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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糖拌飯]阿黛[全文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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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3-15 22:47:09
第六十章 怒斥

  「信……我夫君信哪裡?」

  錢易背著莊氏跟著王成匆匆進了鋪子。

  一進鋪子,莊氏也不知哪來力氣,便掙扎從錢易背上下來,衝著王家等人急切問。

  「這裡。」王繼善也沒多話,而是直接把手中信遞給了錢易。

  錢易看了看先他們進門宋坊頭和李捕頭。

  坊頭老宋和李公甫突然被請到這裡來,初時也是一頭霧水,不過進了鋪子看到罈子,自也大約明白了些什麼。

  這會兒老宋和李公甫均衝著錢易點點頭。

  錢易便打開信讀了起來。

  「人生苦為行商,拋妻棄子離家鄉。餐風宿水多勞役,披星戴月時奔忙。水路風波殊未穩,陸程雞犬驚安寢。平生豪氣頓消磨,歌不發聲酒不飲。少資利薄多資累,匹夫懷璧將為罪……」

  錢大信開頭就是一首描寫行商古風詩,寫了行商之苦。

  而接下來,就是錢大擔心他常年行商外,若是有個意外,留下孤兒寡母,實不放心。因此,就把歷年所集之財換成黃金全都藏罈子裡,算是預防之用。

  其一,慈母多財兒,怕家裡錢財後養出個財家子,家財敗,母子生活何以為計?於是,藏金於地下,到時可緩母子生計。

  其二,又怕錢財惹人眼,反給孤兒寡母招禍,如此,地下之金正可解燃眉之急。

  而信末尾處錢大還註明,這筆錢財若意外落入外人之手,還請得財之人歸還錢家一半錢財,另一半做為酬勞歸得財人所得。

  如此種種,將錢大行商外,憂心家人心思表現淋漓致。

  聽錢易讀完這封信,莊母已是淚流滿面。

  便是王家一行人,以及被請來坊頭老宋。李捕頭都不由一陣唏噓。

  「如今不是傷心時候,接下來,是不是把罈子砸開?看個分明。」這時,倒是老宋先回過神來。

  他年輕時做過衙門文書。如今老了是這一片永康坊坊頭,算是一個積年老吏了,他知道,但凡這種牽扯到錢財事情,一個處理不當,反而會惹不無數麻煩。

  而他自也明白,王家人請他來,是做見證,那麼自然就要把罈子砸開,弄個清楚分明。

  「砸!」這時。一邊莊氏斬釘截鐵道。

  「李捕頭,你勁大,你來吧。」老宋將那還被泥封著罈子遞給李公甫。

  李公甫二話不說,拿起先前王繼善砸泥封磚頭朝著裡層泥封重重砸下去,立時。一片黃澄澄之光入得人眼,耀人眼發迷。

  全是金子。

  然後幾人將罈子裡金錠一一拿了出來。

  一起二十錠,每錠十兩,就是二百兩金子,相當於兩千多兩白銀。

  這時,整個屋子一片寂靜,二十錠金子擺一起。也是頗有些奪人心魄。何況坐都是平常人家,何曾見過這麼多金子。

  「按錢大爺留下來信,這批金子一半歸莊錢和錢易公子,一半應由王家人所得。」這時,老宋重重咳了一聲道。

  眾人這才回過神來。

  此時,莊氏由錢易扶著衝著王家人深深一鞠躬:「今日能再見亡夫遺信。薄命之人已是感激萬分,至於金子,此屋早就賣出,金子既然這屋裡發現,那全部都應歸屋主所有。」

  莊氏一字一頓道。口氣顯得十分堅決,而她心中是從未有過激盪。

  活了這一把年紀,世間冷暖嘗了不少。說起來,今天這金子事情,若是王家吞下,那真是神不知鬼不覺,不會惹下一絲毫閒言。

  可王家人坦蕩,那她自也該投桃報李。

  何況,這批金子,解了她心中一個結。

  當年,對於這批金子。她心中是有數,生前,有關這一批金子事情夫君跟她說過,只是後來錢大處理好後就又匆匆出門經商了,並未來得及跟莊氏說明金子藏於何處,畢竟,雖然錢大有著憂患意識,但也沒有想到,這一回就真會客死異鄉。

  而後來,錢大出事,錢二跟別人合夥坑了她了,為其實也是這一筆金子,她便一直以為這筆金子已經為錢二所得。

  沒想到,如今這筆金子居然以這種方式出現,她心中鬱鬱之氣突然就鬆泛了不少。

  錢二機關算,這筆金子連同鋪子錢二手中也有差不多六年,可錢二一無所知,後還把鋪子連同金子輕易低價賣了出去。

  便這一點,已讓莊氏覺得,死可瞑目了。所以,如今錢財倒不是她所求了。

  「莊夫人言重,今日之事未嘗不是錢大爺冥冥之中安排,不如就依著錢大爺遺言來。」這時,王繼善倒是坦蕩道。

  本來,錢大若是沒有信末尾留下那樣備註,那麼,今日這筆錢財王繼善定會讓王成全數歸還,倒不是王繼善有什麼高尚情操,只不過是本分,得該得,不屬於自己決不會貪。

  便一如當初,王成撿得金釵,便也留下來等失主一樣。

  只是錢大既然信末尾留下那樣話,那麼,如果王家不要話,倒反而有些惺惺作態了。

  王繼善讀書三十年,落魄困頓,學子淨街,一朝頓悟,性情之間有著鯁直,也有著灑脫,萬事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當然,錢大留下這樣備註也是一種對人性體悟,有著這樣一條備註,那得財之人說不得會看一半金子上歸還另一半,這樣不管如何,錢家人還能得一半。

  若是沒有這樣備註,那有些人會為了留下金子,乾脆就悶聲大發財了,那樣,莊氏母子便是一文也得不到了。

  「可不就是,死者為大,就該依著錢大爺遺言。」一邊宋坊頭道。

  於是,終。宋坊頭和李捕頭見證之下,這批金子就由莊氏跟王家平分了。

  …………

  怎麼回事?發生什麼事了?

  而此時,鋪子外面圍觀人那心卻跟貓抓似,之前。突然,王家讓人請來了坊主,李捕頭,還有錢大娘子和錢易,如此種種,都意味著王家人定又這鋪子裡面發生了什麼事了?

  只是自坊主,李捕頭,和錢大娘子母子被請進屋子後,鋪子就房門緊閉,外人卻是不曉得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這一下,先前並不怎麼好奇人都好奇了起來,紛紛打聽著。

  「誰知道呢,等裡面人出來再打聽。」一邊人回道。

  而這時,對麵茶莊二樓錢二也眉頭皺了起來。他考慮著什麼情況下,王家人會請莊氏和錢易來,難道是錢大留下了什麼被發現了?

  正想著,鋪子門開了。

  當先,錢易背著莊氏出門,莊氏身體實是撐不住了。

  那十錠金子用舊衣服包著,揣錢易懷裡。邊上有李捕頭護衛著,自不會有礙。

  此時,莊氏趴錢易背上,抬頭望,今天之事,讓她也有著冥冥之中。一切都是由夫君安排感覺,夫君這是怕她死不瞑目才安排一切吧。

  莊氏覺得呼吸有些越來越困難了。

  只是抬頭之間,莊氏有些迷濛眼神正好掃到此刻正坐二樓錢二身上。

  「放我……下來……」莊氏雖然虛弱,卻是堅定道。

  「娘,你別急。如今有錢了,我先帶你去看病。」錢易勸道,娘親身體讓他很擔心。

  「我要下來。」莊氏堅定道。

  錢易終是不敢有違,於是輕輕放了莊氏下來。

  「把金子給我。」莊氏又道。

  「娘,這外面人來人往,不安全,我回家再給你。」錢易為難道。

  「給我!!」莊氏聲音有些嘶吼。

  錢易沒法子,拿出裝金子包裹,遞給莊氏,

  莊氏接過金子,嘴角有些莫名笑意,隨後她猛打開包裹,一片金光便人前顯現:「他二叔,當年,你不就是因著這金子故意陷我兒於官司之中嗎?後連這鋪子也被你謀了去,可又如何呢?你可曾想過這金子就埋這鋪子裡?可笑這鋪子你手上六年啊,你卻一無所知,你機關算,後終落得一個笑柄,老天有眼哪!!!」

  莊氏竭力氣嘶吼!!!兩隻眼珠都要爆出來似的。

  「娘!!」一邊錢易急大叫,又急著沖一邊阿黛道:「阿黛姑娘,我娘怕是不行了,你看看她。」

  阿黛卻是衝著錢易搖了搖頭,莊氏病是否能沉痾去,機緣就當下。

  莊氏病因心病起,因怒氣鬱結,而這一下,正是她疏發怒氣時候。

  就這時,莊氏噴出一口烏黑血塊,隨後整個人就軟了下去,被錢易一把抱住。

  阿黛上前把脈,原先東方歲君星相那股灰色霧氣已經消散了,此時脈部緩而勻和,另外,莊氏也不是暈倒,而是睡著了,等她一覺睡醒,就沉痾去。

  「沒事,睡著了,你先背嬸子回去休息,明日再去藥堂,到時開幾幅調養身子藥就沒問題了。」阿黛衝著錢易笑道。

  「你是說我娘病好了?」錢易瞪大眼睛。

  「嗯。」阿黛點點頭:「心病去,自然不藥而癒。」

  「背你娘回家吧。」一邊王繼善道,這種情形他曾是親自所歷,自是明白其中緣法。

  聽得阿黛這麼說,錢易點點頭,背著莊氏,又收好金子,再由李捕頭護著回家了。

  而此時屋外人群,卻是一片嘩然,紛紛打聽著倒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今日來幫著王成修鋪子人不少,這種事情本就瞞不住,再加上莊氏這一下,沒一會兒,王成修鋪子,結果挖出錢大埋金子事情就傳紛紛揚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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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埋金

  幾家歡樂幾家愁。

  孟有良就頭疼,這一天也沒心思去糧行了,而是窩在家裡,唉聲嘆氣。

  至於為著什麼,大傢伙兒心中有數。畢竟兩百兩的黃金跟他擦肩而過,是誰心中都不能平穩,更何況孟有良是有名的鐵公雞。

  不過,他一想到錢二,那心裡又好過了一點,畢竟人就是這樣,有比自己更倒霉的人,那自己的倒霉似乎又算不得什麼了。

  而至於錢二,具體情形外人不得而知,不過,聽錢家的下人說,當天,錢家砸碎了幾隻鎮德鎮的茶壺茶杯,還有一把黃花梨細腳椅子也折了一條腿。

  再加上莊氏怒斥錢二,總之這回,錢二的臉丟大了。

  「錢大娘子今天那一頓怒斥痛快倒是痛快了,可就怕是把錢二得罪狠了,那錢二是個狼心狗肺的,又是訟師,他要是針對莊氏和錢易下手,這母子倆可不見得能頂得住啊。」

  傍晚,王家人請了宋坊頭,李捕頭還有來幫忙修屋的人吃完了酒席,幾人一路回家。

  路上,說起鋪子的事情,自不免要說到錢二,由此便又說到了今日莊氏怒斥錢二的事情。

  那可也算得是痛快淋漓,顯然這些事情,莊氏已經憋了很久了,只是痛快歸痛快,怕是會招來禍患哪,劉氏感嘆的道。

  聽著劉氏的話,邊上的王繼善卻是微笑的搖頭,想那莊氏,拖著病體硬是把錢易帶大,去年,錢易還跟他一起中了秀才。

  此等人物,豈是那沒有心思的。

  「今天此舉是莊氏聰明,別看莊氏是憤然之舉,但這舉動未必沒有深思啊。」王繼善道。

  「怎麼講?」劉氏問道。

  而跟在家人身後的阿黛聽自家老爹的話,不由的沉思起來,一開始她也以為莊氏是憤然的衝動之舉,可經老爹這麼一說,她反而另有想法了,

  從莊氏的為人來看,應當不是那麼衝動之人,何況已經病到這種程度,按理,當時不應該有那樣的舉動的,更何況,財不露白這種大家都明白的道理

  不過,細想之下,阿黛卻是明了了。

  莊氏此舉看似蠻撞,實際上卻是自保的行為,挖出金子的事情終是瞞不了人的。

  錢二知道也不過是早晚兩天的事情。

  而這批金子正是當年錢二挖空心思想得到的,如今在手上六年,居然一無所思,最後反而又落到了王家和莊氏手裡,想來錢二是決不肯甘心,到時自免不了有許多陰司的動作,而首當其衝的定然是錢易母子,畢竟他們最好對付。

  而王家這邊,王繼善如今已有訓導之職,又深得縣太爺李致正和於老先生看中,錢二就算打什麼心思也不是那麼好下手的。

  而錢易母子就容易的多,那莊氏顯然正是想到這一點,所以,莊氏直接就點出當年之事的黑幕,指出錢二當年所作所為,把矛盾完全挑開,如此,大家都知道錢二一直就在打這些金子的主意,那以後,針對錢易母子,錢二要再想什麼花招,都得掂量掂量了。

  畢竟,錢二這些年打官司也沒少得罪人,再加上他是秀才,還想要考舉人功名呢,如今因著莊氏的怒斥,多少人盯著他,他自也不能授人以柄。

  可以說,莊氏此舉是用心良苦的。

  果然,王繼善的解釋跟阿黛所想的一樣。

  「那這麼說,咱們以後也要防著那錢訟師。」劉氏瞪著眼道。

  「倒也不用刻意防,畢竟咱們跟他八桿子打不著,就算鋪子有什麼爭議,咱們也是從孟有良那裡買的,於錢訟師不相干。不過,以後若是有什麼空子讓他可鑽,那就要注意他一點了。」王繼善道。

