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ViolaKMK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何常在]官神(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1681
匿名  發表於 2021-11-17 00:56:58
第1680章 夏想手中,兩把利劍

  其實真要追根溯源的話,還應該感謝何江海才對。

  因為何江海在齊省盤踞多年,佈局之深,無人可以與之相比,但陰錯陽差之下,在形勢逼迫之下,何江海精心佈局或是長遠埋下的棋子,或被周鴻基拔除,或被邱仁禮策反,或……被夏想順手牽羊,為他所用。

  最高明的策略不是將對方的佈局破壞,而是將計就計,將對方的計畫全盤接受,為我所用。夏想就得益於此,在挽救了宮小菁的性命的同時,也將宮小菁通過不正當途徑得到的齊省本土勢力的中堅力量的隱私,毫不猶豫地笑納了。

  所以,當夏想在得知三名債務人的身份時,只通過李童向他們隱晦地傳遞了一個足以讓他們吃得下但消化不了的消息之後,他們就迫不及待地現身了。

  隨後的事情就容易多了,夏想沒再提到任何可以危及他們現有地位的隱晦的話題,只是委婉地向他們表示,希望他們本著為省委省政府分憂解難的出發點,解決扯皮多年的債權糾紛,省委省政府對任何一個為國為民的企業都會不遺餘力的支援和愛護。

  夏想深諳軟硬兼施之道,他和高明如衙內一樣的奸商打交道都遊刃有餘,何況是幾名自恃有後臺撐腰的中小企業主?或許在別人眼中,他們狡猾如蛇,難以對付,刁鑽並且圓滑,但在夏想眼中,他們和官商結合的衙內相比,和黑白通吃的哦呢陳相比,還是差距不小。

  因此,在掌控了他們的把柄的前提之下,還不能將他們玩弄於股掌之間,夏想就會認為自己太失敗了。

  夏想是一個吃水不忘挖井人的好人,所以,他還是要感謝何江海一下,因為宮小菁是何江海的珍藏,只可惜,何江海最後人財兩空,卻讓他白撿了一個天大的便宜。

  真要再深入一說的話,其實夏想手中握有兩把利劍……

  不過,不到關鍵時候,他不能亮劍。同時,利用宮小菁將三名債務人擺平的內情,也不能透露,即使是付先先也不行。

  正要解釋幾句的時候——相信哄過付先先也容易,她並不是十分關心齊省的局勢——還沒開口,電話卻響了。

  看看時間,已經晚上十點多了,這麼晚了,誰會打來電話?

  竟然是劉一琳。

  「夏書記,這麼晚打擾你,實在不好意思。不過也是事情很突然……」劉一琳就是不徐不疾的性格,她嘴上說得十分緊急,語氣之中卻沒有流露出一絲緊急的意思,「崔書記想請你明早過去談談,因為他中午要回京城了。」

  確實讓夏想吃了一驚,因為他以為崔百姓至少還要再呆上一周時間,就算不等齊省塵埃落定,也要看到戲劇差不多到了高潮的時候才離去,怎麼突然就要回京了?

  對了,應該是風向變了,針對何江海的處分快要出臺了。

  何江海的處分大小,關乎著反對一系和平民一系誰勝誰負的關鍵。如果何江海到辭職為止,就證明反對一系全面認輸,就此放手。

  只不過倒退到戰端以前,何江海安然退下,或許兩軍對戰就能鳴金收兵,但現在……就算何江海想收手,恐怕也控制不了局勢了。

  因為還有一個半路殺出的程咬金——秦侃。

  況且現在孫習民被弄得灰頭土臉,周鴻基更是被弄得狼狽不堪,名聲掃地,再加上衙內傷未好氣未消,反對一系真能善罷甘休?

  那崔百姓緊急回京,所為何事?

  難道是……夏想忽然靈光一閃,想起了某個環節。

  「好,請轉告崔書記,我一早就過去。」夏想很乾脆地就答覆了劉一琳。

  劉一琳說道:「好的,我會轉告。」又一停頓,她又多說了一句,「夏書記早點睡,不要太操勞了,要愛惜身體。」

  劉一琳似乎話裡有話,在影射夏想什麼,其實說來夏想和付先先在一起,絕對保密,劉一琳不可能知道,她或許只是出於一個女人的敏感和直覺,而隨口一說罷了。

  夏想才不會多想她的心思,輕笑一聲就掛斷了電話。

  然後才想起付先先怎麼沒有動靜了,回頭一看,啞然失笑,原來付先先不知何時又回到了床上,很不淑女地仰面朝天地睡著了。

  第二天一早,夏想就直奔崔百姓的病房而去。

  到了病房才發現,崔百姓已經穿好了衣服,收拾好了東西,正在隨時準備啟程。

  夏想一到,崔百姓揮退了旁人,親自關緊了房門,直接說道:「夏書記,我緊急回京一趟,臨走之前,有必要和你說幾句話。」

  夏想雖然猜到了什麼,但不會在崔百姓面前賣弄,他對崔百姓一直不是十分信任,就客氣地說道:「請崔書記指示。」

  崔百姓也沒在意夏想的語氣,而是輕輕一拍夏想的肩膀:「中紀委要召開一個緊急會議,研究對何江海同志的處理決定,我身為紀委常委,必須到會。」

  果然,夏想心中一驚,反對一系在齊省局勢步步敗退的情況之下,決定破釜沉舟了,真要將何江海的問題,正式立案了?

  何江海只是副省級幹部,如果中紀委證據確鑿的話,可以直接立案,不必報經政治局批准。當然,一般情況下每一個副省級幹部的背後,都是政治局委員的後臺,所以中紀委立案之前,都會考慮到方方面面的影響和後果。

  何江海的後臺是誰,路人皆知,中紀委真要強行立案,就等於是不計後果了。

  「臨走之前,我還想再次徵求一下你的意見,你認為何江海同志的問題,嚴重不嚴重?」崔百姓不問邱仁禮,不問孫習民,只問夏想,顯示出了一名眼光卓越的政客的素養。

  「就我個人來說,何江海同志確實存在一些問題,但問題並不嚴重,而且他也遭遇了人生的不幸,在痛失愛子並且主動申請辭職的情況之下,我認為,于情於理,都應該讓何江海同志有一個安然的晚年。」夏想明確地向崔百姓表達了意願,因為他很清楚,如果中紀委強行立案,將矛盾擺到明面之上,必然會引發齊省本土勢力更強烈的反彈。

  以現在的形勢判斷,齊省風暴,正在一陣緊似一陣,實在是不能再火上澆油了。

  何江海被立案,不能改變周鴻基的被動局面,不能化解秦侃繼續攻擊孫習民的攻勢,是於事無補的意氣之爭。

  但又不得不說,在國內不為人所知的政治鬥爭之中,反對一系確實發生過幾次意氣之爭的先例,結果導致折損了一名政治局委員,甚至還讓一名常委提前退休。

  所以夏想一點也不懷疑中紀委真敢強行推動對何江海的立案。

  崔百姓沉痛地拍了拍夏想的肩膀:「你的想法和我的想法一樣,在會上,我會明確地表達我的意見,但最後結果如何,就不好說了。」

  說完,他又換了一副輕鬆的口吻,和夏想再次握了握手:「夏書記,來齊省最大的收穫就是和你認識了,希望我這個老頭子在你眼中,還不至於太沒用,或是讓你認為太老奸巨猾了。」

  夏想差點汗顏,崔百姓還真說對了,他還真認為他有點老奸巨猾。

  不過,崔百姓下面的一句話,讓夏想對他的印象,大為改觀。

  「還有兩件事情,我覺得也有必要和你說一聲。一是替我向謝部長問個好,我來不及和他見面,如果有機會再來魯市,我會和他好好喝一杯。二是我在魯市住院期間,陸續收到不少關於反映孫習民和周鴻基兩位同志的材料,經查,大部分屬於無中生有的誹謗,但,也有一部分材料列舉的事實應該引起紀委的重視,我也會向常委會提交一下。」

  如果說提到謝信才還不讓夏想感到驚訝的話,崔百姓剛才所說的一番話,就確實讓他震驚了,因為崔百姓至少在表面上做到了應有的公正和公平,而且可以想像的是,一旦崔百姓真向紀委常委會提交了孫習民和周鴻基的材料——是否起到應有的作用暫且不論,起碼會產生相當大的震憾和警醒作用。

  從出於維護齊省平穩的局勢為出發點,崔百姓各打五十大板的做法,具有相當積極的正面推動作用,夏想就真誠地點點頭:「我一定會把話帶給謝部長,也對崔書記對齊省的關心表示感謝。」

  話不用多,一點即可,崔百姓呵呵一笑:「相信我們還有見面的一天。」

  ……回到省委,夏想一刻也沒停留,直接到省委招待所和謝信才見了一面。他知道,必須要搶在中紀委的立案決定之前,強勢出擊,讓反對一系明白一個事實,就是不要再為了鬥爭而鬥爭,該收手時,必須收手,否則就會引發眾怒。

  謝信才在聽取了夏想的意見之後,笑了:「臨來之前,吳部長交待說,你有什麼想法可以直接和他交流,不用再經過我轉達。」

  夏想也笑了:「我想謝部長在百忙之中也要在魯市多停留一兩天,肯定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宣佈……」

  謝信才不正面回答,只是反問了一句:「崔書記已經動身了?」

  「現在應該到機場了。」

  「好,等他回到了中紀委,就宣佈一個重大的消息。」
匿名
狀態︰ 離線
1682
匿名  發表於 2021-11-17 00:57:17
第1681章 全方位的嚴峻考驗

  在謝信才代表中組部還沒有宣佈重大消息之前,針對孫習民的第二波攻勢,已經見諸了報端。

  和上次只是一家經濟期刊刊發不同的是,此次深度剖析的針對齊省經濟決策層面失誤的經濟文章,不但同時在幾家報刊之上面世,還在幾家大型網站之上,同步發出。

  孫習民儘管早有心理準備,但見到文章之後,還是出離了憤怒。

  尤其是當他接到幾家報社打來的要求採訪的電話之後,更是怒不可遏地摔了電話,隨後指示宣傳部門,拒絕所有記者提出的採訪新能源客車專案和五朵金花工程的要求,並嚴令省內媒體轉載任何有關新能源和五朵金花的話題。

  孫習民原以為事情再鬧大,也不過是媒體推波助瀾,傷不到筋骨,不料,剛剛被夏想解決了債權糾紛的新能源客車,又出了一檔子更大的事情。

  作為一項投資上百億,占地上百畝的省政府重點工程,作為可以改變齊省製造業格局,讓齊省一躍成為數一數二的汽車大省的新能源客車項目的規劃就是,先生產新能源電能客車,然後生產電力汽車,佔領國內電力汽車生產的至高點,填補電力汽車技術的空白,讓落後全國幾個數量級的齊省汽車製造業,在三五年時間之內,領先國內汽車製造業至少十年。

  是不是聽上去很耳熟?沒錯,完全就是大躍進時期的口號和思路,完全是不切實際的空中樓閣。但卻蒙混了許多人,甚至連孫習民也禁不住天花亂墜的前景的鼓吹,認為真能一舉改變齊省汽車製造業落後的現狀,從而一躍成為汽車強省,在深信不疑之下,他就主抓了新能源客車項目。

  結果就是坑深似海,讓孫習民追悔莫及。

  但說句不好聽的話,國內的政治現狀就是,國家出臺了錯誤的政策,將錯就錯。省裡出臺了不合實際的政策,錯上加錯。領導個人的決策失誤,一誤到底,絕不改正,因為改正就相當於自打嘴巴。

  在社會進步並且民主的今天,英明而偉大的領導是從來不會犯錯的官神。但在一無是處的封建社會,帝王在知錯之後,還會頒發「罪己詔」來向天下認錯。

  錯了不可怕,可怕的是,為了面子死不認錯。

  孫習民也是如此,他不會也不能認錯。因為一認錯,不但他要負有嚴重的領導責任,而且所有經手新能源項目的領導幹部,就等於都錯了。

  只可惜,他不認錯,有人非要按著他的頭逼他認錯。

  除了人為原因之外,也有必然的事故的發生,逼迫他不得不正視錯誤。

  僅僅生產出來的三輛所謂的新能源客車,兩輛閒置,一輛送給了精英小學當校車,結果就出事了。

  不是翻車事故,也不是撞車事故,而是汽車漏電,電死了幾名小學生!

