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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ViolaKM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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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何常在]官神(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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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1
匿名  發表於 2021-10-23 00:04:46
第661章 老謀深算

  因此以夏想推測,梅家想要得到秘書長的寶座,吳家會反對,高層會不會點頭他不敢揣摩,但如果吳家想要出手,高層之中肯定會有人出手阻撓,不讓吳家得逞。否則吳家就在燕省繼續坐大,總有一天會尾大不掉。

  中央建立大京城經濟圈是為了整體利益,不會讓好處都讓吳家得手。

  種種可能的後果,各方面或大或小的反應,都在夏想的腦中梳理了幾遍,最終他才選擇了讓邱家得手,也是從他個人的角度出發,從燕省的角度考慮,以及從中央之中反對家族勢力的一派可能採取的行動為參照,等等,三個方面綜合比較得出的結論,只有邱家是最合適的人選。

  中央也知道四大家族的勢力只可順勢引導,壓制不了,據夏想大膽地設想是,中央高層之中反對家族勢力的一派——儘管他現在並不清楚除了總理之外,還有誰對家族勢力是反對的態度——對四家的態度也是尋求居中協調,玩平衡之術,不會讓一方完全坐大,以免失去控制。因此,夏想幾乎可以斷定,四家之中,只有邱家最有可能得到省委秘書長寶座而不被高層的關鍵人物反對。

  梅老爺子突然提出梅家也有想法,是他當局者迷,還是他故意考驗自己的政治智慧?

  夏想沉吟片刻,見梅老爺子目光溫和而堅定,心中就有了計較,不管老爺子是出於哪一種考慮向他發問,他必須實話實說。

  「梅家不太適合再出面拿下省委秘書長的位子……」在一生都沉浮在官場之中的梅老爺子面前,沒必要講究含蓄,有話直說是最好的做法,夏想就直截了當地說出了心中所想,「梅家出手,吳家會大力反對,付家也肯定暗中做手腳,邱家也會拖後腿。」

  梅老爺子臉色一黯:「哦?照你這麼說,邱家反而比梅家更合適了?你又憑什麼斷定梅家沒有能力頂住吳家的壓力,同時還能對付得了邱家和付家的背後小動作?」

  夏想面對梅老爺子突然流露出了威嚴和壓力,也是心中一驚,不過隨即又鎮定下來,搖頭一笑:「我不敢斷定,政治上的事情在沒有結果出來之前,誰也不敢先下結論。」

  梅老爺子目光如電地盯了夏想半晌,不動聲色地問道:「你是打定了主意要幫邱家了」

  夏想很老實地點點頭:「我先向邱家透露消息,就已經表明了立場。剛才告訴了梅部長真相,是因為我和梅部長之間有交情。是兩回事兒,互不相干……」

  夏想的話明白無誤地告訴梅老爺子,他不會因為梅家也想拿下省委秘書長的寶座而改變主意,會堅持他的立場不變。

  梅老爺子站了起來,一臉平靜地看了夏想兩眼:「失陪了。」說完,扔下夏想一人上樓而去。

  夏想一個人站在客廳,也是一臉淡定,既不尷尬又不無奈,恭敬地望著梅老爺子上樓的背景,默然無語。

  夏想就一直站在客廳之中,背著手,輕鬆悠閒地觀察起客廳的佈置,渾然不覺受到了冷落。

  樓上,在一處房間之中,梅老爺子負手而立,和梅升平地一起通過監視器看著客廳中的夏想的表現,兩人看了幾分鐘之後,梅老爺子點頭一笑:「不驕不躁,確實不錯,還真能沉得住氣,是個穩重的年輕人。」

  梅升平點頭一笑:「我最欣賞他的就是這一點,好象永遠不會生氣的樣子。但他在火樹大廈事件上的表現,又象一個血氣方剛的小夥子,夏想,有時還真是一個讓人琢磨不透的矛盾體。」

  「越琢磨不透,越有可取之處。」梅老爺子眼中的讚賞之意越來越濃,「如果他再過五分鐘,既不表現出不耐煩的神情,又不會焦急地看看時間,我就認為他可堪大用。」

  「這個也太武斷了一點。」梅升平不解地笑了,「萬一他是因急著上廁所才流露出焦急不安的神色,不就是冤枉好人了?」

  梅老爺子哈哈一笑:「就你會往歪裡想,整天胡思亂想一些古怪的事情。不過你還真說對了,他如果突然之間想上廁所而焦急不安的話,只能證明他的運氣不好,不能怪別人。」

  說起來其實還真不乏在考驗人的時候,突然因為尿急或內急等小事而影響一個人一生前途的事情。人之一生,信或不信,還真有運氣的存在。除了自身的素質過硬之外,在關鍵時刻,運氣也是不可忽視的因素。

  當然平時不鎮定,關鍵時候再假裝也假裝不來。夏想雖然不清楚梅老爺子的生氣是真是假,但他是梅升平請來的客人,就算主人下了逐客令,也要和梅升平告別一下才能離開,所以他不慌不忙地在客廳等人出現,不管是梅升平還是梅曉琳,或是梅曉木,總不會沒人理他。

  又等了幾分鐘,夏想忽然搖頭笑了,一個省委秘書長的寶座就牽動了邱家和梅家的神經,也不知道付家知道之後,會不會也大為動心?一瞬間腦中靈光一閃,夏想突然就有了一個想法,趁在京城之際,抽個時間和錢錦松見個面,也不失為一個好主意。

  正想得入神時,一個嬰兒含混不清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媽媽,媽媽……」

  夏想回頭一看,梅曉琳彎著腰牽著一個粉雕玉琢一般的小女孩站在身後,她一臉笑意,正用手指著夏想,小聲地向小女孩說些什麼。

  梅亭?夏想愣住了……

  屈指一算,梅亭快一歲了。小女孩走路早,說話也早,有時在一歲之前就已經能說能走了。眼前的梅亭,雖然她還站不太穩,但被梅曉琳拉著,也能站得住,小臉白裡透紅,紅撲撲,粉嘟嘟,十分可愛,讓人看了忍不住想要捏上一把。

  梅亭的眼睛和嘴巴象極了夏想,別人或許還猜不出來內情,夏想卻一眼看出梅亭絕對是他如假包換的親生女兒。剛出生的時候還看不太真切,現在長大了一些,和他相象的地方越來越多。

  果然是女兒象爸爸。

  夏想心中湧動著父愛,沖梅曉琳微一點頭,然後蹲下身去,伸開雙手:「來,梅亭,讓……叔叔抱抱。」

  差一點說成讓爸爸抱抱,才想起現在是在梅宅,梅家有不少人在,不是在梅曉琳自己的家中。

  梅亭卻躲到了梅曉琳的身後,小臉上寫滿了認生,她搖搖頭,又從梅曉琳的腿後偷偷地伸出了頭,看了夏想一眼,小嘴一張:「叔叔?」

  她一臉疑惑,顯然不能理解夏想也是她叔叔是什麼含義,在她的小小頭腦中,已經有了梅曉木一個叔叔,怎麼會又來一個叔叔?

  夏想見梅亭認生,也不勉強,呵呵一笑,問梅曉琳:「長得真快,什麼時候會說話了?」

  「有一兩個月了,記不太清楚是哪一天了。」梅曉琳目光複雜地看了夏想一眼,又抬頭看了看樓上,「怎麼不坐?叔叔呢?他怎麼扔下你不管了。」

  梅曉琳並不清楚剛才發生了什麼,她對政治還是和以前一樣,不太關心。

  「梅部長可能上去放鬆去了。」夏想開了個玩笑,他不太清楚客廳中有沒有監視器,但能猜到梅升平肯定在樓上在看著他,「他想給我一個單獨的思索的空間。」

  梅曉琳不太明白夏想說的是什麼意思,眨了眨眼睛,想問什麼又閉了嘴,就拉梅亭過來,也示意夏想坐在沙發上,和夏想說起了話常。

  在梅宅的梅曉琳,和夏想平常見到的她稍有不同,她表現出了落落大方的一面,文靜而優雅,和夏想談話時,也是輕聲細語,淡而輕柔,顯示出了一個大家閨秀應有的禮儀和舉止,就讓夏想對她刮目相看。

  夏想一直以為連若菡有千變女郎的潛質,現在才知道,差不多所有的女人都有兩面性和複雜性,男人有時太看淺了女人,總覺得女人要麼淺薄,要麼無知,要麼沒有理性,實際上女人在人前人後,也有極其複雜的多變性。

  梅曉琳和夏想之間的話題,由一開始試探著說了幾句工作上的事情,慢慢就轉移到了梅亭身上。作為兩人意亂情迷的結晶,梅亭對夏想來說絕對是一個意外,對梅曉琳來說,卻是一生的至愛。

  不一會兒,梅亭也由對夏想的好奇和害怕,漸漸也熟悉起來。夏想也不時逗她幾句,和她拉近關係。沒用多久,梅亭終於成功地被夏想抱在了懷裡。

  夏想抱著梅亭,心中翻騰著幸福和感慨。這個小小的人兒是他的女兒,是他現在唯一的女兒。她鼻子和耳朵象梅曉琳,眼睛和嘴巴象他,相信隨著年齡的增長,長大之後的梅亭象他的地方會越來越多。

  和連夏的調皮不同的是,梅亭被夏想抱在懷中,到底是小女孩,老老實實地任由夏想抱著,一動不動,就是將頭埋在夏想的肩膀上,溫順得象一隻小貓。

  夏想就心中柔情無限,女兒是貼心小棉襖,果然不假,才小小的人兒就讓人感到貼心和溫馨了。

  梅曉琳在一旁著看著夏想抱著梅亭的愛憐之態,心中既欣慰又辛酸。血濃於水,梅亭並不知道夏想是她的親生父親,卻和他有天然的親近之意,再想到她小小的人兒就要承受一個沒有父愛的童年,也是讓人頗感無奈。

  好在梅亭的意外出生已經給了她足夠的驚喜,她就不再強求什麼了,只希望梅亭能夠快快樂樂地長大,而夏想一年之中能抽出幾次時間來陪陪她,就足以讓她知足了。

  「呵呵,夏想,別說梅亭和你還真有幾分象,而且她一向認生,能讓你抱,也說明她非常喜歡你。」梅升平的聲音及時出現了,他安步當車地從樓上下來,還攙扶著梅老爺子。

  算是考驗通過了?夏想是見梅老爺子再次現身,心中就有了計較,忙將梅亭送還梅曉琳,呵呵一笑迎上前去:「梅部長,將客人扔到一邊,自己上樓去喝好茶,可不是待客之道。」

  夏想的話不是埋怨,是開玩笑,是點明主題。

  梅升平哈哈一笑:「我還是第一次見你這麼小氣,男人就應該大方一點,有擔待有氣量才能成就大事,是不是?」他有意無意看了梅亭一眼,意思很明顯,是想讓夏想承認他和梅亭之間有沒有父女關係。

  夏想假裝會錯了意:「明白了,原來您是上樓安排吃飯去了,看來是我多想了,還請梅部長不要怪罪,確實是今天起得太早,沒吃早飯,現在餓了。」

  「小夏愛吃什麼?我讓他們特意做給你。」梅老爺子插話說了一句,臉上又恢復了和藹可親的笑容,仿佛剛才他的一臉寒意從未有過一樣,「聽說你愛吃全聚德的烤鴨?我剛才已經安排人去全聚德取去了。」

  夏想見老爺子一臉雲淡風輕,對剛才的事情隻字不提,他自然也不會不合時宜地再提,就笑著點頭:「謝謝老爺子的厚愛,沒想到您老人家還知道我愛吃烤鴨,讓我受寵若驚。」

  梅老爺子沒有再糾纏這個話題,而是饒有興趣問道:「邱仁禮想安插誰到燕省?」

  夏想就十分誠懇地答道:「還真不清楚,邱部長沒說,我也沒問。」

  「難度不小,只憑邱家的力量,秘書長的位置不好拿下,主要是吳家一關不好過,吳家估計會卡邱家的脖子。」梅老爺子揮手示意眾人坐下,他自顧自地坐下之後,又說,「吳家不僅掌管了中宣部,在中組部也有極大的發言權。」

  夏想儘管對四大家族各自在中央的勢力分佈不是十分清楚,但多少也知道一二,對於吳家,更是瞭解得稍微詳細一些。吳才洋執掌了中宣部,吳才江外放,吳老爺子退下,其他還有許多隱性實力埋在冰山之下,但中組部常務副部長賀言成和吳才洋是莫逆之交,夏想卻是知道這個內幕。

  燕省的省委常委、省委秘書長的任命,必定要經過中組部,至少也要過常務副部長一關,吳家想要卡邱家的脖子,還真能卡得住。

  梅老爺子有此一提,夏想就多少明白了他的意思,梅老爺子是想借機和邱家聯手,在邱家被吳家卡住之時出手相助。

  當然,此時出手是為了換取邱家的感激,是為了讓邱家在燕省給予梅家更大的回報,顯然,老爺子將他當成中間人的角色,想讓他傳話給邱仁禮。

  梅老爺子的態度在夏想的意料之中。

  梅老爺子一生沉浮于官場,世事洞明,他剛才一番肺腑之言,梅老爺子儘管變臉而去,但實際上還是表演的成份多一些,因為夏想相信,梅老爺子絕對看得清局勢,知道利害關係。夏想也相信他站在局外人的立場之上,經過再三考慮得出的決定,肯定符合四家之中至少兩家的利益。

  第一個當然是既得利益者邱家,第二個就是梅家了。

  至於付家,不在他考慮的範圍之內,而吳家,夏想心中沒底,總感覺吳家可能會另有想法。

  不過對於梅老爺子的話,夏想沒有自作聰明地接話,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

  梅升平見時機到了,就開口說道:「小夏,替我轉告邱仁禮一聲,梅家支持邱家的人拿下省委秘書長的位置……」

  夏想點頭一笑:「一定把話帶到。」

  梅老爺子也笑了起來:「光顧說話了,到了飯點了,曉琳問一下飯菜準備好沒有?曉木去取烤鴨回來沒有?曉木這孩子,辦事毛手毛腳的……」說到梅曉木,他又沖夏想微一點頭,「我還得感謝小夏替我在燕市照顧曉木,這孩子,實在是讓人操心。」

  夏想明白老爺子其實還是在交待事情,讓他多照顧一下梅曉木,也算是梅家和夏想之間的一座橋樑,夏想就點頭應下:「老爺子客氣了,曉木人不錯,他在下馬區的小時新型建材廠還做得有聲有色,有希望做出了不起的成績。」

  「聽說曉木喜歡上了一個女孩,叫……嚴小時?」梅老爺子好象是無意中想起一樣,一臉關切地對夏想又說,「曉木認死理,喜歡上誰,就很難改變。我聽說你和嚴小時認識,能不能替我撮合一下他們?」

  這個要求有點突兀,但細心一想,又合情理。梅老爺子也打起了聯姻的主意,能夠借機拉攏了範睿恒這個燕省未來的一把手,比起費心費力地向燕省安插人可要意義深遠多了。

  都是老謀深算的高手,夏想暗暗感慨,和老爺子們打交道,可得小心一點,步步為營又步步陷阱,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被他們繞了進去。

  幸好夏想有一個最大的依仗就是在他現在的所作所為,沒有短期內的利益在內,也沒有太明顯的個人企圖,無欲則剛,他就沒有太多的陷阱可跳。

  「我試試看。」夏想只好勉強答應下來,「不過我是事先聲明一下,老爺子,您也知道感情上的事情勉強不來,我讓曉木進了小時建材廠,也算是替他鋪好了路。以後也頂多在嚴小時面前替他多說幾句好話,至於嚴小時是不是能對曉木動心,就得看曉木的個人魅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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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1-10-23 00:05:06
第662章 初會吳才洋

  「你不是一向討女孩子喜歡?教給曉木幾手不就行了。」梅曉琳打趣地說了一句,似笑非笑地看著夏想。

  夏想就嘿嘿一笑:「我都不知道自己討女孩子喜歡,曉琳你可誇錯人了。我一直覺得在男女關係上,是處在被動的一方。」

  夏想本是無心之語,梅曉琳卻以為他是有意暗示意亂情迷的一夜,不由俏臉一紅,急忙別過頭去,假裝逗弄梅亭。

  在梅家吃完午飯之後,夏想也就沒有停留,提出告辭。梅老爺子也沒有挽留,提出讓梅升平送送夏想。夏想就忙客氣地推脫,說是不敢勞動梅部長大駕。梅升平就順水推舟讓梅曉琳送夏想出去。

  梅曉琳抱著梅亭,送夏想來到院中,才注意到夏想開的是一輛全新的富豪,一下想到了什麼,鼻子一酸,險些掉下淚來:「是她送你的新車?」

  「談不上送,就是借我開開。」夏想本想沖淡一下氣氛,不料一開口才知道又說錯話了。

  果然梅曉琳在沒有外人在的時候,就又恢復了讓人捉摸不透的脾氣,她哼了一聲:「裝模作樣,什麼借你開開?你們還分彼此還分得清誰和誰嗎?也是,你和她之間親密無間,我只是你的一個過客罷了,或者說,是你一次偷歡之後不願意再面對的人。」

  這個就有點類似於耍賴和撒嬌了,夏想就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你也別生氣,其實我也很內疚,不能照顧女兒成長,對她也很殘忍……」

  「我看你不是內疚,是開心才對,白沾了一次光,白得了一個女兒,既不用為一夜情負責,又不用撫養女兒長大。而且說不定女兒長大之後,還會對你很親。」梅曉琳繼續對夏想嘲諷,「我說得對不對?」

  當然不對,夏想雖然是男人,但男人也有自尊,不是任由女人欺淩的弱者,不過話到嘴邊卻變成了:「好好撫養女兒長大,我會給她留一筆豐厚的嫁妝。」

  「不需要你的假情假意!」梅曉琳不領情,「快走好了,別囉嗦了。」

  夏想上車,剛發動汽車,又見梅曉琳敲窗戶,就放下玻璃。

  「我準備上班去了,不想年紀輕輕就一直帶孩子,你說,我是不是還去團中央?」

  當然要去團中央了,團中央可是好地方,夏想就說:「去,一定要去。不但要去,還要好好幹,說不定以後還會成為女省長……」

  梅曉琳今年31歲,正處,運作運作,應該可以提到副廳。在團中央幹上兩三年,升到正廳之後,一下放就是市長,然後再繼續努力的話,當上省長也並非沒有可能。

  「我是單身母親,怎麼可能當上省長?」梅曉琳白了夏想一眼。

  「你什麼時候見過女性高官的家庭曝光過?你又知道有幾個女性高官是單身?」夏想毫不客氣地反問了一句,「所以,要對自己有信心。在現有體制下,不怕你私生活是什麼樣子,就怕你沒有能力。只要你能爬到高位,什麼問題都不是問題了。」

  梅曉琳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我試試……」

  回到連若菡的住處,夏想還沒有喘口氣,電話就又響了,他抱歉地沖連若菡一笑,接過她的水,先喝了一口,才接通了電話。

  電話是邱緒峰打來的。

  「聽說你見到了梅升平,有什麼內幕消息沒有?」

  得,現在他成了焦點人物了,一舉一動都有人盯著不放,剛從梅宅回來,邱緒峰知道得一清二楚,還讓不讓人有隱私了?

