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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ViolaKM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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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何常在]官神(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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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1
匿名  發表於 2021-10-25 00:09:12
第751章 重振河山

  到了下午,各大報紙的新聞都刊登了達才集團的萬畝生態住宅群的消息,其轟動效應,差點達到上一次夏想和一幫專家論戰之時洛陽紙貴的效果,不少報紙賣到售罄,一時之間,燕市大街小巷議論的全是有院子、有棵樹、有小河的住宅夢想。

  與此同時,一份銷售資料也匯總到了元明亮的辦公桌上……

  所有樓盤的銷售幾乎陷入停滯之中,降到了歷史冰點!

  不止是冰點,簡直就是極度深寒。

  下馬區長基商貿掌控的樓盤,整整一天,只銷售出5套房子,而在以前這個資料是500套,直降100倍。

  元明亮一人坐在辦公室裡,臉上是豆大的汗水,表情扭曲,一臉痛苦模樣。

  敗了,真的敗了?慘敗如斯?一敗塗地?

  不甘心,真的不甘心!怎麼可能,夏想怎麼可能有這麼長遠的佈局,有這麼精心的陷阱,有這麼精妙的設局?

  一樁樁,一幕幕,一件件,元明亮仔細回憶他初來下馬區,再到中途資金一筆筆地湧入,再到最後幾處樓盤的上馬,一邊低價入市拉低價格,一邊又有攪局者添亂,等等,完全是設好的圈套等他向下跳,而他還傻乎乎地以掌握下馬區全部房源為出發點,大手筆購進樓盤,完全是中了夏想的計,被套牢了全部資金!

  夏想,步步為營,又沉著冷靜,設計好了一個坡度很緩的大坑,讓他一點點毫無察覺地走到了坑底,等發覺之時,舉目四望,退路已經被人截斷,他現在在一個深淵一樣的巨坑之中,想要從容脫身,難比登天。

  悚然而驚之後,元明亮更是大汗淋漓,夏想怎麼可能聰明如妖孽,怎麼可能在他初來下馬區之時,就已經察覺到了他的用意?怎麼可能?

  元明亮不信歸不信,但事實擺在眼前,不由他不信。越想越覺得夏想的智慧深不可測,簡直超出了常人的範疇,就讓他在絕望之餘,再心生無奈和淒涼。

  真的沒有一點辦法了?

  元明亮靜坐了足足有了一個小時,猛然下定了決心了,拼了,與其被套牢在下馬區,不如壯士斷腕,能逃多少是多少,因為他已經沒有時間了!

  他募集的資金的還款期限到了,再不還,他就有可能被人告上法庭。他個人的資金有30多億,募集的資金有70億,能逃出多少是多少了……

  第二天,長基商貿控制之下的樓盤,全部降價銷售,降價力度之大,十分罕見,高達百分之二十。在夏想後世,直到重生之前還沒有絲毫降價跡象的房價,在他的大力推動之下,在他的出神入化的手段的操作之下,提前近10年的時光,終於低下了高貴的頭,終結了房價只漲不降的神話。

  不但降價了,還是雪崩式的降價!

  事實證明,房價不是人的年紀,只漲不降,只要有決心,只要不向高房價要好處,只要和真正有憂患意識的開發商聯手,只要政府想控制,房價必然會回歸理性,必然會回歸正常的市場秩序。

  不回歸,不僅僅是開發商的私心作祟,也有政府參預經營的黑手在內。高高在上的房價,養肥的不止是開發商一家,還有出售地皮的政府和插手其中的政府方面的合夥人。

  利益團夥,必須雙方妥協,才會真正得出有益於平民百姓的結果。後世房價居高不下,不僅僅是開發商不想降價,實際上也有地方政府不想降價的因素在內。一降價,GDP就降了,好處就沒了,撈錢的機會就消失了,老婆的美容錢和兒子出國的花費就沒有了,誰願意降價?

  老百姓就是永遠的冤大頭。

  讓元明亮沒有想到的是,他的降價,遠景集團沒反應,達才集團沒動靜,他的銷售剛剛回升了一點,鄭毅卻又迫不及待地跳了出來,鄭重宣佈眾大集團投資的眾大家園將配備全燕市第一家全太陽能社區,免熱水費用,免物業費,免停車費,起價1999元!

  長基商貿的樓盤因為價格過高,即使大降百分之二十,依然維持在2500元以上的價位,甚至有些樓盤的價格還在3000元以上,鄭毅的舉動,無疑是正面向長基商貿宣戰。

  元明亮一氣之下,打電話找鄭毅理論:「鄭毅,你我也算相識一場,你何必現在跳出來當別人的棋子,被別人當槍使?」

  鄭毅陰陽怪氣地說道:「元先生,我不是誰的棋子,更沒有被別人當槍使,是你自己太敏感了。商業上的競爭,本來就是冤家對頭,我降價銷售是因為我有成本優勢,你沒有,你就出局,別跟我說什麼陰謀理論,我不信!你當初和付市長嘀咕一番,有錢不讓我賺。現在我進軍下馬區的房地產市場了,你又來勸我提價,你是什麼心思我一目了然,別當我是傻瓜。」

  元明亮當即摔了電話,和鄭毅這樣的人講道理講不通,只能血拼到底了。

  但長基商貿名下的樓盤又不能降價過快,否則容易引起雪崩,因為越降,消費者越有期待心理,會不會明天還降?今天買了,明天再降豈不是吃虧了,不如再等等?