  要是平常電死幾名小學生,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一個人位置越高,耳中聽到的各種事故就越多,都有一個由震怒、震驚再到麻木的過程,只是很可惜的是,現在不是平常,而是特殊時期。

  而且還是雙重特殊時期。

  第一重特殊時期自然指的是現在新能源客車項目已經鬧得沸沸揚揚的債權糾紛,以及由此引發的一系列的經濟論戰,雖說與當年夏想和程曦學之間的大規模的經濟論戰不可相提並論,但也將孫習民推到了風口浪尖之下,讓他灰頭土臉,疲于應付。

  僅僅是上面的一件事情也就是算了,更大的麻煩在於,最近國內各地接連不斷發生校車翻車事故,已經引發了針對校車安全的全民大討論,所有校車事故都會在一夜之間成為國內新聞的焦點。

  本來,新能源客車問題雖然也見諸了報端,但實際上,僅限於在經濟領域內的討論,並沒有真正被普通百姓關注,通俗地講,並沒有引起廣泛的關注,沒有產生轟動效應。

  但因為關注經濟領域決策的都是具有影響力的高層人物,所以秦侃的做法,還是讓孫習民十分惱火並且難受。

  孫習民卻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在燕省之時遭遇到的倒楣之事,在齊省,又被他結結實實撞了大運——正被秦侃拿來大做文章的新能源客車,才讓夏想解決了債權糾紛,卻又出現了重大安全事故……難道說,真有官運一說?

  電車漏電,電死了七名小學生,消息傳到孫習民的耳中,孫習民頓時呆愣當場,一臉灰白,一言不發,半天呆立不動,大腦一片空白!

  怎麼可能?怎麼就這麼……倒楣?

  孫習民相信電死學生事件絕對不是人為事故,只是一次意外,但巧合之下的意外,卻為他的處境雪上加霜,讓他遭受了當頭一棒。

  太突然了,事情發生的時機太他媽的讓人噁心了,孫習民幾乎罵出聲來。

  只是……怨天尤人無濟於事,事情既然發生了,是好是壞,也只有站出來正面面對,身為省長,他無路可退。

  只用了半個小時,消息就傳遍了省委。不到一個小時,耗資上百億的新能源客車生產出來的三輛電車之一、也是唯一一輛投入到使用之中的電車,因為漏電電死了幾名小學生的重大新聞,就傳遍了網路。

  線民是最善於發掘並且探究真相的群體,七名小學生觸電身亡事故一經披露,就立刻有人將當天發表的深度剖析新能源客車的經濟層面的文章拿來,與七名小學生死亡事件並列,隨後,又有人翻到了以前發表過的指責新能源客車專案是政績工程、面子工程的文章。

  最後,討伐的物件就落到了省長孫習民身上,因為新能源客車是孫習民上臺以後主抓的省政府重點專案!

  更有人翻出了舊帳,當年在燕省的時候,正是因為孫習民的好大喜功,要去視察,才導致了安縣特大安全事故,並由此引發了孫習民的引咎辭職。

  於是,在有意無意地引導之下,孫習民直接被推到了輿論的最高處,成為所有人口誅筆伐的對象,甚至有人將七個學生之死也歸咎于孫習民的決策失誤和面子工程。

  孫習民面臨著上任齊省之後,第一次全方位的嚴峻考驗!

  ……秦侃在得知七名小學生被電死之後,一臉悲痛加欣喜的表情,心中只閃過一個念頭——天助我也。

  ……邱仁禮在得知消息之後,也是愣了半天,最後才無奈地搖了搖頭,要求立刻召開緊急會議。

  ……夏想在得知消息之後,第一次搖頭苦笑,歷史強大的慣性再次應驗在孫習民身上,難道說,一個人真的可以兩次踏入同一條河流之中?但不管怎樣,他除了替幾名學生痛惜之外,對孫習民,也是難免歎一聲同情之氣。

  孫習民本非貪官,也不是惡人,卻偏偏時運不濟,風霜刀劍嚴相逼,奈何天?

  畢竟也是出了大事,省委必須拿出一個章法出來,校車事故最近頻頻發生,必須正面做出積極的回應,否則也無法向廣大百姓交待。

  邱仁禮直接召開了常委會,而不是書記辦公會,也是顯示出更加慎重的意思。事故很無奈,誰也不願意發生,但既然發生了,態度很關鍵,姿態很重要。

  最近常委會召開的次數不是很多,儘管不多,卻都已經習慣了12人的常委會,因為何江海缺席一段時間了,對於何江海事件一直久拖不決,早就習以為常,因為人人清楚,層次越高,處理意見的出臺就會時間越長。

  如潘保華一樣一出事就被免職,也是因為潘保華潛逃未果的原因,否則有可能半年之後才有處理意見公佈。

  但今天一上會就又發現了異常,本來已經少了一人的常委會,今天卻又少了一個——周鴻基沒有與會。

  邱仁禮一愣,看了印小白一眼。

  印小白忙說:「通知了周書記的秘書周睿了……」

  話剛說完,周睿就急急敲門進來——平常紀委書記的秘書可沒有資格進入常委會議室——他也顧不上失禮了,上來就說:「邱書記,孫省長,周書記……失蹤了!」

  邱仁禮和孫習民同時大驚——失蹤?一個堂堂的省紀委書記,副省級高官,怎麼還能失蹤?

  「到底怎麼回事兒?」邱仁禮也有點招架不住了,事情發生的密集程度之高,是他從政幾十年來第一次面臨的最嚴峻的考驗,多少風浪都經過了,但今天,還是讓他感覺到了暈眩感。

  「我也不太清楚。」周睿按說也算是一號人物了,好歹也是省紀委書記的秘書,可是現在差不多都快哭了,「剛剛我接到電話後,立刻通知周書記開會,周書記正在接電話,點了點頭,意思是他知道了。然後打完電話他就出去了,我以為他去開會了,不料無意中朝外面看了一眼,發現周書記一個人走出了省委大院,我還納悶怎麼不是上樓去開會,出去做什麼了?」

  「我就打了一個電話,想再提醒周書記一聲,結果卻關機了。我就覺得哪裡不對,正好一出門就遇到了夏書記的秘書吳天笑,吳秘書說常委會已經開始了,我就知道可能不好了,急忙聯繫了周書記的司機,司機說,周書記沒要車。我再跑到外面一看,哪裡還有人影……」
匿名
狀態︰ 離線
1683
匿名  發表於 2021-11-17 00:57:34
第1682章 夏末秋風

  屋漏偏逢連陰雨,破船又遇頂頭風。

  ……禍不單行!

  在孫習民焦頭爛額之際,在邱仁禮急欲平息校車電死學生事件之時,周鴻基卻一個人孤獨地行走,悄無聲息地走出省委大院,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要用什麼樣的語言才能形容邱仁禮的心情?

  無法形容。

  要用什麼心情來形容孫習民的無奈和無助?

  無法形容!

  窗外,依然是晴朗明媚的天氣,臨近夏末,天空蔚藍,溫度平和,不再是燥熱和煩悶,但此時齊省省委班子一干人等,卻一時都大感渾身燥熱,如墜烈火之中。

  事情怎麼會演變成這個樣子?

  到底出現了什麼變故,讓周鴻基一聲不吭離開省委,連常委會都不參加,還關機,分明就是誰也不理的做法,他想要做什麼?

  電車事件一波未平,周鴻基失蹤事件一波又起。

  齊省還沒有進入秋天,但政治氣候上,已經完全是多事之秋了。

  整個會議室鴉雀無聲,足足過了半分鐘之後,邱仁禮才下了命令:「立刻派人去找回周鴻基,去保護他的安全。」

  夏想也顧不上等孫習民講話之後再發言的次序了,又忙補充了一句:「邱書記,有必要通知各路口交警,注意一下周書記的去向……」

  「對,對,就按夏想同志的指示去辦。」邱仁禮向夏想投去了感激的一瞥,因為夏想的提議確實實用。

  因為周鴻基的意外失蹤,常委會的召開就有虎頭蛇尾了,定下了最大可能照顧家屬情緒,滿足家屬一切要求的基調之後,孫習民也主動提出由他出面全權負責善後事宜,他會給家屬一個滿意的處理結果。

  可以看出,孫習民是要背水一戰了。也是,如果此時再縮手縮腳,不挺身而出,拿出大無畏的精神來直面問題的話,孫習民不但在民眾眼中的形象一落千丈,在省委之中的威望也會大降,同時,也會讓他在中央領導的眼中大大失分。

  整個會議期間,秦侃話很少,不能說是一言不發,反正就是一直附和意見,低調而沉穩,似乎整個事情和他全然沒有一點兒關係,又似乎是完全支持省委決定,總之秦侃的態度很曖昧,讓人琢磨不透。

  孫習民卻自始至終看也未看秦侃一眼,他也相信秦侃不會喪心病狂到拿人命當兒戲的地步,電死學生事件,應該只是一次意外之中的巧合。

  就連邱仁禮和夏想,也都是持同樣的看法,認為事件也只是一次不該發生卻又實實在在發生的意外。

  人生之中,意外很多,官場之上,意外更多。

  ……

  會後,孫習民當即趕赴現場,親自出面負責妥善解決善後事宜。

  隨後,從一個交通崗傳來消息,有一名交警認出了周鴻基從路口路過,依然是一個人步行,但去了哪裡,就不清楚了。而與路口有聯繫的其他幾個路口,都沒有交警注意到周鴻基的出現。

  至此,差不多已經確認周鴻基暫時不見了——還不能定性為失蹤,否則,事情就真鬧大了。

  孫習民如何善後,網路之上洶湧的浪潮如何平息,夏想必須時刻關注,他是省委副書記,以上,都在他的分管的範圍之內。

  回到辦公室,夏想向京城打出了一個電話,平常,他很少主動和京城方面通話,倒不是他自以為是和不尊重領導,而是認為一般小事不值得驚動上級。

  但今天,必須要請動高層人物發話了。

  先是打給了古秋實。

  將情況彙報之後,夏想想請古秋實出面,盡可能平息網路之上的負面消息,不管怎樣,雖然是針對孫習民,但對整個齊省也有非常負面的減分。

  古秋實同意了。

  「夏書記,我很欣賞你居中協調的立場,有大局觀。」古秋實誇了夏想一句,「不過要我說,齊省的問題現在是相當的嚴重,恐怕還不算完。你要小心一些,避免受到衝擊。」

  「謝謝古書記的關心。」夏想客氣了一句,「我一直認為,不管在執政理念上有什麼衝突,也不管分岐多大,維護安定團結的局面的大局觀不能丟,不能靠製造事故來達到政治目的。」

  「同感,同感。」古秋實感慨說道,「中紀委方面,可能會有不利的消息傳出,你要做好心理準備。不過,我聽說謝信才還在齊省滯留?」

  古秋實是後備力量不假,但他現在在中央的發言權還很弱,許多事情還插上不手,等於還在蟄伏期,再說就算他有了足夠的影響力,也有必要低調務實。

  誠如關遠曲一樣。

  夏想並不否認謝信才人在齊省的重要使命:「是的,謝部長應該還有重要的消息宣佈。不出意外的話,估計會趕在中紀委召開會議之前。」

  古秋實呵呵一笑,直接跳開了話題:「上次和總書記見面,我還說到你在齊省的表現,比在湘省時成熟多了,已經初具了棟樑的風範。」

  「古書記過獎了,再誇我,我就真的不知所措了。」夏想呵呵一笑,他知道古秋實和總書記一直在密切關注他的成長。

  和古秋實通話完畢,夏想終於撥通了吳才洋的電話。

  之所以說是終於,是因為其實早就應該和吳才洋通話了,但夏想一直認為事情或許還有緩和的餘地,不想最終還是需要用強。

  吳才洋的電話一打就通,估計他也在等夏想的電話。也不等夏想先開口,吳才洋搶先說道:「夏想,你終於還是打來電話了……」

  夏想無奈一笑:「本來不想驚動吳部長的……」

  「你不想驚動就不驚動了?事情要是那麼容易,就不會一拖再拖了,你才是省委副書記,能將事情圓成現在的樣子,已經非常不錯了,不要太勉強自己了。」

  夏想其實也不是勉強自己,是一直在努力做好自己,能有多大力,就盡多大心。但……崔百姓緊急返回京城參加中紀委會議的變故讓他明白,他終究還是發言權太弱,以他目前的級別,還是無法從政策層面自上而下地施加影響。

  而自下而上想讓一些人警醒並且放手,代價又過於昂貴。幸好,他也不是單槍匹馬,如果非要比拼後臺的話,夏大書記也不是上面沒人!