  夏想倒不是生氣,而是覺得好笑。事關切身利益時,再是大家族也有沉不氣的時候,可見,燕省現在確實成了香餑餑。連帶他也因此成了搶手貨,真是一張始料不及從天而降的餡餅。

  「什麼時候在京城飯店大擺宴席,好好請我一頓?」夏想就開了一句玩笑。

  邱緒峰立刻聽出了言下之意,高興地說道:「梅升平肯幫忙了?」

  「準確地講,是梅老爺子會在中組部幫忙疏通。但我想,燕省方面,還需要你們去努力。」夏想給邱緒峰吃了一顆定心丸。

  邱緒峰更是大喜過望:「好,好,太好了,太感謝你了,夏想,京城飯店一定請你一頓,你等我消息。」

  夏想剛想說他只是開個玩笑,對於吃飯什麼的,他沒有那麼大的興趣,而且他還有許多事情要忙,恐怕沒時間,話還沒有開口,邱緒峰就掛斷了電話。

  夏想無奈地搖搖頭,算了,隨他去。

  中午夏想和連若菡一起午睡,只睡了小半會兒,就又被電話吵醒了,他迷糊之中沒有看清來電,直接接聽了電話:「喂,哪位?」

  「我是吳才洋!」一個威嚴、冰冷的聲音響起,如同十冬臘月給人當頭潑了一盆冰涼的水,頓時讓夏想醒意全無,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

  他萬萬沒有想到,吳才洋會直接打電話給他!

  連若菡就睡在夏想旁邊,夏想突然一坐而起,她也被驚醒了,也未多想,開口就問了一句:「誰的電話?」

  連若菡的聲音不大,但房間中格外安靜,吳才洋就在電話的另一端聽得清清楚楚。儘管早就心理準備,知道連若菡肯定會夏想在一起,但還是心裡極不舒服,不由咳嗽了一聲。

  夏想從吳才洋的咳嗽聲中聽出了不耐煩,忙恭敬而客氣地說道:「您好,吳部長!」然後就不再說話,靜等吳才洋發話。

  連若菡就立刻意識到了是誰的電話,她並不怕吳才洋,不滿地說道:「聲音小一點,別吵醒了孩子。」語氣之中也有幾分不耐,顯然是故意說過吳才洋聽。

  夏想搖搖頭,跑到窗戶前面,又說:「吳部長有什麼指示,請吩咐。」

  吳才洋沉吟片刻,似乎是很艱難地說出了口:「言弘和晉周都在,他們提議和你聚一聚,你什麼時候能過來?」

  吳才洋不問他方不方便,不問他同不同意,而是直接問什麼時候過來,顯然,是以居高臨下的口氣和他說話。

  夏想微一遲疑,有點拿不定主意。

  或許在吳才洋看來,他肯直接降尊紆貴打電話給自己,已經是天大的面子了,再有還有兩個燕省的重量級高官在,自己肯定得巴巴地趕過去。

  也是,換了誰,誰也迫不及待地趕緊過去,一個是中宣部長,堂堂的政治局委員,還有兩個省委常委,都是副省級高官,這份陣容,就是省委書記也不敢怠慢,別說自己一個小小的副廳級官員了,簡直就是天大的驚喜。

  但夏想心中卻沒有一點喜悅,相反,還有隱隱的擔心。

  吳才洋打電話給自己,不代表他已經原諒了自己,而且從他生硬並且傲慢的語氣上面,夏想已經聽了出來,吳才洋對自己還是大有意見。

  同時夏想心裡更清楚,吳才洋擺出一副陣勢請自己前去,恐怕沒有什麼好事。或者說,吳才洋所認為的好事,和自己的原則背道而馳,他去了,赴的不是鴻門宴,而是相當於單刀赴會了。

  去還是不去?

  「地點在藏拙莊。」吳才洋好象沒有什麼耐心等夏想回答,直接報出了地點,然後就掛斷了電話。

  連若菡也猜到了什麼,問道:「是不是爸爸想和你見面?」

  「不是想,是命令。」夏想笑了一笑,「還抬出了李書記和高省長,擺出了好大的一副陣勢。」

  連若菡也意識到了什麼,驚訝地問:「你做了什麼事情,惹得他這麼大張旗鼓地找你?不用想,沒好事。我太瞭解爸爸了,他是想讓李言弘和高晉周壓你一頭,因為他沒法直接管你,但李言弘和高晉周可以。既然沒好事,就不用去了,回頭我和他解釋解釋。」

  「不行,還真得去一趟。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夏想突然就下定了主意,知道有些事情躲不過,不過為了不讓連若菡擔心,又嘿嘿一笑,「再說好歹他也是我的老丈人,我必須給他面子,是不是?」

  「他是你哪門子老丈人?去,少跟我貧嘴,我都不想叫他爸爸,你可別跟著腆臉亂叫,他那人固執得很,小心惹翻了他,他會給你臉色看。」連若菡半是笑半是氣地說道。

  「我才不會惹他生氣,我這人,最喜歡給別人添喜了。大過年的,也就是見面聚一聚,說說話,聯絡一下感情,而且還有李書記和高省長在,我不去也不好看。再說我曾經答應過李書記,過年的時候要來京城看他,現在他知道我在,不過去見你,也顯得我言而無信了。」夏想理由挺多,也很充足,他也清楚一點,必須要見吳才洋一面,有些事情當面說清也好。

  「行,你去好了,才懶得管你。」連若菡伸了伸懶腰,露出緊致白細的腰肉。她穿了秋衣,緊身秋衣裹在身上,曲線畢露,夏想不免就多看了幾眼。

  「要不要我脫下衣服你再看?」連若菡就又挑逗夏想。

  夏想就潰敗了:「現在不行,晚上再讓我看個夠。現在就得趕緊動身,話說那個藏拙莊……到底怎麼走?」

  夏想一路南行,一直來到了一處樹林,穿過樹林之後,眼前有一片開門的宅院,宅院古樸而典雅,青磚綠瓦,而且牆皮都是裸露在外,沒有裝修,乍一看似乎很粗糙,再多看上幾眼,才會發現處處匠心獨特,有一種大巧若拙的境界。

  藏拙莊,果然是藏巧於拙,做到了大氣而內斂,設計此處的人,是個高手。

  夏想開車進了大門,停好車,在服務員的帶領之下,穿行在猶如四合院一般的庭院之間,來到了一處名叫聽雨軒的所在。

  只可惜現在京城正值隆冬,路邊背陰處還有沒有化完的積雪,想要聽雨,最少也要等到三個月之後了。

  京城之地的最大缺點就是,冬天太過漫長而乾燥,冷得很結實,燕市比京城不過靠南不到300公里,但感覺燕市的冬天比京城暖和不少。

  京城太容易受到北來的寒流影響了,真冷起來,能冷到人骨子裡。

  夏想進了聽雨軒的門,才發現裡面又是別有洞天,就如同古代大戶人家的宅院一樣,所謂七進七出,一層套一層。聽雨軒裡面和外面的結構差不多,類似是一個更小型的四合院。

  夏想進了門,服務生就退下了。

  一進門,就看到一個四方小院,正對著小院的,是一處老房子。老房子是木頭房子,玻璃窗戶,隔著窗戶還能看到裡面坐著幾個人,幾個人圍著紅彤彤的炭火正在說話。

  一瞬間給夏想的感覺好象邁入了古代,仿佛是一群無所事事的遺老遺少圍著爐火話家常。沒想到吳才洋還挺有情調,竟然讓他來這麼一個古色古香的地方。

  不過推門進去之後,熱氣撲面而來,夏想才知道原來擺在中間的炭火只是擺設,實際上裡面還是有暖氣,溫暖如春。也是,真要在大冷的天跺著腳烤著火,對於習慣了暖氣的人來說,確實是受不了的寒冷。

  一抬頭,夏想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正中的吳才洋。

  吳才洋坐在主位之上,坐北朝南,一臉冷峻,似乎有氣要生。他頭髮微有花白,耳輪極大,按照面相學所說,絕對是福相。鼻直口方,頗有不怒自威的威儀,尤其是他的一雙眼睛,即使微眯著雙眼,目光也很嚴厲。

  吳才洋是標準的國字臉,一眼望去,和連若菡相似的地方不多。就算連若菡和他站在一起,外人也斷然不會認為他們是父女。

  夏想就想,看來連若菡還是象她母親的地方多一些,怪不得她會姓連。

  夏想一進門,就帶來一陣冷氣。吳才洋微眯的雙眼猛然睜開看了夏想一眼,只是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李言弘猶豫著要不要站起來表示一下之時,高晉周已經站了起來,笑臉相迎地來到夏想面前,主動握手寒喧:「今年過年天氣可真夠冷的,我從燕市一回京城,就覺得京城比燕市冷了不少,是不是小夏?怎麼樣,還適合京城的氣候不?」

  夏想呵呵一笑:「氣候好適應,氣氛不好適應。氣候是天然的,人必須適應,不適應就不能生存。氣氛是人為的,人就要學會適應。」

  李言弘沒有見識過夏想在燕省省委裡面曾經攪亂一池渾水的能量,他到燕省的一段時間內,也沒有出現過重大事情,不象高晉周親眼見識因為夏想的事情而讓數名省委常委聯合發出同一個聲音的威力,所以他起身相迎幾乎是下意識的做法,根本沒有想到他是省委常委、副省長的身份。

  李言弘本來自恃身份還微微猶豫了片刻,一見高晉周的主動和熱情,他也就放上架子,起身相迎:「來,坐我這裡。大家都不是外人,也沒有什麼不好的氣氛,小夏也不用刻意適應了,呵呵。」

  話雖這麼說,吳才洋卻依然在首位上端坐不動,只是沖夏想微一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夏想對吳才洋的態度不以為意,從職務上講,吳才洋是政治局委員,已經跨入了國家領導人的行列。從私人上講,吳才洋是連若菡的父親,是他不能公開的老丈人。他也知道直到現在,吳才洋也沒有因為連若菡的事情而完全原諒他,今天請他過來,恐怕還是因為天大地大,也大不過利益。面子重要,也重要不過利益。

  歸根結底,世人活在世間,就算做到了頂天的人物,所求的也終究逃不過利益和貪欲。真正做到了無欲無求的境界,也就遁世而去了。所以基本上可以肯定的是,但凡在世間一心追求名利的人,絕對不是什麼大師,更不是什麼神仙,用古人的話來說,神仙絕對不會喜歡阿堵物。

  誰見過裝神弄鬼卻又大賺其錢的神仙?在後世,曾經有一名偽神仙自稱可以水下閉氣2個小時,自稱可以讓所有的人延年益壽,結果信眾眾多,甚至包括被人稱之為外星人的寶淘網創始人牛朵。在後來偽神仙事發之後,曾經交了幾千元學費跟著偽神仙修行的牛朵辯稱,他跟著偽神仙並非是學習延年益壽之道,而是在體驗一種不同的生活。

  可惜的是,世人都知道的一個真相是,偽神仙之所以出名,就是因為他吹噓能夠讓人延年益壽,他的信徒們,包括大牌歌星、知名企業家等等,都是在各自領域之中的出類拔萃者,由此可見,智商這個東西,並不一定和身份成正比。

  或者更深刻地分析之後就會得出結論,一個人不管到了多高的位置,都有貪心,都有欲望,都有不切實際的想法,都有頭腦一熱就會做出或許連一個普通人都不會做出的傻事來。

  國人,尤其是基層的百姓,總把當官的想得多麼神秘,多麼英明,多麼正確,其實都是人,都一樣有喜怒哀樂,也都有犯錯的時候。

  所以夏想見了吳才洋始終是一副威嚴的樣子,也不害怕,對吳才洋故作深沉的態度也不以為意,等和高晉周、李言弘寒喧完畢,才沖吳才洋恭敬地問了一聲好:「吳部長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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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1-10-23 00:05:26
第663章 相見不歡

  「坐!」吳才洋依然是一副不動如松的樣子,表面上不動聲色,其實暗中還是仔細打量了夏想一眼。

  說到底,吳才洋對夏想是既痛恨又好奇。痛恨夏想讓他唯一的女兒沒有名份地跟著他的身後,讓他這個堂堂的政治局委員的面子沒處放,好奇的是,夏想到底有什麼好,能讓從小就十分叛逆並且連他也管不住的連若菡,居然死心塌地地跟著他,說什麼也不肯回頭。

  居然還偷偷跑到國外為他生了一個兒子,可見連若菡是鐵了心要跟他一輩子了。

  今天是吳才洋第一次見夏想,他在打量了夏想幾眼之後,心中說不出來是什麼滋味。夏想長得確實還算可以,以他挑剔的眼光來看,也沒有什麼太大的缺點,而且按照他的標準,夏想的相貌很有官相,很適合在官場上混。

  吳才洋很相信官相一說,他熟讀古文經典,知道在古人在挑選官員之時的嚴格,比起現在要慎重了許多倍。儘管古代沒有電視,一名官員也沒有多少老百姓認識,但古人卻認為官員代表的是朝廷的形象,必須慎重從事。而現在有了電視,不少幹部都要經常在電視上露面,讓成千上萬的百姓看到,但有些幹部的形象實在是讓人不想再看第二眼。

  一個沒有威儀的人擔任了高官,很容易帶來極大的負面影響。以貌取人是所有人的共性,要不為什麼當紅的歌星,不管男女,都得有一副好皮囊?

  當然吳才洋並不知道若干年後,諸如非常美妙的「芙蓉」和「鳳凰」等詞語,被硬生生地用在了芙蓉姐姐和鳳姐身上之後,完全顛覆了人類對美好事物的認知……

  對於今天和夏想的見面,確實也是吳才洋思忖再三的決定。

  他本來不想主動打電話給夏想,覺得有點自降身份。從連若菡之處來講,他是夏想的長輩。從職務來講,他是夏想的領導。但夏想卻遲遲不肯主動出面去見老爺子,還故意拖延時間不說,又忙前忙後地和邱家、梅家都見了面,偏偏將吳家放到了最後,就讓他心中大為不滿。

  擺明瞭是夏想有意讓吳家難堪,不給吳家面子,肯定是他還在記恨當年對他打壓的事情,一直對吳家耿耿於懷。他也不想想,如果不是他有錯在先,吳家怎麼會出手收拾一個無名小卒?

  吳才洋本來就對夏想還有許多不滿之處,現在夏想到了京城,先邱家後梅家,而且還在幫助兩家圖謀大事,卻對吳家善意的表示視而不見,他憑什麼?一個小小的區委書記,不過是副廳級幹部,放到燕省不顯山不露水,也沒有多大的分量,憑什麼眼高過頂?

  但吳才洋氣歸氣,卻又不得不服氣,夏想級別不高,在京城之中卻很受歡迎,應酬不斷,而且還都是別人主動相邀。邀請夏想的人,都是京城之人極有分量的人,先是邱仁禮,後是梅升平。夏想還真是吃香,四大家族之中,除了付家和他不和不會請他之外,邱家和梅家都先後對夏想熱情有加,聽說邱家由邱仁禮出面,而梅家,梅老爺子也親自接見了夏想?

  如果以上消息還沒有讓吳才洋覺得有什麼焦急的話,但是當吳才洋聽到了一些風聲之後,終於坐不住了。尤其是他聽到夏想第二次婉拒了和老爺子見面的話之後,心裡也算是明白了一點什麼,夏想不是托大,也不是拿喬,而是他早就打定了主意,要在某件事情上站在吳家的對立面上。

  吳才洋心中又怒又急,就決定不學老爺子溫水煮青蛙的策略,而是要來一手快刀斬亂麻。

  雖然他一個電話打出,夏想和他所想的一樣如約而至,但見到夏想一刻起,吳才洋心中卻有一個不好的預感,夏想恐怕不會如他所願。

  夏想本來先被高晉周迎了進來,但李言弘卻伸手一拉,把他拉到了身邊,他就就勢坐在了李言弘的下首,和高晉周面對面。

  高晉周臉上的神情不變,但和他還算熟悉的夏想卻敏銳地捕捉到了他眼神中一閃而過的無奈,就不由心中一動,想起高晉周實際上和吳才江關係密切,但今天卻和吳才洋坐在一起,是不是有什麼內情?

  桌子上擺滿了花生、瓜子、核桃和一些水果,很有老式過年的味道。夏想坐下之後,伸手剝了個花生放到嘴裡,贊道:「不錯,不錯,肯定是自己種的花生,和市面上賣的完全不同,有一種天然的清香。」

  高晉周接過話去:「行呀,你倒是有好胃口。」

  好胃口一語雙關,夏想就知道高晉周是在暗示他,今天的花生瓜子雖然是小吃,可是都是好吃不好消化,吳才洋叫他來,絕對有大事。

  吳才洋看著夏想怡然自得的神情,微微皺眉,伸手端起茶壺,倒了一杯茶,放到嘴邊抿了一小口,又覺得淡而無味,就又放下,冷不丁問了一句:「夏想,你知道我今天叫你過來,有什麼事情嗎?」

  「不知道。」夏想很乾脆地答道,「不過吳部長日理萬機,找我來肯定不是請我喝茶或是吃小吃這麼悠閒,您有什麼事情儘管吩咐,我聽著呢。」

  夏想的話半正式半輕鬆,吳才洋聽了就更覺得刺耳,開始越看夏想越覺得他不太順眼。

  「本來才江想和你見面,他臨時有事又出門了,所以就由我來和你談談。其實如果不是才江再三要求,我覺得沒有和你見面的必要。」吳才洋又擺出了高姿態,居高臨下地說道,「夏想,你最近和邱仁禮見面,又和梅升平見面,和他們來往密切,到底打的是什麼主意?」

  吳才洋的態度讓高晉周目光閃動幾下,眼神中流露出一絲無奈。李言弘卻是一臉平靜,表情沒有什麼變化,不過手指卻在下意識地敲打桌面。

  氣氛一時緊張起來。

  「我一直就和邱家、梅家關係不錯,過年的時候既然來到了京城,就得多走動走動,也是人之常情。」夏想並不畏懼吳才洋咄咄逼人的目光,而是目光淡定地迎了上去,若無其事地和吳才洋對視了片刻,悄然一笑,「吳部長還挺關心我的行蹤,其實我也正打算向您彙報一下我和邱部長、梅部長談了些什麼……」

  夏想的主動讓吳才洋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下來:「我聽言弘和晉周都說你為人不錯,也挺有能力,在燕省有一定的人脈,他們都說如果你能進入吳家的體系,對你個人的成長非常有利……」

  吳才洋話只說了一半,後半句他又生生咽了回去。因為李言弘和高晉周所說的是將夏想拉攏過來,吳家就等於在燕省有了根基,夏想就是點睛之筆,能夠盤活吳家在燕省的所有的政治資源。

  兩人都沒有太多的強調進入吳家的體系之後,對夏想的個人成長有多大的好處。當然也肯定大有裨益,吳家的勢力之大,國內所有家族都無法與之相比,而夏想不過是立足于燕省才能大有作為,一出燕省,夏想的影響力降低為零。

  夏想的重要性只體現在燕省一地,但偏偏是現在的大京城經濟圈是在燕省,才讓夏想突然之間變得無比重要起來。

  李言弘對夏想的重要性的認識遠不如高晉周,他到燕省的時間不長,和夏想幾乎沒有打過什麼交道。偶而接觸的兩次,也不過是蜻蜓點水式的泛泛之交,既沒有談心,又沒有聯手做過大事。

  高晉周則不同,他很清楚夏想的關係網和人脈,平常還好,不顯山不露水,一旦遇到緊急情況運轉起來,平常各自為政的常委們都會因為夏想一人而結成暫時的同盟。

  最重要的是,在燕省,唯一能和範睿恒有私交,並且也讓葉石生高看一眼的人,只有夏想一人而已。

  更不用提夏想和邱緒峰之間過人的交情,以及和梅升平之間讓人琢磨不透的友好關係。

  夏想在燕市和燕省之中深厚的人脈,非到關鍵時刻不會凸顯出來,沒有親身經歷過的人,是無法體會到一個副廳級幹部釋放出來的讓人震驚的能量!