  元明亮就只好以促銷的名義打出了廣告,降價是一次到位的降價,不會再降,如果再降,會退還差價。

  結果,回應者還真有不少,因為長基商貿名下的樓盤,都在下馬區的中心地帶,好地點好位置具有不可替代性,許多人見時機合適了,還是忍不住出手了。

  誰知,三天后,趙康又跳了出來,公開宣佈文泰社區二期在原起步價的基礎之上,前1000名購房者,每人送車位一個,送終身免物業費服務……當然以上的消息並不是亮點,亮點是,趙康對外宣稱,文泰社區第一期已經全部出售給了仲介公司長基商貿,所有的銷售和售後保障已經和文泰房產無關,如以後住宅出現開裂、漏水以及裂縫等其他不可預計的毛病,請找來自南方的仲介公司長基商貿,文泰房產概不負責!

  一石擊起千層浪,元明亮得知消息之外,當場氣暈,被送進了醫院。

  趙康太歹毒了,不但將內幕全部對外公開,還將長基商貿稱為仲介公司,其險惡用心昭然若揭,就是要讓消費者知道現在下馬區的樓盤已經被長基商貿控制的真相,而故意將長基商貿說成仲介公司,言外之意當然是指長基商貿隨時會撤離燕市,不再負責樓盤以後的維修。

  實際上,趙康完全是誤導消費者,因為每個樓盤都有維修基金存到了房管機構,當樓房出現重大品質問題需要維修時,只需要業主簽字就可以動用維修基金,和房產公司沒有什麼關係了。但趙康就是故意將消費者誤導向售後等問題上面,而且還將擁有雄厚資金的長基商貿貶低成仲介公司,真是無恥之極。

  被元明亮形容為無恥之極的趙康,卻沒有一點無恥的覺悟。而元明亮卻急火攻心之下,連氣帶急,住院之後,還昏迷不醒。

  趙康並不清楚元明亮被他氣得住院的事情,在接受記者採訪時,還故作神秘之語:「據我所知,在下馬區目前在售的樓盤之中,只有文泰房產和達才集團是自產自銷,其他樓盤都被仲介公司購買了,對了,還有一家眾大集團也掌握在自己手中,所以大家在選擇樓盤的時候,一定要小心再小心,不要讓血汗錢被仲介公司賺走,到時後悔就來不及了。」

  幸好元明亮已經昏迷了,否則讓他親耳聽到趙康這番話的話,說不定會氣出好歹。

  雪崩,徹底的雪崩!

  趙康話音剛落,市場就迅速做出了反應,長基商貿手中的樓盤銷售完全陷入了停頓之中。消費者都對趙康的話深信不疑,儘管群龍無首的長基商貿依然正常運轉,還出面闢謠,說是只是正常的商業交接,不存在上述造謠的問題,長基商貿保留起訴造謠者的權利。但趙康已經推倒了多米諾骨牌,消費者的心理已經完全被達才集團和遠景集團美好前景所吸引,對於下馬區在建的樓盤,已經完全失去了信心。

  ……下馬區的房價降到了2000元左右,部分樓盤接近了成本價,但仍然銷售慘澹。

  李涵慌了,認為下馬區將會成為空城,天天召開政府工作會議,商議對策。夏想卻是一副穩坐釣魚臺的模樣,不慌不忙,還勸眾人不要慌亂,物極必反,消費者的信心降低到一定程度之後,必然會反彈,在經濟理論上叫觸底反彈。

  2000元的價位,已經是觸底價了,再降,會產生深遠的不良影響。

  眾人不信歸不信,但市場又不是人為所能控制,只好一邊採取各項措施重振市場,鼓舞消費者士氣,一邊向各路經濟學家問計,商討解決之道。

  夏想不急,是因為他知道什麼時候是市場的拐點,現在時機不到,急也沒用。

  是的,急也沒用,因為他越不急,越有人著急,就是付先鋒。

  元明亮住院之後,付先鋒才感覺到元明亮的重要性,因為長基商貿群龍無首,亂作一團,他又不便直接接手長基商貿的事宜,只好暗中操作。

  長基商貿的錢不是他的錢,他雖然肉疼,但不象元明亮一樣心疼得都住院了。本來付先鋒一直猶豫不決,下不定決心和元明亮劃分最後的界限,現在好了,元明亮住院了,他就指使一直安插在元明亮身邊的自己人,將長基商貿所有的樓盤系統摸了底,按照現在的市場價格進行評估,最後得到的價格是90億。

  比當初購進時的價格整整縮水40億!