  「如果謝部長宣佈了決定之後,會不會讓中紀委方面十分被動?」夏想還擔心高層之間的對抗會帶來不好的深遠影響。

  「上層之間的問題,你就先不用操心了,難道我在京城多年,還頂不住一點兒壓力?你的任務就是確保齊省的穩定局面。」吳才洋少見地說了重話,「不用說古秋實也點了頭,總理也是默認的態度,就是一個吳家,也足以讓一些人不敢輕舉妄動!」

  夏想感受到了吳才洋重話背後其實不是在他面前炫耀什麼,而是為了讓他安心特意流露而出的溫情一面,不由心中微微感動,也是吳才洋第一次正面對他做出承諾和強有力的表態。

  當然,從政治風險的角度考慮,吳家肯定不會衝鋒陷陣一馬當先充當先鋒,因為齊省的對抗,並不是吳家的主戰場,吳家沒有必要為了平民一系而正面得罪反對一系。

  畢竟,對方一心要置於死地的人,不是夏想。

  「好,下午等謝部長宣佈之後,我會靜觀其變,看對方會不會收手。」夏想說道,又想了周鴻基的意外,「周鴻基在今天召開常委會的時候,突然不知去向,一個人消失在魯市的大街之上……」

  他向吳才洋簡單一說周鴻基的意外消失,此時事情還控制在齊省的範圍之內,並未上報。

  吳才洋聽了,沉默了片刻,問道:「你認為周鴻基去了哪裡?」

  「現階段,周鴻基雖然狼狽,但他的處境其實比孫習民還要好上許多,只要他能挺過心理關,不管流言蜚語的侵擾就行。不過顯然他的心理素質不過關,肯定坐立不安,肯定想要證明清白,那麼他不是去見何江海,就是去找楊銀花了。」

  吳才洋呵呵一笑:「齊省的事情,你看得比我透徹,我就不發表意見了。」

  放下吳才洋的電話,夏想陷入了深思之中。

  其實在周鴻基出事的消息傳出,夏想第一個想到的可能就是周鴻基去找何江海了,至於為何讓周鴻基置常委會於不顧而獨自一人步行出去,原因雖不得而知,但肯定和可以洗脫身上的髒水有關。

  若是平常,夏想就會先打電話和何江海聯絡一下,問個清楚,但今天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比周鴻基的出走更緊急幾分,所以他先打了京城方面的電話。

  現在大事待定,只等時機,就準備打給何江海,還好,何江海倒也識趣,主動打了過來。

  「夏書記,我是何江海。周書記的事情我剛剛聽說,之前,我也沒有和他通過電話,之後,他也沒有和我聯絡。我也讓省廳出動警力暗中尋查去了,務必儘快找到周書記,並保證他的安全。」

  何江海也是聰明人,上來就先撇清了自己,隨後他又說道:「我倒是可以提供一個思路,或許可以有助於找到周書記……」
匿名
狀態︰ 離線
1684
匿名  發表於 2021-11-17 00:57:52
第1683章 齊省實際掌舵人

  夏想不是一個輕信他人的人,但這一次,他相信何江海沒有說謊,因為何江海沒有必要說謊。

  但何江海提供的可以找到周鴻基的思路,在夏想看來並不可取,因為何江海還是從認定周鴻基和楊銀花有染的出發點,說出了楊銀花在市區有一棟隱蔽的住房……

  「或許周書記有些事情需要和她商議,就匆匆去了。現在趕緊過去的話,應該可以正好來得及。」

  何江海的話說得委婉,其實還是不懷好意,明是提供思路,其實還是挖坑,是讓省委派人過去,直接捉姦成雙。

  夏想雖然厭惡何江海的落井下石,卻並不說破,而且他相信周鴻基也沒有何江海說得那麼不堪。周鴻基和楊銀花之間到底有沒有問題,暫且不論,就算有,周鴻基也不會連常委會都不開而去和楊銀花幽會。

  楊銀花不是潘金蓮,還沒有那麼大的魅力。再說就算潘金蓮再世,也不可能迷惑得一名副省級高官暈頭轉向到如此地步。

  何況就夏想所瞭解的周鴻基的為人,還不至於好色到不顧廉恥的程度。

  夏想不接何江海的話,正好他還另有要事要和何江海說個明白:「江海兄……」

  何江海聽到夏想的語氣一轉,不提職務而以私人的口吻,就大概知道了夏想要說什麼,不由心中一緊,忙說:「夏書記,我一向敬佩你的為人,公正,公信,齊省就是因為你,才一直維持了安定的局面,作為齊省人,我十分感激。你有什麼吩咐,儘管說,我一定照辦。」

  何江海直接為夏想戴了一頂高帽,高大全,而且金光閃閃,可惜,夏想不為所動。

  「如果我沒記錯,江海兄是半島人,半島的氣候比魯市好,退下後,回老家安養是一件很不錯的事情。我一直嚮往有一天,有一處農家小院,院子裡種幾棵樹,再開闢一片菜園,養養花,練練書法,就是人生最大的安穩。」

  何江海心中大跳,夏想的暗示直接有力,是明白無誤地告訴他,不但該收手,也該收心了,否則,就有可能連退也退不安穩了。

  「夏書記的想法,和我想的一樣,我早就盼望中央批准我的辭職了。」何江海打了個哈哈,又覺得有必要再向夏想表露一下心跡,強調說道,「最近秦省長是和我走動比較頻繁,不過我和他的想法不太一樣,他來了,我好茶招待。他走了,就人走茶涼。」

  夏想見何江海還在打太極,就很是不快地說道:「何書記,我就只再說一次,從我個人來說,再從維護邱書記的聲望,最後落在整個齊省的安定團結上面,我希望你儘快安排好退休後的晚年生活。齊省的本土勢力確實很龐大,但也不是鐵板一塊,更不是沒有辦法整頓。上次的債權糾紛的解決,我想你也能想到一些什麼。」

  不等何江海再說什麼,夏想最後強調了一句就掛斷了電話:「何書記,我維護的是齊省的利益,不是某一個人或某一個勢力集團的利益,請你記住一點,為了齊省大局,任何個人或集團的利益,都可以犧牲!」

  何江海呆愣當場!

  確實,夏想的話,對他造成相當的震憾和威懾,因為時至今日,何江海已經明白了一個顛撲不破的道理,齊省,因為邱仁禮一心撲在入局大事之上,因為孫習民的弱勢,實際上的掌舵之人,已經是夏想了!

  而且再聯想到夏想在齊省各方勢力的圍繞之中,已經是最重要的支點,並且他隨時可以撬動任何一方的利益的影響力,就讓他成為齊省名符其實的第一人。

  恐怕夏想現在在齊省省委的權威,以及他對李童和周於淵的影響力,並成功利用周于淵和夏力為橋樑,和齊省本土勢力也建立了一定的合作基礎,甚至是……不知藏匿于何處的宮小菁也成了夏想最大的殺手鐧,夏想想在齊省翻雲覆雨也並非難事。

  何江海在逼迫周鴻基步步後退,初嘗勝利果實之時,被夏想一盆冷水澆下,頓時感覺從頭涼到腳,竟然半晌都生不起抵抗之意。

  他真的已經落魄到了被夏想一句話就嚇破膽的地步了?

  也是,也不是。

  平心而論,如果在一開始夏想如果偏向周鴻基的立場,現在的他不是死人,也是半個死人了,哪裡會有從容佈局並且逼得周鴻基焦頭爛額的機會?因此,他必須感謝夏想的居中的立場。

  但話又說回來,如果夏想一開始就和他聯手,現在別說周鴻基早已一敗塗地,就連孫習民估計也差不多要告別齊省了,夏想怎麼就這麼固執,非要固守一個什麼大義和公平的原則?

  齊省亂就亂好了,反正齊省又不是他的齊省,就算死上一堆人,也沒有一個是他的親朋好友和父老鄉親,他何必為了齊省百姓著想?

  想不通夏想的選擇不要緊,但夏想的話,何江海必須慎重對待,因為他相信夏想憑藉手中的宮小菁之劍和周于淵、夏力以及李童為橋樑,完全可以逐步打入齊省本土勢力的內部,進行分化、拉攏和打壓,雖說未必能將齊省本土勢力真正瓦解,但要達到削弱到邊緣化的地步,也不是沒有可能。

  而他真要惹惱了夏想,想要安度晚年的話,估計也不可能了……

  怎麼辦?何江海沉思良久,終於下定了決心,向秦侃打出了一個電話:「秦省長,上次我們談好的事情,恐怕有點變動了……」

  ……

  京城,中組部。

  吳才洋在辦公室接完幾個電話後,低頭想了一會兒事情,又將電話打給了古秋實。在和古秋實通了幾分鐘電話之後,他又拿起電話,不經秘書經手,直接打給了謝信才。

  和謝信才通話就簡短多了,只有不到半分鐘。

  通話完畢,眼見快到中午下班時分,吳才洋眼光透過窗戶,望向了窗外一顆枝繁葉茂的梧桐樹,見陽光跳躍在梧桐樹寬大的樹葉之上,形成了一個又一個斑駁的光斑,也不知想到了什麼,欣慰地笑了。

  在他眼中,夏想就如入目之處的梧桐樹一樣,樹大根深,生機勃勃。

  最讓他欣慰的不是夏想已經成長成為一棵可以抵抗一定風雨的大樹,這棵大樹,雖然還不足以擁有盤根錯節的勢力網,卻已經可以傲立於無數大樹之中,出類拔萃,有著與眾不同的挺拔和自立。

  在齊省錯綜複雜的局勢之中,夏想不再和以前一樣大刀闊斧地前進,而是居中策應,左右出手,誰過界就敲打誰,誰聽話就拉攏誰,完全具備了一名後備力量應該具備的潛質。也證明了一點,老爺子確實目光長遠,沒有看錯人,早在夏想邁入副廳之前,就已經認准了夏想的品質,為吳家物色了一大助力。