  李言弘不清楚,高晉周卻是清楚得很。但他又不可能向李言弘向吳才洋說個明白,官場中人到了一定位置之上,很容易判斷失誤,因為自身身居高位,大權在握,就有一種天下我有的氣概,不是事到臨頭,誰也不會相信夏想不過是區區的副廳級官員,在燕市甚至燕省,卻擁有一般人難以想像的影響力。

  其實照高晉周的想法,還是由吳才江出面和夏想談談為好,吳才洋太傲慢,性子又固執,對夏想又有根深蒂固的偏見,很難談妥不說,還有可能談崩。但吳才洋卻就要擺下陣勢請夏想過來,擺明就是逼夏想就範。

  高晉周當著吳才洋的面不好說什麼,心中卻一陣苦笑,夏想當年被高成松都壓不服,吳才洋想要壓服他,恐怕很難,況且現在的夏想和以前不可同日而語,他現在和邱、梅兩家關係極好,吳才洋向夏想施壓,不但收不到效果,可能還會適得其反。

  夏想已經不是當年的夏想了……

  不過對於夏想和邱家接觸,和梅家會面,而在最後還不主動和吳家見面的做法,高晉周也是心中微有不滿。高晉周是吳家體系的人,他必須替吳家的利益考慮,尤其是當他聽說夏想正在策劃一件大事之時,更是心中微有怒意,夏想擺明瞭是要站在吳家的對立面上。

  讓邱家的人拿下省委秘書長位置,還從中周旋,讓梅家也助邱家一臂之力,夏想此舉完全不符合吳家的利益,因為吳家也有意染指省委秘書長的人選問題!

  吳家在省委方面還沒有有分量的人,如果趁這次機會拿下了省委秘書長,就等於完全在燕省完成了佈局,省委,省紀委,省政府,市政府,都有了代言人,大計可成。

  但夏想卻鼓動邱家去拿下省委秘書長的位置,讓高晉周也是大惑不解,同時對夏想也有些意見。

  因此,他今天也是抱定了夏想必須給出一個解釋的態度,儘管心中對吳才洋的居高臨下的姿態不以為然,卻也想聽聽夏想到底有沒有一個合理的說辭。

  夏想聽了吳才洋的話,並沒有如吳才洋所想的一樣流露出欣喜,而是一臉平靜地說道:「謝謝李書記和高省長的誇獎,其實我才是一個副廳級的區委書記,級別不高,權力不大,李書記和高省長過獎了,我知道自己的幾斤幾兩,最適合的還是在下馬區老老實實地擔任書記,為下馬區的建設做出貢獻。」

  吳才洋愣住了!

  夏想的話雖然委婉,但卻是明白無誤地直接拒絕了他的提議,對進入吳家的核心體系完全沒有動心。

  吳才洋隨後又憤怒了!

  不怒不行,本來他主動邀請夏想前來,就自認已經自降了身份,做出了姿態。還抬出了燕省兩位副省級高官,再有他堂堂的政治局委員坐鎮,還有吳家作為第一家族向夏想敞開了大門,夏想居然會一口回絕!

  太讓人震驚了。

  再想到夏想是連若菡男人的事實,舊仇新恨一起湧上心頭,吳才洋就變了臉色。

  「這麼說,你是拒絕了我的好意了?」吳才洋的聲音威嚴而冰冷,目光直視夏想的雙眼。

  夏想儘管早有心理準備,但真正面對吳才洋的威壓之時,還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畢竟吳才洋是一路拼殺,在沒有吳老爺子伸手拉上一把的情況之下,硬生生拼到了省委書記的高位,是一個有手腕有膽氣又有狠絕一面的厲害角色。

  夏想壓了壓胸中的憋悶之意,暗中深呼吸了一下,才說:「其實我想如果吳部長設身處地地想一想,仔細盤算一下目前的局勢,就會知道我的做法是現在最正確的選擇。」

  吳才洋沒說話,李言弘卻是不快地說道:「夏想,這話就說得言不由衷了,你幫邱家去運作省委秘書長的位置,有沒有考慮到吳家的感受?邱家在燕省的勢大,就相應地等於吳家的利益受到了損害。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是吳家拿下了省委秘書長的位置,對吳家,對你個人,都是一個非常有利的局面。」

  「至少你也應該事先和我通個氣,而不是自作主張,是不是?」相比之下,高晉周的聲音就柔和了許多,「或者提前和吳省長打個招呼也好,但你卻冒然就將第一手消息告訴了邱家,還拉上了梅家也站在了邱家的陣線,你這麼做,有沒有想過會有什麼後果?邱家和梅家聯手,第一個要對付的就是吳家!」

  站在吳家的立場上,李言弘和高晉周的話自然沒有什麼異議,兩人向著吳才洋說話,也在情理之中。

  夏想聽了,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看了吳才洋一眼:「吳部長,想不想聽聽我的看法?」

  吳才洋雖然對夏想非常不滿,但出於某種考慮,還是點頭說道:「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夏想將在座三人的表情盡收眼底,吳才洋一臉冷峻,李言弘是淡而無味,高晉周卻是無奈加遺憾,他心中卻是一片平靜。從邁出和邱家接觸的第一步起,他就已經下定了決心要走一條什麼樣的道路,本來還有些模糊的思路,在見到吳才洋之後反而越來越清晰起來。

  夏想明白,他永遠不能做大家族的附庸,不能依附于吳家或者任何一家,否則不但有可能達不到自己的理想,還有可能站在大部分人的對立面。

  家族勢力雖然龐大,雖然對於官場中人來說,是一個充滿了誘惑的利益團夥。但對於廣大的民眾來說,家族勢力實際上代表的還是小部分的人的利益,還是位於大部分草根出身的人的對立面,是普通百姓深惡痛絕的特權階層。

  也是中央最高層之中,個別從底層一步步爬到高位的頂天人物的眼中釘。

  儘管夏想並不太瞭解中央幾人組之中,除了總理之外,還有幾人反對家族勢力的壯大,但他心裡清楚,總理的立場,代表了至少半數人的立場,雖然說來真正爬上高位之上,原本草根出身的人也會著手建立家族勢力,但都會控制在一個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

  國家是所有人的國家,不是特權階層的國家。當一個國家體現不了公正,沒有一個可以讓普通人奮發的機會,不給所有人幸福生活的希望,保證不了在公平合理的制度之下的人盡其才,這個國家就已經沒有存在的必要了,也必然會被民眾推翻。

  家族勢力既然存在,就有一定的合理性,包括美國也有許多龐大的家族財團存在,也對國家政策有著不可忽視的影響力。在國內,家族勢力剛剛成形,但已經開始也擁有了驚人的左右政局的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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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1-10-23 00:05:42
第664章 不歡而散

  影響政策也好,左右政局也罷,只要是在合理的制度之下,只要不失公正的原則,就不會引起民眾太多的反感。但國內的政治制度又決定了許多遊戲規則既不合理,又不透明,保證不了在一個合理且透明的制度之下,人人參預遊戲的公正。民眾不但沒有參預權,甚至連知情權也沒有,因此在這種情況下,家族勢力越壯大,越深厚,對整個政治制度的傷害就越大。

  同樣,對國家的形象就越不利。

  國家是管理機構,同時又是服務機構,還是公正的代表,當一個國家只管理不服務,並且不執行公正的時候,國家就會病入膏肓。

  國家和人一樣,沒有長生不老的人,也沒有永不消亡的國家。當一個人病在外表的時候,或許還有醫治的可能,但當他病入肺腑,就只有死路一條了。醫生的術語是,藥醫不死病。同理,國家也是如此。歷朝歷代的開國皇帝都想千秋萬代,一統江山,可惜歷史無情的事實證明,只能是夢想。

  中國從南北朝時開始興起的士族制度,延續了幾百年後,到了唐朝就消亡了。而唐朝,就是中國歷史最強盛的一個朝代。為什麼?就是因為士族制度從根本上阻礙了寒門學子的仕途之路,所謂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只要出身於士族之家,就是出身高貴,就能世襲官職。而出身于下品的學子,不管多麼努力,也不抵一個出身。

  制度不公,就會導致整個社會沒有上進心。

  因此唐朝的科舉制度非常興盛,才將大唐推向了高峰。

  同樣,在滿清時代,一個滿族人,不管認不認字,不管讀不讀書,到了成年之後都能領到足夠養家糊口的銀子,等於是坐享其成,等於是當時每100名漢人都要奉養一名滿人。而一個漢人,十年寒窗考上進士之後,就算外放當一個縣令,所得的奉祿和一個不學無術的滿人一樣。

  制度不公導致滿清一朝沒有什麼有才華的文人出世。

  夏想本身出身於草根階層,深知底層百姓的艱難。他也讀過不少歷史,知道世界上沒有十全十美的制度,也沒有十惡不赦的階層,現在家族勢力的崛起,其實就和古代的士族階層如出一轍,如果任由家族勢力越來越壯大,早晚會重蹈當年士族階層阻礙社會進步的覆轍。

  其實殷鑒不遠,幾年後的後世,富二代和官二代也迅速成為貶義詞,在民間流傳開來,引起了無數人的義憤,幾乎所有的老百姓都對富二代和官二代沒有好印象。官民對立,貧富對立,由以前的拼學識拼能力發展到了拼爹時代,恨爹不成剛,一系列的新產生的名詞表達了老百姓的憤怒和無奈,由此逐漸發展成了階層對立。

  階層對立還好說,逐漸引導的話,或許還能化解。如果發展成階級對立,就成了不可調和的矛盾,就成了社會隱患。

  說白了,四大家族其實就是社會隱患的雛形,就是權貴資本主義的開始——權貴資本主義是指權力與資本合謀,以霸佔和壟斷社會的財富,斷掉非權貴(尤其指廣大中小企業,在國內就特指普通百姓)通過勤勞與智慧公平獲得財富的出路。

  現在的家族勢力初成規模,假以時日,必然會越來越發展壯大,畢竟他們手中擁有太多可以調配的社會資源。長此以往,他們的實力越來越強,普通百姓就會感受不到公正,對國家失去信心。

  因此任何一個有遠見的政治家,只要還有一顆公正之心,還想要社會長治久安,想要國家穩定健康地發展,必然會壓制家族勢力的進一步壯大。

  就國內的環境來說,家族勢力的實力多半集中在壟斷行業。壟斷行業本來就是最讓百姓怨聲載道的行業,但也是最暴利最容易產生腐敗的行業。家族勢力如果遵循市場規律,良性地參加市場競爭還好一些,但多半家族勢力都選擇了賺錢最快也最容易的行業——壟斷。

  夏想知道,他無力從根本上改變什麼,但他既然重生了,又有了關係網和人脈優勢,又有了一點點的先見之明,他就知道他應該要做些什麼,應該朝哪個方向努力。

  消滅家族勢力是天方夜譚,如果能運用他的政治智慧,能周旋在家族勢力之間,能揣摩到和總理一樣心思的最高人的想法,最終達到一個家族勢力和草根階層之間的平衡,就是功德無量的大好事了。

  當然,如果他能夠成功地成為最高人和家族勢力之間的橋樑,他就能夠在以後的政治鬥爭之中,立於不敗之地。

  夏想既然選擇了一條與眾不同的道路,是坦途也好,是走鋼絲也好,反正他都要義無反顧地走下去,前面有什麼困難險阻暫且不管,眼下就有第一道關卡要過,就是吳才洋。

  夏想迎著吳才洋質疑並且微帶不屑的目光,他慢慢地平靜了心情,緩慢地說道:「我不過是一個草根出身的窮小子,無根無底,能夠走到今天,所靠的不過是待人真誠,凡事多替別人考慮,不追求片面的利益。自從接觸到家族勢力之後,我也曾想過如果依靠于一方家族勢力,肯定可以為自己帶來很大的好處,升官發財都不是問題……」

  「但問題是,每個人做人都有一個底線,我有我的底線和原則!」夏想擲地有聲地說了一句。

  吳才洋輕蔑地笑了:「原則?在利益面前,原則問題不堪一擊。」

  「吳部長說得是,原則再大,大不過利益。」夏想出乎意料地立刻降低了姿態,呵呵一笑,「我也曾經分析過如果吳家拿下了省委秘書長的位置會是一個什麼局面,結果想來想去卻發現行不通,因為吳家拿不上省委秘書長的位置!」

  這一句話一出口,吳才洋、李言弘和高晉周都不約而同吃了一驚。

  吳才洋哼了一聲:「信口開河!」

  李言弘也是不平地說道:「夏想,你的話太唯心了。」

  高晉周也生氣了:「夏想,吳部長好心好意想要和你談話,你要慎重對待。」

  說實話,三人一起發作,確實給夏想帶來了莫名的威壓,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種難言的情緒,幾乎不想再辯白什麼,就想奪路而逃。

  但他又知道,今天是一個重要的關卡,過去或過不去,都要勇敢面對,不能退縮。一旦退縮,就有可能再難鼓起勇氣和吳才洋面對面地過招了。

  吳才洋畢竟是堂堂的政治局委員,是中宣部部長。同時,他又是連若菡的爸爸。

  「每個人都有原則和底線,同樣,一個國家也有原則和底線。」夏想也知道,或許他說出來也未必能夠說服吳才洋,但他也必須說出他的理由,要給吳才洋一個交待,吳才洋是中宣部部長和連若菡爸爸的雙重身份,他必須給予足夠的尊重,「吳家在燕省的勢力已經足夠大了,再想拿下省委秘書長,不提邱家、梅家和付家會反對,中央高層也會有人不同意。燕省是國家的燕省,不是吳家的燕省。」

  但凡坐到高位之人都有一個共性,就是自視過高,認為凡事都在掌握之中,大權在握的感覺就是目空一切,尤其是吳才洋是一路拼殺從地方上來到京城,自認執掌天下宣傳口,又有雄厚的家族勢力,事事都可以運籌帷幄,想到便可做到。尤其是吳家最近在燕省的佈局順水順風,他想要拿下省委秘書長之位的心情格外迫切,才不會將夏想的話放在心上。

  夏想不過是燕市下馬區的區委書記,有什麼資格對國家大事指手畫腳?又憑什麼認為高層會有人反對吳家拿下省委秘書長之位?一個副廳級幹部,連登臨一省中樞號令全省的氣魄還沒有,卻敢對中央高層的心思胡亂猜測,真是可笑之極。

  「你的猜測沒有道理,也不成立。」吳才洋直接否決了夏想的解釋,「你和邱家暗中達成了什麼交易我不管,但有一點請你記住,吳家一定會拿下省委秘書長的位置,如果在運作的過程中不小心連累了你的前程,你也別怪我沒有給你機會。」

  吳才洋心裡想,如果不是看在連若菡的面子上,他才懶得跟夏想囉嗦,直接趕走了事。一個區委書記,他還真不放在眼裡。他雖然也聽了李言弘和高晉周的話,覺得夏想是一個不錯的支點,但吳家謀局向來喜歡自上而下,喜歡大而廣之,沒有夏想作為支點也沒有太大的關係。

  吳才洋之所以肯給夏想一個機會,是覺得夏想作為連若菡唯一的男人,如果走向了吳家的對立面,真要鬧了起來,連若菡一怒之下翻臉,也是一件麻煩事。再有他見到連夏,也動了愛護之心,但連若菡對他冷若冰霜,連夏對他也是不理不睬,讓他也覺得有必要改善一下和連若菡之間的關係。

  出於一公一私兩方面的考慮,再有吳才江和高晉周都對夏想評價很高,就讓吳才洋也動了惜才之心。沒想到,他拉下臉面邀請夏想前來,夏想不但不給面子,還大言不慚地要給他上政治課,吳才洋終於動了肝火。

  吳才洋就在心目中直接將夏想劃歸到了對立面,對夏想的不識時務和不合時宜的高談闊論十分反感,一下站了起來,直接就下了逐客令:「路是你自己走的,我已經做到了仁至義盡!請你轉告邱仁禮和梅升平,留下一線,也好相見。」

  好霸道的口氣,夏想心中暗暗歎息,吳才洋有過人之處,也有傲慢的資本,但吳才洋還是太自傲了,他還是堅持他的看法,並且認為,這一次,吳才洋真的看錯了形勢。

  也該讓吳才洋碰碰壁了,否則他還真以為家族勢力可以完全左右了政局。不要忘了,家族勢力只是代表了少數人的利益,可以允許存在,但絕對不允許為所欲為。

  「我送你一句話,夏想。」吳才洋一字一句地說道,「擺正自己的位置,才能走得更遠。」

  夏想見吳才洋要趕他走,自然不會非要賴著不走,也站起身來,點頭說道:「吳部長的教誨,我會記在心間。但我自己的座右銘是——君子之道,辟如行遠必自邇,辟如登高必自卑。」

  杜甫之詩——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似乎很有氣概,其實並非是人格高度達到了一覽眾山小,而是地理高度達到了。但登高必自卑的中庸之道,才是長久之計,身居高位之上,時刻銘記自身的不足,知道一個人身居高位並非是他自身的德能,而是民眾的擁戴。沒有了百姓的愛戴,何來登高絕頂的無限風光?