  多麼巨大的一筆財富,就都化成了為雲煙,付先鋒痛恨夏想歸痛恨,但也知道現在不是報復夏想的時候,現在是趁你病要你命的時候,要誰的命?當然是元明亮。

  元明亮的命根子就是下馬區全部的樓盤。

  付先鋒暗中讓他的人掌握了長基商貿的控制權,讓人私下裡和達才集團、天安房產、江山房產、南新房產和廣廈房產進行接觸,商談以現有的市場價格出售手中樓盤的可行性。雖然一進一出,平白損失的是長基商貿的錢,錢都讓上述幾家公司賺走了,但付先鋒也想開了,歸根結底損失的是元明亮的錢,他所做的第一步就是將他的和趙小峰的損失降到最後。

  因為元明亮並沒有想到會落到今天的地步,當初在公司的權力結構上,給付先鋒留下了巨大的漏洞,所以付先鋒才能在他住院之時,插手公司的事務,有足夠的遙控公司運轉的權力。

  經過一系列艱苦卓絕的談判,付先鋒陸續賣出了50億左右的樓盤。按照和趙小峰的約定,他先償還了趙小峰的30億本金,又支付了一部分利潤,餘下部分,打算押後再說,是不是再給趙小峰,看以後趙小峰是否有用再定。

  讓付先鋒唯一感到欣慰的是,基本上幾家開發商還算配合,也沒有太低的再壓低價格,不到一周時間,他就將長基商貿實際控制的樓盤轉讓出去百分之七十,到手資金近65億。

  正當他進一步脫手樓盤時,元明亮蘇醒了。

  不過當元明亮聽到了付先鋒的舉動之後,出乎付先鋒意料的是,他並沒有指責付先鋒的所作所為,也沒有表示贊成,只是以沉默來表示了默認。

  元明亮清楚得很,大勢已去,付先鋒的做法,也是目前唯一可走的道路。只是以後他如何償還欠下的鉅資,就是以後的事情,現在他能活著出院就是萬幸了。

  一周後,在悄無聲息之中,下馬區的房地產市場又重新洗牌,所有的樓盤又回到了各自的開發商手中,不過一進一出,讓眾多開發商賺了個盆滿缽盈,所有交易都在市場經濟的規律之下,既沒有任何強迫的行為,又一切按照市場規律辦事,元明亮有苦說不出。

  說什麼,有什麼可說的?大家都在所謂的市場經濟之下公平的競爭,勝,是實力和運氣都好。敗,不一定是實力不如別人,也不能完全歸於運氣不好,只能說是人算不如天算,或者說是,輸在了夏想出神入化的手段之下。

  敗給了夏想,元明亮心有不甘,但還是對夏想的手段口服心服。

  130億資金,經過市場的洗禮之後,經過明裡暗裡的壓價,經過大浪淘沙,最後只變成了90億元左右。還了趙小峰35億,還餘55億,至於55億元如何分配,付先鋒想要從中獲利多少,元明亮現在沒有心思去想,他只是知道,他在下馬區折戟沉沙,痛失40億鉅資!

  40億鉅資等於變相充實了下馬區的房地產市場,為下馬區幾大開發商注入了新的活力,從此下馬區的房地產市會走向有序、理性的價位,幾大開發商經此一戰,也會合理地控制房價的井噴式上漲,再有想前來下馬區炒作的遊資,絕對會望而卻步。

  因為下馬區不僅有夏想在,還有達才集團和遠景集團兩頭巨鯨,還有數家齊心協力的開發商都聽從夏想的號令,下馬區真正做到了一統江山,無人可以乘虛而入。

  元明亮心力交瘁,真的精疲力盡了。他躺在病床之上,微閉著雙眼,一串串渾濁的淚水奪眶而出。現在他是真正體會到了當年項羽的心境,真的是無顏再見江東父老……

  平生征戰無數,攻城掠地,不想來到下馬區,卻有此一敗。僅此一敗,就一敗塗地,情何以堪!

  ……

  元明亮的眼淚打動不了夏想,因為夏想心裡清楚,元明亮不哭,下馬區的無數百姓就會流淚,下馬區無數人的付出和心血就會白廢。

  是該重建市場秩序的時候,8月初,夏想召集所有人開了一次重要會議,李沁將此會議命名為秋後重建。其實8月仍是燕市最火熱的季節,正是盛夏,還遠不是秋天。

  會議一致通過決定,開始逐步整頓市場秩序,陸續闢謠,說明樓盤仍掌握在各自開發商的手中,然後價格逐步回升到了正常價位——並非價格越低越好,極低的價位不但帶不來正常的銷售,還對市場產生長遠的負面影響。

  同時,達才集團和遠景集團也配合數家開發商的聲明,放出風聲,超低價入市的開盤價,只限量銷售300套,不管是遠景集團的園林式社區,還是達才集團的萬畝生態住宅群,平均價格都在2500元左右。

  8月10日,經過一系列的措施之後,尤其是兩大集團的聲明,終於穩定了民心,鞏固了消費者的信心,下馬區的房價回升到正常的2500元以上的價位,短時間內上漲的可能性也有,但漲速緩慢,並且漲幅合理,絕對平穩有序。

  各大樓盤的銷售資料陸續升溫,下馬區房地產市場的春天,呈現一片風和日麗,悄然來臨。

  8月13日,週六,天氣晴好,氣溫炎熱。難得放鬆休閒的夏想正在家中逗夏東玩,電話響了。

  接聽之後,裡面傳來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聲音,是元明亮:「夏書記,都說京城米貴,長居不易,其實燕市炎熱,也不適合我久住。我要離開燕市了,此去千山萬水,也許再也不回故地重遊,臨行之前,想對您說一句肺腑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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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1-10-25 00:09:30
第752章 等待最後的時機