  所謂小人如鬼,正是指錢二這種人。

  點化裡面,大哥就是差了錢二的道,不過,如今許多的情形跟當初點化中所見的情形都不一樣了。

  未來會怎麼樣?阿黛也無法盡知。不過,依著大哥的脈相,或有爭訟之慮,但無破家之險,因此倒不需太過擔憂。

  …………

  回到家裡,王成把那十錠金子拿了出來。

  雖說這金子之前已經看了許多遍了,但這時再看,仍不免有些失神。

  這窮的時候恨不得天上掉下財寶來,可這真等到天上掉下財寶了,又有些無所適從。

  一切感覺跟做夢一樣。

  「懶丫頭,你捏捏我,看看疼不疼?」王靛直到這時還瞪大著眼睛。

  阿黛伸著兩根手指,用勁的在她的胳膊上一擰,王靛一陣抽氣,連忙躲開:「懶丫頭,你還真捏下。」

  阿黛斜了她一眼:「你讓我捏的。」以前吃了這位姐兒多少的虧,這回能補一點是一點。

  王靛只得吃了這個啞巴虧,沒好氣的瞪了阿黛一眼。

  一邊王成和孟氏也是興奮的一陣眩目。

  王繼善將一切看在眼裡,發財是好事,但處理的不好,可能就是禍根。

  「阿成,這些金子你打算怎麼處理?」王繼善這時一臉慎重的衝著王成道。

  錢財迷人眼哪,別說這些孩子們,便是他王繼善,瞧著那些金子也一時恍惚,好一會兒才冷靜下心來,這多得益於他苦讀三十年磨練出來的心智。

  「再買田地?再買鋪子?」王成抓了抓頭,也有些弄不太清楚,當然,按他心中所想,這些錢財正好拿來多交朋友,或拜高人為師,學那神鬼莫測之道。

  「這會不會太過招人眼啊?」倒是一邊孟氏有些心裡不安的道。

  「嗯,阿霞這點顧慮的對。」一邊劉氏也點頭。

  「阿成,今日錢大爺的信你也看了,對於這事情,你有什麼感想?」王繼善卻又突然轉了話題。

  阿黛跟在後面眨巴了一下眼,老爹這是話中有話啊。

  「沒什麼感想啊。」王成粗線條,只覺得一切都是巧合,能有什麼感想。

  「你好好想想。」王繼善沒多話,有些事情還是要這小子自己想通的。

  夜裡,王成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你說,爹是什麼意思?」王成問睡在邊上的孟氏。

  「我哪曉得?」孟氏困的很,嘟喃了一聲。

  王成還在想著:「那錢大爺除了把金子埋在地下,也沒做什麼事了,這能有什麼感想?」王成直迷糊,他本就不是個善於動腦筋的。

  而這時孟氏聽到他的話,卻不由的坐了起來:「 哦,對了,爹會不會是讓你學錢大爺那樣將金子埋了。」

   「說不準還真是這意思,我明白了,爹定是怕我因為這些金子,又開始胡混起來,不用心做事。」聽得孟氏這話,王成猛的從床上坐了起來。又推了推孟氏:「你去弄只罈子,我去院子裡挖點黃泥,對了,你再弄點糯米漿,到時封的更緊一點。」

  「你還真打算埋啊?」孟氏吸了氣道,有些不太樂意。

  「埋,說不準,咱哪一輩的子孫也受了難了,就靠這些金子度過難關。」王成拍著巴掌道,又拍了拍孟氏:「放心,我經營酒肆,一樣能給你賺回這些金子來,再說了這金子就算是埋了,那也還是咱家的,又丟不掉,只是不准用罷了,你心疼個啥。」

  孟氏想想也是,於是,接下來,就是孟氏和王成兩個出門的腳步聲。

  阿黛睡在床上,氣機充盈之間,孟氏貓在廚房裡找罈子,王成在院中的梅樁下挖黃泥的情形便一一入目。而正屋,王繼善披衣起床,悄悄的看了王成在院子裡忙活,回到屋裡睡下,一切歸於寂靜,只有夜風輕掃。

  如此,也挺好。

  …………

  「話說,這世間有沒有鬼?我告訴你們,有!!!」

  西湖邊的茶鐺上,一身長衫的瞎眼說書人,拍著快板說著書,幾個老叟,一群總角小兒,還有不少遊人圍在瞎眼說書人周圍。

  「啪。」的一聲,瞎眼說書人快板拍完,便又繼續道:「別的不說,單看舊西湖堤邊鬼鋪便知,這些年,鬼鋪子之所以鬧鬼,並非別的,乃是趙大爺陰魂不散,在宅子裡守著黃金,而他守著鋪子,其實是想尋一個可託付黃金之人,只是人心難測,誰能託付,誰不能託付,趙大便是作為鬼,也不一定能分清的,於是才有之前種種鬧鬼之事,這是一種試探,而書上說,為人不做虧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門,只有心正之人,自不怕鬼鬧事,也只有正心之人,才不會貪了黃金。而這鬼鋪子經過錢二和孟無良之手,均無所獲,此二人心正不正,咱們且不提。只說,這鋪子到得王成手上,便接二連三出事,按理,一般人是不敢再碰這鬼鋪了吧?可王成,義士也,不懼鬼怪,錢大終於等到了可以託付的人,於是顯出黃金,而王成果然不負所托,歸還黃金……這就是錢大鬼魂顯靈,王成恩義還金的故事。」

  「好……」瞎眼說書人說完,眾人便鼓起掌來。

  此時,不遠處的湖心亭,燕赤霞同一位華服公子對坐飲酒,一邊饒有興趣的聽著岸邊瞎眼說書人說的故事。

  「有趣有趣,此等人物,近年來已少有聽聞了。」燕赤霞一口乾盡杯中之酒。

  對面那華服公子掐指一算:「王家酒肆不久就要開業了,不如到時,我們便去捧捧場。」

  「余德兄有此興趣,燕某奉陪。」燕赤霞大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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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驚雷

  阿黛的夢裡。

  京郊百里外,燕城。

  夕陽,殘血,斷壁,更多的是倒在地上的屍骸。

  城門口,趙拓騎於馬上,身形挺拔如山罐岳,身著黑甲,面容冷峻,手中長劍,斜指向天,上面的血跡順著劍身一滴滴的滴落在地面上的泥土。

  而他對面,是胡人的戰陣,當先之人,正是胡人九部赫赫有名的達汗王,正是他一手將胡人九部統一起來,到如今,成了大齊邊境最大的禍患。

  不過,此時,他亦是很不好過,今番,他興師伐齊,本以為齊國定會早早和談,可不成想,最後一步一步的他居然落入了這位趙將軍所佈之局。

  漢人有一個典故,叫既生瑜,何生亮。

  此時,看著對面的趙拓,達汗王心裡就有這種感覺。

  而今日燕城之戰,將是決死一戰,他生,那便能全身而退,還有捲土重來的機會,他死,今番入侵大齊的胡人九部子弟怕就要全軍覆沒,到時,胡人九部將陷入自亂之中,再無能抗橫大齊之力。

  「呼呼!!!」想到這裡,達汗王舉著長刀,大喝一聲:「我勝!!」

  「呼呼!!!王勝!!!」

  「呼呼!!!王勝!!!」

  他身後,眾胡部將士手舉長刀,揮舞著大喝。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豈曰無衣?於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行。」

  「豈曰玩衣?於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

  而這邊,趙拓身後的將士也昂揚的唱起了這首秦風,同樣也是在為趙拓鼓勁。

  整齊的聲音,在肅殺的戰場上飄揚,那殺氣,讓飛在空中的大雁都不由的發出一聲哀鳴。

  風霍霍飛揚,帶著血腥之氣。

  趙拓,達汗王兩人同時動了。

  兩騎戰馬在風中急馳,朝中對方衝去。

  血腥之氣更濃了,隨後雙馬在急馳中交錯,又奔出十餘步,雙馬立定。

  趙拓依然是劍尖斜向天空,達汗王同樣背挺如松,只是只眨眼的工夫,達汗王的身體便從馬背上滾落在地……

  「將軍威武!!」瞬間,漢軍戰陣發出陣聲的嘶吼。

  「沖……」趙拓劍指胡部戰陣。

  胡軍戰陣亂成一鍋粥。

  嘶殺振天……

  ……

  一騎戰馬自燕城急馳,手持戰報,直朝著京城奪去……

  「大捷,大捷,達汗王被殺,胡軍盡數被俘……」戰報直進宮門。

  立時的,籠罩在大齊上空的戰場煙雲煙消雲散了。

  好一場大捷!!

  阿黛自夢中醒來,心底也透著喜意。

  院中,梅花仍帶數朵,湖邊,柳枝已爆新芽。

  阿黛在井邊打著水,王爹已經穿載整齊,新年過完了,王繼善自又要去同文書院當差了,還要給一些同年拜年,

  「去了書院,你安心讀書,家裡一切有我,莫要擔心。」此時,隔壁傳來聶小倩叮囑寧采臣的聲音。

  寧采臣好福氣,家裡一切都被聶小倩打理的妥妥噹噹的,而聶小倩雖不太跟別人往來,但,但凡鄰里有什麼事找到她頭上,從來不沒有拒絕的,也未有辦不成的。

  如今這一帶有傳言,生女當如聶小倩,娶媳當如聶小倩,而寧家可是把這兩樣都佔了,不得不讓讓大嘆,王家好福氣啊。

  風過,院中落花飄落幾瓣,而樹樁下,是挖開的新泥。

  王成昨天夜裡跟孟氏忙活了一晚,埋好了金子,因此,不免又睡遲了點。

  今日一起床,便又要匆匆出門,開酒肆之前也有許多事情要準備。

  一來,要到衙門那邊去登記,另外,酒水,下酒菜什麼的也要備好,更重要的是一些浮浪人的打點,好在這方面,王成本就是混子,跟浮浪人其實也沾一點邊,再加上他好交友,倒是沒什麼問題。

  「大哥,等等。」阿黛看著自家大哥要出門,便連忙叫道,然後一溜小跑的回了屋,取了寫好的白娘子傳奇的書稿。

  「你再找個說書先生,讓他先熟悉這故事,到得開業那天,正好說說,也熱鬧熱鬧。」阿黛說著,把書稿塞在自家大哥的手裡。

  「我開的是酒肆,又不是茶館,哪用得著說書先生啊。」王成抓著腦袋。

  「這可不是這麼說的,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返……李白鬥酒詩百篇,長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你瞧瞧,自古以來,哪一個名人,哪一個典故能少得了酒,品酒,聽故事,交朋友,四海之內稱兄弟,這是灑肆之精髓,如何能何得了說書人,少得了這些傳奇故事?」阿黛挑著眉反問。

  阿黛一說交朋友,四海之內稱兄弟這些,正對準了王成的味口,王成果然點頭:「說書人少不得。」

  只不過等得翻了一下故事,卻是有些樂了,居然是許仙和白娘子的故事。

  「小心漢文跟你急。」劉氏點著阿黛的腦袋。

  王成卻一把把書塞進懷裡,出門了。

  「湖邊的瞎眼老漢說書不錯……」後面王繼善提醒道。

  「知道了……」王成的聲音遠遠的回道,人早已不見人影了。

  而就在這時,原來晴朗的天空閃現一片烏雲,隨後一道閃電劃破長空,接著便是雷聲隆隆作響。

  「驚蟄都沒到呢,怎麼這個時候打雷了?」劉氏驚訝的道,往年這個時候可沒聽過打雷。

  「不會是燕城戰事有什麼變故吧?」一邊王繼善有些擔心的道。這段時間,男人們關心的最多仍然是燕城戰士,畢竟這關於國家氣運。

  阿黛這時心底也是一悸,驚蟄未至雷聲起,預示人間有不平事。

  而聽著自家老爹的話,阿黛便想起昨夜的入夢,燕城的那場戰事真個是驚心動魄,氣吞山河呀。

  「爹,燕城大捷了,達汗王也被趙將軍一劍斬於馬下,趙將軍創下了不世之功。」阿黛笑mimi的道。

  「你又知道,你還能遠見千里啊。」邊上王靛跟阿黛抬槓。

  「嗯。我就是知道。」阿黛理所當然的點點。

  只不過,燕城這場短兵相接的戰趙拓打贏了,可接下來朝堂上還有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是輸,是贏就未可知了。

  再想著趙拓的斷頭之相,前段時間,聽說趙拓的舅舅已經進京了,也不知這斷頭之相會不會改變。

  趙拓的脈相於阿黛來說就是一個待解的迷,她已經猜到了謎底,但準不準確,卻要命運這只大手來揭曉。

  王繼善雖曉得這小女兒有些宿慧,但這種事情,王繼善也只能半信半疑,一會兒去書院,大家自不免要談到燕城戰事的,正好聽聽。

  於是,王爹匆匆出門了,出得門,正好碰上寧采臣也出了門,兩人便結伴同行。

  阿黛也出門了,去藥堂。

  而王靛留在家裡,今年,阿黛也及笄了,那麼王靛的婚事就迫在眉睫,前幾天,大伯娘周氏過來的跟劉氏提過,接下來的春社日,花朝節等聚會,周氏讓劉氏帶著王靛多走動走動,也好相相人家。

  女兒家養大了,你窩在家裡,外人到底弄不清好歹,說不得反而被一些長舌婦給敗壞了姻緣。就好比那酒香也怕巷子深啊。

  周氏的這翻話,劉氏聽了自也是心動了,再加上如今阿黛都及笄了,若是二女兒還不定親,那小女兒的事情說不得也會被耽誤了。

  那可就誤事了。

  而當日,雖然王靛也算是挽回了一些名聲,但別人也不會僅僅憑著賞梅會那一下子就定論,總還是要看看的,如此,當日王靛雖引得一些大婦的關注,但到底大家還是在觀望中。

  也因此,這段時間,劉氏更是讓王靛在家裡學著胡婆婆留下來那本冊子上的規矩,又教著阿靛一些處理家務的人情世故等等。

  只是如今,外間的一些閒言,偶爾的還是會拿京城公子來說事情。

  當然,對於這一點,阿黛倒是淡定,只要小青一出現,那自家二姐於京城公子的閒言便會煙消雲散。

  古老的青石街,一間打鐵的鋪子正發出噹噹的打鐵聲。

  兩個老農坐在門口,一邊等著鐵匠師傅修好農具,一邊在閒聊著。

  無外乎今年會典多少田畝種種等話。

  「哎,今天我原先想多典幾畝的,如今這心裡倒是有些打鼓,這驚蟄未致就打雷,可不是個好年成啊。」那左邊的老漢道。

  「這也不一定,天災人禍的,誰曉得這老天是預示著天災,還是預示著人禍,總之咱們種地的,甭管它好年成壞年成,這地都得好好種,種的好,好年成就能得個豐收季,一家人吃飽穿暖,這壞年成呢,多種一點,多流點汗,也能多收那麼一點,說不定到最後就是救命的糧。」右邊的老漢聲音暗啞的道,但一翻話卻蘊含著一種人生至理。

  甭管你老天爺怎麼樣,我該的依然努力去作。

  不過,老農的話,卻讓阿黛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太素秘法雲,天意其實就是民意。

  西湖水乾,雷峰塔倒,白蛇出!這是流傳了幾百年的傳說,就相當於民意了。

  而如今雲山仙台的白蛇已經下山了,等她到得錢塘時,正應了白蛇出的典故。

  如此,西湖水會幹嗎?雷峰塔會倒嗎?