  只可惜,絕大多數人登高之後,就覺得天下在手。其實站得高望得遠是不假,但要知道,高處不勝寒,而且人在高處,處處懸崖,一不小心就會摔個粉身碎骨。

  吳才洋聽出了夏想話中的含義,臉上的慍怒一閃而過,一揮手:「請便。」

  夏想被吳才洋直接趕走,居然還能笑得出來,呵呵一笑:「謝謝吳部長的瓜子和花生,確實很好吃。」又沖李言弘和高晉周點點頭,「剛才忘了說過年好了,李書記,高省長,過年好!」

  高晉周送夏想來到院中,一臉埋怨:「小夏,這麼好的機會你不把握住,邱家能許給你什麼好處?不要忘了,你和若菡之間的關係!」

  夏想感慨說道:「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者謂我何求?高省長,我也是為了吳家好才讓邱家去爭省委秘書長的寶座,如果吳家去爭,會引起各方的反感。現在不再是一家獨大的時代了,吳部長的想法固然不錯,但並不現實……」

  高晉周見夏想還堅持己見,無奈地搖搖頭:「算了,我也不想說服你。你一定要明白一點,這一次吳部長是動真格了,如果你擋了他的路,萬一惹惱了他……別為一些不值得的事情毀了自己的前途。」

  「謝謝高省長的提醒,我心裡有數了。」

  告別高晉周,夏想走出了藏拙莊的大門,回頭再看看藏拙莊三個古樸的隸書大字,心中不覺好笑。吳才洋現在正春風得意之時,言談舉止鋒芒畢露,哪裡藏得了一點拙?在利益面前,誰能做到真正的藏拙,誰才是真正的高人。

  藏拙?談何容易!

  可惜的是,世事洞明皆學問,在重大的利益面前都容易失衡,在權力面前,人心都容易失真。

  夏想看看時間,還能趕得回去吃晚飯,就開車回家。走到半路上,電話響了,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夏想心情不太好,見號碼一點印象就沒有,就將手機扔到副駕駛座上,懶得去接。不料手機一直響個不停,大有不達目的誓不甘休之勢,他只好接聽了,上來就沒好氣地來了一句:「哪位打個不停?正在開車,不方便接聽。」

  「火氣不小,和誰生氣?」電話裡傳來了錢錦松的聲音,「我的電話也不方便接聽了?」

  夏想又樂了,說來說去事情全是因為錢錦松離任之後的空缺問題,現在倒好,事主出現了,他還不想接電話,真是有點氣暈頭了。

  「沒有,沒有,剛才在路上被一輛車別了一下,搞得我火大。」夏想隨便編了一個理由,「秘書長過年好,有什麼指示精神?」

  「大過年的,別打官腔了。」錢錦松的態度還不錯,當然,他對夏想的態度一向都不錯,「聽說你在京城?正好下午沒事,過來坐坐,我有話要對你說。」

  夏想早就有意和錢錦松趁機坐一坐,過年的時候,好聯絡感情,也好說一些平常不好說的話,畢竟大過年的,大家都忙,能借機湊到一起的,肯定都是關係不錯的朋友。

  一般人,過年的時候還沒空理會呢。

  「行,您說地方,我這就過去。」夏想爽快地一口答應下來。

  趕到錢錦松所說的地方時,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夏想打電話告訴了連若菡,說是不回去吃飯了,因為錢錦松和他約見的地方是一處飯店。

  飯店的名字起得很奇怪,叫誇口,乍一聽有點讓人摸不到頭腦的感覺,不過夏想猜測恐怕是飯店的飯菜十分好看,人人吃了之後都讚不絕口,所以才叫誇口。

  到了房間,錢錦松已經等候多時了。

  夏想忙客氣了幾句,畢竟錢錦松是省委秘書長,讓秘書長等他,他必須要表示出足夠的謙遜。

  錢錦松卻沒和夏想客套什麼,坐定之後,直接說到了正題:「我年後會調走……」

  夏想卻沒有表現出錢錦松期待的驚訝,就讓錢錦松微微納悶,難道夏想已經知道了他要調走的消息?

  夏想卻說:「我已經猜到了,就是不知道秘書長會去哪裡高升?」

  錢錦松呵呵一笑:「嶺南省。」

  「恭喜!」夏想立刻猜到了錢錦松找到前來的本意,卻不點明,只是繼續發問,「副書記還是常務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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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1-10-23 00:06:04
第665章 事緩則圓

  「常務副。」錢錦松一臉笑意,顯然對嶺南省的常務副省長的職務非常滿意。當然滿意了,嶺南省是經濟大省,書記海德長是政治局委員,身為嶺南省的常務副省長,以後如果有可能升到省長,再從省長到書記,就是質的飛躍了。

  說不定嶺南省就是錢錦松的騰飛之地,他為了拿下常務副省長的職務,可是費了不少心血下了不少力氣,如今美夢成真,當然十分高興。

  夏想心想,錢錦松走向了好位置,算是奠定了一個良好的基礎,就只關心前景不再在意他走之後的空缺由誰接任了。錢錦松之所以急急地找他來,其實還是看重他和邱家的良好關係。

  而海德長卻是邱家的核心人物。

  顯然,錢錦松是想讓他出面牽線,介紹邱緒峰或是邱仁禮認識一下,從而和海德長拉近關係。

  作為政治局委員的海德長,在嶺南省絕對是強勢省委書記。

  錢錦松能走上層路線,可以由燕省調往嶺南省擔任常務副省長,但到了嶺南省之後,如何開展工作,如何站穩腳根,如何和一二把手處好關係,就成了錢錦松最關心的問題。

  省長還好說,就算不和,大面上過得去就可以了。但要是和書記不和,而且書記又是政治局委員,就壞了大事了,不但在嶺南省不好開展工作,弄不好還有可能陷在嶺南省的泥淖之中,成為政治生涯中的滑鐵盧。

  而且錢錦松也從側面瞭解了海德長的性格,強勢,說一不二,敢作敢為,他就有點心裡沒底,思來想去還是覺得通過夏想牽線,和邱緒峰或邱仁禮認識一下為好,先打好可以交往的基礎就有了保證。如果可能,乘機和海德長在京城見上一面,就再好不過了。

  過年的時候,海德長人也在京城。

  錢錦松打定主意後,就迫不及待地聯繫了夏想。

  錢錦松見夏想一點就透,不等說出他找他何事,就已經猜到了他要調走,心想果然是個心思剔透的年輕人,估計他也猜到了自己找他來的本意了。

  夏想當然是猜到了,錢錦松擔任嶺南省常務副省長,也算是終於邁出了可喜的一步,以後走得好的話,就是天高憑鳥飛了。他見錢錦松一臉喜悅和期待,就呵呵一笑:「昨天我剛和邱部長見了一面……」

  一句話就說到了點子上,錢錦松大喜過望,夏想果然是個妙人,不但猜到了他的意思,還主動抬出了邱仁禮的名號,能和邱仁禮直接面談,就比和邱緒峰見面要好上許多,畢竟邱仁禮說話才有分量。

  夏想能和邱仁禮見面,可見他和邱家之間的關係,比他想像中還要近上幾分。

  「不過邱部長好象在為一件事情上愁……」夏想知道,錢錦松能夠活動成功,能夠前往嶺南省上任,在京城也有人脈,本來政治上的事情就是互利互惠,他有求于邱仁禮,也要拿出適當的誠意才對,「邱部長有意安排人到燕省委接任秘書長的位子,但好象有點小麻煩……」

  夏想只是負責傳話,點到為止。

  錢錦松心中一喜,他也沒有想到邱家會對省委秘書長的位子動心,他正好有點關係可以動用一下,如此一來,就相當於各取所需了,不必再放低姿態向邱家有所表示了,大家互幫互助,也好有來有往。

  錢錦松呵呵一笑,心情大好:「誇口飯店的飯菜很有特色,味道與眾不同,小夏,你今天可要好好品嘗一下,在別的地方可是吃不到的。」

  於是二人就開始吃飯,說起了閒話。

  說著說著,話題就轉移到了燕省的局勢上面,錢錦松有意無意地提起了省委辦公廳的幾個人名,比如說某某工作還算認真,就是能力有限,某某為人不錯,比較正直,而某某能力有,人緣也有,就是愛吃愛喝,愛沾小便宜,還有某某某表面上雖然和崔書記關係密切,實際上他是葉書記的人,等等,差不多將省委辦公廳的一幫關鍵人物的底細交待了個清清楚楚。

  夏想心裡有數,是錢錦松投桃報李,向他說出省委辦公廳裡面,誰可用,誰不可用,誰可以有限利用,等等。

  夏想就一一記在心間。

  「葉書記的脾氣,呵呵,有時還真讓人琢磨不透。」說完了省委辦公廳的事情,錢錦松又把話題引到了葉石生身上,「其實我覺得葉書記為人挺好,就是有時候狀況一複雜,他容易猶豫,拿不定主意。葉書記是一個好人,可惜的是,好人的好脾氣不太適合擔任一把手。」

  按說私下裡腹誹省委一把手,對錢錦松這樣的高官來說,絕對是一件非常忌諱的事情,但夏想卻沒有多想,因為錢錦松離任在即,而且錢錦松又是聰明人,他這麼說,並不是單純地為了議論葉石生的不是,而為是了給自己提個醒。

  果然,錢錦松又呵呵一笑,說道:「有人吃軟不吃硬,有人吃硬不吃軟,葉書記的為人,我跟了他這些年,也沒有摸透,但總體來說,他還是很看重人情的,重感情有時重過利益。而且他這個人,心不大,做事情容易被動。其實如果有一個人常陪他說說話,說一說閒情雅致,葉書記也未必會一心向上走,說不定也會歇了心,隨遇而安了。」

  錢錦松的話含義豐富,夏想聽了,暗暗一笑,心想錢錦松也是一個玲瓏人物,說對葉石生不太瞭解,其實還是他瞭解最多,連自己都沒有看透葉石生重感情心不大的一面,再聯想到錢錦松在燕省一直不顯山不露水,在崔向拉攏葉石生之時,在葉石生猶豫不決定不下來燕市市委組織部長之時,錢錦松不動如松,安然地坐山觀虎鬥,互不相幫。

  其實如果當時錢錦松出面,不管是替哪一方說話,肯定會一舉塵埃落定。但錢錦松卻不偏不向,置身事外,顯示出了一個優秀的政客才有的潛質,也是一個厲害人物。

  夏想也是暗道僥倖,如果當年不是和錢錦松多少有點交情,如果不是他事事周全,萬一以前在哪一件事情上得罪了錢錦松,只要錢錦松在葉石生面前替付先鋒美言一句——只需一句,就能讓葉石生下定決心。

  幸好錢錦松沒有成為最後一根稻草,當然,他也沒有替自己一方說話,也是當時自己疏忽了他的作用。直到今天錢錦松才含蓄地點出他對葉石生的瞭解程度,也算是送了自己一份大禮,讓自己更清楚以後該如何和葉石生打交道才能獲得最大的利益。

  夏想的心情大好,將吳才洋的冷落拋到九霄雲外,他相信如果吳老爺子也想不到他提醒的關鍵,就只有等吳才洋碰壁之後,就會明白他這個旁觀者清的正確性了。

  夏想舉杯向錢錦松示意:「敬秘書長一杯!」

  錢錦松和夏想碰杯,一飲而盡,又說:「今年這個年,過得最有意義,小夏,我在燕省幾年最大的收穫一是從葉書記身上學到了不少處世的道理,二是認識了你。我在官場中摸打滾爬了幾十年了,第一次見到你這樣一個讓人欣賞又讓人琢磨不透的年輕人……」

  這話不太象誇人,夏想就忙謙虛說道:「秘書長可不要誇我,大過年的,咱們說點吉利話,說點好事,不扯我了,行不行?」

  「哈哈哈……」錢錦松哈哈大笑,「我就要離開燕省了,也就是覺得和你對脾氣,說幾句心裡話。我送你一句忠言,小夏,你聽也好,不聽也好,反正我當你是朋友才說的,我也相信你不會亂說。」

  夏想默然點頭,一臉凝重。

  「宋朝度為人深不可測,有前途,但他太謹慎,不輕易信任別人。和他交往,不能有錯,一有錯就會被他拋棄……而整個燕省省委大院中,藏龍臥虎,但葉書記不是心機最深沉之人,你最應該提防的,是範睿恒!」錢錦松也不知是喝多了,還是過於興奮。也不知是真向夏想交心,還是故意借酒說酒話,反正他今天說的話,都是嚇人的話。

  說是嚇人,是因為作為省委秘書長,絕對不該說出以上的話。這些話要是傳出去,範睿恒肯定會和錢錦松沒完。誰也不想別人在背後詆毀自己,尤其是同事在背後的壞話,最讓人惱火。

  但錢錦松今天不顧身份向夏想說了出來,恐怕並非是想獲得夏想好感那麼簡單。錢錦松裝醉也好,有意也好,他當面直言不諱,應該也是確實出於對夏想的關心,對範睿恒的作派肯定大有意見。

  夏想也不太清楚錢錦松為何對范睿恒大有看法,他不是聽風便是雨的人,也知道人際關係十分複雜,範睿恒在他眼中還算可以,在別人眼中或許就是一無是處了,對錢錦松的提醒也就抱著姑且聽之的態度,相信錢錦松也是出於好意,也並非故意挑撥離間。

  「多謝秘書長的好意提醒,我記下了。」夏想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繼續多說,一點而過,「我現在給緒峰打一個電話,看他什麼時候有時間安排一下。」

  錢錦松微笑點頭,夏想的話,正是他等待中的結果。

  夏想就當著錢錦松的面,撥通了邱緒峰的電話。

  「緒峰,錢秘書長和我在一起吃飯,你現在有沒有時間過來湊湊熱鬧?」夏想想趕早不如趕巧,現在時間還早,不如將事情早早定下為好。

  邱緒峰微一遲疑:「家中來了客人……」忽然電話的聲音小了下去,顯然是捂住了聽筒,片刻之後他的聲音又重新響起,「行,我馬上到,告訴我地點。」

  夏想猜測,估計是邱仁禮聽到之後,立刻讓邱緒峰前來和錢錦松會面。

  錢錦松見夏想辦事利索,不拖泥帶水,哈哈大笑:「我最喜歡和爽快的人打交道,來,幹一杯,就算我以後不在燕省了,你這個朋友我也交定了。」

  難得見錢錦松爽朗豪氣的一面,夏想也就放開了,多喝了幾杯。

  房間內暖氣很足,幾杯酒下肚,就有點熱氣襲人。夏想覺得有點悶,就起身去開窗。窗戶一打開,外面的景色就盡收眼底。

  冬天的京城,說實話,也沒有什麼景色好看。而且又是晚上,外面除燈紅酒綠,就是紙醉金迷,沒有什麼引起夏想興趣的地方。夏想就將窗戶打一條縫,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就想回到座位上……忽然,兩個熟悉的身影映入了眼簾。

  儘管是夜晚,儘管離得遠,看不真切,但兩人對夏想來說過於熟悉,他一眼還是認了出來——正是付先鋒和元明亮!

  真是人生無處不相逢,付先鋒和元明亮有說有笑,正陪著幾名客人進入大門。元明亮還好說,笑是笑,但臉上的表情夏想看在眼底,很清楚他在假裝醉意。付先鋒雙眼迷離,確實有點真醉了。也不知道他有什麼喜事,看他笑容滿面的樣子,肯定是什麼計畫要實現了……

  短時間內和付先鋒沒什麼好談的了,和元明亮倒是該好好談一談了,夏想盯著元明亮的背影看了一會兒,無聲地笑了。

  半個小時後,邱緒峰趕到了。

  沒有寒暄幾句,錢錦松就直奔主題,說出了他的意圖。邱緒峰微一沉吟,看了夏想一眼。

  夏想微微點頭,表示了肯定。

  邱緒峰現在對夏想不能說是言聽計從,但在省委秘書長的事情上,對夏想還是信賴有加。他見夏想點了頭,就藉口出去,到外面打了一個電話。

  不多時他回到之後,一臉喜色:「秘書長什麼時候有時間到家裡坐坐?」

  只說到家裡坐坐,顯然是邱仁禮要親自和錢錦松面談。至於是不是將錢錦松引薦給海德長,就看錢錦松拋出的條件是不是誠意十足了。

  不過夏想清楚,他的任務已經完成了,錢錦松和邱仁禮如何談,如何交換利益,就與他無關,他有點累了,真想痛快地休息一天。

  儘管錢錦松和邱緒峰兩人之間不太熟,有點放不開,不過都還是對夏想表示了足夠的謝意,夏想要的可不是他們的幾句感謝,要的就是他們記住他的好……

  告別兩人,已經晚上9點多了,深夜中的京城寒冷刺骨,夏想打開了電加熱座椅,才感覺好了一些,一路開車回家,回到連若菡溫暖的被窩裡面,才慢慢緩過勁兒。

  雖然他有著遠超常人的抗打擊能力,但今天和吳才洋的會面不歡而散,還是讓他心中微有寒意。他相信吳才洋在事實面前終會低頭,但至少現階段的碰撞還是讓他心中隱隱不安,倒不是擔心吳才洋對他如何,而是不想讓連若菡再難做。

  連若菡位於中間,肯定會左右為難。

  夏想一躺下,連若菡就睜開了一隻眼睛,笑眯眯地說道:「我本來想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對你和爸爸之間的爭執不發表任何意見,但作為最愛你的女人,要對爸爸粗暴的做法和居高臨下的態度,表示嚴重關切和強烈不滿,同時,保留採取進一步行動的權利。」

  夏想樂了:「你以為你是外交部發言人呀,說話還一套一套的。我沒事,不用擔心,我可是一個銅豌豆……」他又想到了什麼,又問,「是爺爺打的電話,還是你爸?」

  連若菡已經知道了結果,肯定是有人打電話給她。

  「都打了。」連若菡歎了一口氣,「先是爸爸,又想教訓我一番,被我頂了回去,氣得他摔了電話。然後是爺爺,爺爺說,他從感情上可以接納你,但如果你做出了對吳家不利的事情,他不會看連夏的面子……」

  老爺子的言外之意就是說,如果他擋了吳家的路,老爺子不在乎再出手打壓他一次了?夏想無奈一笑,老爺子的態度也在他在意料之中,表面上吳老爺子和吳才洋不和,但歸根結底兩人還是一家人,在面對共同利益時,絕對會同心協力。兩人的不和主要體現在行事方法和處世手腕上,永遠不變的是血濃於水的父子紐帶和吳家的共同利益。

  不過吳老爺子暫時沒有發現高層有人對家族勢力的壯大的警惕之心,多少讓夏想有點不解,以吳老爺子的政治智慧,不應該沒有長遠的考慮。隨後再深思一二,也算想通了一些。

  吳老爺子一生縱橫官場,幾乎是所向無敵,他自認以吳家的實力和龐大的影響力,以及在高層之中的人脈,現在去拿下一個燕省的省委秘書長的位置,應該不在話下,又不是燕省的一二把手,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人在高位上坐得久了,體會到高處不勝寒的謹慎的沒有幾人,養成一覽眾山小的唯我獨尊的卻是比比皆是,只可惜,人在山頂的高度是高山帶來的,不是自身的高度。人在山上,總有下來的時候。下山之後,還自以為可以一覽眾山小,就大錯特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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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1-10-23 00:06:27
第666章 路線問題