  夏想聽到元明亮低沉且失落的聲音,不免也是微微感慨,就說:「元先生請講,我洗耳恭聽。」

  「國內的官員,象您一樣真正能為老百姓做點實事的,太少了。您在燕市可以翻雲覆雨,但離開燕市,離開了身邊力量的輔助,我敢說,今天的失敗者將會是您!不過人生沒有回頭路可走,我輸了,也願賭服輸。我想說的是,您總有一天會離開燕市的,到了別的地方上任,希望您還有一顆大公無私之心,希望您在面對比我險惡無數倍的勢力之時,還能行得正,站得穩!」

  電話斷了,「嘟嘟」的忙音仿佛是元明亮最後的告別。

  夏想愣了一會兒神,心思忽遠忽近。元明亮的肺腑之言其實是告誡,或者說是警告,是告訴自己,他會一直在背後觀察自己以後所走的路,看看自己是不是在離開燕市之後,還有勇氣面對更多的挑戰。

  也許有,也許會奮不顧身,也許也有退縮的時候,夏想現在不敢肯定地回答自己……國內的政治,複雜多變,又有太多埋藏在底下的隱性關係,不知道走到哪裡就會無意中觸到地雷陣。

  ……下馬區的經濟隱患解除了,但和付先鋒之間的問題,其實還沒有解決,因為還有一個四牛門引而未發。

  上次將譚廣洪移交到市局之後,夏想全副身心地投入到解決元明亮的問題上面,對譚廣洪的命運不再操心。不操心不表明不關心,他還是在暗中關注著付先鋒的一舉一動,就看付先鋒如何施展手段,將譚廣洪撈出來。

  事實和夏想預計的相去不遠,經過市局的審理,譚廣洪交待了該交待的事情之後,就由陳玉龍親自出面,再有付市長直接打電話給孫定國,要求照顧四牛集團的情緒,既然事實確鑿,譚廣洪沒有罪名,就儘快放人。

  孫定國只拖了兩天,就很給面子地放了人。

  放人之後,譚廣洪回到四牛集團。不料兩天后就傳出消息,譚廣洪被集團停職反省,何時重回工作崗位,董事會暫時沒有定論。

  譚廣洪清楚哪裡是什麼董事會的意見,根本就是楊國英見他沒有了利用價值,將他一腳踢開了。他心中鬱悶難安,憤憤不平,就想找付先鋒評評理,因為他自認和付先鋒的關係還算不錯。

  不料付先鋒直接就拒絕了他的求見,還轉告他,安心服從集團的命令,就總有東山再起的一天,否則以後的事情就不好說了。譚廣洪明白不好說的意思就是他在四牛集團沒有什麼希望了,就更是煩躁得不行。

  儘管譚廣洪也清楚,現在他正在風頭浪尖之上,回家休養一段時間,也是低調處理的正常策略,是現階段最穩妥的辦法。但他要的是付先鋒或楊國英的一句承諾,因為他並沒有向區局和市局透露任何四牛集團的商業機密,把肖老泉之死也掩蓋得非常好,為集團可謂鞠躬盡瘁,一人就承擔了全部罪名,他需要的是集團給他一句安慰,一個承諾,一個希望。

  付先鋒還好一些,多少安慰了他幾句。楊國英在和他見面之時,只是對他在裡面說些什麼十分關心,對他本人的前途和所受的委屈,一點也沒有放在心上,就讓他始終覺得非常不滿,認為集團虧待了他。

  譚廣洪表面上在家休養,心裡哪裡閑得住?對集團的事情十分關注,唯恐一個會議之後,他被人取而代之。還好,他的副總的位置還暫時保留,不過他的工作已經由另一個副總暫時代管,也讓他放心不少,就安心地等待東山再起的一天。

  同時,譚廣洪也十分痛恨肖老泉,好死不如賴活著,一把年紀了,還和小年輕一樣玩什麼跳河自殺,真是吃飽了撐的。現在好了,你一個窮鬼死就死了,卻惹得四方不安,媽的,咒你不得好死!

  就在譚廣洪放出後不久,肖老泉的案子結案,警方既沒有對外公佈,也沒有通報新聞媒體,只是一般的刑事案件了結。兩天后,肖老泉火化。一個貧苦的老人走完了平淡的一生,臨死,也沒有多少人知道他為何而死,是不是死得其所。

  肖波和波麗哭得死去活來,夏想雖然知道肖老泉不會白死,就等時機成熟時,會將四牛門提前引爆,可以挽救無數家庭的幸福。雖然不是生得光榮,至少在他的心目之中,也算是死得偉大了。只是有些事情永遠不能對外透露,他也就只能安慰肖波和肖麗,盡可能為他們安排了一份好工作了事。

  肖波和肖麗都辭去了四牛集團的工作,錢賺得再多,在逼死他們父親的養殖場上班,良心難安!