  有夏想在,吳家三代之後,可保無虞。

  正想得入神的時候,電話響了,是一個很少見的號碼。但既然秘書沒有請示就接了進來,肯定是重要電話,吳才洋就接聽了。

  電話裡,傳了一個久違的聲音,第一句話,就給他帶來了巨大的驚喜。

  「爸,我是若菡……」

  幾乎很少主動打來電話的連若菡,出國之後更是一個電話也沒有,今天卻破天荒地打來電話,讓已經修練得很少喜形於色的吳才洋,被一股巨大的幸福感擊中,喜笑顏開……

  ……

  吳才洋是喜笑顏開了,隆家城卻是怒容滿面。

  因為齊省接二連三的失利讓他十分惱火,惱火之餘,又因為衙內悄然回京,讓派系之內加緊對何江海攻勢的聲音增加了不少,都一致認為,強行通過對何江海問題的立案,就可以化解齊省的僵局。

  孫習民被逼到了牆角,周鴻基被弄得灰頭土臉,眼見就面臨到全盤皆輸的地步了,只有兩條路可走,要麼下狠手,要麼棄子認輸。

  問題在於,認輸的話,不僅僅丟了大人,而且還不能保證何江海和秦侃會同時收手,就是說,認輸了,還有可能被人痛打落水狗。

  政治之上,可沒有同情一說。當然,如果對手是夏想,隆家城肯定相信夏想會及時收手,可惜,在他認識的官場中人的官場經之中,沒有幾人有夏想一樣可以堅持最基本的立場和原則。

  一想到夏想,隆家城心中五味雜陳,甚至還心中一陣遺憾,如果沒有當年秦唐的一場大雨,或許夏想在齊省的立場,會稍微偏向孫習民和周鴻基多一些,有夏想的一臂之力,孫習民和周鴻基也不至於如此狼狽。

  眼下只能強行立案了,隆家城決定下午召開中紀委常委會議,正式將何江海問題擺到明面,所表達的政治意義就是,不用暗槍了,直接上明刀。

  會議馬上就要召開了,隆家城看看時間,準備邁出辦公室前往會議室,秘書卻進來告知了他兩個驚人消息,其一,中組部已經正式決定批准何江海的辭職。其二,在常委會上,崔百姓要提交關於孫習民和周鴻基若干問題的舉報材料。

  隆家城本來已經走到了門口,卻又收回了腳步,臉色無比凝重吩咐下去:「中止常委會,讓崔書記立刻來辦公室一趟。」
匿名
狀態︰ 離線
1685
匿名  發表於 2021-11-17 00:58:09
第1684章 再次破局

  下午的省委大院,本來陽光大好,忽然就半陰了天。已經是夏末秋初的時候了,雲一多,就明顯感到了一絲涼意。

  即使不是天氣帶來的陰涼,整個省委大院也是彌漫一股陰冷之意,周鴻基走失的消息,已經壓不住了,幾乎人人皆知了。

  周鴻基走失已經兩個小時以上了,還是沒有消息。

  而孫習民前去處理電死小學生事件,聽說也進展不大,家長和工作組就賠償問題,未能達成一致。

  夏想雖然也知道何江海提供的楊銀花的隱蔽住宅,不過是繼續抹黑周鴻基的隨口一說,並不是真心要替省委分憂,更不是想找到周鴻基,但他還是出於死馬當活馬醫的想法,暗中吩咐吳天笑親自去查找。

  萬一很不幸被何江海言中了,再萬一何江海隨後又將消息透露給了別人,隨便去幾個員警,正好將周鴻基堵個正著,周鴻基就真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夏想雖然和周鴻基分屬不同陣營,但說來周鴻基在為人之上,比葉天南更有可取之處,他並不希望周鴻基初出京城,就在齊省鎩羽。

  儘管周鴻基日後極有可能是他最大的對手。

  但夏想希望有周鴻基一樣遵守章法的對手,哪怕是如付先鋒一樣真小人的對手,也不願意面對偽君子式的對手。

  真小人還有可愛的一面,偽君子或許初識之下令人心生好感,但露出本來面目之後,卻讓人無比噁心。

  孫習民不在,周鴻基不在,省委常委缺席兩大重要人物,邱仁禮還是召開了全體幹部大會,因為謝信才代表中組部有重大決定宣佈。

  還沒有宣佈決定之前,會場已經議論紛紛,亂成了一團。議論的主要內容不是周鴻基的走失——誰都不會認為周鴻基失蹤了,在國內,還真沒有過省紀委書記突然失蹤的先例,都以為周鴻基不過是臨時有事,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突然現身——都在猜測中組部的重大決定是什麼。

  同時,又對謝信才召開的兩次全體幹部大會,孫習民兩次缺席都不免猜測究竟是巧合,還是意味著什麼?甚至有人無端猜測,難道孫省長又會因為新能源客車的問題而背一個大大的黑鍋?

  也難怪,孫省長有過背黑鍋的歷史,就有人嘲諷說,有時黑鍋背多了,會習慣成自然。

  正是因為被孫習民和周鴻基各自的問題分散了眾人的注意力,所以幾乎沒有幾人猜中今天大會的召開,會宣佈一個多麼重大的可以影響齊省局勢的決定。

  等邱仁禮、謝信才和主要領導前排就坐之後,會場一片安靜,隨後邱仁禮簡單說了幾句,就將發言權權交給了謝信才。

  謝信才沒讓眾人等候,也沒讓所有有好奇心的人失望,直接宣佈:「經中央批准,中組部決定,接受何江海同志的辭職申請,免去何江海同志齊省省委常委、省政法委書記、省委委員職務。」

  一句話說完,整個會場由於震驚而一時失聲,陷入了可怕的寧靜之中。

  都驚呆了。

  因為何江海的問題拖了一段時間,還因為何江海遞交了辭職的事情,並沒有多少人知道,更因為最近齊省的事情太多,分散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幾乎都忽略了何江海的存在,再加上何江海住院期間,一直淡出了視線,所以初聞何江海的辭職申請獲得批准,無不震驚莫名。

  震驚之後,「轟」的一聲,會場之上立刻一片交頭接耳的議論之聲。

  謝信才並沒有制止眾人的議論,反而停止了發言,靜等下面議論的聲音小了下來之後,才又說道:「中央對何江海同志在擔任齊省政法委書記期間的工作,是肯定的,何江海同志為齊省做出了巨大的貢獻……」

  相當於是中組部對何江海一生從政的總結,評價還算中肯,不高不低,至少可以從中得出結論,何江海的問題,到辭職為止了。

  在座的中層以上幹部,幾乎都是齊省本土勢力的中堅力量,有的是何江海的同盟,有的不是,但不管是站在什麼立場之上,都對何江海從容脫身大感滿意,並對中組部及時做出批准的決定,十分讚賞。

  既然何江海都一退到底了,也就證明中紀委的意圖沒有成功,那麼是否可以說,齊省此後就會進入平和期了?

  不過讓眾人對今天的會議多少還有擔憂之心的是,謝信才只是宣佈了中組部批准了何江海的辭職,並沒有任命新的政法委書記人選,也就是說,也是為反對一系留下了後路。

  會後,謝信才沒再停留,直接就去了機場,飛回了京城。

  夏想親自到機場送行,臨行時,謝信才握住夏想的手說道:「我的任務完成了,而你的難題還有很多,夏書記,多保重。」

  夏想笑了一笑,說道:「祝謝部長一路順風。到了京城,請代我向吳部長問好。」

  送走了謝信才,夏想正準備返回省委,卻又接到了孫習民的電話。

  孫習民一省之長,雖說不能直接以命令的口吻吩咐夏想,但卻是以請求的口吻說道:「夏書記,能不能請你幫一個忙,出面緩和一下緊張局面?」

  夏想就知道,孫習民出面安撫家屬的工作,不但沒有進展,反而陷入了僵局。

  也不能怪孫習民無能,肯定是早就有人暗中散發了什麼言論,才導致了家屬對孫習民完全不信任,讓堂堂的一省之長的親口許諾,無人理會,也讓孫習民深刻地體會到了本土勢力的龐大和無孔不入。

  正是因為人有刻意製造敵對氣氛,讓死者家屬一口咬定事故不是意外事故,是人為事故,甚至有家屬當場質問孫習民政績工程害死人,身為省長是不是應該引咎辭職,讓孫習民很是下不來台。

  家屬不談賠償問題,只想追究每個環節的負責人的責任,並且要求孫習民親口回答為什麼新能源客車投資上百億隻造出三輛汽車?三輛汽車只運行了一輛就電死了七名小學生,為什麼這樣一個破爛項目還不關停?還在勞民傷財?

  害死七名小學生的不是電車,是為官者的良心和人性!

  尋常家屬在悲痛之下,不會有如此清晰的思路和擲地有聲的質問,毫無疑問,家屬的背後,有幕後推手,有一股看不見的力量試圖將事情擴大化。

  孫習民確實很悲痛,也很痛心,他鄭重承諾要吸取經驗教訓,一定要查明事實,責任到人,不但要還每個孩子一個公道,也要還齊省人民一個真相。

  但不管孫習民如何許諾,如何態度誠懇,家屬代表就是不鬆口,就是要求孫習民向死者家屬道歉,向全省人民道歉,並且查清新能源客車的內幕,本著實事求是的精神,將新能源客車的問題全部公佈於眾,避免類似事件的再次發生。

  甚至還有家屬拿出了刊登質疑齊省新能源客車專案的深度經濟文章,直面孫習民省長的權威,要求孫習民不要只顧自己升官而不顧百姓死活——如此有政治頭腦並且條理清楚的死者家屬,以平民的姿態卻拿出政治的談判技巧,甚至言談之中大有不達目的誓不甘休之勢的威脅,就讓孫習民大開眼界之餘,不由感歎,齊省真是藏龍臥虎之地。

  不,應該說秦侃真是一個人才,以前,他真是小瞧了秦侃。

  孫習民當場向死者家屬鞠躬道歉,也再三表明肯定會查明事實真相,嚴懲肇事兇手,並且儘量滿足家屬提出的賠償要求,甚至在家屬毫不退讓的情況之下,再次做出讓步,表示立刻暫停新能源客車專案,可以說,他已經盡到了一個省長應盡的職責,為了解決問題,基本上做出了最大的讓步。

  但孫習民還是低估了有人想借此機會讓他無路可退的決心——死者家屬還是不依不饒,提了更過分的要求,必須讓孫習民承認新能源客車專案是政績工程,是頭腦一熱的產物。

  沒有一個省長能被逼迫如此,孫習民再溫和,再自認愧對孩子的家長,也不會沒有政治頭腦當眾說出不該說的話,斷然拒絕了對方的無理要求。

  政治之上,有政治流氓,生活之中,有生活流氓。但孫習民算是第一次見識了死者家屬之中,有家屬流氓——在要求得不到滿足的情況之下,一名死者家屬很平靜地告訴孫習民,為了齊省人民的安居樂業,他願意用一死來喚醒無良官員的良心,言外之意就是,如果孫習民不答應他們的條件,他就死在孫習民面前。

  人家剛剛死了孩子,總不能再將人家抓起來。打不得罵不得又談不得,孫習民實在無計可施了,只好求助於夏想。

  作為省長,自然沒有以上級之尊向身為下級的夏想彙報情況的道理,孫習民卻親自在電話裡,向夏想簡短地說明了情況,也說明,孫習民現在確實是深陷人民戰爭的海洋之中,除非妥協或鐵腕兩個辦法,否則無法化解危機。

  顯然,孫習民不想施展鐵腕手段。

  夏想在聽孫習民話只說到一半的時候,心中就已經有了計較,等孫習民話一說完,他就以輕鬆的口吻說道:「孫省長,您先不要急,半個小時後,事情就會解決。」
匿名
狀態︰ 離線
1686
匿名  發表於 2021-11-17 00:58:26
第1685章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

  孫習民官場沉浮大半輩子了,聽多了假話大話套話……甚至是屁話,夏想的話輕描淡寫,似乎就是隨口一說,就和平常不少應付上級的下級的空話說得沒有兩樣,但在他聽來,卻是無比堅定地相信夏想言必行,行必果。

  孫習民早就過了盲目相信別人的年齡,但今天,他寧願盲目一次。

  因為在齊省,他已經無人可以相信了,也知道別人別說不肯出面替他解決麻煩,就算肯,也未必有用。現今只有夏想一人可堪大用——僅此一人而已。

  而周鴻基現在自身難保,甚至到現在還下落不明,孫習民除了痛心之外,也是無計可施。幾乎還想大罵周鴻基,都什麼時候了,怎麼還暈頭轉向地犯傻?