  燕省的省委秘書長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在錢錦松剛去之時,不算是一個特別重要的職務。但是現在則不同了,現在因為大京城經濟圈的提議,燕省分量大漲,同時,盯緊燕省空缺的人比以前多了太多。而且在高層眼中,燕省的地位也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形勢總在變化之中,所以說識時務者為俊傑。倒不是說吳老爺子和吳才洋不識時務,只是他們還沒有轉變過來心態,沒有看清隨著燕省地位的不同,在吳家眼中燕省的分量增加了不少,同樣,在別人眼中,包括邱家和梅家,甚至最高層中的幾人,都有了不一樣的味道。

  也罷,就靜觀局勢變化好了。夏想暫時熄滅了心思,這幾天東跑西跑雖然累了一點,但身體上的累不算什麼,心累才是真的累。和一個又一個的不同類型的人打交道,讓他也是心力交瘁。

  他收回心思,目光才落到連若菡身上,才發現她人比花嬌,玉容慵懶,眼神流轉,風情畢露,玉臂裸露在外,香肩橫斜,再順著鎖骨向下看,一片光滑,兩座香山,夏想就不免意動,再伸手一摸,身上未著寸縷,原來早就恭候他大駕光臨了。

  夏想就不客氣地翻身上馬,嘿嘿一笑:「茉莉花下死……」

  話未說完就被連若菡吃吃一笑打斷了:「是芙蓉好不好?你用錯兩次了……」

  「我喜歡茉莉,不喜歡芙蓉。」夏想現在有了芙蓉恐懼症,一提芙蓉,腦中就閃現一個滿身是肉、擠眉弄眼的女人形象,就大倒胃口。

  「好,好,隨你,管什麼芙蓉還是茉莉,只要你夠賣力就是好男人。」連若菡雙手用力抱住夏想,咬著夏想的耳朵,咯咯直笑。

  好女人懂得調情的妙處,懂得恰到好處的撩撥,比起以前,連若菡的大膽之中更有了讓人無法抗拒的誘惑之意,果然成了熟女。

  夏想就本想再挑逗挑逗她幾下,不料被她一反挑逗,忍不住就直奔主題了……

  第二天總算睡了一個安穩覺,說是安穩,其實到了8點多就起來了,因為夏想迷迷糊糊中一激靈,忽然意識到一個嚴峻的問題,該見老古了。

  或許說,該見古玉了。因為一拖再拖,再不見見古玉,也真說不過去了。

  古玉也挺有耐心,就不打電話催他,估計也是生氣了。夏想吃過早飯,和連若菡說了一聲要去會會朋友,就開車出了門。

  到了外面才撥通了古玉的電話。

  「我去哪裡才能見到古丫頭?」

  「你去哪裡都見不到,我不想見你了。」古玉果然生氣了,「你倒有閒心,天天管閒事,見這個見那個,還真是一個天大的大忙人,爺爺都沒有你忙。」

  老古的聲音在一旁響起:「叫夏想來家裡,他知道是哪裡……」

  夏想上次去過一趟,自然知道地方,就對古玉說道:「確實有事要忙,我也是身不由己,好了,我現在過去,正好嘗嘗你的手藝進步沒有。」

  「嗯,快點過來呀,路上順便買兩袋醬油,我做菜用。」古玉就又消了氣,吩咐夏想做事。

  夏想無語,他什麼時候也成了打醬油的了?打醬油可不是什麼好事,以後打醬油流行開來,就成了沒事人兒的代名詞。官場中人,誰也不願意成為打醬油的那個人。

  到了老古的宅院,景色依舊,只是因為冬天的緣故,一片衰敗。幸好還有冬青可以保持住綠色,也算有了幾分生機。

  古玉穿著緊身牛仔,挽著袖子,彎著腰,正在院中收拾一條羅非魚。她系著圍裙,小腰細細,屁股翹翹,圓而挺,滑而光,讓曾經體會過其中滋味的夏想乍一看,不由為之一滯。隨後又忙收回了心思,看古玉看活。

  夏想不愛吃魚,如果說非要吃上兩口的話,就吃一點羅非,因為羅非刺少肉鮮。

  見夏想進來,古玉小臉先是一紅,然後又是一冷:「你還知道來?一點也不把我的話放在心上,證明你心裡沒我。」

  「誰說沒你?」夏想呵呵一笑,伸手將一個袋子放到古玉面前,「喏,你說讓我買兩袋醬油,我一下給你買了十袋,怎麼樣,你要一片樹葉,我給你一座森林。」

  「哎呀,我只要兩袋做魚用,平常我又不做飯,只有你來的時候才動手。你買這麼多,怎麼用得完?」古玉大驚小怪地叫道。

  「那就是你的問題了,與我無關。」夏想擺擺手,就要進屋,忽然想起什麼,又返身回來,小聲問了一句,「老古找我有什麼事?」

  「爺爺不讓我告訴你……」古玉嘻嘻一笑,又做了個鬼臉,向屋裡張望了幾下,發現老古沒有留意到外面的動靜,就又小聲說,「好象是什麼省委秘書長的問題,我就聽他無意中打電話時說了一句,也沒有留心……你可不要說是我告訴你的,否則我要你好看。」

  夏想笑著擺擺手,轉身進屋,心裡卻想,以前一個燕省的副省級幹部的調動,也牽動不了太多人的目光,現在好了,一下成了四方雲動了,連老古也上了心。

  到了屋裡,只覺春意盎然,不但室內溫暖如春,主要還是老古十分悠閒自得地坐在沙發之上,聽老式唱機之中播放的戲曲,還和著拍子哼唱個不停。

  看到老古的架勢,夏想總算長舒了一口氣,知道今天的談話氣氛多半會輕鬆愉快一些,不會再出現和吳才洋見面時的冷場和冷漠。

  說實話,夏想認識老古也有一段時間了,但對老古的性格和為人,他還不敢說十分瞭解。老古似乎沒什麼脾氣,但他戎馬一生,能夠坐到高位,如果說沒有手腕誰也不會相信。不過老古一直對他似乎沒有企圖,就讓他總是不免猜測,老古和他接近,難道真的是完全出於友情?

  只為了交他一個忘年交的朋友?

  如果是高老還好說,畢竟高老不算真正的官場中人,也沒有什麼權力欲,同時,高老為人也比較散淡,醉心於設計的人,自然會在其他方面的心思淡了許多,夏想自認還算了解高老,但對老古,就一直感覺半是熟悉半是陌生。

  今天一進門,見老古一副悠然的姿態,尤其是他哼唱戲曲的樣子就讓他先是一驚,隨後又有一種莫名的陌生感。

  老古沖夏想點點頭,示意夏想隨便坐,然後依然打著拍子唱戲曲。夏想對戲曲沒什麼研究,但也能聽得出來老古唱的是《沙家浜》。不能說是字正腔圓,但也算是有板有眼,唱功還真不錯。

  估計古玉沒有假傳聖旨,看樣子老古確實是有事找他。但老古不慌不忙,難道又沒有什麼急事?夏想就坐在一邊,也不急,靜心品味京劇之中的精妙之處。

  一直唱了有將近十分鐘,老古才收了聲,呵呵一笑:「小夏,今年這個年,你過得挺熱鬧,是不是?」

  「是,不但熱鬧,還鬧心。」既然連古玉都說老古在關心省委秘書長的人選問題,說明他的行蹤老古肯定也心知肚明,和邱、梅兩家見面自不用說,和吳才洋的接觸以及鬧得不歡而散,估計老古也清清楚楚了,夏想也就不再隱瞞什麼,「可比不上您老人家,自由自在,還有閒心唱戲。」

  「唱戲是唱戲,閒心是閒心,可不是一碼事兒。」老古呵呵一笑,用手一指桌子上的花生和瓜子,「來,隨便吃點東西,過年,就興這個。我小的時候就盼著過年,一過年就有新衣服穿,一過年就有好吃的,那時候,連瓜子花生都是稀罕物……」

  老古不知為何,好好的生髮起了感慨,也許人老了,就喜歡憶苦思甜:「現在不同了,沒有那個心境了,過年不是應酬,就是走親訪友,什麼都不缺了,卻又覺得總是缺了什麼。年味淡了,就覺得過年總和平常沒有什麼兩樣……」

  別說老古小時候,就是夏想小時候也盼望著過年。他小時住在鄉下,鄰居家是一個屠夫,一過年就殺豬。當時他最喜歡和一幫小孩去看殺豬,因為殺完豬後有豬蹄玩。

  就是將一個豬蹄的黑皮拿下,裡面裝上一點豬油,然後弄一根棉繩,就可以當小油燈來點。在當時一片漆黑的鄉村夜晚,一盞小燈就是一片溫暖,一片希望——幾個小孩子手拿豬蹄燈在大街上一直嬉笑到深夜,就是鄉村過年之時最動人的場景。

  長大後,村裡也有了路燈,過年就成了吃喝玩樂。再後來生活稍微富裕了一點,過年就成了賭博。人與人之間除了吃吃喝喝,就很少再話家常,一說話就是攀比,就是賺錢,就是吃什麼穿什麼。要不就是坐在電視面前,消磨時光。

  老古的感慨引發了夏想的感慨,他搖頭一笑:「人情味淡了,年味才淡了。以前過年是歡聚一堂,高朋滿座,現在過年是吃喝玩樂,應酬攀比。年味沒變,變的是人心。」

  老古「啪」的一聲一拍大腿:「說得好!難得你年紀輕輕就有這樣的見識,我象你這麼年輕的時候,正天天頭腦發熱,哪裡會有什麼深刻的思想。小夏,你還真不簡單。」

  「哪裡,您可不要誇我,我就是一時有感而發,比起您老一生的崢嶸歲月,還淺薄了不少。」夏想少不了謙虛幾句,他也看了出來老古是真心誇他,儘管他兩世為人,但實際上比不上老古的風雲激蕩的人生經歷,「今天叫我來,有什麼事情吩咐?」

  夏想就切入了正題。

  「有一件事情,你得幫我拿拿主意。」老古伸手拿出一份材料,遞給夏想,「杭程遠是財政部的司長,資歷到了,也有能力,有人托我的關係,想讓他到燕省擔任省委秘書長。」

  夏想心裡一緊,還真是不幸被古玉言中了,老古居然也打起了省委秘書長的主意,而且還向他問計,而他早就將橄欖枝拋給了邱家,儘管努力說服了梅家,但也因此得罪了吳家,現在倒好,又有了老古橫插一手,局勢,還真是越來越複雜了。

  夏想拿過資料,只大概掃了幾眼,沒有細看,因為他知道到既然有人找到了老古,而老古還向他當面提了出來,可見此人的面子不小,老古不好反駁。既然如此,杭程遠的資歷就不會有問題了,他看不看都一樣。

  老古讓他拿主意,他還真沒有好主意可拿。

  夏想看了老古一眼,見老古一臉平靜,目光堅定,也是一副志在必得的表情,不由暗暗搖頭。他並不清楚老古真正的實力有多驚人,但也清楚,老古輕易不會出手,如果他真的下定了決心出手,邱家面臨著吳家的反對和老古的競爭,恐怕會敗走麥城。

  這個年,過得還真是波瀾起伏。

  夏想將資料放回到桌子上,微一思忖,還是說出了實情:「邱家已經開始著手運作省委秘書長的人選問題了。」

  老古點頭:「我知道。」

  「梅家也會幫助邱家。」

  「我也知道。」

  「錢秘書長昨天和邱部長見面了,應該談得也不錯。」

  「我都知道。」老古的表情不動如山,沒有一絲笑意,「我只是問你是不是支持杭程遠。」

  「我支持不支持,好象並不重要……」夏想笑了一笑。

  「重要不重要不是關鍵,關鍵是你的態度。」老古臉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我就是要你給我一個明確的回答。」

  「杭程遠是什麼背景?」夏想很好奇老古為什麼要力挺杭程遠,剛才他簡單一掃杭程遠的簡歷,沒發現太多的亮點和耐人尋味的地方,難道就是一個普通的草根出身的官員?

  還真讓夏想猜對了,老古回答了夏想的疑問:「沒什麼背景,也沒什麼來歷,就是一個無根無底的普通人,一步步踏實地爬到了司長位置。他和我的一個老戰友關係不錯,老戰友說,杭程遠為人正直,綜合能力不錯,適合平衡燕省的局勢……」

  前面的話沒有什麼亮點,最後一句話讓夏想眼前一亮——平衡燕省的局勢——這句話可不是一般人說得出來的,也不可能是軍方的人。軍方的人對地方上的形勢不太關注,就算關心地方政局,一個軍人位置再高,也不會插手地方上的局勢。

  恐怕老古所說的老戰友,並非真正意義上的戰友。

  「杭程遠的資歷有點不夠,他要一步由正廳跨越到常委、秘書長,難度很大。」夏想猶豫一下,緊接著又說出了他的看法,「我之所以支持邱家安排人到燕省,不支持梅家和吳家,也是出於平衡局勢的考慮。」

  老古板著臉:「這麼說,你是不支持杭程遠了?」

  夏想實話實說:「我已經向邱家表明了態度,也做了大量的工作,不可能出爾反爾。再說其實我支持不支持無關緊要,現在已經是上層之間的博弈了。」

  夏想說的是實話,但老古卻不領情:「我要的只是你的一個態度,而不是最後的結果。這麼說,你還是堅定地要走家族路線了?」

  家族路線?夏想靈光一閃,猛然意識到了什麼,再聯想到老古提議的人選無根無底,就連他也覺得通過的可能性極小,不像是真正提名的人選,而像是向他有意的一次試探,再從老古的為人和他接近自己的目的串聯起來,終於明白了什麼,會心地笑了。

  「今天古玉做了什麼好吃的?」夏想忽然岔開了話題,問了一句。

  「道不同不相為謀,今天沒做你的飯。」老古生氣了,站起身來,一甩手,「我去院子裡遛遛彎,你是走是留,請便。」

  老古說走就走,扔下夏想,揚長而去。

  夏想無奈地搖搖頭,今年他流年不利,先是被梅老爺子冷落了半晌,又被吳才洋訓斥了一番,現在好了,又被老古晾了起來,得,在利益面前,人人都露出了真實的一面。

  不過對於老古猶如小孩一樣說翻臉就翻臉的脾氣,夏想只覺好笑,一點也不生氣,就背著手在客廳裡踱步。走了幾步,發現了上次老古送他的螳螂捕蟬的雕件擺在客廳的一個角落裡。

  夏想啞然失笑,所謂國寶,想拿它生事時,就扯虎皮做文章,就是國寶。暫時沒用了,就會放到一邊,就是普通的玉器。可見是非曲直全在人心,有時候,出於政治需要,顛倒黑白也是必不可少的手段。

  就象剛才老古對他的試探一樣,也是手段的一種。

  夏想基本上猜到了老古的立場,老古是家族勢力的反對者之一。因此,他對自己竭力幫邱家運作省委秘書長的人選一事大為不滿,又因為自己助邱家聯合了梅家,老古經過和自己認識以來的判斷,終於認定自己是要走家族勢力路線了。

  就算如老古一樣目光如炬者,也沒能看清自己的真正用意,夏想不知是該慶倖自己的用心高遠,還是該感慨自己不被世人理解。

  還好,他轉了幾步之後,就已經想好了應對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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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1-10-23 00:06:52
第667章 菜刀理論

  古玉濕著雙手從外面進來,粉嫩小手凍得通紅,一見夏想就說:「快幫我拿一把刀,我要殺你……」

  夏想嚇了一跳:「你殺我做什麼?」

  「哎呀,說錯了,是要殺魚。」古玉調皮地笑了,回頭向院子裡望了一眼,小聲說道,「爺爺怎麼生氣了?是不是你把我們倆的事情告訴他了,他才惱了?」

  「……」夏想哭笑不得,女人和男人的思維就是不一樣,考慮問題的出發點也差了許多,他正要轉身去廚房拿刀,目光落到古玉的手上,不由關心地說道,「手都凍紅了,別凍傷了。你的皮膚薄,凍傷了容易留下傷痕,就不好看了。」

  古玉愣住了,一雙美目目不轉睛地看著夏想,又驚又喜:「你真的在關心我?」

  夏想點點頭,他對古玉確實有點感情,喜歡她的單純和調皮,還有她快樂的天性,和古玉在一起,讓人感到輕鬆和愉悅。

  古玉一下感動了,一頭就撲入夏想的懷中,嗚嗚地哭了起來:「你個大壞人,我以為你不過是騙我一次,以後再也不理我了,我還偷偷哭了幾次。見你想問你,又怕你笑話我。」

  古玉哭起來象個未經人事的小女孩一樣,嗚嗚咽咽惹人生憐,夏想溫香暖玉撲滿懷,總不好將古玉推開,又因為兩人正站在門前,唯恐讓老古看到,他就抱著古玉後退了幾步。

  不料古玉誤解了夏想的意思,臉紅過耳:「你想幹什麼?大白天的,爺爺還在外面,你別亂來!」

  夏想哭笑不得,古玉還真能聯想,以為他要白日宣淫,難道他的動作就這麼讓人浮想聯翩?隨即一看不由啞然失笑,因為古玉抱他的時候,將他的胳膊也抱住了,他無法抬起雙手,所以抱著古玉的時候,手就向下了一些,就托住了古玉的臀部。

  好象他有了壞心思一樣。

  其實夏想現在可沒有心思往歪處想,他心裡有事放不下,一點情欲也沒有。不過古玉小丫頭抱在懷中的感覺也確實不錯,雙手抓住的部位也是手感十足,但忍了一忍,還是放手了,小聲說道:「別讓爺爺看見,快鬆手。」

  古玉聽話地鬆開夏想,卻賭氣似地將紅紅的小手伸到夏想面前:「可冷了,幫我哈哈熱氣。」

  夏想就將古玉的玉手——確實是美人如玉,玉手可人——捧在手心,用心哈了幾口熱氣。

  古玉才高興了,飛快地親了夏想一口:「我給你做飯去,記住,好好哄哄爺爺。他老了,有時候脾氣象小孩子一樣。」

  夏想其實早就想好了要勸勸老古,他幫古玉拿了刀,來到外面,還沒有將刀交給古玉,就見老古從假山後面繞了過去。

  老古見夏想手持菜刀,緊板的臉忽然笑了:「怎麼,想和我練練?」

  夏想也笑了:「要文鬥,不要武鬥。要發揚君子動口不動手的精神,但在動口的時候,如果一手拿刀,一手講道理,肯定會無形中給對方帶來巨大的壓力。」

  老古聽出了夏想話裡話外:「有話就明說,別跟我繞彎,我是粗人,不是你們文化人,做事情喜歡先說三,然後再告訴我三是由一加二得來的,或者是由一加一再加一得來的,多麻煩。」

