也終算是拔雲見日了。

  不過這一回,公主府的損失著實不小,如今公主府也就只剩幾間鋪面,還有幾個維持著體面的田莊,府裡一應開消均消減大半,最多也就跟一個平常的富戶一樣。

  好在大家都平安,也算是花錢消災。

  有了這一岔,再加上公主也叫過屈了,最後圓滿收尾。

  於是,隨著欽差的露面,不管是學子上書事件,還是同文書院的謠言,又或者是公主府的動盪,一切一切都復歸了平靜。

  炎熱的長夏終迎來一股清涼,錢塘的人言雖然熱鬧,但之前的那種讓人不舒服的銳氣和浮燥已經消失了。

  夏日炎炎,閒坐喝茶聊天,也是一種閒情逸致。

  傍晚,王繼善回到家裡,他剛從於老先生家出來,為的自然是王成贏的那筆錢的問題。

  順風賭場雖然不想幹休,但一個賭場私自以書院學子,以書院月考開盤口,這豈不是有辱斯文,聽說上午書院的局一散了後,沈教諭就拜訪了翁老爺子。

  事後就聽說翁大公子被禁足的事了。

  所以,這事情翁家不干休也得干休了。

  但這樣一筆銀子是頗受爭議的,不妥當處置說不得也是禍。所以,中午一吃過飯,王繼善就找上了於老先生,說的就是這筆錢的問題。

  王家的小院子裡,青石井台,點點斑頗,井壁的青苔在陽光下閃閃發亮,一邊梅樹的樹蔭下一片陰涼,隔壁寧母養的一隻貓阿黃就臥趴在樹蔭下的洗衣台上,半眯著眼,很優雅的甩著尾巴,那神情實在是比人還愜意。

  劉氏坐在樹蔭下正縫著小兒的尿片,王靛則扶著孟氏在院子的陰涼處走來走去,快要生了,多走走有利於生產。。

  阿黛則坐在樓梯檔上,翻著那本太素秘法。

  雖說這是一本醫相書,但重點也還在個醫上,尤其是裡面的要健歌,讀來朗郎上口,細品更是別有天地,比如裡面提到張仲景傷寒論,裡面論太陽經引起的發熱惡寒,裡面更是要分有汗無汗。

  有汗惡寒宜桂枝,無汗惡寒用麻黃等等。

  所謂書讀百遍,其意自現,整部要健歌,真細究起來裡面的醫道想當的深遠。

  而王成則在廚房一角劈柴。

  此時,幾人看王爹回來,劉氏起身拿了汗巾給王爹擦汗,邊擦邊問:「怎麼問?」

  「於老先生當然支持,他還說最好掛靠在同文書院名下,我打算明天再找沈大人說說。」王爹說著,又沖著王成道:「阿成,這錢是你贏來的,爹做這樣的主,還得你看看同不同意?」

  「爹,這錢雖是我贏來的,但其實是阿黛的主意,這事阿黛說了算。」王成倒是不居功,這廝其實有些不拿錢當回事。終歸來說還是發家太具傳奇性,太容易了。

  「我哪裡懂這些,這事自然是爹拿主意。」阿黛笑眯眯的道。

  「那行,爹就拿主意了,等私塾辦好,爹就辭了這個訓導,去管理私塾。」

  這回學子上書的處罰下來,他和安修之今年沒有參加鄉試的資格,而當初他進書院做訓導,最主要是方便他在書院讀書,而今又傳來那些謠言,雖然謠言已經平息,但王爹這樣的性子,再加上身上還背著處罰自不好再留在書院做訓導。

  而下一屆還要再等三年,王繼善也是曉得自己的本事的,他是書讀的紮實,但要論天份,別說安修之之流,就算是如今衙門裡的天文生高百壽一流,他也不見得強上多少。

  那高百壽跟王繼善本是同窗,還有安修之的老爹安大海,當年這兩個可是早早中了秀才,可最終就被卡在了鄉試這一關,最後無望之下,兩人便轉成了衙門的吏員。

  所以王繼善也不會有太好高騖遠的想法,衙門吏員那種七彎八拐的東西他不一定做的好,但一來他有教安修之的經驗,二來,一年多的同文書院訓導也著實給他積累下來了經驗,再加上正好又有這一筆銀子。

  辦個私塾,既能教書育人,又可謀生。

  而如今,憑著他教導趙昱之功,不愁沒有學生。

  齊家治國平天下,經過二十多年來的落魄,王繼善曉得對於他來說,還是養家,齊家最重要。

  「王叔,你回家啦,我找你一圈呢。」王家這邊正說著,李捕頭進門就道。顯然是在隔壁聽到說話聲了。

  「什麼事?」王爹連忙問。

  「縣太爺在高昇酒樓擺了酒局,請王爹去吃酒。」李捕頭道。

  「怎麼好好的請我吃酒?」王繼善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過縣太爺有請,卻是不能拂他的意的,使不得得走這一遭。

  王爹說著,回屋裡換了一身乾爽的衣服,然後跟著李捕頭出了門,直朝著高昇酒樓去。

  「這好好的,不知縣太爺請你爹吃什麼酒。」王家這段時間總處於風波之中,這好不容易風平浪靜了,一點水花都能讓劉氏擔心。

  「娘,別擔心,爹這回是說不定要升職了。」阿黛靠在小竹椅背上,身後的梅樹上,一片綠意之中,兩隻花喜鵲正嘰嘰喳喳的叫著,好不喜慶。

  老爹的脈相呈陞遷之喜。

  「你這丫頭,你爹書院的差事都要辭了,還升什麼職?」劉氏有些將信將疑。

  「當然要升職,大嫂快生了,等生了來,爹就是爺爺了,豈不是升了。」王靛在一邊打趣的道。

  眾人哈哈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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