  驚蟄之雷會不會預示著這個,阿黛無法窺盡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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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人意

  沾衣欲濕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

  再走得幾步,細雨不知不覺又細密密的飄灑而下,阿黛並未帶傘,便拋開西湖,雷峰塔,許仙,白素貞等等紛亂的思緒,提著裙襬,小跑幾步,又輕跳幾下躍過路邊的水窪子。

  看著水窪子倒映出輕快的身影,一時間,阿黛竟感到輕鬆和愜意。

  雨絲帶著氣機瀰漫開來,慶安堂隔壁的茶鐺上,說書人正說著錢大陰魂顯靈,王成恩義還金的故事。

  總之,自去歲王繼善打更起,王家的話題斷斷續續的就未曾停過。

  阿黛已經聽怪不怪的,能成為說書人嘴裡的傳奇,亦是一件能讓人心情飛揚的事情。

  須臾間,阿黛便進了慶安堂。

  堂裡,幾個夥計在打掃著衛生,許仙早早來了,正坐在坐堂大夫的位置上給人看病,許仙因著生而知之,自去年起,便已經坐堂了,手下也治好了幾起疑難雜症,如今在錢塘也算是小有名聲。

  而內堂卻傳來一陣低低的笑語。

  王欣寧坐在櫃檯邊上,一手只在劈裡啪啦的拔著算盤,身子卻斜到一邊,隔著門簾,正伸長耳朵聽裡面的話。

  阿黛看她那樣子好笑。而此時,王欣寧看到阿黛來了,直朝著阿黛招手,等阿黛進了櫃檯,便把賬冊丟給阿黛,她乾脆搬了只小凳子坐在門簾外面,一手拋了半面門簾,內屋裡的聲音便清晰了很多,斷斷續續的傳進了她的耳裡。

  阿黛氣機充盈,此時雖然一手幫著王欣寧盤賬,內屋裡的說話聲卻是一絲不露的傳進了阿黛的耳裡。

  原來是莊氏,足足睡了兩天,莊氏的身體大好了,今天過來,一是前天,阿黛讓她睡醒後來藥堂裡開點補身子的藥,畢竟病了六年,身子已經虧了。另外就是來感謝這些年慶安堂對她的照顧。

  這些年,莊氏母子的難處大傢伙都看在眼裡,因此,莊氏的一些診金王和大多數時候都免掉了,便是藥費,也多是要比正常的優惠不少。

  這一切,莊氏心中有數,如今,莊氏一掃沉痾,一番感謝是少不掉的。

  不過,阿黛聽了一會兒,倒是聽出味道來了。

  卻原來莊氏一直以來就看中王欣寧,只是以前那種情況,終怕是拖累了王欣寧,再加上莊氏也是心高氣傲的,知曉周氏有著攀高之心,莊氏自不想讓自家兒子被人看輕。因此,雖然心裡早看中王欣寧,但嘴裡卻沒露出絲毫的口風。

  不過,如今終是不一樣了,莊氏一掃沉痾,再加上又得了金子,之前,還聽莊氏跟周氏說,錢易如今正著手把當初賣掉的一些田畝和宅子買回來,再加上錢易去年也考中秀才,如此,錢大一房這是又要起來了。

  如此,錢家也算是有了些資本。

  不過,以莊氏的穩妥,這驟然發了財,就馬上提出結親之間,其實不太好。

  只是世上許多事情是手快有手慢沒有的,王欣寧正是說親的年紀,自去年以來,周氏頻頻帶她參加一些婦人的聚會,這些莊氏心裡是明白的,若是不早先提出,等到王欣寧定了親,那便什麼都遲了。

  因此,莊氏便趁著今天來開藥並感謝之際,儘管覺得還不太適宜,但還是隱晦的提出了這個意思。

  接下來自看周氏應不應和了。

  不過,聽裡面的談話,莊氏倒也沒有直接籠統的提出結親之意,只是表明的她對王欣寧的一直以來的喜歡,但那言下之意,聽的人也能聽明白的。

  周氏雖然沒有明的接茬,但是也讓莊氏以後多走動,這也就是沒有拒絕,還有商量餘地的意思。

  畢竟之前從未想過跟錢家結親,如今莊氏似乎有這意思,那家裡幾個人也要好好商量一下才行。

   如此,周氏和莊氏算是有了一個默契,便是最終結不成親,那莊氏也不會有遺憾了。

  這時,屋裡有了起身的響動,正聽門角的王欣寧動作比兔子還快,飛快的把凳子拖了回來,搶過阿黛手上的算盤和賬冊,就劈裡啪啦的拔了起來,不過,全是在亂拔。

  阿黛在邊上忍著笑。

  此時,裡屋幾人又聊得幾句,莊氏告辭,掀了簾子出來,先是衝著王欣寧笑了笑,見著阿黛卻是施了一禮,倒是唬的阿黛手忙腳亂的,阿黛連忙拖起她:「莊嬸子,你這可是要折殺我了。」

  「不折殺,老婦能有今日,多虧了阿黛姑娘吉言。」莊氏道是一臉慎重的道,王家於她的大恩,無異於雪中送碳。當然,同阿黛說,莊氏只提了阿黛之前說她身體要痊癒的預言,至於王家於她的大恩。

  所謂大恩不言謝,是因為「謝」字太輕了,這些事,她自會讓錢易記在心裡。

  隨後莊氏便告辭了,王欣寧連忙把包紮好的藥遞上前。

  看著莊氏遠去的背影,王和同周氏自不免一陣唏噓,感嘆莊氏母子終守得雲開見月明。

  …………

  「錢易公子好像挺不錯的。」阿黛衝著王欣寧眨眼。

  去年賞雪會後,阿黛想著堂姐受自家二姐的閒言牽連,也惹了一些閒話,莊氏當時就一直在安慰欣寧堂姐,再想著當日,王欣寧跟錢易的樣子,別說,這事說不準還真有譜。

  「去,後院的水缸沒水了,你挑水去。」王欣寧惱羞成怒,推著阿黛進了後院。

  看著後院水缸滿滿的水,阿黛哈哈大笑。

  「阿黛妹子……」這時,身後傳來許仙的聲音。

  許仙今天穿著一襲青衫在後面衝著阿黛拱拱手。

  「許大哥,何事?」阿黛轉身問道。

  聽得阿黛的問話,許仙臉色微紅,吱吱唔唔的好一會兒才問道:「那日,你說到得春天,我就能等著我要等的人,可是真的?」

  去年,莊氏來看病時,阿黛當初就曾斷言過,到得春天,莊氏的病便去沉痾盡去,只是莊氏一直在慶安堂看病,大夥兒對她的病情知悉甚深,說實話,也就是過一天算一天的,因此,阿黛當初說這話時,藥堂裡的人跟莊氏一樣,都只當是安慰莊氏的話,便是王和也曾以此說阿黛得治病得聖人三味,說這是一種心理治療。

  可不曾想,錢大陰魂顯靈,王成恩義還金,莊氏大罵後沉睡一場,等得睡來,果真是沉痾盡去,而此時,剛剛入春。

  雖說,大家認為阿黛的斷言也只是碰巧了,但許仙生而知之,於天道之間亦有那麼一點點感悟,倒覺得阿黛妹子的斷言未必就是巧合,再想著,阿黛曾斷言他將在春天時遇上想尋找的人,因此,這會兒終是忍不住相問。

  阿黛沒想到許仙這般一問,倒是繞有興趣的打量著許仙,自點化以來,許是能感興一些天道,阿黛的性子便有些自然而然的隨性和灑脫,這會兒倒沒覺得盯著許仙看有什麼不妥,倒是許仙讓阿黛看的頗有些拘促。

  「前面忙,我回去了。」許仙臉皮薄,終怕阿黛取笑他,便打起退堂鼓了。

  「許大哥,你要等的人是什麼人?」阿黛側著臉突然問道。說起來,她對許仙生而知之,以及雲山仙台白蛇入道如何感興許仙的事情都很好奇,只是一般來說,這種隱秘的事情總是不好問的,如今,許仙問起,阿黛正好解解心中疑惑

  聽著阿黛的問話,許仙停了腳步,低頭沉思了一會兒,就慢慢的走到走廊對面的池邊,蹲在那池壁上,看了看池邊的一株魚腥草,然後道:「我也不知道是什麼人?總之,從很小的時候我就夢到許仙和白素貞傳說中的事情,初時我以為是我聽故事聽的太入迷了,可久而久之,我發現夢中的一切我都身有感受似的,尤其是到了藥堂來,習醫道之術,意跟夢中所學一樣,而每夜夢迴,總似乎能感覺有人在某處等我似的……」

  一個人心裡壓著一個秘密,時間越久,總是越有一種越來越沉甸甸的感覺,而關於許仙等人之事,平日裡大家也只是當笑話說,並不真當他是要等什麼人,唯有阿黛,許仙覺得,她是真的知道。

  原來不過也是一場入夢。阿黛的入夢是能見著一些事情。

  而白蛇的問道,卻變成了幾世輪迴的夢境。

  「那你覺得你今年春天能遇上她嗎?」阿黛看著許仙問。

  許仙沉思了一會兒,突然重重的點頭:「我感覺能!!」

  「許大哥覺得能,那就一定能,天道感應人意,所以心想事成。」阿黛笑嘻嘻的回道,白素貞已經下山了。斷橋相遇還會遠嗎?

  天道感應人意,所以心想事成嗎?許仙想著。

  「阿黛,來病人了。」不遠處,王欣寧探著腦袋出來道。

  「來了。」阿黛應聲,路過王欣寧時又被她扯住。

  王欣寧衝著阿黛擠擠眼,眼神中有些促狹,還指了指一邊正因阿黛的話發愣的許仙,又指了指阿黛:「阿黛什麼時候跟許仙這麼談的來了?難道是看對眼了?」

  「哈,你昨天還跟隔壁的茶博士談的來呢,難道也是看對眼了嗎?」阿黛回道,大伯喜茶,王欣寧便常常從隔壁茶當的茶博士那裡問些煮茶的學問。

  聽阿黛這話,王欣寧也樂了,沒好氣的拍了一下:「我怎麼會跟他看對眼,討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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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不一樣的結局

  病人是狀元街的元四娘。

  說起這位元四娘,也算是錢塘的奇葩人物。這位元四娘娘家是賣布裁衣的,自小學的就是怎麼樣用最小的尺寸做出適合客人穿的衣服。

  嫁的夫家又是開當鋪的,平日裡最慣會做的事情就是挑剔客人的當品。

  如此種種,就養成了她挑剔小氣的性格,再加上她又有些蠻不講理。

  總之是個難纏人物。

  阿黛讓她坐下,便為她把脈,不是什麼大病,就是一點咳嗽和流鼻涕,應是受了點風寒,仍是風寒初起之象,若是窮人家這點病早就抗抗算了。

  於是阿黛開了方子,那元四娘拿到藥方去櫃檯點藥結賬。

  「什麼?一貼藥要八文,你們慶安堂這是宰豬吧?」看著王欣寧結出的賬,元四娘橫眉豎眼的。

  藥堂裡的人嘴角都抽了抽,阿黛也扶額,八文錢的藥,可沒地方原意開的。

  只是,那元四娘自小就跟著爹娘做生意,一張嘴皮子練的了得,便是慶安堂大夥兒加在一起也是辯不過她的。

  此時,邊上一些來抓藥的客人也忍著笑,大多都曉得元四娘的為人,這會兒便等著看戲了。

  「我這倒還有一個土方子,不花一文錢便能治病,只是之前怕你不信,便沒拿出來。」阿黛道。

  「哦,什麼方子?」元四娘瞪大眼睛,不花錢能治病的方子,倒是有些稀奇。

  「你這病是風寒初起,回去後拿生大蒜一瓣含於口,生津則嚥下,直到口中大蒜無吐出,如此三瓣便可奏效了。」阿黛道。

  其實,之前她本就想到這個方子的,只是以元四娘的性子,若是一開始說出這個藥方,她肯定不信。再加上她如今也不過才初初坐堂,那開藥方,自以中規中矩的好。

  「這法子真成?」元四娘挑眉,雖然她挑剔小氣,但也更惜命,要不然,也不可能這點小病就到藥堂裡來瞧。本來,她家那邊是離百草堂近,只是百草堂的大夫都知道她的脾性,知道不管是開便宜的藥還貴的藥,這位都要鬧,乾脆的那藥開的死貴,還一副你愛吃不吃的樣子,碰上百草堂這種滾刀肉,元四娘也是沒奈何的。