  孫習民並不同情周鴻基,也不擔心周鴻基的死活,他相信周鴻基一個大活人,一個副省級高官,沒事不會亂跑,也不會去尋短見,更不會再辦什麼蠢事。

  先前在何江海的問題上,周鴻基所辦的蠢事已經不少了!

  放下電話,孫習民心中多少踏實了幾分,不過隨後又一想,半個小時後就會解決?夏想會不會大話說得太過頭了,憑什麼死者家屬會聽他的話?

  隨後又想到了中組部批准了何江海的辭職,顯然,打了中紀委一個措手不及,因為他也清楚中紀委正準備召開立案的常委會,就是說明了一點,總書記在何江海和衙內之間的矛盾糾紛上,已經失去了耐心,而一直袖手旁觀的家族勢力也終於悍然出手,強行將僵持的事態向前推進了關鍵的一步。

  也表明自己一方在對何江海窮追猛打的過程之中,終於成為眾矢之的,讓其他三方都感到了不滿,才導致了現在的局面,讓中組部搶先出手,和中紀委不再協商,成了各說各話了。

  如果在批准何江海辭職之後,中紀委再強行推動立案,不但會得罪平民一系,連家族勢力也會得罪,甚至還會讓總書記也大為不滿,難道真的為了替衙內出一口惡氣,而甘願冒天下之大不韙?

  果真如此的話,真要引發了三方聯手,自己一方再有實力,早晚也會被打壓得沒有還手之力,甚至會被邊緣化。

  政治之上,意氣之爭要不得。

  孫習民很是無奈,他進京之後,再三規勸,事情已經到了不好收拾的地步,應該收手了,鬧大了,過了線對誰也沒有好處,可惜,上,高層沒有接受他的建議,下,周鴻基也不和他一致,讓他在齊省勢單力薄,難以為繼。

  結果就造成了現在自上而下全面被動的局面。

  孫習民不認為中紀委敢和中組部叫板,因為吳才洋不是好相與之人,得罪了吳才洋,以後自己一方想要提拔副省以上高官時,別想讓吳才洋高抬貴手。

  不出意外的話,吳才洋明年就有問鼎常委的可能。

  作為龐大的家族勢力的代表人物,吳才洋有足夠的底氣和實力敢和任何人叫板。

  孫習民憂心忡忡,話又說回來,就算隨著何江海的辭職生效,然後退出歷史舞臺,或許齊省本土勢力會適當收手,但秦侃還不依不饒地借機生事的話,又該如何?

  眼見已經接近了傍晚,夏想所說的半個小時的時間已經到了,怎麼既不見有人前來解圍,又不見死者家屬退讓,難道夏想也擺了他一道?

  孫習民幾乎悲中從來,想起曾經在燕省的經歷,忽然之間感覺其實現在的省長也當得沒滋沒味,索性不如無官一身輕,回京養花種草做學問,也比現在被人處處暗算來得舒坦。

  正心灰意冷之際,忽然見外面的學生家屬紛紛起身向外面走去,好象外面有多重要的人物出現一樣,轉眼間,幾乎所有的死者家屬都跑到了辦公大樓的外面。

  出了什麼事?

  孫習民也不坐等別人彙報了,起身來到窗前向外一看,頓時一愣,外面院子的正中站著兩人,所有死者家屬都圍著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在訴說著什麼,正中兩人一邊安慰死者家屬,一邊一一和每個人握手,很明顯,許多死者家屬認識兩人。

  如果說兩人之中的周於淵出現還不讓孫習民驚訝的話,另一人赫然是何江海,就讓他無比震驚了!

  ……

  京城,中紀委。

  聽完崔百姓的彙報,隆家城沒有說話,而是起身打開了窗戶,然後站在窗前,背朝崔百姓。

  隆家城不說話,崔百姓也不開口,氣氛就一時凝重。外面的輕風吹進,將桌子上的幾張紙吹起,搖搖晃晃,卻就是飛不起來。

  終於,過了許久,隆家城才又開了口:「百姓,關於習民和鴻基的舉報材料,我的意見是,暫不受理。齊省現在不能再亂了,既然中組部已經批准了何江海的辭職,事情就算告一個段落了,紀委常委會也就沒有召開的必要了。」

  崔百姓默然點頭,沒有說話,心裡卻是知道,隆書記收手了。

  不收手不行,中組部事先沒打招呼,直接批准了何江海的辭職,相當於是一次三方聯合的警告,不用想就知道,是平民一系暗中大力推動,家族勢力配合,並且經總書記默認的一次聯合行動,意在告誡自己一方,行了,可以了,別再折騰了。

  如此嚴重的中組部和中紀委不同步的事件,足以讓隆家城警醒並且收回腳步了,因為,事態已經嚴重到了危險的地步。

  崔百姓心中也算長出了一口氣,他提交了孫習民和周鴻基的舉報材料,並未是真想調查兩人,不過是給隆家城一個臺階好下,讓隆家城覺得收回對何江海的立案,同時,也壓下孫習民和周鴻基的問題,等於是沒有吃虧。

  相信他的做法,不比夏想在齊省居中協調的手法差上分毫,甚至不誇張地說,還要高明幾分……不知不覺間,崔百姓卻暗中拿自己和夏想對比,也是大有意思。

  隆家城回身看了崔百姓一眼,雖未開口,但眼神之中明顯有疑問和不解。崔百姓明白隆家城的意思,是質疑他不暗中彙報孫習民和周鴻基的舉報材料,卻非要直接提交到常委會上,是何用意?

  崔百姓雖然也算是隆家城一系的人馬,但他並不認為就一定事事緊跟隆家城的腳步,他是中紀委副書記,有自己分內自主決定的大權,同時,他也有自己一個官員應當具備的良知和公正。

  就如夏想一樣,始終堅持原則問題不動搖,才是本色。

  崔百姓不主動解釋,隆家城也不好開口問個明白,下級也不是事事必須徵求上級的意見,尤其是到了一定層次之後。

  崔百姓見話已經談完,就要起身離開,隆家城卻又接到了一個電話,只聽了一句,就伸手示意他再等一下。

  接完了電話,隆家城又說:「習民在齊省的難題,暫時解除了,聽說好象又是夏想幫了忙。鴻基還沒有找到,還真是讓人揪心……」

  崔百姓知道隆家城想說什麼,就接話回答:「是的,夏書記在齊省一直立場堅定,我很敬佩他的為人。周鴻基同志估計也是一時想不開才要清靜一下,應該不會有大問題。」

  隆家城點點頭,沒再說什麼,他以為崔百姓會清楚周鴻基的去向,不想崔百姓也是一無所知,不免微微失望。

  崔百姓一走,隆家城又想了一會兒事情,接連打出了幾個電話。

  本想最後打給夏想,想了一想,終究還是沒有打出。

  ……

  夜幕降臨之下的魯市,市民感受不到省委之中一系列變故的背後,到底隱含著什麼樣的政治信號。

  幾件事情的發生和結束,意味著齊省的局勢,似乎正朝著良性的方向發展,如果不再出現什麼意外的話,圍繞著何江海的一系列的糾紛和爭鬥,也將緩緩落下帷幕。

  在謝信才宣佈了重大決定之後,十幾分鐘後,何江海辦理好了出院手續,又十幾分鐘後,何江海和周於淵同時現身在新能源客車集團,出面替孫習民解了圍。

  在何江海的協調下,在周於淵努力做了半個小時工作之後,終於就賠償和追究責任的問題,達成了初步一致。

  孫習民再次度過一次政治危機。

  同時到了晚上,網路上關於新能源客車的議論的聲音漸少,許多帖子也莫名消失,網路的輿論再一次受到了壓制。

  雖然報刊上刊登的文章不可能刪除,但畢竟相對網路來說,影響力就小了許多。再加上孫習民當眾承諾,將重新考慮新能源客車的前景問題,又有何江海和周於淵替他圓場和說好話,就讓他的形象在家屬眼中,高大了不少。

  當晚,悄然回了京城又悄然返回魯市的衙內,也辦理了出院手續,準備再次隨風潛入夜,返回京城。種種跡象表明,除了周鴻基暫時還下落不明之外,反對一系已經準備全面收手了。也預示著風起雲湧的齊省局勢,在進入秋天之前,總算風和日麗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齊省從今晚開始,或許就會迎來一個全新的明天……
匿名
狀態︰ 離線
1687
匿名  發表於 2021-11-17 00:58:43
第1686章 共此時

  夏想此時遠離了省委的喧囂,在郊外一處莊園之中,和劉一琳、溫子璿、王薔薇相聚。

  當然,夏想不會一人陪三位美女,除了三美之外,他還有哦呢陳、楊威和吳天笑在側。

  今天的聚會,不是慶功宴,只是一次正常的休閒活動,或者說是一次總結和展望的經濟會議也可以。其實按照常規,不應該有劉一琳參加,但在哦呢陳和楊威接手趙牡丹的產業之後,劉一琳以市長權威,行了不少方便,也就邀請了她。

  劉一琳很是高興。

  夏想步入官場以來,經歷風浪無數,在每次勝利之後都不開慶功宴,以免產生驕傲自滿的情緒,更何況,他認為現在還不算是徹底勝利的時候。

  夏想一直牢記的一句話是——最可喜的是身臨絕境而不絕望,能驚而不慌,急而不措。最可悲的是首戰告捷先慶功,孤芳而自賞,得意而忘形。

  表面上看,何江海辭職生效,中組部擺了中紀委一道,吳才洋悍然出手挑戰反對一系的權威。隨後何江海出院,並且會同周於淵一起出面替孫習民解圍,一切都順利而圓滿。

  何江海的出院代表著他接受了現況,而他的出面,表明了接受了夏想的提議,準備跳出省委的大旋渦,要回家養老了。

  和周於淵同時出面為孫習民解圍,意味著何江海要將齊省本土勢力的部分權力移交到周於淵手中,種種跡象表明,何江海要完全退隱了,並且也會全面收手,不再挑起是非。

  再仔細分析齊省的現狀的話,如果周鴻基平安返回,再將楊銀花的事情順利解決,而孫習民再次度過危機,反對一系可以在京城集中力量用來化解秦侃的經濟攻勢的話,不出一個月,孫習民和周鴻基就會重新站穩腳跟,再進一步講,如果新任政法委書記也是反對一系的人手,反對一系在齊省的佈局,還可以繼續大有可為。

  當然,設想是美好的,現實卻是會充滿各種可能和變數,因為在一系列事件的背後,還有一個人一直按兵不動,直到現在也沒有任何動靜。

  不錯,夏想所擔心的人,正是秦侃。

  應該說,失去了何江海支撐的秦侃,在沒有齊省本土勢力的暗中相助之下,他肯定是獨木難支。但凡事不可以掉以輕心,秦侃在齊省多年——隱忍多年也經營多年,誰知道他在背後,又佈置了怎樣的後手?