  肖波和肖麗都去了小時新型建材廠上班,嚴小時給他們安排了不錯的崗位,並且開出了3000元的高薪,因為肖老泉之死,間接化解了四牛集團對小時建材廠的壓力和誹謗——四牛集團針對小時建材廠水污染的指責,在譚廣洪被扣押之後,就立刻悄無聲息了。

  嚴小時也從肖老泉的案件之中看出了端倪,也隱隱聽說了四牛集團的病牛是因為他們自己喂了有添加劑的飼料的原因,沒想到自己弄出了事情反而還要將髒水潑到別人身上,她氣急了,直接打電話給範睿恒,要求還小時建材廠一個公道。

  範睿恒卻沒有替小時建材廠出頭的想法,反而勸說嚴小時不要再提及此事,事情過去就過去了,不要揪住不放:「四牛集團,省裡都要給幾分面子,你的小時建材廠只是一家民營企業,事情能圓滿解決就很不錯了,就不要再多事了……」

  嚴小時氣不過:「哼,從省長的立場來說,是四牛集團故意欺負人。從姨夫的角度看待問題,外甥女受了屈,您一點也不管不問,我找姨訴屈去。」

  範睿恒無奈地一笑,掛斷了電話。他對嚴小時確實照顧不多,一方面是他比較愛惜羽毛,潔身自好,凡事喜歡做得巧妙一些,不讓人挑出理來。另一方面他的夫人也就是嚴小時的親姨,不愛過問政治上的事情,也很少因為家裡人的雜事開口求他,所以他才能做到對嚴小時照顧不多而後院穩定。

  嚴小時也只是說說而已,才不會去求親姨,而是向夏想救助。不料夏想也是和範睿恒一樣的態度,勸嚴小時不必斤斤計較,事情過去即可,安心做好做大小時建材廠才是正理。

  嚴小時和範睿恒是撒嬌,和夏想就是爭論了,氣得笑了:「你怎麼和我姨夫一樣,說話哼哼哈哈地打官腔?也對,連我姨夫貴為省長也奈何不了四牛集團,你一個區委書記,更是要退讓三分了?算了,不勉強你了。你們官分大小,但官僚主義不分大小,都一樣。」

  夏想搖頭一笑,沒有反駁嚴小時的指責。現在不是和四牛集團計較這些小事的時候,夏想想要做到成功地引爆四牛門並且置身事外,就要做出一個樣子出來,就是在明知四牛集團故意陷害小時建材廠的情況下,不聞不問,就是要讓外界以為他也畏懼四牛集團的威風,不敢向四牛集團討還公道。

  討還公道有許多方式,不一定非要理直氣壯地找上門去,氣勢洶洶要和對方理論,將對方說得啞口無言才是正理,許多時候,躲在背後指揮若定,看著對方身陷狂潮之中,也是一種勝利。

  兩軍相遇,勇者勝,是勝利。運籌帷幄,決勝於千里之外,也是勝利。夏想想要的效果就是深藏身與名,只管點火引爆,不讓別人知道他是誰。

  8月底,下馬區恢復了良性的秩序,一切井然有序,房價漲勢平穩,各歸其位,各大開發商重新掌握各自的樓盤,沒有一家敢再主動挑起事端,前車之鑒,歷歷在目,消費者不清楚,他們卻都清楚在事件背後,慘敗的元明亮損失有多慘重,誰也不敢再去放手一試,去將眼前的大好前景毀於一旦。

  主要也是達才集團和遠景集團的兩大項目已經破土動工,以強大的實力和號召力將下馬區的房價穩定在一個合理的價位之下,而一向喜歡搗亂的趙康和鄭毅也突然之間老實了許多,乖乖地將價位定到了平均水準,再也不再發表什麼煽動性的言論來攪亂市場。

  夏想也每天上班下班,仿佛隨著元明亮的離去,下馬區真的完全進入了和平時期,而四牛集團的問題以及肖老泉之死,已經隨風遠去,飄蕩到了不知名的天邊,被人遺忘得一乾二淨。

  其實對於肖老泉之死,夏想一直記在心上,不敢稍忘。肖老泉和無數貧窮的社會底層的百姓一樣,善良、軟弱,卻又良心未泯,想反抗,卻又被一層層關係網籠罩,無力衝破龐大的利益團夥佈置的大網,最後只能以死相拼。

  即使是死,也未必能和勇敢的魚一樣來一個魚死網破,因為有可能人死了,如果遇不到合適的人的過問此事,或許還會白死。白死、屈死的人何其多,如果不是遇到夏想,肖老泉也只能含恨九泉了。

  不過即使遇到的是夏想,夏想也只有採用曲線和隱晦的方式,才能達到目的,面對四牛集團的強勢,他也感到無能為力,所有人都會保四牛集團,不止是付先鋒,他一個人挑不起一座大山。

  儘管前路漫長而險阻,夏想卻相信憑藉他的智慧和巧妙的設局,可以在秋天到來之前,就將四牛門悄然引爆,還肖老泉一個公道,給付先鋒一個教訓,讓譚廣洪吃吃苦頭,也將後世臭名昭著的「蛋白精」事件盡可能地扼殺在搖籃之中。

  其實在面臨無數家庭的幸福和付先鋒的前途的選擇之間,夏想毫不猶豫選擇的是前者。他清楚,如果他對四牛門引而不發,等到自然事發的一天,四牛門一旦發作,會比現在引爆威力增加無數倍,因為已經死亡了無數嬰兒,毀掉了無數家庭的幸福。付先鋒必然要承擔相應的領導責任,就地免職是逃不過的。

  但以無數家庭的幸福為代價來換取付先鋒仕途上的折戟沉沙,代價太昂貴了,也太沉重了,儘管他很想讓付先鋒下臺。同為家族中人,付先鋒比起邱緒峰、梅升平相差太遠,為人有許多讓人不恥的地方,但和千萬家庭的幸福相比,夏想還是寧願先提前引爆四牛門,儘管他也清楚,以目前的形勢判斷,四牛門爆發之後,付先鋒可能不會受到牽連,頂多會被省委訓戒談話,甚至還有可能毫髮無傷。

  不過讓夏想也沒有料到的是,不久之後突如其來的一場變故,導致事情出現了不可預料的巨大偏差!