  於是元四娘才選了慶安堂。

  「要麼剛才的藥方,要麼就這方子,嬸子自己看,這世上沒有十成十的事情,嬸子也是做生意的,應該明白。」阿黛道,大蒜本就有去寒之功,是對症之法。

  但話語上,阿黛還是要說的滴水不漏,要不然被這位鑽了空子,可就沒完沒了了。

  「那成,我回去試試,若是不成,我明天再來找你,你可得給我便宜點。」元四娘道。付了診金轉身就走了。

  幾人看著她的背影搖頭。

  「成不成啊?」周氏還未離開,這時有點疑惑的問道。

  「成的,大蒜本就是一味藥,元四娘只是風寒初起之症,用大蒜治也是對症之法。」王和道,之前阿黛給元四娘把脈時,他就在邊上看著,對於元四娘的病情心裡有數,最開始阿黛開的方子是中規中矩,倒是這大蒜治病,看似簡單,卻暗合醫理,頗有些神來之筆。

  那元四娘回到家裡,自弄大蒜且不提。

  且說錢二在家裡悶了三天,這越悶心情越煩燥,於是便走到院子裡散發散發胸中悶氣。

  「呸,這大蒜味道真沖。」隔壁元家,傳來元四娘略粗的抱怨聲。

  「你也是的,不就是八文錢嗎?你省那點錢幹什麼,大蒜治病,聽也沒聽說過,王家那三姑娘別是糊人的吧?」元四娘的夫婿沒好氣的道。

  「你懂什麼?那丫頭說這方子時,王和可是在邊上的,他沒說什麼自然是默認了,咱們做生意,那先拿出來的都是虛頭,這被客人逼急了才吐點好東西出來,我想著這天下生意都是一個理兒,我估摸著這說不定真成,你別管我,我慢慢的來。」元四娘道。

  阿黛若聽得她這話,怕是要哭笑不得。

  在她來說,兩個方子是一樣的效果,一個中規中矩,另一個算得是土方,端看各人相信。

  而這邊院子裡,錢二聽到王家三姑娘便豎起了耳朵,王家三姑娘在慶安堂學醫坐堂他也是知道的,想著,他那眼睛便不由的一亮,之間的悶氣一掃而空,一手端著一把紫砂茶壺就朝著隔壁元家去……

  …………

  慶安堂。

  到得中午,綿綿密密的細雨停了,錢塘的空氣裡還有透著濕意,天邊一抹彩虹淺淺的浮現出來。氣溫略回升了,再加上春天,人便有些懶洋洋的泛著春困。

  因此,一家家店舖裡的小二都沒精打彩的打著盹兒。

  此時,清脆急切的馬蹄聲自外面的青石街道上傳來。

  一騎驛卒手持文報沿著青石長街直朝著錢塘街門而去,嘴裡還大聲的嚷著:「大捷了,大捷了,燕城大捷,達汗王被殺,胡人兵卒盡數被俘,前所未有的在捷……」

  這一聲大捷,將所有人的春困都吹走了。

  立時的,街邊各鋪子的人都出來,幾人聚到一起,東一簇,西一堆的交頭接耳的打聽著具體的消息。

  沒有一會兒,衙門的文書就貼了出來。

  燕城大捷,達汗王被殺,二十萬胡人兵卒死的死,降的降,而更重要的是,邊關各將領趁著胡人虛弱之時反撲,不但奪回了被佔之地,更逼的胡人九部朝漠北逃竄。

  大齊邊境五十年內無憂,不世之功啊!!

  立時的,各茶館裡什麼八卦消息都沒了,只剩下大捷這消息,每個人都說的興奮異常,如今親眼所見,親身所歷一般。

  傍晚,阿黛一路回家,路上所見之人,俱是喜笑顏開。

  「懶丫頭,又讓你說中了,我看你可以去街邊擺攤算命了。」阿黛一進門,王靛就一臉喜滋滋的道。

  「什麼話,好好的女兒家,擺什麼攤算什麼命。」一邊劉氏沒好氣的道。孟氏在邊上也是笑呵呵的。

  「爹呢?」阿黛問道,平日裡她回來,爹都已經到家了。

  「這等大事,你爹哪裡還能坐得住?肯定又去了於老先生那裡,快吃晚飯了,你去催催你爹,莫要真賴在人家於老先生家裡。」劉氏道。

  在劉氏看來,於老先生地位尊崇,平日裡來往點還好,若是吃飯的時候還賴在人家那裡,便有些失禮了。

  「好的,我去看看。」阿黛說完又出了門。

  古西湖舊堤,老柳樹下。

  阿黛到的時候,就看到自家老爹,縣父母李大人,還有於老先生三人下坐在老柳樹下飲酒。

  一盤豬舌,一碟花生米,一碟香干,還有一條糟魚,邊上便是一壺酒。

  三人均有些忘形。

  自家老爹正拿著筷子敲擊站碗邊,發出清脆的擊打聲。

  縣太爺李致正則舉著酒杯朝於老先生敬酒:「當浮一大白。」

  於老先生邊飲著酒邊唱著。

  「單于寇我壘,百里風塵昏。雄劍四五動,彼軍為我奔。虜其名王歸,繫頸授轅門,潛身備行列,一勝何足論?」

  聲音蒼桑卻渾厚。

  「老爺,您醉了,回去休息吧。」邊上,於家的老僕於四海在邊上勸著於老先生。

  「是啊,醉了,該醉!臭小子,行啊,幾代人沒有完成的事情在你手上完成了,就算最後結局是個死,也值了!!!」於老先生哈哈大笑道,聲音是真的痛快。

  隨後便跌跌撞撞的站了起來,由於四海扶著朝邊上宅子裡去,喉底卻猶低沉的唱著:「誓掃匈奴不顧身,五千貂錦哀胡塵,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裡人。」

  阿黛明白,這是祭奠,祭奠那些死在胡人戰爭裡的將士。

  戰爭都是殘酷的。

  一邊幾個差人扶了李大人上了馬車回縣衙。

  阿黛自扶了自家老爹回家。

  路過街邊衙門貼的文書時,就看到阮秀帶著她那個丫頭桑紅正站在文書前看。

  兩人視線一交錯,便各回各家。

  而阮秀,此時心中卻是說不出的滋味。

  不一樣了,這場戰爭今生跟前世不一樣。

  前世,當時,趙拓攜屠胡十萬之功,回來後就揭發出了恭王妃假孕抱子之事,隨後就牽邊到了阮家,而阮家一倒自又牽連出不少的朝臣,當時,胡人入侵,朝中之事紛亂不休,根本沒法子齊心抗胡,而趙拓自回來後就被清流派舉薦,轉了文職,抗胡之事自於他無關,而這場戰爭是以和談結束,為此,大齊連年貢奉。

  可如今,趙拓攜屠胡十萬之功回來,就正對上了恭王妃放出來的謠言,便被皇上所忌,因此閒置了幾個月,而等得胡人再入侵,又因著各方心思,趙拓被推到了風頭浪尖的最前面,大體上就是讓他做替罪羊的,沒想到最後,居然成就了他如此不世之功。

  不過,再不世之功又如何?

  多次抗旨,又被栽上奪嫡之心,立功越大,死的越快。

  阮秀長長一嘆,前世,趙拓是京城所有貴女的夢中情人,便是她也不例外,只是命運捉弄人。

  阿黛扶著自家老爹回家,王繼善一臉醉意的樣子自惹來劉氏的嘮叨,不過王繼善心情好,劉氏說劉氏,他自笑mimi的喝茶解酒。

  入夜。

  春風,潮聲,月光,魚燈,還有戰場上消散不掉的兵戈之聲入得夢來。

  京城,天牢。

  昏暗的燈亮,腐臭的氣息,這裡是九幽地獄一樣的存在。

  趙拓挺直著肩背坐在那裡,他對面坐著的是於輔。

  「舅舅,不要在為我奔忙了,我已死而無憾了。」趙拓一臉平靜的道。

  牢門外的一塊牌子上寫著,趙拓,大逆罪,三月三日斬首!

  觸目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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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發病

  清晨,阿黛在一陣屋簷水的滴答聲中醒來,昨夜又是一夜的雨,早晨的空氣倒是格外新清,只是想著昨夜的夢,也唯有一聲嘆息……

  似乎自古以來,英雄都難落得一個好下場,也不知是人妒還是天妒?

  「懶丫頭,一大早的,嘆什麼氣?沒的壞了別人的好心情。」邊上,正梳著頭的王靛側過臉瞪著阿黛,語氣裡有一絲煩燥。

  阿黛看著二姐,最近可難得聽她這麼刺人的話了,又看著王靛一件淡粉小襖,下身一條梅紅長裙,連上的流蘇綴著幾朵白色的珠花,再配上白色的襟邊,整個人著實看著粉嫩嫩的,讓人移不開眼。

  便撇撇嘴道:「你這幾天可是春風得意,那好心情豈是一聲嘆息能敗的掉的。」

  這幾天劉氏常帶著王靛去參加一些趣會,似乎反應非常不錯。

  阿黛這話雖然反諷,但大體還是打趣的語氣,只是王靛聽了,頭也不梳,舉著手上的梳子,愣愣的看著梳妝台邊上插著的一支殘梅。

  「怎麼了?」阿黛起身,走到王靛身邊,側過臉看她。

  「沒什麼。」王靛深吸一口氣。

  「阿靛,快點啊,一會兒我們去李夫人那裡,聽說,她家的一株桃花開了,這可是今天的第一支桃花。」此時屋外,響起劉氏的催促。

  「哦。」王靛應了聲,眉宇間不由的多了一抹新愁。

  阿黛坐在王靛的對面,撐著下巴,看著自家二姐:「二姐其實不喜歡參加這樣的遊園會吧?」

  她算是看出二姐一早上不痛快的原因了。

  「你又知道了。」王靛沒好氣的拍了阿黛的腦門子一下,隨後一手下意識的梳著髮梢道:「是啊,沒趣味極了,幾家夫人聚在一起,評的不是哪家小姐,就是哪家公子,又或是哪家相公怎麼怎麼的。我們幾個姐妹聚到一起,說的也不外乎哪裡的胭脂水粉好,哪家公子俊俏,哪家的妹子沒臉沒皮的等等,一開始挺有意思的,可參加幾次之後,我又想著,興許別人在背後也是在這麼評論我,於是就覺得沒意思極了。」王靛衝著阿黛道。

  「既然覺得沒意思,那就不去啊。」阿黛道,這是很簡單的事情。

  這些聚會,偶爾去個一兩次是挺有意思,就當是漲見識,可去多了,確實很沒意思的。

  「娘還不是為了快點給我找個人家,怕耽誤了你。」王靛瞪眼。

  「胡說,我今年不過才剛剛十五,還是虛頭,若算生日,還沒及笄呢,錢塘人家,十六七再說人家的多的是,我可不在乎這一兩年,再怎麼,還不得二姐先找個貼心的。」阿黛道,隨後卻緊緊的盯著王靛。

  王靛被阿黛看的心虛:「看什麼看?」

  「二姐可是還有些放不下安大哥了?」阿黛看著王靛道。

  畢竟兩人姻緣前世注定,今生雖然看似已經沒什麼瓜葛了,但安修之擲地有聲的保證還餘音未散,雖說還要聽其言觀其行,但阿黛估計自家二姐的心多少會受些影響的。

  「有點吧,但不是主要的,主要是有些事情我還是糊裡糊塗的,我想要給自己一段時間想明白。」王靛想了想道。

  「既然這樣,那你跟娘說清楚,娘那麼疼你,哪還不依你。」阿黛道。二姐懂得想清楚是好事。

  「哈,一股酸味兒。」這下王靛得意了,隨後又問道阿黛:「三妹,你有沒有想過未來夫婿是什麼樣的?」

  這個……阿黛還真沒想過,抓了抓額頭,道:「倒還沒太想過,不過,我的夫婿是要能夠跟我在西湖的煙雨中打魚的那種。」

  說完,阿黛便是不由的想起去年去靈隱寺,畫壁中所見的情形,再想想現實,嘿嘿一樂,畫壁果然是幻術,做不得真的。

  當然,對於趙拓,阿黛有惋惜有不平,就好像後世一些名人一樣,但於個人感情無關。

   「哈!」王靛聽阿黛說的趣味,樂了。

  「你們兩人還在屋裡嘀嘀咕咕什麼,快點。」窗外,劉氏又催促著。

  阿黛衝著王靛使了個眼色,按她的估計,說不定對於那些個聚會,娘親會更加的不耐煩,畢竟成長環境不同,有些東西可以學習,但是習慣難以改變。

  王靛一溜小跑的出了屋。

  「娘,我不想去參加那些聚會了,沒意思極了,有那時間,還不如多繡點繡品拿出去賣。」院子裡,王靛膩著劉氏道。

  「真這麼想?」劉氏正提著水,聽得王靛這麼說,便放下水桶反問。

  「嗯。」王靛肯定的點頭。

  「也好,來,跟娘一起抬。」劉氏指著水桶衝著王靛道,走了兩步,卻又壓低了些聲音道:「說起來娘也不耐煩。」

  劉氏跟王靛在屋外,阿黛在屋內,三人都不由的樂了。

  「娘子,你不要擔心阿靛阿黛她們,書院裡有出息的厚生不少。」這時,正屋傳來王繼善的聲音,他昨天吃醉了酒,今天也醒遲了點。

  聽老爹說起書院的學子,阿黛再樂,說起來,自上回參加賞梅會後,王家兩位姑娘一直都是學子們嘴裡的話題,一個擅畫,一個也拿出一首好詞,更弄出了一個高人的傳說,再加上又是訓導之女,在一干學子的嘴裡,那也絕對算得嬌花兩朵。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總之,王家女兒,其實還是不愁嫁的。