  事到如今,也許別人會認為秦侃或許會收手並且認輸,夏想卻始終心中不太踏實,因為秦侃太鎮靜了,在謝信才宣佈批准何江海辭職時,在何江海和周於淵同時出現在新能源客車集團時,甚至在之前周鴻基突然走失時,他始終是一臉沉靜,沒有震驚,沒有喜悅,甚至連常務副省長應有的表演都沒有。

  就證明了一點,秦侃要麼是心灰意冷,對一切漠不關心,要麼就是,他意志堅定,早就準備好了另外的後手。

  但願是前者。

  夏想坐在眾人中間,享受著清風明月的舒適,聽哦呢陳和楊威談論趙牡丹產業的發展大計——準確地講,應該是哦呢陳、楊威和王薔薇的產業了。

  劉一琳在一旁一直笑而不語,間或看夏想一眼。而溫子璿倒是參預到了討論之中,她對經濟的見解雖然不是十分深刻也不遠見卓識,但她站在政治的角度看待問題的出發點,也為哦呢陳和王薔薇補充了不少死角。

  劉一琳見幾人討論得熱烈,而夏想不怎麼發言,就側著身子小聲地問道:「夏書記,怎麼不發表一下高見?」

  夏想笑著擺擺手:「我是分管黨群和人事的副書記,不是主抓經濟的副省長,就不外行指揮內行了。」

  劉一琳呵呵一笑:「要是現在的領導都有和你一樣的自知之明,也不會出現那麼多決策失誤了。這些年來,我們在經濟發展過程中交的學費,恐怕頂一年的國民生產總值了。」

  夏想笑道:「怕是還不止,可不能說出去。主要也是政府管的事情太多,可以直接干涉經濟,關鍵是,大部分地方官員在經濟上是半吊子水準,外行指揮內行的結果就是新能源客車項目……上百億的資金打了水漂,最後誰來買單?說是政府買單,政府的錢從哪裡出?老百姓。」

  「那倒是,羊毛怎麼也不可能出在狗身上。」劉一琳說了一句俏皮話,又歪了頭,更低的聲音說道,「夏書記,以後,局勢應該太平了吧?」

  「我也希望天下太平,但現實未必就能如願,只能說,看看再說了。」夏想輕輕搖了搖頭,心中始終揮之不去一個陰影,儘管他也清楚,秦侃就算還不放棄,也不會對他出手。

  但此時的他,確實已經站在了一定的高度考慮問題了。

  所謂憂國憂民,正是也。

  因為是休閒聚會,劉一琳少見地穿了休閒長裙,顯得十分飄逸,她站了起來,沖夏想揮了揮手:「我去那邊走走。」

  其實是想讓夏想陪她,夏想卻坐著沒動,不是懶,而是還在想事情。

  夏想的思緒又落在了衙內的問題之上,因為衙內是不是咽得下何江海的惡氣,根據眼下的形勢來看,也得咽下了。隨著衙內的回京,等他集中精力再加大對肖佳產業的攻勢時,在政治上無法發洩的惡氣,他說不定會在經濟上面找到替罪羊。

  也就是說,衙內估計會加大力度,不惜代價地吞併肖佳的產業。

  更明確地講,和衙內在經濟層面的決戰,即將上演。聯想到衙內受傷之後,反對一系為了報復而不依不饒的手段,夏想不免擔心在京城的經濟對抗,以及衙內跳進的成達才的陷阱,會不會在衙內察覺之後,從而讓他舊仇新恨一起湧上心頭,然後無所不用其極進行報復?

  當然,夏想並不懼怕衙內的手段和反對一系的力量,因為他相信不管對方有多大的風雨,也無法撼動他的根基,因為他畢竟不比何江海。

  沒有把柄被對方抓在手中,就是隨時可以睡得香甜的保證。

  夏想唯一擔心的是許冠華在介入經濟對抗時,會因為經驗不足而露出真容,然後會被衙內由此推彼,從而聯想到他在其中的影子。

  說到底,夏想一向是以好人的形象自居,可不想讓衙內覺得他是壞人,實際上,他也確實是一個好人,倒不是他不敢和衙內正面對抗,而是覺得有時和衙內捉捉迷藏,才好偷襲成功。

  衙內的事情還好說,就算他知道了真相,也只能願賭服輸,畢竟經濟上的對抗,要的就是實力和智慧,相比政治上的傾紮,多少還有一個市場規律可以遵守。夏想現在最覺得心裡沒底的就是秦侃一直躲在暗處,到底要圖謀什麼?

  抬頭一看,見劉一琳一人漫步在不遠的水邊,在燈光的照耀之下,她抱著雙肩,全然沒有在公眾面前威嚴有勢的市長形象,倒象一個柔弱無助的普通女子,不由夏想搖頭一笑。還沒等他開口,溫子璿已經領會了他的意圖,起身去陪劉一琳了。

  眼下就只有王薔薇一名美女在陪了。

  王薔薇本來坐得離夏想挺遠,劉一琳和溫子璿一走,她就坐近了些,緊挨著夏想的右側,以方便說話。

  今天算是難得的一次忙裡偷閒,夏想見王薔薇興致挺高,就主動問道:「薔薇,最近事事順利,芝麻開花,對於下一步,你還有什麼想法?」

  夏想不過是隨口一問,他可不是真關心王薔薇在生意上還有什麼想法,不料王薔薇卻真有想法,而且還是讓夏想沒有想到的方面。

  「夏書記,我還真有一個問題想請教你……」王薔薇笑得很燦爛,還有點神秘,「你認為,周鴻基和楊銀花是不是真有關係?」

  王薔薇到底不是官場中人,張口問出的問題完全不合規則,任誰也不會問省委副書記關於省紀委書記的作風問題,不管是不是私下場合,都犯了忌諱。

  好在夏想向來寬容,不會責怪王薔薇什麼,只是看了吳天笑一眼。

  吳天笑暗中根據何江海提供的位址前去摸查,打聽清楚了一個事實,房子確實是楊銀花的房子,但沒有捉姦在床的場景出現,而且房中也沒有楊銀花,空無一人。據鄰居說,平常很少有人來住,也沒有見過一男一女前來廝混的情況。

  也讓夏想大為放心,平心而論,他還真擔心發現周鴻基有什麼姦情。

  如果讓周鴻基知道了夏想的擔心,他必定會感激不盡,握著夏想的手激動說:「知我者,夏公也。」

  楊銀花究竟長什麼樣子,夏想一點兒印象也沒有,不過記得似乎聽吳天笑半開玩笑地說過——齊省省委無美女,唯溫子璿一人而已——就是說,楊銀花肯定不如溫子璿了。

  吳天笑知道夏書記向他示意的意思,正要開口說話,王薔薇卻擺手不讓他說,張口說出了一句令吳天笑震驚令夏想吃驚的話。

  「我想,我應該知道周鴻基在哪裡。」
匿名
狀態︰ 離線
1688
匿名  發表於 2021-11-17 00:59:00
第1687章 突變

  從早上算起到現在,周鴻基已經消失十幾個小時了,如果到明天中午之前他還沒有消息的話,就得正式宣告失蹤了。

  夏想現在雖然看似悠閒,其實之前也早就安排好了各項尋找工作,不止是他,邱仁禮和孫習民也都各有指示精神。

  當然,一切都在暗中進行,不能鬧大,因為到現在為止,還不能正式宣佈周鴻基失蹤。

  以前某地也出現了類似事件,一名副省級幹部突然不見了,結果鬧得聲勢浩大,無數人出面尋找,找了半天,最後失蹤幹部自己回來了,還很驚訝出了什麼事情。一問才知道原來是在找他,不由苦笑說道,他其實就是心煩意亂,自己找一個地方清靜了半天。

  好嘛,別人好不容易想清靜一次,你們也不讓人清靜,鬧那樣?

  再說,副省級幹部有充分的自主權,就算自作主張不請假就不參加一次常委會,省委也不好就上綱上線,頂多是邱仁禮不輕不重地敲打幾句。

  所以,該找人還得找人,該暗中要做的工作,也得做,但事情既不能公開,又不能上報中央,只能隱晦地進行。

  說來周鴻基不管是因為什麼事情而不辭而別,他都做得不對,因為現在整個省委都在替他擔心。再說又正值齊省風向大變之時,有什麼天大的事情,值得他做出這樣的傻事?

  確實,夏想很不客氣地將周鴻基的所作所為形容為傻事。

  只是沒想到,在所有人都沒有頭緒的時候,身為局外人的王薔薇一語驚人,竟然說她知道周鴻基在哪裡,就讓夏想既好奇又大感有趣,笑問:「薔薇還真是無所不知,說來聽聽。」

  「我哪裡是什麼無所不知,不過就是胡亂一猜。」王薔薇見她成了眾人的焦點,不但夏想饒有興趣,吳天笑、哦呢陳和楊威都向她投來了關注的目光,她就大感幸福,說道,「其實想想就知道了,周書記現在最大的難題是什麼?是楊銀花。」

  「所以說,要是有人告訴他有可以洗清他和楊銀花之間不正當男女關係的辦法,他肯定會扔下手頭所有事情,立刻去照辦。為了掩人耳目,關掉手機,單身上路,是每個人都會採取的防範措施。我覺得吧,暗中通知周鴻基的人不管是誰,都會留下蛛絲馬跡,比如說通話紀錄。」

  「還有一點呢,就是應該讓人去查一查楊銀花的動向,還有楊一花的丈夫也要留意一下。說不定現在周鴻基正和華一大坐在一起,商量怎麼分配楊銀花的作息時間問題,是一三五,還是二四六……」

  夏想直接過濾了王薔薇最後一句話,因為王薔薇有時說話確實隨口就來,或許也是她覺得和他十分熟悉的緣故,他也不以為意。

  但夏想並不認可王薔薇的說法,周鴻基不會傻到去和華一大談判,如果這麼做,不管他和楊銀花有沒有事情,也會被所有人認為有事了。

  不過……王薔薇提出的關於周鴻基突然出走的原因,確實也有幾分道理,特別是根據周鴻基的通話紀錄追查的建議,非常不錯。

  其實要是以前,夏想也不會疏忽以上幾個常見的細節問題,但主要也是因為現在還不能將周鴻基的不見事件定性為失蹤,所以,誰也無權去調查一名堂堂的省紀委書記的通話紀錄。

  但從楊銀花入手的辦法,也不失為可以一試的方法,夏想就看了吳天笑一眼。

  吳天笑立刻會意,起身到一邊去打電話。

  隨後夏想又轉念一想,忽然意識到其實自始至終他都疏忽了一個人,因為他一直認為那個人針對的是孫習民一人,從未將周鴻基的出事和那個人聯想在一起,但王薔薇的話,卻意外為他打開了另外一扇門,提供一個全新的思路——保不齊周鴻基突然出走的背後,是秦侃的手筆。

  一直提防秦侃針對孫習民還有什麼後手,此時才有了恍然大悟的感覺,難道說秦侃在何江海辭職並且出院、孫習民難題化解等一系列的事件之中,表面上沒有任何反應,說不定他在背後出其不意沖周鴻基下手了。

  當然,以上只是夏想的猜想,在未經證實之前,他不會有任何指責秦侃的舉動。不過想了一想,還是起身到一邊,打了一個電話。

  王薔薇以為她的提醒讓夏想全部採納了,不由喜笑顏開,伸手沖哦呢陳擺擺手:「陳總,別光坐著,陪我到水邊走走。」

  哦呢陳笑了笑:「恭敬不如從命。」

  王薔薇笑道:「陳總比以前文雅了許多,讓我都不敢認識了。看來,還是跟著夏書記有前途。你瞧你,現在都脫胎換骨了。」

  哦呢陳陪王薔薇去散步,場中就只剩下了楊威和吳天笑,二人不是很熟,正好借此機會大聊特聊了起來。

  夏想的電話,打給了李丁山。

  「李省長,有沒有和秦省長在一起?」夏想也不講究婉轉了,上來就直問。

  李丁山奇道:「沒有,這幾天秦省長很忙,我和他只是上班的時間見上一面,一下班,就各忙各的了。夏書記,你有什麼問題就儘管說。」

  李丁山也知道現在省委的局勢很複雜,很麻煩,夏想找他問秦侃,絕對和省委的局勢有關。

  不等夏想回答,李丁山又想起了什麼,忙又說道:「對了,最近幾天,找秦省長彙報工作的魯市領導多了不少,還有,昨天碰頭的時候,秦省長問了我一句話……」

  夏想問道:「什麼話?」

  「秦省長問我你在下馬區處理群體事件的時候,是怎麼和平解決了糾紛……」

  秦侃究竟想要幹什麼?和李丁山的一個電話,不但讓夏想沒有獲得想要的消息,而且更讓他增加了疑問,心中更加堅定秦侃應該還是不會善罷甘休。

  凡事不可越界,反正夏想打定了主意,如果秦侃敢玩得過火了,別怪他大下狠手了。他的原則就是,對事不對人,誰也別想為了一己之私,淩駕于齊省安定團結的局面之上!