  平定了下馬區的市場秩序之後,元明亮黯然收場,狼狽離開下馬區,四牛集團雷聲大雨點小,氣勢洶洶要找小時建材廠的麻煩,卻突然之間沒有了下文,曾經盛傳夏想惹得省委書記和省長震怒,還有人傳言說是夏想將會被拿下,不料風聲過後,夏想還是穩穩地坐在下馬區第一人的寶座之上,於是在下馬區,各種流言轉眼消失得無影無蹤。

  儘管眾人都知道夏書記不是一個斤斤計較的人,不象一些一把手小心眼又小氣,非要追查是誰散佈的流言,但大家都是官場中人,知道言多必失的道理。

  夏想還是下馬區的一把手,人心穩定之後,總有好事者會向書記打小報告,誰現在再胡說八道,不是自己找不自在嗎?下馬區立刻恢復了緊張的氣氛,人人賣力工作,不但秩序井然有條,而且夏想的權威進一步得到了加強。

  因為李涵十分識趣地收斂了許多,不但走路時氣勢黯淡了不少,還大事小事都向夏想請示,完全回歸一個區長應有的姿態,甚至說,比一般的二把手的態度更謙恭,更低調。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李涵認輸了。

  不認輸不行,經過一系列事件之後,李涵已經看清了形勢,付先鋒身為市長也敗給了夏想,在長基商貿一敗塗地的過程之中,一市之長也束手無策,被夏想打得落花流水,他不過是區長,在夏想面前既沒有級別上的優勢,又沒有政治智慧方面的過人之處,如何和夏想鬥?現在連付先鋒都偃旗息鼓了,他何必再在夏想面前裝腔作勢?

  壓不住又鬥不過,李涵就只好再夾起尾巴做人了,更何況他在和付先鋒打交道的過程中也明白了一個道理,付先鋒的為人有太多不可取之處,關鍵之時靠不住,跟緊他,有用的時候還好說,沒用的話,就會被一腳踢開。

  李涵就決定從此老老實實做人,勤勤懇懇做事,爭取借下馬區經濟騰飛的東風,配合好夏想的工作,拿到該有的政績,然後順利接任區委書記職務,再以後,邁入正廳的序列,也算有所成就了。

  李涵向夏想表示了低頭,李涵一系自然也就全部低調行事,下馬區進入了前所未有的平和發展期。

  夏想也是心中大慰。

  9月初,在召開一次全體會議之時,夏想對下馬區今後的經濟發展提出了三點意見,一是繼續穩定房價,維持現有的良好的市場秩序,打擊任何炒房的遊資行為。二是加速引進高新技術產業。三是開發以下馬河為龍頭的旅遊業,實施第二階段的振興下馬區的計畫。

  下馬河已經在7月底就全線通水,一通水,兩岸就開始興建遊船碼頭,呈現一片熱火朝天的建設景象。

  全線通水之時,葉石生親臨並且出席剪綵儀式,轟動一時。通水後,夏想也曾坐船繞行下馬河一周,體會最深的是,浩蕩下馬河,確實有了一條小河的氣象,雖然只是一條100多公里的小河,但波光浩渺,座落在缺雨少水的燕市,也是難得的清涼之境。

  不過沿河兩岸,不少地方一片荒涼,不是荒山就是荒地,可采發利用的價值巨大。相信隨著下馬河的全線通水,在不久的將來,將會形成一個100多公里長的兩岸經濟帶,有效地帶動就業和拉動需求。

  夏想站在辦公室內,遠望遠處的下馬河兩側,遠景集團的水景公園正在如火如荼地施工,熱鬧和喧囂撲面而來,讓他心情舒暢。

  或許,在等最後的時機來臨之前,還能有一段稍微放鬆的時光,夏想微微伸了伸懶腰,正想下班回家,電話卻意外地響了。

  一般下班之前的電話沒什麼正事,不是請吃飯,就是送禮,夏想今天心情不錯,不想接。扭頭看了一眼來電話號碼,覺得有點熟悉,想了一想,忽然愣住了。因為他意識到了一個非常有趣的巧合,來電正是衛辛的號碼。

  衛辛以前用的不是移動的號,是聯通的號。後世她認識他之後,才因為他的原因換成了稱動,而且還和他一起辦了一個情侶號。今世衛辛一直用的是移動的號,他也存在了手機之中,但今天打來的電話卻不是她原先的號,而是她後世和他一起用的那個移動情侶號!

  時空變了,但有些事情還是有著巨大的慣性,一直未變。衛辛怎麼今生又偏偏選中了這個號碼?