  這句話,是私下裡王繼善跟劉氏說的。

  吃過早飯,王繼善又匆匆去了書院。王成和孟氏則一早去了鋪子那邊,鋪子雖還沒有開業,但要整理的東西太多,這些天,兩夫妻都在那邊忙。

  阿黛則去藥堂,出門之間,又下起了密密的細雨。

  西湖邊最近的天氣總是這樣。

  就在這時,許仙連傘也沒打一把,就急匆匆的來了,一身衣衫濕了半件。

  「阿黛,師傅讓你暫時不要去藥堂。」許仙一進門就急切的道。

  「許大哥,為什麼?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了?」阿黛連忙問道,看許仙這樣就是很急了。

  「元家來鬧事了,說是昨天你給元四娘開的藥方吃出問題來了。」許仙道。邊上劉氏和王靛聽了這話,也是唬了一跳。

  「丫頭,你開了什麼藥啊?」劉氏連忙問阿黛。

  阿黛便把昨天的事情說了說。

  「呸,就是三瓣大蒜,我每天炒菜吃的還不止呢,大蒜能把人吃出毛病來,聽也沒聽說過。」劉氏瞪眼道。

  「娘,我心裡有數,我去瞧瞧。」不管怎麼樣,是衝著自己來的,自己沒理由躲在家裡。

  「一起去,倒要看看元家搞什麼鬼。」劉氏憤憤然。

  「我去叫爹和大哥。」王靛道。

  於是,幾人鎖了門,去慶安堂的去慶安堂,叫人的去叫人。

  元家過來時肯定鬧的很大,阿黛等人一路過去時,就見得不少人衝著自己指指點點。

  劉氏自是一臉沉的難看。

  須臾間便到得藥堂,此時藥堂被圍的裡三層外三層。

  而圈內隱隱傳來哭嚎聲。

  「讓讓,我們進去。」阿黛道。

  看閒話的人見到正主來,自是都紛紛讓了路。

  「百草堂的宋大夫已經疹過了,元四娘原先是受了風寒,本是小病,但她是火體,冷熱相沖,風助火勢,這時本應該用藥溫養,可偏偏你們慶安堂,讓一個丫頭坐診,開了大蒜這奇怪方子。大蒜性熱,如同火上澆油,使得元四娘體內脈氣亂竄,阻了穴位,造成氣血不通,如今這病可麻煩了,宋大夫說了,沒有幾百兩銀子治不好,也因此,江五郎才請了我出面,於你們慶安堂對質,你們慶安堂庸醫誤人,要負全責,若是不負的話,便公堂上見。」

  慶安堂內,錢二一翻話可謂是鏗鏘有力,這位在躲了幾天後終於出來了。

  錢訟師一翻話竟也說的似模似樣的,更重要的是他還借用了百草堂宋大夫的話,那就更顯得專業了。

  邊上聽的人,都不由的點頭。

  阿黛進了慶安堂,先看到堂中間擺著一塊門板,元四娘就躺在門板上,全身時不時的抽搐下,嘴眼也有些歪斜,還一直在哼哼著:「疼啊,真疼,全身都疼,快求求我,我疼的受不了了。」

  邊上還有一個三十多歲男子,帶著兩個十五六的小子在那裡抹淚。這三個自是元四娘的相公江五郎和兩個兒子。

  聽著那聲音,也是淒淒。

  阿黛連忙用氣機一探,元四娘的脈相十分的平穩,相格也算是平安康泰,不過,脾脈卻有些虛,顯是有些破財之相,但於性命無憂啊。

  阿黛沉思著,自然,錢二的話完全沒聽在耳裡。

  阿黛走到一邊正給元四娘把脈的大伯身邊:「大伯,什麼情況?」

  「我把脈看不出問題,可她這樣……」王和皺著眉頭。

  看這脈相身體根本沒多大問題,但想是這麼想,王和也做不得準啊,畢竟醫道上,學無止境,疑難雜症更是層出不窮,沒有誰能保證自己窮盡醫道。

  阿黛卻是心裡有數。

  「我問幾個問題。」阿黛衝著一邊的江五郎道。

  江五郎看了看那錢二,錢二點點頭。

  「昨晚,你們可是一晚沒睡?」阿黛問,那眼又掃了掃邊上兩個半大小子,這是元家的小子。

  「不錯,吃了大蒜後我娘子就不舒服了,自然睡不著了。」江五郎道。

  「昨晚,你們還發生了爭執?」阿黛又道。

  邪了門了,這丫頭怎麼知道?江五郎暗裡嘀咕了句,昨晚爭執聲不小,家裡人都知道,細問之下瞞不過,於是點點頭:「我娘子當時身體不舒服,我就說是你的藥有問題,我娘子還不信,就跟我爭了。」

  「是不是我的藥方造成的可不好說,一晚沒睡那火氣自然就大,又發生爭執,那才是火上澆油。」阿黛慢條期理道。

  一邊錢二正要站出來說阿黛推卸責任。

  只是不等他開口,阿黛口氣一轉:「不過,治這病不難,我一文錢不要就能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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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3-15 22:49:07
第六十六章 交鋒

  阿黛的話音剛落,圍觀的人便一片嘩然,別的且不說,百草堂的宋大夫那可是名醫,便是他都說元四娘這病難治,要好幾種名貴中藥理氣才行,其中所費,非幾百兩不可,可偏偏這王家三姑姑娘卻說的這般輕鬆,一文錢不要能治這病?

  眾人看元四娘看情形,病的是真不輕啊。

  因此,有的搖頭,而看戲的則更有興致了。

  「倒要聽聽王姑娘高見。」一邊那錢二道,在他來說,這事鬧的越大越好。

  阿黛環視了眾人一眼,然後從一邊的藥箱裡拿出一根長長的金針。

  「元嬸子的病無外乎就是氣血混亂,有一門技術度穴順氣,人生有52個單穴,300個雙穴就是600個穴位,再加上50個經外奇穴,如此,共720個穴位,108個重要穴位,其中72個穴位不至於致命,但有36死穴……」

  阿黛說到這裡,頓了一下又道:「不過元嬸子放心,我施針的時候會格外小心,就算是刺中死穴也沒有關係的,如此依次扎遍元嬸子全身720個穴位,為元嬸子理順混亂的氣血,到時元嬸子的病就不要而愈了。」

  阿黛侃侃而談。

  眾人這才明白竟是這麼個治法。

   一邊江五郎吞著口水,看著那長長的金針,還要在自家娘子身上扎720下,怎麼想都是讓人心中不安的。

  想著,江五郎看了看一邊睡在門板上的元四娘。

  元四娘這時心中也是大急啊,開玩笑,讓這樣的針在全身紮上720下,其中還要扎死穴,這扎完了哪還能有命在,到時,就算再讓慶安堂賠千兩萬兩的又有什麼用,元四娘貪財,但也惜命。

  想到這裡,元四娘偷偷的看了一眼邊上的阿黛,心裡想著,難道她看出內情了,又或者是真有這治法。

  只是,不管是真有這治法還是別的,總之,這個治法她是不敢試的。

  因此,暗暗的衝著自家男人使眼色。

  「不行,我對你的醫術信不過。」那江五郎連忙拒絕道。

  便是圍觀的人也嗡嗡做響,確實,用這金針在身上扎720下,誰敢啊?

  「這就有意思了,我昨天開的方子,僅是大蒜。這天底下,誰都知道,三瓣大蒜便是吃下肚也不會致命,更何況我僅是讓元嬸子含在嘴裡,等大蒜的氣味沒了再吐出來的,這更不可能致人重病。不過,誰讓是我開的方子呢,再加上元嬸子如今病的確實重,醫者父母心,見著病總是要救的,再加上你們口口聲聲讓我們負責,如今我要負責,並保證治好元嬸子的病,難道這不是目前最當務之急的嗎?」阿黛一臉無辜的反問。

  隨後又一字一頓的道:「還是說,你們其實是想訛詐?」

  阿黛說著,然後那眼睛掃了掃錢二,再又移到元家人身上。

  阿黛兩世為人,再加上氣機之故,那眼神深遂而清亮,能看透一切,映出一切似的。

  錢二和元家人叫她眼神一掃,都有些不自在,當然,幾人並不清楚這不自在因何而來。

  「胡說,元四娘的病便是百草堂的宋大夫都看過的,怎麼可能訛詐。」這時,一邊的錢二先接口,隨後又沖著那元家一家人道:「讓她治,省得她說你們訛詐,若是治不好,到時我分文不取幫你們打官司,連著這一場治病,我會讓慶安堂和王家賠的當褲子。」

  錢二很興奮,他巴不得讓阿黛再治,治不好,那可就在眾目睽睽之一下了,到時,他非出了那口氣不可。

  「既是如此,那我就試了啊。」阿黛道。

  一邊的江五郎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心裡覺得這樣不對,這豈不是把娘子置於危險的境地,可他又被錢二的話拿住,若是不讓這王姑娘治,這訛詐之名怕是跑不掉了。

  唉,昨晚他就跟娘子爭辯過了,事情不能這麼幹?可娘子叫錢二那鬼一竄掇,就跟得了失心瘋似的。

  確實,這世間,一些會說話的人,那言語之間是極有煽動力的。

  江五郎言語比不上元四娘,眼看著事情由錢二跟王姑娘定了,卻想不出合理的拒絕法子。

  躺在門板上的元四娘更是大急啊,幾乎想不顧一切的坐起來拒絕,可她也不敢啊,她這會兒若是坐起來說沒事,那訛詐之名就跑不掉了,王繼善那可是茂才,還是書院的訓導,這王家人若是反告她的話,那她也吃不起罪啊,這時,頗有些騎虎難下了,只恨昨天耳根子軟,起了貪心,中了錢二的計。

  如此,她豈不要無端的攤上一門官司。

  只是這世上沒有後悔藥。

  元四娘左右為難。再權橫著到底是拿命試試好,還是拼上一場官司算了?

  「不過呢,我這裡還有一顆藥*丸,也有通血理氣之功效,只不過可能功效要差一點,要不,就先用這藥試試,若是不成,再下針,只不過,這一顆要200文,做不到不花一文錢了。」阿黛這時又道。隨後眯眼看著元四娘和江五郎,梯子她已經給了,下不下就看他們自己。

  其實之前,阿黛就是在使計,金針渡穴或許有這技法,但阿黛不懂的,更別說把人體720個穴位全扎遍,那不是治病,那是要人命。

  而阿黛之所以這麼說,自然是為藥*丸這一步做鋪墊。她相信元四娘是惜命的,其實世上沒人不惜命。

  當然,之前江五郎的拒絕她想到了,但不是有錢二嗎?錢二的心思那是唯恐事情不大的,他可不會為元四娘的性命著想,到時錢二自會逼著元家接受自己這治療法子。

  事實正是如此。

  此時,元家要麼只能承認訛詐,要麼就是拚命試針。顯然這兩種都是元家不想的。

  而這時阿黛給了另一條路……

  「200文,不貴不貴,就用這藥試試了,說不準就能治好了。」阿黛這話讓江五郎有一種峰迴路轉的感覺,連忙回道,更是二話不說,掏出兩錢碎銀遞給阿黛,一幅生怕阿黛反悔的樣子。

  而到得此時,一邊的王和和許仙等人也心裡明白了。

  阿黛手裡拿的藥丸他們都清楚,那裡藥堂裡最普通的理氣丸。

  說起來,之前,阿黛弄那個什麼金針理穴的,倒也是讓他們的心七上八下的,開玩笑,全身720個穴都扎遍,那真是要死人的。

  因此王和早就打定主意,等到阿黛真要下針時,哪怕真是賠錢也要阻止的,不能再鬧出人命來啊,而顯然的,看到現在,也明白阿黛的用意。

  這元四娘明顯是裝病來訛詐。叫阿黛看穿,阿黛才用這針嚇唬她。而之後用理氣丸,自是讓元四娘下台。

  這時,那江五郎還生怕阿黛拒絕似的,搶過阿黛手上的藥*丸,連水都沒用,就直接塞進了元四娘的嘴裡,元四娘用口水吞下。

  立時的,所有人的目光都盯著元四娘。

  只一會兒,元四娘的氣息就平穩了,過了一會兒,身體也不抖了,嘴角歪斜也正了。

  那江五郎扶著元四娘坐了起來,還似模似樣的問了一句:「娘子覺得怎麼樣?」

  「怪了,還真是妙手回春啊,渾身一點都不疼了,氣而也平了,好了!」元四娘一臉驚喜的道。

  不過,演技不行,有些太誇張了。

  但是,外面圍觀的人不清楚啊,一看這情形,便是一片嘩然,真是太神奇了,看來慶安堂果然醫術了得,之前元四娘那麼重的病,慶安堂這邊只拿出一顆藥丸,就藥到病除了,端是神乎奇蹟。

  都說百草堂的宋大夫醫術了得,如今看來,居然還比不上慶春堂的一個學徒,明明200文錢就能治好的病,到百草堂居然要花幾百兩銀子,如果不是宋大夫大貪,就是醫術有限,但不管哪一種,都不是病人原意看到的。

  當然,也有一兩個聰明點的,覺得或者裡面別有內情且不提。

  錢二這時很鬱悶,沒想到這王姑娘小小年紀,不但醫術了得,這心計也是不差,對人心把握的很好。

  先是以金針刺穴嚇唬人,然後又給了台階下,一收一放,端是自如。

  如今這回他又是無功一場了。

  使不得還得讚揚幾句收場,因此便拱拱手:「王姑娘真是好醫術。」聲音裡怎麼都是透著不甘,只是不甘也沒法子。

  錢二覺得,這王家真有些怪,以往,他事事無往而不利,可只要碰上王家的事情,卻總是不順。

  如此,一場鬧劇收場。

  而各人心中所思各人自知。

  不管這病是不是大蒜引起的,總是慶安堂妙手回春,那一切都解了。

  而現在這種情況,大多數人更相信元四娘這病並不是大蒜引起的,而是正如之前阿黛所說,一夜未睡,兩夫妻又起爭執而造成的。

  當然,阿黛之所以推斷兩人一夜未睡是因為,畢竟,人心正才能睡的安,元四娘夫妻兩人弄出這一場,其心不正,邪自入侵,如何能安枕?