  結束了聚會,夏想回到家中,習慣性地打開了電腦——是付先先送他的超級本電腦——用了幾天超極本之後,他愈加喜歡了筆記型電腦的輕薄和隨心所欲的移動性能。

  抱著電腦來到沙發,半躺下之後,上了網,和曹殊黧、連若菡聊了幾天,又和衛辛、宋一凡也說了幾句話,還在宋一凡的強烈要求下,視頻了半天。

  雖然忙雖然累,也總要有休息時間,和曹殊黧、連若菡聊天,可以解乏並且溫馨。和衛辛、宋一凡聊天,可以輕鬆愜意,尤其是和宋一凡視頻時,見她還穿了卡通圖案的睡衣,又是很沒形象地露出了半個肩膀,而肩膀上一根條子清晰可見,依稀還是對他毫不設防的當年的小丫頭模樣。

  夏想就很是開心笑了一氣,想起上次去京城想和衛辛在一起時,差點被宋一凡撞破的荒唐一夜,他更是笑得十分輕鬆。

  也不知是宋一凡真知道什麼,還是真的心有靈犀一點通,她沖夏想做了個鬼臉,說道:「對了夏哥哥,我聽說你上次來京城了,怎麼沒來看我和衛姐姐?我怎麼總記得好象做了一個夢,夢見你來偷看衛姐姐了,故意躲著我。我還記得明明睡在自己床上,等醒來的時候,卻和衛姐姐睡在一起,很奇怪喲……」

  夏想被宋一凡問得無話可說,見衛辛躲在宋一凡背後,沖他做鬼臉吐舌頭,明顯是在嘲弄他,讓他很是無語。不過又一想,一向和人不怎麼合拍的衛辛,連和連若菡在一起也很少露出開心調皮的一面,現在和宋一凡在一起,終於又有了天真和活潑,就讓他十分放心並且安心。

  衛辛雖然有未知的病情,但人有旦夕禍福,只要不發作,其實也沒有好擔心的地方,只要她平安快樂每一天就可以了。

  衛辛的生意最近進展不錯,雖然也有肖佳和連若菡暗中幫助的原因,但也是衛辛自己初步摸到了門路,終於在經過幾次摔打之後,她總算邁出了屬於她自己的最可喜的一步。

  而宋一凡大概相當於衛辛助理的角色,雖然衛辛也讓她當了副總,但顯然年輕的宋副總沒有全面協調的能力,也沒有獨當一面的魄力,她需要學習的地方還有很多。

  對於宋一凡的成長,夏想並不用擔心,她和衛辛在一起,絕對不會走彎路,因為衛辛是細緻入微的性子,最會照顧別人,而她又特別喜歡宋一凡,看得出來,她當宋一凡是親妹妹一樣疼愛。

  夏想也確實累了,聊了一會兒天,上了一會兒網,本想還和付先先也說幾句,畢竟是她送的電腦,不和正主兒聯繫也實在說不過去,不料也是疲勞過度,竟然歪在沙發上睡著了。

  天剛濛濛亮,夏想就被電話吵醒了。醒來之後一看電腦掉在了地上,他也半個身子側躺在沙發上,實在是不成樣子,還好,地上有地毯,才沒有摔壞電腦,否則,付先先非跟他急了不可。

  電腦的事情只是小事,電話的事情才是大事,夏想迷糊中接聽了電話,卻聽到一個十分急促的聲音:「夏書記,我是周鴻基,快來救我!」
匿名
狀態︰ 離線
1689
匿名  發表於 2021-11-17 00:59:17
第1688章 事情說來就來

  夏想一瞬間大腦空白了幾秒鐘!

  昨晚吳天笑聯繫了市局的部分力量,暗中吩咐下去之後,最快也要到今天中午才能有初步消息回饋。另外有消息說,何江海已經連夜離開了魯市,悄然返回了老家,連告別儀式都沒有舉行,只向邱仁禮和孫習民暗中辭行,並向夏想打了一個招呼,並沒有理會其他省委常委,可以說,走得十分匆忙而倉促。

  作為縱橫齊省政壇十幾年的齊省本土勢力的領軍人物,如此悄無聲息地退出齊省的歷史舞臺,似乎有點狼狽,也有點過於黯然收場,其實不然,何江海是聰明人,在齊省危機還沒有完全解除之下,他悄然離開最符合為官之道,可以最大程度地保證他全身而退。

  因為表面上平民一系大獲全勝,實際上也是慘勝,而且許多事情還在兩可之中,矛盾,並沒有完全消除,何江海此時不宜大張旗鼓地來一次告別儀式刺激衙內和反對一系。

  也因為衙內此時還在魯市。

  更因為深層的不為人所知的原因——上次何江海和秦侃談判,何江海提出他要中止和秦侃合作,秦侃卻在盛怒之下,不但不肯同意,還對何江海口出威脅之言。

  何江海並不怕秦侃,卻不想再和任何人產生衝突,任何人,當然也包括秦侃,因為他在聽到夏想不無威脅的話之後,在權衡利弊之下,知道夏想可能要真正出手了。

  在經歷了無數事情之後,何江海已經清楚地認識到了一點,夏想在齊省一直是居中協調的立場不假,似乎很溫和,但那是建立在沒有觸及到他的底線的前提之下,一旦過了線越了界,夏想的反擊手腕不但犀利而且致命。

  或許別人不知道,何江海卻是心裡清楚,宮小菁不但沒死,而且還完全在夏想的掌控之下,而宮小菁所知道的一切以及她手中的全部東西,全在夏想手中。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宮小菁手中的東西的殺傷力,夏想只要拿出一部分,就完全可以置他於死地,置無數名齊省本土勢力的中堅力量於死地。

  但夏想一直隱而不發,甚至一點風聲也不透露,不是夏想故意裝腔作勢,而是他根本沒打算拿出來用,就是說,他沒想將齊省本土勢力怎樣。

  也正是基於以上的認識,何江海現在無比佩服夏想的為人,就在他聽到謝信才代表中組部批准他的辭職的一刻起,他就做出儘快離開魯市、遠離是非之地的決定,就是要告訴夏想,他要全面收手,從此退隱老家,不再過問官場之上的任何是非。

  應該說,何江海的悄然而迅速的離去,確實為齊省局勢的平靜,起到了正面的促進作用。夏想對何江海的決定十分贊同,還專門打去電話祝他一路順風。

  也正是因為何江海的姿態讓夏想知道,周鴻基意外出走的事件背後,沒有何江海的影子。

  沒有何江海的出手夏想就放心多了,基本上就可以肯定周鴻基的人身安全不會受到威脅。但卻沒有料到,一大早,竟然意外接到了周鴻基的電話……還是求救電話,就讓還沒有完全清醒的夏想,一下如墜雲霧。

  因為周鴻基的聲音顫抖而驚栗,明顯是受到了驚嚇而惶恐不安。

  「鴻基,你在哪裡?」夏想清醒之後,也顧不上許多了,忙問,「告訴我地點,我馬上去接你。」

  還好,夏想畢竟夏想,保持了足夠的冷靜和理智,沒有說出報警的話。因為周鴻基既然能打電話給他,也肯定可以報警,但沒有報警,肯定有顧慮在內。

  「我在……」周鴻基說出了一個地方,微一遲疑,又補充說道,「不要有外人。」

  夏想當然知道不能有外人,因為周鴻基誰也沒找,只找他,顯然是出於對他百分之百的信任。

  放下電話,夏想立刻通知了吳天笑,讓他帶車前來。十幾分鐘後,吳天笑和司機來到樓上,夏想迅速上車,一臉嚴肅地說道:「今天的事情,務必保密。」

  只說一句,不再多說,司機和秘書都跟了他時間不短了,他信得過。

  半個小時後,夏想在指定地點看到了周鴻基。

  是一處廢棄的工地,周鴻基一人站在一面倒塌的磚牆前面,身上的衣服倒也齊整,只是頭髮亂成一團,臉也沒洗,整個人狼狽得不成樣子,而且看他一臉倦容滿眼疲憊的樣子,應該是沒有休息好。

  見周鴻基周身上下完好,並沒有受傷,夏想才長舒一口氣。

  吳天笑也夠細心,路上還買了水和麵包,遞上前去,周鴻基卻木然地揮揮手,也不上車,用手一指遠處,十分疲憊地說道:「夏書記,陪我走走?」

  夏想本想勸周鴻基上車回去,但見周鴻基雖然疲憊並且狼狽,卻目光堅定,知道他肯定有重要的事情要說,就沒再強求,而是默默在跟在周鴻基身後。

  初秋的早晨,已經微有了涼意,腳下野草已經滿是露水,只走幾步就打濕了腳面。初升的朝陽映照在衰敗的廢棄工地上,也折射出熠熠光暈。

  夏想走在周鴻基身邊,甚至注意到周鴻基的頭髮上還有幾根雜草……平常最是注意形象的周書記落魄如此,到底經歷了怎樣的變故?