  夏想將刀遞給古玉:「刀在壞人手中,可以用來殺人。但在古玉手中,卻可以用來殺魚做出美味。錯的不是刀,是拿刀的手。」他上前攙扶住老古,嘿嘿一笑,「年紀大了,少生氣為好。氣大傷身,生別人氣,傷自己的身體,是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老古不領情,甩開夏想的手:「我還走得動……」大步向前走了幾步才說,「有話直接說,再繞彎彎,我就真不聽了。」

  夏想跟上老古,隨他來到一個亭子裡面。亭子不大,裡面有一個圓桌,圓桌上刻著棋盤擺著棋子。老古坐下,夏想也跟著坐在對面,隨手拿出一枚棋子,笑道:「我走的不是家族路線,說通俗點,是菜刀路線。」

  老古頓時來了興趣:「聽說過中間路線,聽說過左傾路線,就沒聽說過菜刀路線,你說說是怎麼個菜刀路線。」

  「我幫助邱家謀局,又聯合了梅家,表面上是幫助了家族勢力壯大,實際上從另一個角度來講,是變相消弱了吳家和付家的實力。因為燕省的重要性提高之後,讓許多人都聞風而動,各家勢力都想插手燕省的局勢。我想如果在燕省實力最弱的邱家進軍了燕省,不讓吳家再乘機拿下秘書長的位置,吳家就不能在燕省一家獨大了。」夏想一邊擺弄手中的棋子,一邊侃侃而談。

  「狡辯,還是讓邱家借機壯大了實力,等於還是讓家族勢力插手了燕省的事務,等於你還是討好了邱家和梅家。」老古還是氣呼呼地說道。

  「老古,如果您讓杭程遠外放到燕省,順利擔任了省委秘書長,會是一個什麼結果?」夏想反問了一句。

  「至少可以阻止家族勢力進一步控制燕省。」

  「表面上看是如此,其實不然。」夏想仔細為老古分析局勢,「您想,就算杭程遠如願當上省委秘書長,他一個人勢單力薄,在燕省能有多大的發言權?要麼被副書記壓得抬不起頭,要麼被葉書記壓制,而在常委會中,又有不少家族勢力聯手,他根本就伸展不了手腳!那麼擺在他面前的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是向葉書記或范省長靠攏,一是向已經介入了燕省局勢的吳家、梅家或付家靠攏,但不管是哪一種選擇,都沒有什麼自主權,也不會有多大的作為,不是被葉書記或范省長當成傀儡,就是被幾家當成附庸,就象錢秘書長在燕省幾年,一直沒有打開局面一樣……」

  老古的眉頭皺了起來:「有點意思,再說下去。」

  「對於家族勢力,宜疏不宜堵,以現在四家的實力,堵也堵不住。不知道您說的那位老戰友是何許人也,反正他想讓杭程遠到燕省去平衡局勢不是一步好棋,因為杭程遠無根無底,到了燕省更是沒有威望,別說平衡局勢了,最後不被局勢給平衡了就不錯了。我想杭程遠到了燕省只有一個結果,就是政治前途黯淡,沒有什麼作為,最後狼狽收場。」

  夏想的話在老古心中起了軒然大波。

  他原以為雖然夏想在燕省關係網深厚,但也有當局者迷的遺憾,沒想到,夏想跳出燕省的範疇,站在京城遠眺燕省,以一個局外人的眼光分析燕省的局勢,也能說得頭頭是道。

  許多觀點還非常犀利,讓人不得不信服。

  老古就有了一種重新認識夏想的感慨,認識夏想越久,越發現他的過人之處越多,真是讓人始終琢磨不透他年紀這麼輕,怎麼就有這麼敏銳的眼光和過人的閱歷?

  「你的菜刀路線又是個什麼意思?」老古仍有疑問要問。

  「燕省的勢力分佈,書記和省長各自為政,常委中也是各有派系,常委之中李言弘和高晉周是吳家派系,崔向和馬霄是付家派系,梅升平就更不用說了,他本身就是梅家第二代。現在省委秘書長的位置空缺之下,四家都想爭取。付家有沒有動靜我不太清楚,邱家和梅家反正已經達成了妥協,要聯手讓邱家得手,而吳家是持堅決反對的態度。我已經在吳才洋面前受過氣了……」夏想呵呵一笑,一臉無奈,「雖然說我和吳家之間的關係最複雜,按理說也最親近,但我並不想讓吳家拿下省委秘書長的寶座,因為吳家如果得手,對整個燕省的局勢不利,不符合最高層眼中的燕省的平衡局面。」

  「平衡,就是要讓四家各有所得,又各有制約,才能達到一個平衡的局面,才能讓燕省的局勢不至於被一家控制。只有互相制約的局面,才是最安定團結的局面。」夏想最後拋出了他的菜刀理論,「我讓邱家爭取省委秘書長的位置,對邱家有利,邱家會感激我。邱家的感激就是我和梅家談判時的菜刀,梅家可以輕視我的分量,但必須要重視我手中的菜刀威力。當我助邱家和梅家聯手之後,邱梅兩家得到了好處,他們就會都對我感激,他們的感激,就是我面對付家的壓迫和吳家的威脅之時的更大的一把菜刀……」

  「哈哈哈哈……」老古終於明白了夏想的所謂的菜刀理論是什麼了,仰天大笑,「好一把天大的菜刀,好一把嚇人的菜刀,小夏,今天你算是嚇著我了,也把我說服了!」

  夏想確實猜對了,老古拋出杭程遠出來,就是受人之托來試探夏想的反應,因為最近夏想在京城的舉動不僅引起了吳家的不滿,也讓幾個反對家族勢力的高層大為不滿,有意敲打敲打夏想,不要太過分了。

  老古就是最好的敲打和試探夏想的人選。

  其實依照老古的想法,不用試探夏想,直接找他興師問罪就可以了。沒想到,高層有人不同意,說是在試探一下夏想的反應,瞭解一下他的真實想法。老古覺得夏想既然已經做出了助邱家一臂之力的事情,也就沒有什麼好說的,但還是聽從了背後人物的話,拋出了杭程遠來試探夏想。

  幸好,幸好,老古在心中暗叫僥倖,還是那人厲害,說是夏想未必如表面上一樣是想走家族路線,因為據他對夏想的觀察,夏想的政治智慧似乎還沒有淺顯到如此地步,他如果想走家族路線,應該早在兩年前就投靠了吳家,而不是現在才有選擇。

  「吳才洋的態度是什麼?」老古意識到了吳家的影響力不可低估,問夏想。

  夏想就將吳才洋和他見面時的情景簡單一說,苦笑一聲:「和吳部長的會面是不歡而散,而且說不定還惹了老爺子也生氣了,在吳家,我算是成了天大的壞人了。」

  「哼,怕他什麼,他敢動你,我來保你,我來當你另一把天大的菜刀,我的面子別說吳才洋得給,就是吳老頭也得讓上三分。」老古也是意氣風發,難得氣勢一把。

  夏想呵呵一笑:「您別說,我還真有這個意思,不過到時候您可一定要挺我,否則等我舉起菜刀的時候才發現,原來手中只有刀柄,沒有刀頭,就嚇不住人了。」

  「我老古什麼時候說話不算數過?除非我死了,否則,我當定你的菜刀了。」老古啪地一拍桌子,「我就不信了,吳、梅、邱、付四個老頭,還真能鬧上天了不成?」

  連老古也順口說出吳、梅、邱、付四家的排名,可見四大家族現在的勢力確實非同小可,連軍方也是默認了他們的實力。

  夏想也心中好奇,問道:「老古,您那個老戰友到底是誰?」

  老古呵呵一笑,擺擺手:「別問這麼多,該你知道的時候,你就知道了。如果你按照你的思路走下去,別的我不敢保證,至少在我有生之年,我能保你不受到別人的傷害。誰想要再動你,也就先問問我老古頭是不是願意!」

  有了老古一諾千金的保證,夏想的心就踏實了許多:「謝謝,謝謝老古。有您這把削鐵如泥的菜刀在手,我就能所向披靡,戰無不勝。」

  「呵呵。」老古呵呵笑了,不過還是沒有盲目樂觀,「菜刀對菜刀,我們不會敗。但小心對方使出陰謀詭計,就得小心提防了。用計我不行,打算盤繞彎彎,你在行,就由你自己應付得了。」

  這話好象不是在誇人,因為老古說的時候,一直在咧嘴。夏想也不在意這麼多,笑問:「今天有我的飯吃沒有?」

  「有,當然有,古丫頭做了不少,都是你愛吃的。」說到古玉,老古忽然想起了什麼,「對了,古玉最近總念叨你,有時候還臉紅,你是不是對她做了什麼?」

  「沒有,絕對沒有!」夏想大義凜然地一口否認,「您猜測我不要緊,可是不能亂猜自己的孫女,對不對?古玉是個好女孩,不是個隨便的女孩子。」

  「我一輩子就一個女人,還是革命年代結下的情誼,說實話,我不太瞭解現在女孩子想些什麼喜歡些什麼,不過我清楚,古玉對你很有好感,要是你有點什麼壞主意,她絕對逃不過,所以我要告誡你一下,小夏,你可不要占古玉的便宜,要不我饒不了你。」

  夏想心裡咯噔一下,有時候不是他想怎麼樣,而是事情總是出乎意外地發生。他真沒有想刻意去沾光,但溫香暖玉就撲滿了懷,他是正常男人,把持不住也很正常。

  當然,理由再充足也不能向老古解釋。回頭得好好說說古玉這個傻丫頭,別總在老古面前走神,讓老古看出了什麼端倪就不好了,好象他見一個愛一個一樣。

  實際上到目前為止,他真正所愛的女人就幾個,曹殊黧自不用說,連若菡是一個,肖佳也有感情有因素在內,最後一個就是古玉了,他現在對古玉也確實有了一點心思。

  而對於梅曉琳……或者真的只適合做一個紅顏知己了。

  中午時分,古玉做了一桌子豐盛可口的飯菜,夏想和老古興致挺高,就開了一瓶酒,喝了幾口。在吃了幾口菜之後,古玉就仰著小臉徵求兩人的意見。

  老古說:「好吃,是你做飯以來做得最可口的一次。」

  夏想也好:「真好吃,不過如果按照我說的辦法改進一點,就更好吃了。」

  古玉忙問:「是什麼?」

  「醬油再少點。」

  古玉氣極,作勢要打夏想,惹得老古一臉狐疑地盯了夏想和古玉好幾眼,嚇得古玉一吐舌頭,急忙收回了手,解釋說道:「以前在領導小組,他脾氣好,有個女同事老愛和他開玩笑,動不動就打他,我也跟著學會了。」

  編,使勁編,夏想斜著眼睛看了古玉一眼,發現古玉眼中狡黠的笑意,心想再單純的女人也有心思複雜的一面,古玉也會騙人了。

  話後,夏想陪老古說了一會兒話,又聊了聊當前的局勢。老古沒有提他是誰的代言人,夏想也沒有再多問。反正他也清楚了老古的立場,知道了以後該如何和老古相處。

  下午2點多,準備告辭的時候,老古接了一個電話。接完電話之後,很高興地對夏想說:「有一個聚會,你一定得參加參加。」

  夏想見老古一臉笑容,就問:「什麼好事?」

  「是一個內部的團拜會,就是不會對外公佈的對一些老幹部老同志的慰問會,你可以隨我一起去,到時會有一些中央領導參加。」

  好機會,夏想笑了:「敢情好,見識見識也是好事。」

  告別老古,古玉送夏想出門,一直送到外面,她才悄聲地說道:「你什麼時候再來看我?」

  夏想搖搖頭:「這幾天是沒有時間了,估計得回燕市了。我頂多明天再在京城呆上一天,後天必須返回!」

  夏想初七還要值班,雖然說他是書記,不去也沒人說他什麼,但下馬區現在正是步入正軌之時,他必須要帶頭以身作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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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1-10-23 00:07:11
第668章 一是一,二是二

  「那好吧,我也不勉強你了。」古玉咬了咬嘴唇,又嘻嘻一笑,「那個鄭毅怪煩人的,天天送花送禮物,我就是不喜歡他,怎麼辦?」

  「作為一個女人,一個漂亮的女人,對於拒絕男人的追求,都應該有自己的一套技巧,我相信你也有,就不用我多教你了,是不是?」夏想就調笑古玉幾句,其實他清楚以古玉的聰明,怎麼會擺脫不了鄭毅的糾纏?她不過是借機撒嬌,想要看看她在他心目中的分量罷了。

  「嗯。」古玉果然不再多說鄭毅的事情,卻說了一句讓夏想嚇了一跳的話,「上次和你那個的時候,正好是我的危險期,然後就月經推遲了……」

  「啊?」夏想可是吃驚不了,不會又一槍10環,就一次就讓古玉懷孕了?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也太神奇了,就急急問了一句,「現在好了沒有?」

  「當然好了,又正常了,我還以為是懷孕了,結果沒有,嚇我一跳。」古玉拍了拍夏想的胳膊,「我還小,才不想生孩子。以後你注意一點,想欺負人的時候得算好日子,否則你別想碰我。」

  古玉輕快地跑了,看著她無憂無慮的背影,夏想不免感慨。有時候想想如古玉一樣的性格也是難得的一種快樂,萬事不過心,想生氣就生氣,但生氣不超過三分鐘,然後就又雨過天晴了。

  如果能把快樂當成一件非常簡單的事情,做人也能開心許多了。只是,絕大部分人做不到這一點。

  夏想開車回家,見時間還早,也就不太著急。基本上他在京城該見的人都見過了,就等明天和老古一起參加一個聚會,然後後天返回燕市,開始著手下馬區的佈局了。

  下馬區,年後還有許多事情要忙。

  快到家的時候,他見路邊有不少賣水果的小攤,就下車買了點水果。記得小連夏最愛吃蘋果,他就買了兩箱蘋果搬到了車上。

  這一點小連夏和他很象,他從小就是愛吃蘋果。蘋果號稱水果之王,沒有任何副作用,是溫性水果,吃了既不上火也不敗火,而且據說還可以提高智力,因此蘋果又稱為智力果。

  回到家裡,夏想搬到蘋果上樓,他今天心情不錯,決定當著連若菡和小連夏的面,表演一下他削蘋果不斷皮的絕技。當年他初到曹永國家,就是用一手一氣呵成的削蘋果的手藝讓曹殊黧歎為觀止的。

  夏想悄悄地進門,打槍的不要,就是想給連若菡母子一個驚喜。他高抬腳,輕邁步,悄無聲息地推開房門,一眼看到坐在客廳正中的人時,頓時愣在當場!

  連若菡在,小連夏也在。連若菡靜靜地坐在沙發上,一臉端莊。小連夏卻渾然不覺氣氛的凝重,正在地上追逐汽球玩。而在沙發正中坐著一個頭髮花白、身材高大、臉型方正的老者,儘管夏想並沒有見過他,但他才見過吳才洋,又和吳才江熟悉,一眼就可以認出眼前的老者正是吳老爺子!

  天,吳老爺子親自登門拜訪,真是大大出乎他的意外!

  夏想原以為和吳家的過招應該先告了一個段落,短時間內應該沒有什麼接觸了,因為年後各方力量動員起來,就是幾家之間的碰撞了,他所需要的只是在需要燕省一二把手表態的時候,向葉石生和範睿恒遞遞話,周旋一下。基本上上次他和吳才洋之間的不歡而散,肯定會讓吳老爺子也大光其火,就算不至於立刻出手打壓他,可能也會在機會適合的時候,適當地通過一些管道再敲打敲打他。

  而且在吳老爺子向連若菡提出暗示之後,他也沒主動登門拜訪,吳老爺子肯定也會對他大有意見,說不定又重新將他劃歸到了角落裡面,萬萬沒有想到,只不過隔了不到一天時間,老爺子就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

  還是直接坐在了他和連若菡愛巢的沙發上,就讓夏想一驚之下,有點摸不到頭腦,大腦一瞬間就有點失神,不理解吳老爺子親自登門到底意欲何為?

  夏想就抱著一箱蘋果,愣在門口,樣子極其古怪。

  正在追逐汽球的小連夏發現夏想回來,頓時高興地跳了起來:「爸爸,爸爸回來了!」然後就撲了過來,一把抱住了夏想的雙腿。

  父子情深,可見一斑。

  夏想忙放下蘋果,將小連夏抱在懷中:「兒子,想爸爸了?」

  「想!」小連夏想肯定地答道,然後用手摸了摸夏想的臉,「髒。」

  夏想搬蘋果的時候,臉上有了點泥,他呵呵一笑,用手抹掉,然後才抱著連夏來到吳老爺子面子,恭恭敬敬地說道:「老人家,過年好!」

  一句「老人家」含義豐富,吳老爺子一皺眉,眼神之中閃過一絲不快,但還是沒有發作,點了點頭:「夏想,我有話要問你,你坐下。」

  「不,我還是站著比較好,在您面前,沒有我坐的地方。」夏想的態度非常不錯,十分端正地站在吳老爺子面前,微微低頭。

  「你也知道我是誰了,我們之間就不用虛套了。」吳老爺子也沒有起身,坐著不動,然後又威嚴地看了連若菡一眼,「若菡,你和連夏上樓去。」

  連若菡遲疑了一下,看了夏想一眼,還是抱著連夏上樓去了,臨走時還用目光向夏想示意,讓他不要衝動。

  夏想明白,他肯定不會衝動,不會和吳老爺子發生什麼衝突。如果真是道不同不相為謀的話,也不至於再和吳才洋一樣,鬧一個不歡而散的結局。夏想也打定了主意,今天老爺子說什麼是什麼,他不反駁不解釋,也不爭論,更不會試圖去說服老爺子,他只管聽,聽了之後做不做,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老爺子凝神看了夏想半晌,想笑,卻沒有笑出來,而是歎息了一聲:「其實你還真是一個不錯的年輕人,可惜了,太可惜了……」

  他一邊搖頭,一邊歎息,然後又站了起來,用手一指外面:「還是到外面走走好了。」

  「我扶您。」夏想及時地扶住了老爺子。

  老爺子也不回避,任由夏想攙扶著,一老一少來到外面。

  院子不大,又是下午時分,夕陽西斜,北風吹來,頗有淒涼之感。

  吳老爺子走了幾步,滄桑的聲音說道:「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人老了,有時候想的事情就多一些,就複雜一些,而且比年輕的時候,心軟了不少。」

  夏想細心聆聽,一臉微笑,就讓吳老爺子心中暗暗讚賞,他剛才連說兩個「可惜」,以他的地位,要是還在位的話,兩個「可惜」足以讓一個省委書記睡不著覺。就是現在不在位了,如果有一省大員被他當面說成「可惜」,也會嚇得寢食難安,最少也要必恭必敬地向他請教到底可惜在哪裡……

  夏想卻渾然無事一樣,問也不問為什麼,對他所下的結論一點也不放在心上,就讓吳老爺子不由暗贊一句,不管夏想是假裝也好,是真心也好,這份鎮靜,就是他所見到了這個層次的年輕人中,絕無僅有的。