  二來,她看那江五郎性子要略忠厚一點,怕是貪心的是元四娘,像這種事,江五郎肯定要顧慮些,有爭執是正常,只是江五郎有些懼內,最終還是依著元四娘了。

  這些倒不是太素脈法之功,畢竟太素脈法也只能斷個大概,這些只是正常的推理。

  人群漸散,也不過茶餘飯後又多了一些談資。

  連帶著慶安堂和阿黛的妙手回春也傳揚了開去。

  而元家人做戲做全套,感謝阿黛,順便送給慶安堂一個妙手回春的評語,然後告辭。

   慶安堂這邊自沒個好臉色。

  說實話,今天這事一來阿黛是看那江五郎和元四娘在自己一番嚇唬之下還有悔意,又因為錢二夾纏其中,若是真打官司,最後得利的反而是他。所以,才給了元家台階,算是和平解決,

  要不然,真要跟元家好好算算不可。畢竟看病的這麼多人,若是誰都來這麼一招,這藥堂還怎麼開?

  元家人也知理虧,一臉悻悻的轉身出門。

  只是幾人才走到門口,一個夥計打扮的人就匆匆而來,見到江五郎和元四娘便道:「東家,東家娘子,快回店裡,趙昱帶著人來了。」

  「這瘟神來幹什麼?」元四娘唬的一跳道。

  「聽說是要修道觀,如今整條街面的人都必須認捐,每家兩百兩。」那伙計咬著牙道。

  「那我家呢?」一邊錢二連忙問,他家也開了幾個鋪子的。

  「也一樣是兩百兩,我出門的時候,田娘子在家裡罵人呢。」那伙計道。

  錢二嘴角一陣抽,該死的,二百兩,下手真恨。

  「走走,回家。」元四娘也是一臉肉疼,但沒法子,趙昱可是公主府的二公子,公主的護短誰都知道,只要不出人命,那公主一向是由著這位公子想要怎麼樣就怎麼樣的,誰也惹不起。

  阿黛這才想起之前她探脈元四娘的破財之相。

  兩百兩,對於普通人家,算是一筆大財了。

  雖說兩件事之間不一定有因果,但有時越想發財越破財,世間之事往往如此。

  「呸。活該。」看著眾人離開,慶安堂的夥計不免幸災樂禍。

  「幹活了,幹活了。」王欣寧招呼著眾人。

  劉氏王靛還有剛剛趕來的王繼善王成父子也告辭回家,臨走前拍了阿黛額頭一記,這丫頭,了不得了。

  只是王和神情有些懨懨。

  「你爹怎麼了?」阿黛衝著王欣寧呶呶嘴,事情解決了,再怎麼都是該輕鬆的事情啊,怎麼大伯這神情反而比之前還鬱悶了?

  「還不是叫百草堂鬧的。」王欣寧皺著眉。

  「哦。」聽堂姐這麼說,阿黛明白了。今日之事,其中有個關鍵點就是百草堂事先給元四娘看過這病,還放出那樣的話來,也是有著同謀之嫌。

  而草百堂同慶安堂的恩怨阿黛也知曉一些。

  百草堂的宋大民之前也算是大伯王和的師兄,只是當年因著認為王老大夫不公,叛出師門,又投到百草堂羅大夫的門下。

  可以說,百草堂和慶安堂恩怨已久。

  今日這事,王和有些神傷也是自然。

  不過,在阿黛看來,宋大夫卻是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今日,不管內在的交鋒是怎麼樣的,在外人看來,慶安堂僅以200文一粒的藥丸就冶好了百草堂認為非要幾百兩巨資才能治好的重病,如此,孰優孰劣,一眼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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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紈褲

  傍晚,雨還在細密密的下,不過,西邊卻映出一抹彩虹,煞是好看。

  阿黛撐著油紙傘從慶安堂出門。

  一路過來,便聽得街邊的路人在說著公主府的二公子趙昱建觀道,要錢塘所有商家認捐的事情。

  大多數都說的義憤填膺,只是面對公主府的背景,眾人也是敢怒而不敢言。

  「還在下,這幾天,這細密密的雨一直下個不停的,家裡都要長毛了。」

  路過青石街口聽雜貨鋪,阿黛便聽到幾個婦人聊天,其中一個婦人抬頭看天,便沒好氣的道。

  「可不是,這天也跟梅雨天差不多了,家裡的衣服也曬不干,你聞聞,這衣服上還有水腥氣呢。」這時,邊上有胡姜氏抬起胳膊讓那婦人聞著衣服上的水氣。

  沒法子,住這一片的就算是家底還行,但也實在不是富人家,家裡換洗的衣服也就那麼兩套,連著十來天的陰雨,衣服大多都是陰乾的,有水腥氣再自然不過。

  「胡伯母,明天起就晴天,起碼能晴個好幾天,到時家裡曬曬唄。」阿黛路過時,便微笑的道。

  「你怎麼知道?」先頭那個抱怨的婦人道。

  「常言道,朝霞不出門,晚霞行千里。你看看,現在雨已漸收,西邊的晚霞映了半邊天呢。」阿黛道,那手指了指西邊的天空,隱隱透著彩霞。

  「嗯,是這理兒。」邊上幾人都點頭。

  大家都是西湖邊計生活的,對西湖邊的天氣也多少有些瞭解,看那西邊的晚霞,說不準接下來的幾天真是好天。

  「哈,那我一會兒回家補補魚網,這樣幾天的雨一下,明天一晴,最好撈魚。」胡姜氏又計算著。

  雖然如今胡家一家已投到公主府門下,但那也是因為黑龍魚之故,公主府接受他們投到門下,免去各種稅和徭役。又或者以後子孫多了一條能從公主府走的路子。但那一切都得有個前提,自己有本事,被公主看中。

  除此以來,平日該幹嘛還是得干麻,比如胡家是打魚的,因此平日的生活來源,還得是打魚。

  「唉,我琢磨著是不是也要去弄條船,打點魚貼補貼補家計啊。」這時,那雜貨鋪的老闆娘一臉難看的道。

  「錢娘子你這是說笑了啊,你開著這鋪子,平日裡咱們這一塊人家,那生活用品還不都在你這裡買,一個月下來的收入也不少吧。這活計,夏天曬不著,雨天淋不著的,平日裡大傢伙閒時還到你這裡來消遣消遣,多快活。你還要貼補什麼家計,那打魚的活可不輕鬆,而且一身腥氣。」那衣娘道。

  「呸,你說的輕鬆,你卻不知一行有一行的難處,咱們這坐鋪子的,要應付的事情多著呢。差役們,沒事來打打秋風,浮浪小子們再來個順手牽羊,這些也就算了,開門做生意的,終歸是以和為貴。可公主府那位,莫名其妙的要建什麼道觀,一開口就讓我這樣的小鋪子認捐二十兩,我一年也不過四五十兩的收入,他這一開口半年多的收入沒了,他要是一年來個兩三次,我還不得上吊算了。」那錢娘子狠狠的啐了一口。

  阿黛沒想到公主府那位二公子連這樣的小雜貨鋪都不放過,這下手也太狠了,公主居然也聽之任之,難說道不怕鬧起民怨來?

  隨後一想又明白了,趙昱讓大家認捐的款項是建道觀。

  道觀,寺廟,書院等都屬於地方教化,而歷來,建道觀寺廟本來就是認捐的多。再加上有公主府撐著,就算是惹些民怨也治不了這位二公子。

  而一眾人一聽錢娘子說起這個,也都不由的嘆氣。

  「可不是,你這才二十兩,已經得天之幸了,湧金門那邊的袁大官人你們可聽說了?」這時,連上一老漢嘆了口氣道。

  「可是那開南北貨行的袁大官人?」邊人便有人問。

  「可不就是。」那老漢點點頭。

  「怎麼了?這回認捐他少不了吧。」邊上婦人道。

  「何止少不了,傾家蕩產,連個棲身之地都沒了。」那老漢搖著頭道。

  「怎麼回事?」邊上人連忙問。

  便是阿黛也駐足聽了起來。

  「那袁大官人也不知何方人氏,總之大前年在咱們錢塘落戶,之後就開了那南北貨行,生意挺紅火,每日裡帶著身邊那個燕娘,出入風月場所,在咱們錢塘商界也算得是一號人物了。可前不久,那二公子不知怎麼的就看中了他的宅子,說那裡風水好,要用來建道觀,開了一百兩銀子要買他那宅子……」

  「天哪,他那宅子可是下了大力氣建的,前後園林,亭台水榭,起碼五六百兩吧?」那老漢話未說話,便被那衣娘打了岔,這衣娘去年的時候還應著那燕娘的相邀,去為她裁衣的,當時進去,就覺得跟走進了畫裡一樣。

  「可不是,那袁大官人自然不肯讓,人家也不缺那百兩銀子。只是沒想到,接下來袁大官人的貨行就接二連三的出事,最後不得不用宅子抵債,大家心裡哪還不明白,全是那二公子在後面搗鬼。」那老漢嘆著氣道。

  一時間,眾人都沉默了。

  「這遭瘟,總有一天,老天會收他。」雜貨鋪錢娘子憤憤的道。

  阿黛默默的聽著人群的討論聲,人意洶洶,雜貨鋪錢娘子這句話說不定會一言成真。

  「阿黛,我們一路回去。」胡姜氏也有些意興闌珊。

  「嗯。」阿黛點頭。

  幾步路,阿黛到得家門,揮手同胡姜氏道別,就進得家門。

  院中梅樁是的殘梅已落盡,梅枝上已開始抽新芽。

  井台邊,王靛正跟孟氏說著話。

  說的居然也是那趙昱的事情。

  「大嫂,咱家的鋪子快開業了,你說到那天,這趙昱會不會帶人來也讓咱家店舖認捐?」王靛皺著眉道。

  「哎呀,說不定還真會,這回,這位二公子對錢塘商家那可是一網打盡的,一會兒,得跟你爹和你大哥提個醒。」孟氏被王靛這一提醒,一驚的道。

  「提醒又怎麼樣,還不得乖乖交,那可是個惹不起的。」王靛悶氣的道。抬頭看到可黛進門,便拍著巴掌道:「三妹,你不是會算嗎?趕緊算算看,怎麼避開這瘟神。」

  阿黛將油紙傘放在廚簷下,而氣機瀰漫之間,她竟覺得自家跟趙昱這瘟神怕真是有些糾纏。

  而且從自己的脈相上看,似乎糾纏還不淺。

  隱隱的,阿黛的腦海裡就浮現出自家開業當天,趙昱一臉耀武揚威的樣子。

  「二姐,有些事情是避不開的。」阿黛道。

  記得穿越前的世界裡,流行過這樣一句話,人生本就是一場修行。而阿黛認為,所謂的修行,便是各個難關。

  人要趨利避害,但大多數時候卻是要迎難而上。

  不過……

  「二姐不要擔心,咱家鋪子開業那天,說不定會另有機緣。」

  阿黛又隱約看見燕赤霞還有一位有些陌生的中年男子。

  「真的?」王靛眼睛一亮。

  「到時候看嘍。」阿黛笑嘻嘻的道。

  而果然,接下來幾天都是晴空豔陽,各家忙著曬衣曬被,倒也沖淡了一絲由趙昱帶來的鬱悶之氣。

  二月二十,吉日。

  這一天,對於王家來說是一個很重要的日子,王家酒肆要開業了。

  清晨,寅時末刻,天還很黑,王家就已燈火通明。

  各人都早早起來,此時正忙忙亂亂的準備著東西。

  「大哥,說書先生你可請好了?」阿黛衝著正要先出門的王成問。

  「請好了,就是西湖邊那個瞎眼的盲翁,為著把書讀給他聽,可花了我好一陣子嘴皮。」王成道。

  「那大哥,我的畫可掛好了?」王靛在一邊也急切的問。

  為了慶賀王家酒肆的開業,王靛也畫了一幅畫,是詩仙李白的醉酒畫,而老爹王繼善在上面配了詩,就是那首著名的:「李白鬥酒詩百篇,長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

  而詩裡面的酒家就變成了王家酒肆,算是為自家酒肆宣傳一把。

  「行了行了,鎖好門,去湖堤那邊。」劉氏也催促著,雖然開業的吉時是辰時末刻,但之前的準備著實不少。

  晨霧濛濛。

  王家一行人安步當車的朝著鋪子那邊去,路上還遇到兩個打更的,見著王繼善,還互相打了聲招呼。

  阿黛曾私下裡聽人傳,自家老爹已經成了更夫裡的傳奇。

  畢竟打更能把自己打成案首,更被幾位賢人舉為茂才,一舉進入書院做訓導的實在太具傳奇性。

  阿黛每每聽著一些更夫談論自家老爹的事情,那一臉於有榮焉的樣子,就曾想過,說不得若干年來,自家老爹就會成為更夫裡面類似祖師爺的那種存在。

  哈,挺有意思。

  說話間,王家一家人便到了舊西湖提邊,此時,一些早檔的鋪子已經開門了,一盞盞的油燈,在晨風中光暈自然的暈開,瞧著也是瞞溫馨的。

  王成和孟氏這段時間往這邊跑的多,跟一些店家早就熟了起來,此時一路過來,便一路打著招呼。而那些店家顯然也知道今天是王家酒肆開業的日子,一個個便恭喜了起來。

  此時,隱約的晨風中,一個漢子抱著一壇東西踉踉蹌蹌的朝著舊湖堤,老柳樹邊上,那棟豪華大宅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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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3-16 08:27:43
第六十八章 滷水點豆腐