  夏想錯愕之餘,還是接聽了電話,裡面傳了衛辛柔柔的略帶沙啞的嗓音:「喂……晚上有時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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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3
匿名  發表於 2021-10-25 00:09:51
第753章 一場突發的意外

  夏想微一沉吟,還是接受了衛辛的邀請。他和衛辛之間儘管今生沒有發生什麼,但上一世的回憶始終讓他對衛辛狠不下心。

  衛辛約他見面的地點讓他很無語,竟然又是水上餐廳。看來,水上餐廳確實大火了。

  趕到水上餐廳的時候,天空突然下起了雨。雨不大,稀稀瀝瀝,別有一番情調,很適合戀愛中的男女的格調。

  衛辛訂好了一座大船,亭亭玉立地站在河畔。一身過膝長裙的她,如岸邊楊柳,婀娜多姿,儘管沒有刻意打扮,依然是清新亮麗,在美女如雲的下馬河畔,她仍然是最奪人眼目的一朵夜來香。

  夏想在衛辛面前站定,心中感慨萬千。儘管此時此刻和後世相比,時空不同,許多場景發生了巨大的偏差,但他和衛辛還是命定的相遇在一起,而且站在眼前笑意盈盈的衛辛,一身打扮竟然和他在後世初識衛辛之時,一模一樣,真是讓人不得不相信命運的巨大魔力。

  衛辛沖夏想輕靈地揮了揮手:「喂,來了。快上船,下雨了。」

  遊船是一艘可以容納十餘人的大船,船上有駕駛員,有服務員,猶如一處小型的流動餐廳。衛辛已經點好了菜,問過了夏想,夏想沒有意見,就讓人開了船。

  船駛入河道中央,緩緩地向城區外進發。現在水上餐廳正借下馬河全線通水的東風,推出了出城遊船的項目,只要多付200元,就可以駛出20公里之外,盡情在進餐之餘,享受下馬河兩岸的風景,體驗親近自然的樂趣。

  服務人員退出房間,都到了外面的甲板上,房間內只余夏想和衛辛兩人。衛辛大著膽子盯著夏想看了一會兒,忽然掩嘴一笑:「一到夏天就會瘦上幾斤,黑上幾層,真有意思。」

  夏想呵呵一笑:「又黑又瘦怎麼就有意思了?」

  「我是想,你有一個好妻子,應該很會體貼人。不過我覺得她照顧得你不夠,她應該將你養胖才對。」

  後世的夏想確實比現在胖了不少,都是衛辛的功勞。衛辛的關愛無微不至,既體貼細緻,又讓人沉迷其中。只是總有一些人生在福中不知福,夏想就是。如果人生可以重來,不從政的話,娶了衛辛倒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讓衛辛給他生一個大胖小子,她一定會是一個賢妻良母,將他和兒子照顧得十分周到。

  只可惜的是,他的人生真的重來了,他還是沒有選擇衛辛。人生有時就是如此無奈,許多人都在感歎人生重來一定要選擇初戀情人,但真正重來時,也許眼界和心境變化了,和初戀情人恐怕還會再次擦肩而過。

  就如楊貝。

  楊貝是夏想上一世的初戀情人,是他的遺憾,但不是他最愛的人。上一世,他沒有最愛的人。如果非要下一個結論的話,衛辛差不多勉強算是他最愛的人。只是他對衛辛的愛,上一世並沒有太深的體會,直到今日,在一個小雨紛飛的夏日夜晚,他恍如夢中,才意識到其實在內心深處,他還是很愛衛辛的。

  正是因為愛衛辛,才不忍傷害她,不忍讓她今生再成為他身後的女人。他希望衛辛的愛能有一個著落,能有一個男人,可以容納衛辛全部的悲傷。

  夏想舉杯向衛辛示意:「感謝你一直以來對若菡的照顧,敬你一杯。」

  衛辛今天興致挺高,和夏想碰杯之後,一飲而盡,一臉俏笑:「我今天去移動營業廳交話費,無意中發現一對情侶號碼非常好,就買了下來。只可惜,我只能自己用一個,另一個先預留下來,留待有緣人。」

  夏想聽出了衛辛有所暗示,就笑:「管新望還沒有走到你的心裡?」

  衛辛不知為何,今天一點也沒有往常的落寞神情,而是十分輕鬆地答道:「真是勉強不來,我曾經努力想去接受他,但一直辦不到,很奇怪,連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因為我心裡已經覺得放下了一個人,應該可以容納另外一個人了,沒想到,放下是放下了,卻還沒有容納別人的空間,真是怪事。」

  流水嘩嘩,不多時遊船已經駛出了下馬區,進入了城外。船外一片漆黑,依稀可見遠處燈火通明的城市,而另一側,則是黑黝黝的青山。

  夏想明白衛辛的意思,換了以前,衛辛會有一絲幽怨,但今天卻不同,她很隨意很輕鬆地說了出來,而且還一臉神采飛揚,也讓他有些詫異衛辛的轉變。

  「你的號碼就先用心保留好了,總有一天,會有一部合適的手機用上。」夏想不知是該勸慰衛辛,還是該開導她什麼,「其實我覺得,管新望是一個不錯的小夥子……」

  「是不錯,不過不適合我……不提他了行不行,我今天找你,不是談感情上的事情,感情上的問題,我自己會解決,不勞你操心。」衛辛白了夏想一眼,風情流露,一時間竟然讓夏想怦然心動。

  不心動不行,後世他和衛辛共同生活了數年,對她的一顰一笑,對她的撒嬌和風情,瞭若指掌,剛才衛辛的翻眼,就是她後世常向他撒嬌式的表情。

  歲月輪回,人事變幻,衛辛的容顏未變,嬌柔未變,眼前的她又穿了一身後世初次相識時的衣服,就讓夏想恍如夢境。

  「喂,我找你另有事情,希望你能看幫了一個忙。」衛辛見夏想有些失神,就伸出小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誰呢,都入神了。」