  連若菡的別墅院子不大,兩人走了幾步,迎著夕陽而立,兩人的身影又斜又長。

  「我很喜歡連夏,他的出現,讓我的病情得以好轉。我也清楚,如果不是連夏,說不定我這把老骨頭就挺不過去了,從這個事情上來說,你和若菡之間的事情,也不是說全是過錯,也有有利的一面。」老爺子和吳才洋不同,他直接從親情上入手,「世界上的事情,都是有利就有弊,沒有十全十美的,所以我雖然怪你,但現在也不再因為若菡的事情記恨你了,做人要向前看……」

  「是,您老說得是,感謝您的寬宏大量。」夏想不接話,只是適當地表示感謝。

  吳老爺子忽然呵呵一笑:「夏想,你是想走中間路線,左右逢源,還是想依靠一家?」

  吳老爺子的問題很直接,夏想就不得不正面回答了:「我現在眼界還低,先治理好下馬區是第一重要的事情。」

  其實夏想還是打了個馬虎眼,意思是,他什麼路線都不走。

  但人在官場,不可能什麼路線都不走,尤其夏想雖然年輕,但已經跨入了副廳級的行列,必須要有長遠的目光了。因為到了廳級的時候,一旦主政一方,必須要有堅定的路線,否則也走不長久。

  吳老爺子見夏想避重就輕,十分不快地說道:「你幫助邱仁禮,同時聯合梅升平,還介紹錢錦松和邱仁禮認識,每一件事情都對吳家不利,是不是我可以認為你已經站在了吳家的對立面,不顧若菡和連夏是吳家人的事實,非要和吳家作對到底了?」

  「老爺子……」夏想第一次誠懇地叫出了一聲「老爺子」,然後他又微微搖頭說道,「您說得不對,我這麼做既不是幫助邱家,也不是損害吳家的利益,只是審時度勢順應潮流的舉動。就象我在燕市,幫於繁然介紹李丁山和高海認識,只是認為在現在的形勢之下,於繁然和李丁山、高海認識,有利於維持燕市局勢的平衡,而不是為了幫于繁然聯合李丁山和高海在燕市形成新的勢力。同理,我幫助邱家,是認為邱家現階段在燕省打開局面,比吳家、梅家和付家任何一家再在燕省增加力量要更有利於燕省的局勢平衡,更能保持現在安定團結的政治局面,所以我就幫助了邱家。」

  「好大的口氣!」吳老爺子半是玩笑半是嘲弄,「剛剛還說只是一個小小的區委書記,現在說起理由來,又是胸懷天下,心系蒼生了,讓人聽了,還以為你是省委書記!審時度勢?順應潮流?年輕人,你知道現在是什麼局勢?你知道以後是什麼潮流?年輕不是說大話的藉口。」

  被吳老爺子一通冷嘲熱諷,夏想一點也不生氣,吳老爺子的態度也在他的意想之中。今天吳老爺子不請自來,肯定是打著看望連夏的旗號。看望連夏也許是他的本意之一,但絕非全部目的,老爺子還是不放心,可能也知道吳才洋的態度不太好,才屈尊親自前來,也是為了再和他接觸接觸,以免他死不悔改,在爭鬥中被吳家誤傷。

  由此可見,吳老爺子確實還心存柔軟的一面,或許他也確實比吳才洋更在意自己一點。

  夏想站老爺子身邊,他正值當年,身材也不比吳老爺子高上多少,可見老爺子年輕的時候,也是身材高大面相威武之人,不過此時,夕陽照射之下,北風吹動之時,老爺子的背影在夏想眼中卻是蕭索,而且他還微微彎著背,花白的頭髮隨風吹動,就如寒風中凋落的草木。

  一瞬間,夏想的心就軟了下來,很想給老爺子一句貼心的安慰,很想給他一個鄭重的承諾。

  但片刻之後他又恢復了冷靜,知道政治立場必須堅定,來不得半點柔情和退縮。在事關重大原則問題面前,他的妥協不但是對自己的不負責任,也是對吳家的不負責任。

  況且他已經答應了邱家,不可能出爾反爾。別看現在邱家和梅家都和他關係不錯,但只要他有一次反悔,就會立刻被兩家打入冷宮,再難重新獲得兩家的信任。

  路已經走了一半,不可能再從頭再來,何況就算從頭再來,重新走上依靠一家的道路,也並非他的初衷。

  夏想就對吳老爺子的嘲諷報以一笑:「在沒有見到最後結果之前,誰也不能保證自己的選擇就是正確的。我從認識若菡的時候就一直在想,是不是要走一條家族路線?依附於一個大家族,肯定可以少走許多彎路,同時也會降低風險,有家族勢力的扶持,升遷的速度是會快一些,也更穩妥,但同時也容易成為了家族的政治犧牲品。」

  吳老爺子擺擺手:「自己沒有能力,不依靠家族,也會在無形中成為別人的犧牲品。你能擺正自己的位置是好事,但不要忘了,吳家之中,才江對你有好感,至少在我還活著的時候,才洋也輕易不會動你。有這兩點保證,你進入吳家的核心體系,有百利而無一害。」

  老爺子對夏想也確實做到了仁至義盡,他嘴上不說,夏想也能猜到老爺子的真實想法,他確實老了,就和普通的老人一樣,到了含飴弄孫的年紀,不想失去連夏。他對自己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其實何嘗不是對連夏極其不舍的心理?唯恐自己和吳家真正翻臉之後,連若菡再一怒之下帶著連夏去美國,再不回頭。

  或許在老爺子的內心深處,就將連夏當成了他生命的唯一的依靠。大病過一場的人,曾經經歷過生死,對生死就格外在意,並且非常珍惜活著時的時光。連夏,是老爺子的幸運星。

  「不管走到哪一步,我都會勸若菡留下來陪您,如果她帶著連夏要回美國的話,我也會攔下她,讓她和連夏陪在您的身邊。」夏想沒有正面回答老爺子的問題,而是說出了老爺子最關心的事情。

  吳老爺子終於動容了,他上下打量了夏想幾眼,想說什麼,卻只是化成了一聲長長的歎息:「你真是一個絕頂聰明的年輕人,看待問題時的切入點非常準確,總能清楚每一個人最需要的是什麼,怪不得你在燕省有廣泛的關係網……」

  夏想只是靜靜聽著吳老爺子的話,不發表意見,也不順著向下說。

  吳老爺子就知道,夏想也是一個執拗的人,和連若菡一樣,有時候表面上的恭敬和禮數不會少,但一是一,二是二,一旦決定了什麼事情,極難改變。怪不得連若菡會和他走到一起,原來在他和氣的面容之下,也有一顆固執的心。

  吳老爺子忽然用手一指遠處的一個長椅:「走,過去坐坐。」

  夏想依然笑容不減,攙扶著吳老爺子來到長椅之上坐下。長椅的旁邊是一個秋千,顯然是平常連夏玩耍的地方。要是在夏天,院中一片青蔥,再有連夏天真的笑聲響徹,該是多麼動人的一副場景。

  夏想本來想坐在老爺子右首,但北風一吹,老爺子正坐在上風頭上,他就一錯身,坐在了老爺子的左首,替他擋住了寒風。

  雖然是一個極小的細節,也讓吳老爺子心中一暖,吳才洋也好,吳才江也好,還有吳家的第三代子弟之中,誰能有夏想一樣的機心和細心,還有這一份難能可貴的孝心?他心中微微感歎,可惜了,可惜了呀,不能將夏想正式收入吳家的體系之中,真是一件天大的遺憾。

  不過也正是如此,才證明了夏想的難能可貴之處。他不求吳家的恩賜,卻依然能夠做到細心周到地對他敬重,這一份心境,一般人就做不到。就是吳才洋和吳才江也做不到不動聲色,當然,也是因為兩人地位太高,自恃身份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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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1-10-23 00:07:27
第669章 推心置腹

  但不管如何,夏想依然面不改色,不但微笑著攙扶他,還替他擋風,就讓吳老爺子難得地感慨了一把,心中第一次對夏想有了愧疚之意。

  因為他今天之所以特意前來和夏想見面,一是確實是想再和夏想好好談談,二是他對夏想始終好奇,就想親眼見見夏想,三是他直到今天才親耳聽到一個令他震驚的事實——連若菡從美國回來,是夏想苦口婆心相勸的結果。

  吳才江親口告訴他,當時他病情危急,夏想就毅然出面勸說連若菡回國,還主動提出讓連夏姓吳,就是為讓他度過危險期,給他一個慰藉。

  老爺子一生再縱橫官場,再風雲激蕩,他也一個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有感情,夏想暗中為他做了了這麼多,他不但沒有領情,還在病好之後出手打壓了夏想一次,害得夏想差點丟了官,要不是夏想人脈深厚,關係網牢固,恐怕連區長也當不上了。

  即使如此,夏想默默地承受了他的重壓,事後也沒有讓連若菡離開——老爺子心裡清楚,連若菡之所以一直留下來,還是夏想對她影響最大,如果夏想讓她離開,她早就飛回美國了。

  夏想以德報怨,吳老爺子一直不知道夏想所圖的是什麼,是圖謀吳家的權勢,還是想從吳家得到更大的利益?他心中不解,又一直鬱積難安,就今天非要親自過來一趟,當面和夏想談談。

  夏想卻又出乎他的意料再次拒絕了他的好意,就讓他心中小小的震憾了一次,夏想真是施恩不圖回報?他忍下被打壓的屈辱,讓連若菡母子一直留在吳家,難道真的不是為了謀取更大的利益?

  儘管不信,但夏想堅定地拒絕了他的提議,就讓老爺子心中明白,夏想不是假裝,也不是在拿連若菡母子要脅自己,而是他真真切切地出於對自己的身體康復著想,別的不說,單是這一份孝心,就讓老爺子感受到了久違的溫情。

  一個陌生的年輕人能對自己有一份真心,而且還沒有所求,換了誰,也會有真實的感動。

  「你來說說,為什麼你會認為吳家拿不下省委秘書長的位置?」吳老爺子到底老了,心腸一軟,就再也沒有了昔日的霸氣,而是以一份平常心和家常的語氣,和以聊天的口吻,說起了當前的局勢,「你並不清楚吳家真正的實力,也不瞭解吳家在中央高層之中的影響力,你的眼光只局限在燕省,怎麼可能會得出這個結論?我很有興趣,把你的分析講出來,我看看有沒有道理。」

  夏想敏銳地發現了吳老爺子情緒上的變化,以及他態度的轉變,他穩了穩神,笑了一笑:「老爺子,其實您也應該清楚一點,四大家族自從成為一個約定俗成的稱謂之後,對四家帶來的好處顯而易見,但同時樹大招風,隨著四家實力地進一步增強,現在四大家族的勢力已經過度擴大,開始有了影響到中央和地方決策的能力了,是好事,也是壞事。」

  「對四大家族本身來說,自然是好事。但對於整個國家和廣大民眾來說,卻是壞事。四大家族的勢力越壯大,就越和民眾對立,就越容易導致高層的警惕,同時,也會讓國家眾多出身草根階層的官員心生不滿。吳家作為四大家族之中的第一家族,現階段在燕省的勢力已經足夠龐大了,再安插一個省委秘書長下去,吳家就對燕省對了舉足輕重的影響力,不是高層和其他三家所樂觀的結果。」夏想也知道,吳老爺子肯定也能看到這一點,但吳老爺子一生縱橫風雲,經歷過無數大事,也有許多翻雲覆雨的手段,也許在他心目之中,民意強不過強權,反對的聲音,反對不過絕對實力。

  但現在時代不同了,網路的興起將世界縮小成了一個地球村,不再是以前媒體完全一個聲音說話的時代了。吳家勢大不假,但再勢力再龐大也大不過互聯網上的一篇帖子或是內幕文章,輿論戰不僅僅是各地地方的武器,也是中央高層之中一些人物可以利用的工具。

  夏想相信,如果四大家族的勢力膨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超過中央高層某人的底線,說不定就會有一場輿論戰爆發,而輿論戰的發起人就有可能是躲在幕後的高層。

  絕對實力只是一方面,現在已經有了軟實力,有了經濟實力,有了地緣政治,等等,以前一言堂而聽不到任何反對聲音的時期一去不復返了。

  當然夏想以前只是根據形勢來揣測高層的想法,但他剛和老古暢談過,心中對自己的判斷更有了定論,也知道必定會有高層要動手阻止四大家族吞食燕省的利益了。燕省離京城太近,近到了一有風吹草動就能察覺的程度,而且燕省關乎到京城的安危,有國內最神秘的軍隊,高層絕不允許任何一家在燕省坐大。

  一些省份尾大不掉的經驗教訓,歷歷在目,嶺南省,魔都等等,都有過因為和中央對抗而被清洗的先例。四大家族雖然不比那些被清洗的沒有根基的省部級高官,但四大家族在各地都有勢力,被中央抓住一些把柄拿掉幾個地方勢力,也是題中應有之意。

  反正不管動用什麼手段,高層有人想要阻止家族勢力坐大的決心不變。吳老爺子自認一生登臨絕頂,天下皆可去得,其實還是對前景太樂觀了。國內的政治氣候也許早晚會進入權貴資本主義,但還不是現在。現在還沒有讓家族勢力坐大到和美國財團一樣完全能夠左右政局的土壤。

  「燕省終究還是國家的燕省,不是某一家的燕省。」夏想語氣沉重地說道,「高層之中,9個常委其實是一種平衡,而在燕省也同樣要維持住一種平衡。吳家已經有了兩人,還想要三人四人,就會惹了眾怒。」

  還好,夏想的話雖然犀利,卻沒有激起吳老爺子的憤慨,老爺子只是點點頭:「你的說法不無道理,我也考慮過平衡局勢。但說到底國內的政治還是以實力為尊,高層之間的博弈你不太清楚,判斷失誤也在所難免。不過你能得出這麼深刻的結論,也不簡單。」

  吳老爺子顯然還是沒有將夏想的話放在心上,不過他倒是顯得輕鬆了許多,站起身來,還主動伸手讓夏想攙扶:「對年輕人來說,過年是應酬是走動,對老人來說,過一年少一年。不過今年見到了你,對我來說也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不愉快的事情不提了,難得我今天清靜,來,陪我這個老頭子喝兩杯。」

  連若菡看到一老一少談笑風生地從外面返回,兩人都是一臉輕鬆,她一顆提著的心終於放回了肚子裡,以為夏想和爺爺總算達成了共識,沒有了芥蒂。

  夏想卻不這麼認為,他的輕鬆是因為老爺子不和吳才洋一樣傲慢自大,還有有人情味的一面。但他也知道,老爺子表面上的輕鬆,其實還是認定吳家能夠拿下省委秘書長的寶座,是想等塵埃落定之後,讓他輸得口服心服,然後吳老爺子還會再提出招攬之意。

  夏想卻心中隱隱有擔憂,吳老爺子不管出於什麼目的非要拉攏他,都非他所願,他已經有了一條堅定的路線,肯定不會再有所改變。如果不幸被他言中,吳家此次失利之後,吳才洋是什麼想法他不敢猜測,但老爺子肯定會更看重他,反而會更想方設法拉他進入吳家的體系,他到時該怎麼辦?

  夏想搖搖頭,將腦中紛亂的想法驅趕一空,專心致志地陪老爺子喝酒。

  老爺子酒量不大,又因為醫生不讓他多喝,他只小喝了幾杯,就放下了杯子,饒有興趣地和夏想聊起了家常,從夏想小時候說起,一直說到現在夏想大學畢業之後的經歷,從他到了壩縣、城中村改造小組、安縣以及產業結構調整領導小組,到現在的下馬區區委書記,幾乎事無巨細,問了一遍。

  夏想能說就說,也沒有隱瞞多少。他也知道眼下是一個和老爺子談心的好機會,現在他不當老爺子是什麼叱吒風雲的人物,只當他是一個尋常的老人,當他是連若菡的爺爺,當他是一個可以聊天的老人家。

  連若菡在一旁見夏想和爺爺相談甚歡,心裡也是十分高興,以為兩人冰釋前嫌,成了忘年交。小連夏也高興地在夏想和老爺子之間跑來跑去,一會兒鑽到夏想懷中叫爸爸,一會兒又鑽到老爺子懷中叫太姥爺,一家人其樂融融,在外人看來,絕對不會認為會有什麼古怪之處。

  其實幾人之中,也就夏想清楚,他和老爺子之間,也許還隔著千山萬水,或者準確地講,他和吳家之間,還有很長的一段距離要走。

  老爺子一直呆到晚上9點多才走,臨走的時候還笑呵呵地對夏想說:「我想連夏了,要不,讓我現在把連夏帶走。」

  夏想倒沒有意見,連若菡也同意,連夏卻不肯離開爸爸媽媽。老爺子想到一年到頭連夏和夏想在一起的時間很少,也就沒有勉強,上車走了。

  老爺子走後,連若菡就笑呵呵地對夏想說道:「行,有兩手,我看爺爺挺喜歡你的……」

  夏想不想讓連若菡擔心什麼,就故意逗她:「那是,不看看我是誰,我是堂堂的……」

  自吹自擂的話還沒有說出口,小連夏就及時地插了一句:「你是爸爸!」

  「對,對,我是堂堂的連夏的爸爸,是堂堂的連若菡的男人,當然厲害了。」夏想臨時改了口。

  「算你嘴甜,今天晚上就饒你一次。」連若菡雙眼含媚,飛了夏想一眼。

  夏想嚇了一跳,最近幾天,連若菡有點索要無度,他還真有點怕了她,難道她今晚還不停歇?

  連若菡笑了:「想歪了不是?去,別盡想好事,我已經夠遷就你了,你就讓我休息一晚上,成不成?我說今晚饒你一次,是指你晚上不用起床看連夏了,我去就行了。」

  夏想放心了,拍了拍胸口,心想兩人之間有些事情還真得說清楚,否則你遷就我我遷就你,天天耕耘,最終累死的還是男人這頭牛。

  第二天一早,夏想就接到了老古的電話,老古沒讓夏想直接去會場,因為夏想沒有得到邀請,肯定進不去,就讓夏想直接到家裡找他。

  夏想開車趕到老古家中,卻發現古玉不在。原來古玉今天去見幾個閨友去了,約好了要去購物、健身什麼的,一早就走了。

  有夏想陪同,老古也就沒有讓警衛員跟隨,就坐在夏想沒有上牌的富豪車上,帶領夏想前往某處地圖上永遠不會標出的地方而去。

  汽車穿過許多戒備森嚴的區域之後,才來到一處青灰建築群的地方。建築群外面沒有掛牌子,只有武警在站崗。

  夏想的汽車剛來到門前,就有武警伸手攔下,向夏想索要證件。夏想當然什麼證件都沒有,老古就在車裡對警衛說了一聲:「放行!」

  警衛沒敢向裡看老古的長相,只聽到他的聲音就立刻一臉緊張,打了個立正,立刻揮手放行。

  院子很大,到處是青灰色的建築,不起眼,而且沒有高樓,都是兩三層的小樓,呈現一種肅穆莊嚴的感覺。

  穿行過幾個小院之後,來到一處寬闊的停車場。夏想停好車,正要從車門一側繞過去替老古開門,旁邊來到一輛軍車,威風八面地停在右側,緊貼著夏想的車不過10公分,別說開門了,連人都擠不過去。

  夏想不免有些生氣,他的車是沒牌照,也檔次不高,可能來這種地方被人瞧不起也正常,但哪裡有這麼欺負人的,停車緊貼著停,簡直就是欺人太甚。

  夏想就沒好氣地說道:「麻煩你把車挪開,車上還有人沒法下來。」

  從車上跳下幾名軍人,為首的人高馬大,頂著要中校軍銜,微胖,頭頂微禿,他傲然地看了夏想幾眼,一揮手:「你的車停得不正,自己挪開不就得了,費什麼勁兒!」

  夏想二話不說回身上車,就發動了汽車,然後將車倒了出來,露出了老古的副駕駛座。老古就推開門從車上下來,背著手,一臉怒氣:「誰非讓我的車動一動,威風不小!」

  剛才幾名軍人見夏想讓步,就轉身嘻嘻哈哈走了,沒走幾步就聽見後面老古的聲音,幾人回頭一看,頓時嚇愣在當場!