  轉眼辰時末刻,王家掛好了鞭炮,只待到吉時一點燃,就算是開業了。

  這時,客人陸陸續續的進來了。

  王靛和孟氏等人在廚房裡幫忙。

  阿黛在門口幫著招呼一些熟人。

  「不好,有人在公主府門口喝鹽滷自殺了。」而在這時,不遠處老柳樹那麼傳來一陣驚叫。

  立時的,街面上的人便都朝著公主府門口去。

  「爹,我去看看。」阿黛衝著王繼善道。

  「去吧,小心一點,若是能幫忙的就幫一把。」王爹叮囑阿黛,他自不好丟在滿店的客人去湊熱鬧。

  「嗯。」阿黛點點頭,身為醫者,這種事情也是不能置之不理的。

  於是,阿黛便順著人流到了公主府門口。

  就看到一個中年人坐在地上,邊上還翻倒一隻罈子,裡面流出的汁液正是鹽滷。

  嘴角邊也是滷汁。

  此時那中年人還兀自喊道:「趙昱,我今日就死在這門口,我要看著老天爺什麼時候收你。」

  邊上圍觀的人竊竊私語:「是袁大官人,他怎麼這麼想不開,就算是生意玩蛋了,憑著他的本事,還怕沒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唉,真是太想不開了,也不聽勸。」

  「你曉得什麼,生意被趙昱弄玩蛋了是一回事,另外,聽說跟著他的那個豔娘捲了他剩下的盤纏跑了,這叫屋漏偏縫連夜雨啊,那心裡的坎過不去了……」

  「也是活該,誰讓他養外室。」邊上一個婦人雖然有些不忍,但還是忍不住嘲諷了一句,但凡女人,對於男人養外室這種情形,那是絕對忍不下的。

  「是啊是啊,這外室還不都是衝著錢,能有幾個是同甘共苦的?說起來也是自作孽。」邊上又一婦人道。

  「行了行了,終歸人命關天了,不說這風涼話了。」先前的婦人嘆了口氣道。

  「也是也是。」後面的婦人應和著。

  阿黛才曉得,居然是這麼回事。

  生意被人整垮了,身邊信任的女人也跑了。袁大官人一下子從雲端掉到泥裡,那心裡落差太大,有些受不了了。

  「那這可怎麼辦,要送醫堂嗎?」邊上有人竊竊私語道。

  而袁大官人坐在地上,大口的喘息,腳色青白,顯然正在承受著滷水之毒。

  「這位老弟,這性命可不能開玩笑,走,我們扶你去藥堂,這鹽滷剛喝下去,還有救的。」邊上有人去扶著道,只是卻被那袁大官人用勁一甩。

  他已萌死志,今日就是要死在公主府門前,他要以死來抗爭。

  而這時,公主府的大門才開了下來。

  「怎麼回事?」趙昱一馬當先的,俊秀的臉上帶著一絲不耐煩,然後呼呼喝喝的,顯得愚頑而浮燥。

  一邊一個門房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

  「喝,想不開要自殺呀,這人要死,別人可擋不得。」趙昱搖著頭走到那袁大官人身邊,還用腳踹了他兩下,一臉遺憾的道。

  「告訴你,死了也是白死,還想看老天爺什麼時候收我?呸,好人不在世。禍害遺千年知道不?老天爺也是怕惡人的。」趙昱又一臉無所謂的道。

  「你……」鹽滷的毒這時有些開始發作了,說不出話來,此時聽得趙昱的話,伸手指著他,目眥盡裂。

  「行了行了,都給我散了,不看看這裡是哪裡啊,公主府,是你們能圍觀的地方嗎?都給我散了,你們認捐的還少了是吧,要不,今天我再帶著人走一遭。」這時,趙昱又沒好氣的衝著眾人道,還一臉危脅。

  他手下的家僕自是跑過來趕人。

  大傢伙兒雖然惱怒,但卻是敢怒不敢言。

  這世間,最貴的是人命,最賤的也是人命,最賤的人命,如同現在的袁大官人這般,而最貴的人命卻如當今聖上,為求長生之道,盡舉國之力。

  不辯忠良,不辯奸妄。

  人群散了,畢竟這是公主府的地盤,趙昱更是惹不起。

  「可惜了,公主和駙馬不在府中,這袁大官人這回是死定了。」眾人搖頭,雖然公主和駙馬護短,但平日裡,在人命關天的事情上終還是要攔著點。

  阿黛也隨著眾人離開了,只不過她去的地方是拐角一家豆腐店。

  拐角處,正是豆腐西施家的豆腐店。

  「雲娘子,給我拿一大碗豆漿。」阿黛衝著那豆腐西施道。

  「好咧。」豆腐西施便打了一大碗豆漿給阿黛。

  「我一會兒送錢過來啊。」阿黛道。

  「要什麼錢哪,今天你們王家開業,就算是我給你們開業賀喜了。」那豆腐西施笑道。

  「那謝謝。」阿黛也沒什麼客氣,道了聲謝,便端著豆漿一溜跑了回來。

  「這位大叔,你鹽滷才剛喝下,馬上把這豆漿喝了,或者解你滷水之毒,就算一時解不了,也能留下救治的時間。」阿黛把買來的豆漿遞到那袁大官人手上。

  那袁大官人並未接,只是一臉青白的看著天空,於其說他恨趙昱,其實他心裡更恨他自己。

  「大叔,於其去追求天報應,不如靠自己,人活著,便有東山再起的機會,有什麼遺憾,有什麼仇怨才有機會去瞭解,人死了,可就什麼都沒有了。再退一萬步,別的不想,你總要想想,你死後為你流淚的人。」阿黛平靜的道。

  「小娘皮的,一張嘴巴倒是了得,就他,還東山再起?哈哈,那小爺等著,只希望不要等到小爺進棺材的那一天。」邊上,趙昱得意洋洋的道。

  袁大官人臉色很難看,只是這時他的眼睛卻是一亮,阿黛的話倒不如趙昱的話來的有用,既然這位要等著,好,那就等著,等他東山再起的一天,如果之前,他想自盡的話,那麼現在他後悔了。

  只是此刻,他似乎已經有些不行了。

  於是又看了看阿黛遞到他面前的豆漿。

  豆漿?滷水點豆腐嗎?好個聰慧的丫頭,且試一試。

  想著,袁大官人二話不說,就端起那碗豆漿又猛灌進了肚子。

  他要活著,還要東山再起,到時叫這位小爺看看。

  袁大官人喝完,只覺腹中絞痛好多了,只是仍很不舒服,自然知道這法子只是緩解一時,於是爬起來扶著肚子踉踉蹌蹌的朝著醫堂去。

  阿黛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不遠的街角,聳聳肩,正要離開,卻又被那趙昱攔住:「小娘子膽子不小啊,居然敢跟我作對。」

  阿黛淡然的看了趙昱一眼,真是個白痴,公主雖然跋扈,但到底也是聰明人,怎麼就教出這麼個兒子來,別的不說,就認捐一事,其實是很忌諱的。

  不錯,建道觀,是為了地方教化,真認捐也算是情理之中。

  可問題是,這事不能由趙昱來做,這種行為一般只有衙門才能幹的,你一個公主府的公子,做出只有衙門能做的事情,說句好聽的,是紈褲子弟,不識輕重。說句不好聽的,可是想取衙門而代之?

  而衙門代表著什麼?代表著朝廷,這裡面忌諱可就大了。

  若真有人一狀告到御前,這小子就算不丟命,怕是也落不得好,說不得還要連累公主府。

  阿黛自是不曉得,這段時間是恭王妃五十歲壽,那永樂公主的駙馬趙世道是趙氏族人,因此,就算是公主,遇上這樣的事情,也是要走動一下的,所以,公主和駙馬帶著長子趙衡在半月前已經進京了,一是賀恭王妃五十歲壽,二是為長子趙衡封爵一事。

  因此,這認捐之事,公主並不曉得,要不然,又豈能由著趙昱妄為。

  阿黛此時飛快的繞過趙昱等人,一溜跑的回來了。

  開玩笑,紈褲子弟,自是不講理的,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她自是早早離開是非之地。

  這臭丫頭溜的倒快,而趙昱看著阿黛遠去的纖細身影發愣了,這臭丫頭那眼神清靈透徹,而又十分的幽深,像一汪清泉,看得人這心裡冰涼潤潤的,讓他的心直癢癢了。

  而一般錢塘的女子見了他,要不就是恨的咬牙切齒,要麼就是巴結討好,而這丫頭,居然無視他,有趣有趣。

  「這丫頭,我要了。」趙昱自言自語的道。

  而他手下的狗腿子自是瞭解他的心思。

  這位小爺自上回公主要幫他訂親後,就不准他再調戲女人,後來這位小爺又被青雲觀的道士忽悠著學道,求長生,到如今,可是有一段時間不進女色了,如今這位小爺怕是故態萌發。

  「二公子可是看上那姑娘了?」邊上的狗腿一臉猥瑣的問道。

  「嗯,想個法子,怎麼把她弄到手?」趙昱理所當然的道,以前都這樣的,他看中哪個,自由這些惡僕去幫他搞定。

  「二公子,那姑娘是王家的三丫頭,今天王家酒肆開業呢,咱們要不要去讓他們認捐,前段時間,那王家可是得了百兩金子……」其中一個家僕道。

  「百兩金子?」趙昱摸著下巴,幹什麼都得師出有名嘛。

  ……

  鞭炮響起。吉日吉時,王家酒肆開業了。

  王成忙著招呼,而王爹,一會兒還要去書院,今日只是先為兒子撐撐場面,至於以後,這店終是要王成自己努力經營。

  於王繼善來說,這店賺不賺錢是一回事,他只是想王成花了心事在裡面,踏踏實實的做一件事情,磨練磨練一下性子。

  王繼善正要離開。

  而就在這時,趙昱帶著幾個惡僕又施施然的進門了。

  「什麼,捐一百兩金子?」等得那惡僕報出這數字。

  王家人知道,趙昱這完全是來找岔了。

  「放肆,趙昱,你還是書院的學子呢,書院裡看不見你的人,整日裡只見你橫行霸市,今年,書院的評語絕對是末等,到時,你就得退學了。」王繼善看到趙昱一臉嚴肅的道。

  雖然書院的學子大多都要秀才功名,但實際上一些王公子弟卻是可以直接進書院的,任何時候,都離不開特權。

  「呸,退學就退學,你當我稀罕啊,快交,不交就砸了你這鋪子。」趙昱道,隨後卻是嘿嘿一笑:「你家這丫頭頗為有趣,不如把他給了二公子我,那就一筆勾消了。」趙昱說著,便用手指著正陪著幾個婦人說話的阿黛。

  「放肆,這等惡客,給我滾出鋪子,王家酒肆不招呼。」王繼善和王成幾乎是異口同聲。

  趙昱欺人太甚。使不得等公主回來,要討討這個理。

  「不交是吧?給我砸。」趙昱衝著家僕一揮手,手段簡單而粗暴。

  公主府的家僕那身手自不用說。

  「給我住手。」就在這時,一聲大喝,眾人轉過頭去,卻是於老先生。

  最近因著趙拓的事情,於老先生心中焦慮,那身子骨自也有些承受不了,一直在家裡養著,只是今天湊巧聽得家僕於四海說王家酒肆開業,靜極思動的,便也來走動一下,沒想到一來居然看到這一幕,又豈能忍得。

  「你這老頭好不曉事,大堂兄這眼看著就要砍頭啦,你不好好的在家裡為他準備著後事,還要在這裡來多管閒事。」趙昱沒好氣的道。

  說起來,平日他怕於老先生,一是母親的叮囑,二卻是因為趙拓,這位大堂兄下起手可黑著呢。小時候,他沒少被趙拓揍,因此趙拓就是他的惡夢,如今趙拓入牢,他自不在乎於老先生一個老頭。

  什麼帝師,什麼清流名宿這東西對於趙昱來說根本就不在乎。

  趙昱此人,也就只有像趙拓那樣,揍得他怕他才服氣。

  「什麼?趙將軍要被砍頭?」而趙昱這話卻是一石激起千重浪。

  「不可能吧?那可是立下不世戰功的。」另有人道。

  「唉,功是立的高,可罪也不小,聽說違了八道聖旨,還殺了一個談和使,這抗旨之罪豈能不糾……」有人搖頭。

  一些人竊竊私語。

  而此時於老先生碰上趙昱,那就是秀才遇上兵,氣的鬍子發抖,心裡更是悲傷啊。

  「李白鬥酒詩百篇,長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有趣有趣,看來這酒肆是自比長安酒家了,如此,余兄,咱們且在這裡飲上一杯如何?」

  這時,人群中兩人走了出來,其中一個正是燕赤霞,一身青衣,背著一把大劍,頭髮隨意的束著,自有一股灑脫和不羈的味道。

  而另外一個雖然是個中年男子,但一身衣服極為華麗,頭上戴著金冠,一身氣度非凡。

  這兩人,阿黛那日也是隱有預見。

  「好,余某就跟燕老弟喝上幾杯。」那中年男子道,隨後一揮手:「店家,上酒。」

  「上什麼酒?沒看小爺在辦事嗎?速速離開。」趙昱揮手,呼喝著道。

  「哈哈,可是好久沒聽人這麼跟我說話了,有趣有趣。」那中年人說著,手一揮,趙昱和他那幫惡僕就突然消失不見了。

  眾人正奇怪間。

  「哈,看外面。」有人指著外面不遠的老柳樹道。

  此時,連同著趙昱能就惡僕等人,一個不漏的掛在不遠處的那株老柳樹上。

  而奇怪的,此時老柳樹柳枝飛揚,一些柳枝將幾個死死捆住,一些柳條卻在風中飛抽,不停的抽打在幾人身上。

  趙昱等人發出一陣陣慘叫。

  路人看的哈哈大笑.