  大概默默走了幾分鐘,周鴻基終於啞著嗓子開口了:「夏書記,請你過來,是想請你幫一個忙。你可以不幫,但一定要替我保守秘密,我相信你的人品。」

  「盡力而為。」夏想不說空話大話,只鄭重一諾。

  「也只有你可以託付了。」周鴻基長歎一聲,「有兩件事情希望夏書記能幫我一下,第一,幫我想個說法,圓過去失蹤的事情。第二,想辦法將楊銀花調出省紀委,最好調出紀委系統。」

  「兩件事情,都問題不大,但我想知道周書記昨天為什麼突然出去,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夏想不想辜負周鴻基的信任,但也不能當冤大頭,在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之下替周鴻基圓場。

  「……」周鴻基默然點頭,又向前走了幾步,似乎覺得離吳天笑足夠遠了,才止住了腳步,卻是反問了夏想一句,「夏書記覺得我和楊銀花之間,是不是真有不正當男女關係?」

  「我只關心周書記為什麼突然消失,又為什麼突然出現。」

  周鴻基忽然像是一個無助的農民一樣蹲了下來,說道:「昨天在接到常委會的通知之後,我正準備開會,忽然又接到了楊銀花的電話……」

  夏想一點兒也沒有嘲笑周鴻基的想法,他也就勢在周鴻基一旁蹲了下來,也不說話,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姿態。

  周鴻基也徹底放下了偽裝,一五一十地向夏想說出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電話裡,楊銀花告訴周鴻基,她有辦法可以讓流言蜚語消停,周鴻基並不相信楊銀花的話,再加上要召開常委會了,就態度生硬地要掛斷電話,不料楊銀花卻又說,她接到匿名電話,對方說手中有她和周鴻基的錄影,如果周鴻基不立刻過來,幾分鐘後就傳到網上。

  周鴻基驚慌了,不管對方的話是真是假,真要在此時再爆發一個什麼錄影門的話,黃河也洗不清他的冤屈了。

  周鴻基當機立斷,決定鋌而走險,一舉解決讓他名聲掃地的楊銀花風流案。再者因為是楊銀花親自來電,本著對楊銀花的信任,周鴻基按照對方要求,隻身上路,走過幾個路口之後,就見到了楊銀花。

  上了楊銀花的車,一路駛往郊外,周鴻基就問到底是怎麼回事兒。楊銀花只是沉默地開車,一直開到了廢棄工地之後,她才將車停好,然後下車之後,「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泣不成聲地說道:「周書記,求你救救我。」

  周鴻基一愣,伸手去扶楊銀花:「有話好好說,你起來。磕頭能解決問題,我還想找人磕頭……」

  楊銀花卻死活不起來,只是不停地哭,一直哭得周鴻基實在心煩了,就說:「你先說事情。」

  楊銀花也是跪累了,索性就坐在了地上:「周書記,有人寄給我一張光碟,上面有一男一女在……畫面不清楚,但活脫脫就是你和我。只要傳到網上,肯定會鬧得鋪天蓋地,我倒沒有什麼,反正破罐子破摔了,可周書記您現在不能再沾髒水了。要不,您可真是要跳黃河了。」

  「對方說了,不求財,只讓我做一件事情。如果我做到了,光碟銷毀,不留後遺症。如果我做不到,不但放到網上,還要把我以前的事情也全部抖出來,那我一輩子就全完了。周書記,您要是不幫我,我就死在您面前。」

  周鴻基一直在部委打轉,沒有過在地方從政的經歷,更沒有處理眼前事情的經驗,一猶豫就答應了。

  一答應就上當了。

  一上當,就讓周鴻基真正追悔莫及了。

  ……不等周鴻基說完,夏想就敏感到意識到了什麼——楊銀花的所作所為確實是受人指使,到底是誰,只等今天發生什麼事情就可以得出結論。

  事情說來就來,吳天笑一臉凝重向夏想一路跑步過來,手中揚起電話:「夏書記,省委緊急來電……」
匿名
狀態︰ 離線
1690
匿名  發表於 2021-11-17 00:59:35
第1689章 非要大動干戈不成

  兩件大事同時發生!

  第一,衙內本想連夜返回京城,不料走到半路上,又有人故伎重演,在路上扔了一地的三角釘,結果衙內的汽車爆胎,被逼停在路邊。說來也巧,正是上次何洋車禍的地點。

  衙內也不驚慌,還以為對方只是為了出一口惡氣,嚇他一嚇。不料突然之間就從路邊跳出無數個齊省大漢,個個膀圓腰闊,但卻是農民打扮,上來就將衙內的車砸了個稀爛。

  砸車也就算了,對衙內來說,一輛車是毛毛雨,但對方顯然不想讓他也好過,一頓老拳侍侯。儘管衙內有保鏢,而且保鏢人數也不少,足有四五人,但好虎難擋群狼,對方卻有十四五人。

  衙內當場被打斷了幾根肋骨,而他的保鏢更慘,重傷兩人,昏迷兩人,還有一人差點被當場打死!

  對方下手很狠,不能說是招招致命,肯定是一副報仇雪恨的慘烈。而且對方出手快如風,配合得十分默契,肯定不是沿路搶劫的農民。

  當年在京珠高速牛城段,曾經有一段時間出現過當地農民紮輪胎然後實施搶劫的惡性案件,接連發生了十幾起,員警一直沒有破案。衙內有一次正好南下豫省路過,又正好被人紮了胎,下車檢查的時候,幾個農民跳了過來,就要搶東西。

  可惜的是,衙內的保鏢可不是一般人物,出手如風,當場將幾位搶劫的農民打得滿地找牙,哭爹喊娘。劫匪想跑也沒跑成,個個被敲斷了腿。

  隨後警方破案,在很長一段時間,沿途沒再出現過類似的搶劫案,因為被打斷腿的農民下半生算是交待了,就震懾了周圍十裡八鄉有犯罪想法的犯罪分子。

  也是衙內生涯之中,無心做過的一次最大的好事了。

  也正是因為有上次的對比,衙內當即斷定,對方可不是什麼攔路搶劫的農民,就算齊省的劫匪的戰鬥力比燕省的強,也不至於強到有組織有紀律並且將他的保鏢也打得殘廢的地步,就說明了一點,對方不是劫匪,是黑社會。

  衙內的怒火就被點燃了,從對方的手法和攔截地點來看,肯定是何江海的人,肯定是何江海為了報復何洋事件,再次出手襲擊。

  好,好,好!衙內準備血戰到底了!

  如果說衙內的事情很明顯是一次故意有人唯恐天下不亂的出手的話,那麼第二件大事,就不得不讓人猜測到底是天災還是人禍了——南明市防備煤礦有限公司井下發生重大火災事故,造成28人死亡,直接經濟損失3000萬元。

  兩件事情,衙內的事情是昨晚發生的,火災事故是一早傳到省委的,應該是昨天甚至更早時間就已經發生了,但被當地政府隱瞞了下來,現在事情鬧大了,隱瞞不住才又主動上報。

  只不過上報的時機十分敏感並且巧合罷了。

  兩件事情同時傳到省委之後,省委上下,全部震動!

  何江海才走,形勢剛穩,卻接連兩起大事同時發生,最是考驗齊省省委班子的時刻來臨了。

  幸好周鴻基已經找到,否則整個齊省省委可就真的焦頭爛額,忙亂成一團了。

  ……

  夏想得知消息之後,也是無比震驚!

  直覺告訴他,第一件事情確實是有人故意為之,就是不想讓反對一系收手,不想讓已經緩和的齊省局勢平穩有序,還想繼續挑起事端,好繼續渾水摸魚從中漁利。

  第二件事情是天災還是人禍,暫且不論,但在何江海被批准辭職的第二天爆出,在齊省局勢漸穩的情況之下,突如其來,其用心不言而喻。

  夏想憤怒了,有人做得過火了,已經完全越過了底線,如果再不出手強力制止,齊省局勢會滑向另一個深淵。

  非要大動干戈不成?夏想來到齊省之後,一直努力讓自己在平穩中前進,在平衡中協調,很少想過要施展強硬手腕去拿下一個人。現在看來,有時敲打和暗示並不起作用,有些人只認實力,那好,不見黃河不死心?

  黃河就是魯市,想見黃河,容易得很!

  周鴻基在聽到消息之後,竟然無謂地笑了,搖頭說道:「瘋了,瘋了。還要折騰個沒完?都還幹不幹正事了!」

  周鴻基在經歷大悲大痛之後,幡然醒悟之後說出的話,在夏想聽來卻不是欣慰,而是淒涼。因為曾經在最該收手的時候,周鴻基並不收手,非要追究到底。現在他想收手,但局勢已然大變,有人發現了時機,準備繼續攪亂局勢,和當時的周鴻基的固執是何其相似?

  世事就是如此,你想怎樣的時候,別人不想。但當你醒悟過來之後,不想怎樣的時候,別人卻又深陷其中,非要怎樣。

  夏想和周鴻基坐上汽車,緊急返回省委,路上,周鴻基繼續說出了他和楊銀花之間不得不說的故事。

  ……一時心軟再加上楊銀花再三懇求,周鴻基就答應了楊銀花,因為楊銀花說只求周鴻基幫她調離省紀委,最好調出紀委系統,然後她和他之間的流言蜚語就會慢慢消退。

  也是周鴻基畢竟經驗不足,雖然楊銀花說得很誠懇,煞有介事,但荒郊野外哪裡是談事情的地方?而楊銀花又不知道從哪里弄來了熱水,請周鴻基喝,周鴻基也沒多想,就喝下了。

  結果不多時就感覺頭暈,然後就人事不省了。

  醒來之後,他躺在一堆亂草之中,還好,身上的衣服還完整,也沒少什麼零件,再看楊銀花也不知去向,他一個人竟然在一處廢棄的工地睡了一夜,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但事情確確實實真實地發生了,周鴻基回想起和楊銀花見面的種種,總覺得似乎遺漏了什麼,卻又抓不住要點。他並不生氣楊銀花騙他,也不覺得窩囊和憤怒,而是在野外被人扔了一個晚上,醒來之後,一下想開了許多。

  他是高高在上的省紀委書記,平常出門前呼後擁,威風十足,但如果下臺的話,就和現在一樣,一個人孤孤單單,無人捧場,也不過和普通人一樣,隨便一堆亂草就能打發了。

  人啊,除去身上的衣服和光環之外,真的區別不大。

  但現在聽到衙內和南明礦難兩處同時傳來的消息之時,周鴻基恍然而驚,他知道楊銀花的用意了,一是拖他一夜,讓他無法及時知道消息而做出反應。二是讓他和衙內一樣,因為被人算計而惱羞成怒,從而在盛怒之下,做出失去理智的事情。

  只不過……衙內的盛怒是可以想像的,而他,卻沒有了一絲的怒氣,也沒有要繼續追究到底的想法,特別是聽到礦難發生之後,他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齊省不要再出任何問題和事故了,該消停了。

  但政治鬥爭卻是永遠不會消停的藝術,路上,夏想在壓抑的憤怒之下,卻十分冷靜地說了一句:「臨近換屆,各地都不太平,不止齊省一處,嶺南省,也是風急浪高。」

  周鴻基歎息一聲:「這麼說,夏書記為了維護齊省的安定團結局面,要出手了?」

  嶺南最近安全事故頻發,讓人應接不暇,新聞之上報導的全是各地車禍和搶劫案件。誠然,嶺南的治安差全國聞名,一向如此,但在不久前陳皓天剛剛發表講話,說是嶺南的治安差是新聞媒體的誤讀,他話音剛落,又有不少嶺南安全事故見諸報端和網路。

  個中意味,不言而喻。

  就連夏想認識的魯市軍區的一名大校木風,也被臨時抽調到嶺南執行秘密軍務,可見形勢之危及。

  「希望得到周書記的大力配合。」夏想察言觀色,注意到了周鴻基的心態發生了不小的變化,相信經此一事,他在齊省的立場會有了不小的轉變。

  周鴻基主動伸手過去:「只要夏書記有需要,我自當從命。」話說得相當謙遜而堅定。

  夏想握住了周鴻基的手,笑了:「希望我們再次握手,為齊省的局勢平穩,做出應有的貢獻。」

  ……

  緊急會議迅速召開,邱仁禮主持了會議,等了半天還不見夏想到來,就讓印小白再去催促。沒有夏想可不行,現在常委會上缺席一名政法委書記,一名省紀委書記,再少一名省委副書記,就真的不成體統了。

  印小白正要出去打電話,一到門口就愣住了。

  常委會不少人都在為等候夏想而心中抱怨,因為事關重大,都沒有多少耐心了,卻沒想到,印小白站在門口沒有出去,卻又緩緩退了回來,等他讓開之後,不但震驚得所有人都大吃一驚,就連邱仁禮和孫習民也是一時失態,同時站了起來!

  門口,站著一臉淡定微笑的夏想,而夏想的身後,站著一人,也是一臉微笑,頭髮一絲不亂,甚至可以用容光煥發來形容。不是別人,正是消失了幾乎一天一夜的周鴻基!

  和前一段時間狼狽不堪、焦頭爛額截然不同的是,眼前的周鴻基充滿自信,並且目光堅定,就讓所有人震驚之餘都不約而同地想到了同一件事情,曾經的意氣風發的周鴻基,又回來了。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12-5 11:15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