  中校還好說一些,還能勉強站得住,結結巴巴地叫了一句:「首長?怎麼是您?」

  其他幾個級別不高但也認識老古的人,都嚇得心驚肉跳,甚至有一人嚇得連連後退,沒看清腳下,一下絆倒在地,摔了個屁股蹲!

  老古之威,威風如斯,夏想第一次親眼見到老古的八面威風,也是暗暗吃驚,原來老古還真是一個厲害人物,能讓一個中校嚇得連話都說不利索,在等級森嚴的軍隊之中,看來他也是一個極有威望的人物。

  老古今天是正事要辦,嚇嚇人也就算了,才不會和他們算個沒完,就怒喝了一聲:「都給我滾!」

  以中校為首的一幫人,如鳥獸散,轉眼跑得無影無蹤,就讓夏想見識到了在關鍵之時,人的潛力果然巨大,身體發福的中校也和幾個小夥子一樣,跑得跟兔子一樣快。

  夏想和老古一起來到會堂的大門,通過了門口的安檢,來到大堂裡面。大堂之中,其實沒有什麼出奇之處,就是一個普通的會堂佈置,擺滿了酒席,也差不多坐滿了人。

  酒席之上坐的都是60歲以上的老人,有軍人,有老幹部,有點軍民聯歡的味道。夏想一路上都沒有問老古具體誰會來,現在到了會場,他就好奇地問了一聲:「這些老幹部們,都是什麼級別的?」

  「副部以上。」老古微微點頭,「你肯定好奇誰會來,原定總書記和總理都會來,但總書記臨時有事,可能過不來,有可能是委員長和總理出面。」

  總理夏想見過本人,委員長宗長歸夏想只在電視上見過,還沒有見過真人。

  宗長歸的簡歷夏想幾乎能倒背如流,但他知道對外公開的簡歷沒有什麼參考價值,沒有透露的部分才是真正有用的部分。宗長歸是由基層一步步做起,幾乎從鄉黨委書記幹起,縣委書記、市委書記、省委書記,幾乎每一級都腳踏實地地有政績,有實事。

  但草根出身的官員到最後未必就是家族勢力的反對者,夏想對於最高層的幾人的政治主張不敢妄下結論。因為對外公佈的施政方針也好,講話也好,都是經過藝術加工的新聞稿,根本無從判斷一個人的政治立場。

  對於一省一市的一把手還好說一些,能夠從一些小事或當地的變化之中看出執政風格和政治立場,但對於黨和國家的領導人來說,他們的喜好和政治立場,絕對不會從對外公佈的資料中可以看得出來,而且他們的許多秘密,永遠藏在閃光燈的背後,不會曝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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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0
匿名  發表於 2021-10-23 00:07:48
第670章 麻煩

  不管能不能說宗長歸說上話,就算今天只是遠距離見他一見,也是一個不錯的機會,夏想就想,既來之,則安之。

  說是安之,眼光一掃,卻又立刻不安起來,因為他看見到了付先鋒。

  如果說只看到了付先鋒還沒有什麼驚訝的話,但看到了付先鋒旁邊的元明亮,就讓夏想吃驚不小。當然他吃驚的不是付先鋒和元明亮在一起,而是元明亮居然也出現在這種場合,就讓他心中一動,只憑付先鋒的面子應該沒有資格帶元明亮前來,再說也沒有必要,難道說,元明亮的遊資,還有更高層的人物有利益在內?

  如果有超出燕省層次的高層人物也有利益,事情就麻煩了,說不定會增加許多變數……

  夏想微微皺了皺眉頭,因為他看到和付先鋒、元明亮在一起說話的人,竟然是國務院副總理趙泉新!

  夏想對於趙泉新不能說特別熟悉,但也有過幾次接觸。在他還在產業結構調整領導小組的時候,在和程曦學論戰之時,就和趙泉新打過交道,當時覺得趙泉新雖然為人保守,不過性格上也有可取之處。

  當然他和趙泉新之間沒有真正有過來往,並不清楚趙泉新的真正為人,也對他的所作所為並不瞭解。但現在見他和付先鋒有說在笑,而且還很明顯地和元明亮在鄭重其事地交談。

  夏想離得遠,自然聽不清他們說些什麼,但從他們的表情上面就可以看出,元明亮顯然是在向趙泉新彙報著什麼,而且付先鋒也在一旁不停地做著補充。趙泉新聽得津津有味,還不時地插話問上幾句,場面十分熱烈而且旁若無人。

  夏想就猜想,肯定是有什麼利益牽涉其中,否則幾人也不會相談甚歡。

  老古注意到了夏想的異樣,問道:「你和趙泉新打過交道?」

  「接觸過兩次。」夏想一下想起身邊有老古這樣的一個高人,正好問問趙泉新的為人豈不方便?就問,「老古,您對趙總理瞭解多少?」

  「趙泉新……」老古眯起了眼睛,望向了遠處,微微愣了一會兒神,才說,「是個八面玲瓏的人物,可惜的是,時運不好,幾次錯過了好機會……他也就是一屆了。」

  隨後,老古又說一些趙泉新的事蹟。趙泉新出身草根,也是屬於從基層幹起,一步一個腳印走向高層的踏實肯幹的幹部類型。有一年在他擔任省長時,正在抗洪救災,當時的一號首長前去視察,省委書記前去迎接,他走不開身,沒有去。等首長來到受災現場時,他正準備前去迎接,卻突發險情。

  身為省長的趙泉新不顧個人安危,奮不顧身地和幾名解放軍一起救下了幾名百姓。當他一身泥水一臉狼狽地想要去洗洗再面見一號首長時,一號首長卻甩開前呼後擁的眾人,徑直來到他的面前,主動握住了他的手,感慨地說道:「正是因為有你這樣的好黨員好幹部,黨的事業才有希望!」

  當時正是全國欣欣向榮的時節,正需要樹立典型鼓舞人心,趙泉新就被一號首長在以後的多次重要場合的講話中,引為正面例子,趙泉新也因此平步青雲,順利接任了書記,然後進入了政治局,然後就是國務院副總理。

  只不過自從當年的一號首長退下歷史舞臺之後,趙泉新根基不穩的弊端就顯現出來。當年他升官確實是一次巧合,甚至還有人懷疑他是故意作秀,於是就有人稱他為作秀省長。雖然他擔任了副總理之後,儘量低調務實,但政治上的排擠無處不在,他的作秀名聲,在高層之中流傳甚廣,也確實影響到了他的正面形象。

  上一次換屆的時候,趙泉新也被一時當成總理候選的熱門人選,但最終不但沒有成為總理,還在副總理的位置上沒有動上一動,連排名都沒有提上一名,可見還是受到了冷落和排擠。

  趙泉新年紀大了,再在副總理的位置上幹上一屆,就該退下了。其實應該說從他擔任了省委書記之後,雖然費了一番周折還算順利地上升到了國家領導人的行列,但此後就再也沒有順利過。職務上的表現還在其次,主要是工作上受到排擠和冷落,誰都知道趙泉新在國務院被邊緣化得厲害。

  「人的一生,運氣很重要,但也有限度。趙泉新的運氣,一次用完了,所以現在就事事不順。」老古感慨幾句,忽然想起了什麼,又說,「沒聽說趙泉新和付家關係有多近,難道說,他現在和付家走近了?」

  是不是和付家走近,夏想不好猜測,但有一點幾乎可以肯定,趙泉新和付先鋒之間的談話,絕非是一般的客套,肯定是在談論什麼大事,而且對他們雙方來講,還是好事。

  夏想又暗中觀察了幾人一會兒,不多時,有人找趙泉新有事,趙泉新就和付先鋒揮手告別,臨走時,趙泉新又專門和元明亮握了握手,還小聲說了一句什麼,兩人都是會心一笑,然後分開。

  趙泉新和元明亮走近,難道是元明亮對他許下了什麼好處?

  夏想正想得入神時,忽然感覺有人拍他的肩膀,不及回頭,就聽到身後哈哈一笑:「小夏,沒想到在這裡也能碰到你,我還以為今年過年和你見不上面了。」

  是吳才江。

  今年過年一直沒有和吳才江見面,夏想也覺得有些遺憾,沒想到在會場遇到了吳才江,夏想也很高興,回身和吳才江握手:「吳省長,過年好。」

  老古只是沖吳才江點點頭,又對夏想說道:「我去應酬一下,一會兒再見。」轉身走了,聯手也懶得和吳才江握一握。

  吳才江也不覺得尷尬,他也知道夏想和老古的關係不錯,夏想的關係網太複雜了,他勉強不了什麼。而老古一向和四大家族之間沒什麼來往,點頭之交也是正常。

  夏想就和吳才江找了個地方,坐下說話。

  吳才江到了寧省上任之後,一切按部就班,基本上四平八穩。寧省的地理位置和特點決定了本身就是一個平穩的省份,就是新聞聯播也極少播放寧省的新聞,因為一般有大量少數民族聚集的省份,中央一般都低調處理。

  吳才江和馬萬正的配合還算默契,兩人之間因為有合作的基礎,所以都禮讓三分。馬萬正敬吳才江的家族勢力,同時,吳才江又和夏想之間有些複雜的關係,馬萬正也心知肚明。吳才江也是知道馬萬正和夏想有過不錯的過去,雖然後來沒有再深入交往,他也聽夏想說過,馬萬正的為人有可取之處,還算公道。

  兩個人互相敬重,就互相禮讓,所以還算是比較合得來的黨政一把手。當然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寧省經濟不上什麼規模,沒有太大的利益衝突。如果兩人是嶺南省的一二把手,必然而然會有矛盾和衝突。

  利益是永恆的,交情是暫時的。

  說了一會兒話,吳才江拍了拍夏想的肩膀:「雖然你選擇了幫助邱家,站了吳家的對立面,但我還是尊重你的選擇。」

  夏想就誠懇地說:「我就實話實說了,其實我並非是刻意幫助邱家,也不是非要和吳家作對,其實我的選擇是最合理的選擇,現在也許解釋不通,等等看就知道了。」

  吳才江卻似乎並不太在意夏想的選擇:「沒關係,我不勉強你一定要走哪一條路。反正我會一直當你是一個朋友,一個親人……」

  夏想也沒有想到經歷過許多波折之後,反而他和吳才江之間越走越近了,他就心中一暖,說道:「謝謝三叔了。」

  吳才江點點頭,站起身來:「我先去忙了,今天事情挺多,我是替老爺子過來露個面,他不想湊這個熱鬧……不能和你多聊了。你要和老古走近我也不反對,但一定要記住把握自己的原則,不要成為任何一方的馬前卒。」

  吳才江走了老遠,夏想還站立原地不動,愣了一會兒神,搖頭笑了,轉身正想回到座位上,一回頭嚇了一跳,不知何時身後站了一個老者,一頭銀髮,一臉怒氣,正對他怒目而視。

  夏想本來不解為何老者要對他生氣,再一見他所站的位置才明白過來,原來自己擋了人家的路——他站在通道的中間,確實有點失禮,剛才走神了,沒有多想——就忙閃到一旁,不好意思地說道:「對不起,擋了您的路。剛才走神了,您應該提醒我一聲,實在抱歉。」

  夏想的態度很端正,語氣很誠懇,可是老者都不領情,仍然氣勢十足地說道:「夏想,做人貴有自知之明,你級別不高,本來不該來這裡。來就來了,還不長眼睛站在路正中,既不合時宜又失禮!」

  老者說話的口氣很不善,夏想本來已經低頭道歉了,再說剛才短暫的失神,擋在路中間,也不算什麼了不起的大事,犯不著上綱上線。老者的話就讓他有點無語,想說什麼,又覺得應該尊老愛幼,又因為他和老者有過一面之緣,也算是認識,就只是一臉微笑,後退了一步,沒有說話。

  老者見夏想不反駁,眼中閃過一絲好奇,心想這個年輕人好涵養,被人訓了幾句沒有一點火氣,不簡單。他上下打量夏想幾眼,和夏想擦身而過,也不好再說什麼。人家一句話也不反駁,難道還能再說個沒完?

  剛走幾步,他忽然又站住,一臉疑惑地問了一句:「你和誰一起來的?」

  夏想猶豫一下,也知道雖然才老者認識,但和他談不上交情,他和老古走近,就算老者最後能查出來,但不想親口告訴他什麼,就呵呵一笑:「付老爺了,請恕我無可奉告。」

  話一出口,付老爺子頓時臉色大變:「無可奉告?夏想,你倒是挺會打官腔……」

  「……」夏想清楚,付老爺子眼下對他大有意見,和他當時在醫院看望時的態度不可同日而語,也是因為現在的局勢完全不同的緣故。

  「夏想,你還真是一個人物,不說是你誰帶進來的,是不是說明是你自己混進了會場?」付老爺子一臉怒容,眼神之中噴出怒火,「你難道不知道這裡是什麼會議?以你的級別,根本沒有資格進來!」

  這話就說得有點氣人了,夏想已經受了他兩次氣了,強壓火氣說道:「付老爺子,我不過剛才擋了您一下道,就算是失禮,也是無心之過,犯不著您非要和我計較個沒完?再說我怎麼來到會場是我的事情,我有沒有資格也和您沒多大的關係,難道說,您還有權利趕我走?」

  付老爺子不是一個人,他身邊還有兩個人跟隨。

  「你可不是擋了我一下道,而是次次想擋我的道,夏想,不是我和你計較個沒完,而是你卻處處和我作對!」付老爺子年紀不小了,但面對夏想時,卻失去了沉穩的氣度,直氣得鬚髮皆張,「我現在就請你出去,請你出去!」

  他一揮手,他旁邊的兩個人就身形敏捷地來到夏想左右,伸手就想架起夏想,把他拖走。

  兩人要架他出去,他還手的話,在會場上鬧了起來,肯定是他的不是。不還手的話,眾目睽睽之下被人抬了出去,也是丟人。付老爺子挺有心機,別看發怒,整治人起來也有一手。

  夏想微一遲疑,雙臂已經被人架了起來,他還沒有想好到底該怎麼應付之時,身後響起了一個熟悉的帶有南方口音的普通話:「老付,年紀越大火氣越大,可不好,容易傷身子。」

  夏想不用回頭就知道,是梅老爺子及時出現了。

  梅老爺子站在夏想身後,身邊是梅升平。

  梅升平說話就沒有梅老爺子那麼客氣了,沖夏想身邊的兩個人說道:「再不放手,看我怎麼收拾你!」

  兩人顯然也認識梅升平,下意識地就放了手,面面相覷,一臉懼意。

  梅升平當年的紈絝子弟威名深入人心,兩人也早有耳聞,雖然有付老爺子撐腰,也是難免心中膽怯。

  付老爺子好不容易逮著機會想整治夏想一頓,也好讓他出出醜,沒想到,事不湊巧,又被梅老頭給攪黃了,不由心中來氣,不快地說道:「老梅,這是我和夏想之間的事情,你就不要插手了。他剛才擋了我的道,我給他一點經驗教訓,也不為過。」

  「年輕人,難免會犯點錯,要多給年輕人成長的機會,他們才能更好地接我們的班。」梅老爺子雖然一臉笑容,但笑容之中的目光十分堅定,意思是,他管定了。

  付老爺子臉色一寒:「老梅,我們幾十年的交情了,犯不著因為一個小年輕而落下什麼不好,對不對?」

  梅老爺子臉色不變:「老付,我們幾十年的交情了,向來是你讓我,我讓你。今天你就讓我一次,難道不行?你不讓我,我在晚輩面前,面子可沒有地方擱了。你也知道升平發作起來,也很嚇人,敢沖我叫板,我也不想讓他埋怨我沒有擔待。」

  付老爺子臉上的火氣越來越盛:「這是我們兩個老傢伙之間的事情,犯不著牽涉到晚輩,和升平沒什麼關係。」

  「怎麼就和我沒有關係了?」梅升平就及時地站了出來,嘿嘿一笑,「夏想是我帶來的,他被人趕了出去,不是直接打我的臉嗎?付老爺子,您是長輩,您打我一下臉,我得忍著。但我臉要是被人打了,總得要找人發火不是?到時隨便劃拉幾個人,不一定會傷著誰。我的脾氣有點不好,鬧大了,收不了場,也是麻煩事。」

  付老爺子氣得臉色發青,梅升平擺明瞭是耍賴,但梅升平的賴皮之名在京城之中又無人不知,反正已經賴皮出名了,你又能拿他怎麼樣?他正猶豫著找個臺階算了,確實是犯不著因為一個夏想和梅家鬧起來,最終鬧得不歡而散,反正梅升平不怕丟臉,他怕!

  付老爺子正想臨陣退縮,反正和梅家鬥了幾十年了,有勝有負,也不用非要計較一時得失。他腳步微微向後一動,跟著他兩個人就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就打算從夏想身邊撤回,不料還沒有邁開腳步,就聽到一個嚴厲的聲音響起:「出了什麼事兒?首長快到了,怎麼亂套了?」

  付老爺子心中一喜,付伯舉到了。

  付伯舉一臉嚴肅地來到場中,他是此次會議的組織者之一,主要負責人員安排和座席排位……他一見老爺子和梅家老頭對峙,還有梅升平的臉上露出標準的紈絝的笑意,他就知道,又起糾葛了。

  付伯舉就拿出了主事人的威嚴,先是沖付老爺子點點頭,向梅老爺子問了好,才對梅升平說道:「升平,又怎麼了?」

  一個「又」字,表明了付伯舉對梅升平的偏見和不耐煩。

  梅升平還沒有說話,跟隨付老爺子的兩人之中的一人,來到付伯舉近前,小聲彙報了幾句。隨後,付伯舉的臉色就變了,目光不善地看向了夏想。

  夏想知道,付伯舉又要找他麻煩了,今天跟隨老古前來,沒想到,機會還沒有遇到,就先遇到了一頭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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