  這老柳樹不會成精了吧?

  王家人自也是解氣的很。

  「先生尊姓大名?」邊上王成此時兩眼發亮,自曉得又是遇上奇人了。

  「余德。」那中年人道。

  余德?阿黛聽這名字有些熟,再看著外面趙昱幾人狼狽的樣子,阿黛想起來了,聊齋有一篇余德的短文,雖未說明他的出處,但從後來別人的分析之中,這人應該是出自於龍宮。也不知這余德是不是聊齋裡的余德?

  想到龍宮,阿黛就不由的想到了西湖水乾,雷峰塔倒之事。

  快了,三月三,許仙和白娘子相見,也不知這一天會不會有西湖水乾,雷峰塔倒?

  此時,台上的盲翁開始說書了

  「義妖傳,千年白蛇白素貞下山報恩,於西湖邊許仙結為連理,卻為法海所逼迫,最終白素貞水漫金山,犯下天條,被壓雷峰塔下,於是便有西湖水乾,雷峰塔倒白蛇出的傳說,然世人卻不知,這一切皆是幻,乃是雲山仙台白蛇在悟道,只是道法三千,都出自天道,白蛇下山是要順應天道,然,何為天道,古有孟姜女哭倒長城,後來,竇娥冤六月飛雪,看似天道,又何嘗不是天道順應人意,西湖水乾,雷峰塔倒流傳幾百年,已成了人意,如此,待得雲山仙台白蛇下山之時,西湖水會幹嗎?雷峰塔會倒嗎?」盲翁一段概意說的抑揚頓挫,聽的人雖然雲裡霧裡,只是這一段於平日流傳的白蛇傳頗是不同,聽的人也滿是趣味。

  「快說,快說。」眾人催著盲翁道。

  「如此,且聽盲翁慢慢道來。」盲翁唱道。

  於是雲山仙台,白蛇悟道,卻引得人間萬念,似真似幻,如莊周夢蝶。

  最終在人間留下白蛇傳的傳說。

  余德聽罷,臉色一變,掐了掐手指:「西湖水還真的會幹。」

  「雷峰塔也會倒!!」燕赤霞,他雖是劍仙,但亦是能感應天意的。

  「如此,我要先回去佈置了。」余德道,萬千西湖水族之生靈可容不得他疏忽。

  「嗯,我還欠人一頓酒,我也要去京城一趟。」燕赤霞道。

  「告辭。」余德手一揮,外面的老柳樹柳條歸於平靜,趙昱等人跌落一地。

  此時,燕赤霞亦背著劍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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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3-16 08:28:01
第六十九章 西湖異相

  掌燈時分。

  王成和孟氏兩個在燈下盤賬,今天一天的收入著實不錯。

  當然,這裡面有人情捧場的,也更有看熱鬧的,畢竟今天趙昱在王家酒肆出了那麼大一個丑,聽說還傷的不輕,從大柳樹上掉下來時還一個勁的哀號。

  而這段時間錢塘商家沒少被他訛詐,那心中早就積了一肚子的悶氣,此時看到趙昱吃了這麼大一個虧,那自然是十分的痛快。

  因此的,看熱鬧之餘,眾人也會在王家酒肆叫上一壺酒,坐下來幾人閒聊著,又聽聽盲翁那新奇的義妖傳,聽說這義妖傳是出自王家三姑娘之手,倒頗是有趣。

  如此的,連帶著王家酒肆得了一個開門紅。

  當然,這只是暫時的,想來過幾日,這股風頭一過去,生意就漸會清冷下來,再經營一段時間,把口碑立起來,生意才會真正走向正軌。

  雖然王家這邊沒人做過生意,但打聽打聽大都是這麼回事,尤其是莊氏那裡,錢大當年的生意就做的很好,而錢大在外面跑的時候多,家裡的生意多是莊氏在照應,如此,王成倒是從莊氏那裡得了不少的經驗。

  如今,只差的是一步步的走。

  夜了,阿黛睡下,仲春的夜依然是寒意料峭,不過這寒意卻還著一股新清的氣息。

  阿黛一呼一吸間,就感應天地陰陽之運輸,一日之間,午時陽至極,一陰生。夜間,子時陰之極,一陽生。而四季輪轉亦在這陰陽運輸之間。

  「相公,今日那二公子可是吃了不少的苦頭,你說等他傷養好,會不會來阿成店裡找麻煩?」正屋裡,今日一天忙忙碌碌下來,劉氏倒是有些睡不著了,這一睡不著,便想的多,便想起趙昱的事情,他今日不僅丟了臉,也吃了不少的苦頭。

  依著趙昱那性子,怕是不會幹休。

  而余先生那種高人,趙昱也輕易若不起的,就只怕他到時遷怒。

  所以,劉氏不得不擔心哪。畢竟有一個袁大官人前車之鑑。

  「沒事,就他那養尊處優的,今日這一番苦頭,不好好將養一段時間,怕是也沒工夫來找麻煩。再說了,等到公主從京裡回來,怕是不會由著他胡來了……」王繼善道。

  「怎麼會?公主還不都是由著他。」劉氏憤憤的道。

  這些年,趙昱惡事可沒少做,還不是因為有公主撐腰。

  「這回不一樣,他這回這認捐的事情鬧的大太了,縣父母已經遞了奏摺,一狀把他告到御史台了,連同公主未儘教養之責也一併告了,公主再寵著他,那也得為整個公主府考慮吧,想來這回定要約束他了。」王繼善道。

  雖然這些年,李致正礙於公主的權勢,對趙昱一些惡事不得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然,也主要是公主和駙馬善後善的好。

  但是,趙昱這回這事情,牽涉面太廣,已經引起了民憤,而認捐其實就是攤派,這已經衙門的職能,等於趙昱這回這手已經伸到了李致正的頭上,李致正又如何容得?

  「這麼說,這回豈不是公主也受牽連了?」劉氏道。

  「嗯。至於受牽連到什麼程度就不好說了。」王繼善點點頭。

  「這就好,這位趙昱也該收收他,太惡劣了。」劉氏這才放心的點頭。

  吹了油燈,同王繼善睡下。

  「寵之過了,實為害之。」王繼善也感嘆的搖搖頭。

  隨後正房就沒聲了。

  阿黛半夢半醒之間想著老爹的話,確實,公主對趙昱寵愛太過,實是害了他。之前,趙昱從柳樹上跌落下來,阿黛怕他出意外,還遠遠的用氣機探過他的脈相。

  傷不過是皮外傷,倒是不太重,當在,一番苦頭也免不了。

  只是趙昱的脈相卻極為不正常,現在正是春天,本應是肝脈旺時,而趙昱卻是肺脈旺,肺脈那屬金,金克木,反而壓的肝脈更弱,脈相重濁,這就把原來的富貴之想改為貧賤之相了。

  這還不算。

  陰陽輪轉,春下來是夏,夏是火旺之時,再加上金勝極轉衰,又逢火克金,此為絕命之相,也就是這位二公子是夏來絕命之命格了。

  可不正是公主愛之則成害之。

  阿黛想著,便伴隨著西湖的潮聲入夢。

  一夜好眠。

  ……

  二月二十八。

  「娘,你可得為我做主啊。」公主一回到府裡,趙昱便衝著公主告狀。

  想他趙昱自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何曾丟過那麼大的臉,吃過那麼大的苦頭,這口氣不討回來自不會罷休的。

  「做主?這回沒什麼主可做,你可給我聽,從今日起,你就給我好好的呆在家裡,哪裡也不准去,更別再找什麼人的麻煩,明白嗎?」永樂公主說著,揮揮手,讓幾個家丁扶趙昱回屋,同時,更吩咐幾個家丁守在外屋,不准趙昱出屋一步。

  「娘……你不給我做主也成,你不是一直想給我說媳婦兒嗎?我就要王家那個三丫頭……」趙昱仍不甘的回過頭來衝著永樂公主道。

  那日的事情,趙昱自是要遷怒的王家的,只是一來他傷沒好,也實在沒心情去找王家麻煩,二來,公主還未回府,就已經差人回來,盯著他在府裡,不讓他出門一步了,他就算是想找王家麻煩也沒機會。

  這沒的找麻煩了,但趙昱的氣還沒消啊,這廝便不由的想起了王家那三丫頭。

  他本就想的心癢癢的。而越得不到嘛,那就更想。不弄到手,他覺得人生無趣。

  「聽話,下去。」公主心情煩燥無比。

  趙昱這才被家丁強扶了下去。

  永樂公主看著趙昱離開那一臉不甘心和發怒的表情,心中長嘆,頹然的坐在太師椅上。一邊丫環奉茶。

   「行了,彆氣,氣大傷身,咱們慢慢想辦法。」駙馬趙世道永遠是好脾氣的。端起茶杯塞到公主的手裡。

  「這段時間的事情我都查了,認捐是事實,只恨昱兒被妖道迷了心智,被他竄掇做出這等事情,若不是現在時機不會,我定要封了那道觀,將那妖道下獄……」永樂公主緊握著茶杯,一臉恨恨的道。

  「還有那個袁大官人,也幸好王家那三丫頭先施了妙手,保住了性命,要不然,就這一樁命案,昱兒說不得就要下牢了。」公主有些無奈的道。

  「你先也別太擔心,宮裡你已經遞了話進去,我記得小時候,皇帝還抱過昱兒呢,雖說這回昱兒這事做的太過分了,但畢竟他少不更事。這段時間,再讓衡兒在京中打點一下,想來最多,昱兒也就被關在府裡反醒,我覺得這些年,我們對昱兒也許真是太縱容了,關在府裡於他未必不是好事。」趙世道勸道。

  「也只能這樣了。」永樂公主點點頭。

  「對了,我看昱兒挺喜歡王家那三丫頭,要不……」這時,永樂公主想起剛才趙昱說的話,又起了興致道。

  「別,現在千萬別……人家王家,二閨女的親事還沒定呢,哪可能就定三閨女的親事,這事還得從長計議。」趙世道連忙打消公主的心思,雖然王家是門好親,但昱兒實在不爭氣,那王繼善卻是頗有些風骨的,這親事是絕對不可能成的。

  而且王繼善的身後有著李致正和於老先生,這萬一弄不好,又得罪清流,公主府還真要玩完了。

  「放心,我明白的。」這等節骨眼上,永樂公主自是明白要低調的,不過,這不妨礙她打聽打聽吧。

  ……

  傍晚,夕陽映天。

  「大家快去西湖邊,西湖出現大魚群了。」西湖碼頭,幾個老漁翁一臉興奮的道。

  「真的?」岸邊漁夫都一臉驚喜,西湖已經好幾年沒出現過大的魚群。

  「是真的,大批大批的,什麼魚都有,連黑龍魚群我都看到了。」說話的人道。

  「真有黑龍魚群?走,趕緊出湖。」幾個漁夫一聽黑龍魚群,這可是賣到了天價上的魚。

  此時,阿黛正從藥堂回來。

  「阿黛,快出湖,西湖出現黑龍魚群了。」胡姜氏正抱著魚網從家裡出來,見到阿黛,便連忙道。

  雖然王家現在不差錢了,但是黑龍魚卻是稀奇貨,平日裡多少人想抓一條黑龍魚而不得,如今,居然出現黑龍魚鮮,那豈有放過的道理。

  「好,胡伯母,我這就回家拿魚網。」阿黛一聽,也十分的興奮。

  匆匆進得家門。

  「三妹,走走走,魚網我準備好了,我們去抓黑龍魚。」才剛一進門,阿黛就看到王靛抱著魚網出來,顯然是早就聽到消息了。

  於是,兩人二話不說,就直奔西湖碼頭。

  而到得碼頭一看,兩人不由的苦笑,此時,整個西湖上,到處都是漁船,因著漁船太多,好幾條船碰到一起竟是動也動不得。

  「算了,我還是回家幫娘親燒飯吧。」王靛深吸一口氣,抱著魚網轉身就走了,這情形,別說抓魚,兩姐妹要是出了湖,使不得也是被人擠的不能動彈。

  阿黛站在湖堤邊看。

  西湖遠處的水面,就能看到一片片魚背,如波浪一般的起伏,在一片夕陽的映襯下,金光閃閃。

  只不過阿黛總覺得這次這魚群出現的有點怪。

  「不好了,快上岸,魚群發瘋了。」就在這時,就聽得湖心船上的漁夫大叫,隨後岸上的人便看到西湖裡魚群越來越多,最後,幾乎整個湖面都是魚群。拱得漁船東倒西歪。

  近處的漁船連忙靠岸,遠處的一些漁夫,也顧不得船了,直接入水從魚群之中游回來,而有的,居然是踩著魚背上岸。

  「我怎麼覺得這些魚好像逃難似的,全往那下水口去。」這時,岸上的一些老漁夫道。

  「可不是,真的是在逃難。」眾人看著這情形,也一片深以為然。

  阿黛在一邊聽著,不由的眨巴了一下眼睛,便想到了余德。

  難道西湖水真的會幹,是這魚群在遷徙逃難。

  只有這個解釋才能說得通魚群出現的異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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