  「想你……」夏想一下沒反應過來,脫口而出,隨即想到話說得有點曖昧了,就忙解釋圓場,「想你今天找我肯定有事相求,果不其然,美女相請,又有美味送上,賞心悅目之外,必然不能白吃白看。」

  夏想本意是掩飾尷尬,不料衛辛卻不知是真誤會,還是故意挑逗:「對你來說,白吃白看的好事還真不少,就看你有沒有想法了……」

  「幫什麼忙,儘管說。」夏想咳嗽一聲,雖然他知道船上還有別人,但現在兩人共處一室,頗有孤男寡女之意,如果再言語之間有些曖昧的暗示,他一時情動也在所難免。

  畢竟……畢竟眼前女子,她全身上下,無一處他不熟悉,甚至連她略帶沙啞的囈語和呻吟,他都記憶猶新。雖然說男人比較理性,但男人也是人,在某種誘惑和氣氛的烘托之下,難免也會一時情動,尤其是面前的女子,是他曾經在一起生活過數年的女人,就更有一種故地重遊的異樣情懷。

  所以夏想還是急忙轉移了話題,他可不想和衛辛再犯一次和梅曉琳一樣的錯誤。

  「我想在下馬區開一家餐廳,一家很有情調有品味有格調的情侶餐廳,還希望夏大書記照顧照顧。」好在衛辛也及時說出了正題,不再糾纏曖昧和情調。

  衛辛想開餐廳的想法由來已久,只是前一段時間夏想一直忙得不可開交,她也沒有好意思開口。現在知道夏想稍微輕閒了一點,就向他提了出來。其實從私心上講,衛辛是想在下馬區有她的產業,是想有機會可以離夏想更近一些。

  她也想開了許多,世界上許多事情勉強不來,她可以近距離地看到夏想,就心滿意足了。至於能走多遠,能走多久,全看緣份了。

  不強求,順其自然最好。遇到讓她動心的,她就當夏想是她今生最美好的夢想。遇不到讓她動心的,她就將夏想當成她生活的一種寄託。

  夏想一口就答應了衛辛的要求,開一家餐廳是很簡單的小事,他一句話吩咐下去,自有人辦理好一切,舉手之勞的事情,又是衛辛開口,肯定要爽快應下。

  衛辛見夏想答應得痛快,高興了,笑靨如花:「謝謝你,夏書記。不過有一件事情我還想麻煩你一下,能不能幫我設計一下餐廳,當然了,設計費用我不會吝嗇的。」

  夏想有點為難,想了一想,還是答應了。難得遷就衛辛一次,看在她的純真善良的份兒,已經許多年不親自動手設計的他,就破例一次。

  夏想又點頭答應了。

  衛辛高興地跳了起來:「哇,太好了,太感謝你了。」她一跳,就碰到了船上並不太高的房頂,「咚」的一聲,疼得她一咧嘴,委屈地又坐了下來,用力揉頭,「好疼。」

  「我幫你吹吹。」夏想站起來,來到衛辛身後,嗅著她熟悉的體香,看著她粉嫩的香頸,不由有點意亂情迷,忙穩定了一下心神,小心地哈氣吹在了衛辛的頭上。

  衛辛有一個最大的特徵就是頭上有兩個旋,據說有兩個旋的人做事執拗,有韌性,一旦認定目標,極難改變,夏想一邊替她輕吹,一邊看到她頭上確實起了一個小包,不由說道:「你也不小了,做事情還這麼毛躁,可不行,以後要改一改。」

  衛辛一下回過身來,猛然撲到夏想懷中,忽然嚶嚶地哭了:「我改不了了,也不想改了,我一輩子就認死理,你說我怎麼辦?你說!」

  溫香暖玉撲滿懷,夏想能說什麼?又能做什麼?他知道衛辛的苦和堅持,也知道衛辛的心事,只是,他已經堅定了今生不和衛辛再有糾纏的想法,不能因為她的一哭而動搖。只是衛辛將他抱得死死的,十分用力,不肯鬆開,就如當年衛辛因為他不肯結婚而向他提出分手時,也是抱著他痛苦失聲時的情景,他的心就慢慢軟化了。

  雙手無力地舉起,又緩緩放下,落在了衛辛的後背上,輕輕拍打。

  衛辛倔強地仰起臉,送上了嬌豔紅唇,夏想有點把持不住,有點想投降。正當他既不想傷害衛辛的期待,又不想放棄自己的原則之時,房間的門被人敲響了。

  「尊敬的客人,雨下大了,必須返航了!」是服務員的聲音。

  衛辛受驚一樣跳開了,一臉緋紅,幽怨地看了夏想一眼,又怨恨地瞪了門口一眼。

  夏想卻立刻沒有了旖旎的想法,靜心一聽,果然雨勢加大,打在船上,啪啪作響,而且還風聲大作,吹得遊船都有些搖晃了。

  不好,果然下大雨了,夏想一個箭步推開房門,來到外面一看,風雨大作,夜空之中雖然看不清烏雲,但壓抑的黑暗和陰沉感覺,還是能給人帶來無盡的威壓。

  暴風雨的前兆!

  夏想忙告訴服務員:「立刻回去。」

  服務員調轉船頭,開足馬力回碼頭。夏想站在外面只有片刻,就被淋得精濕,回到房間之後,告訴衛辛:「坐好別動,可能今夜有暴風雨。」

  話雖這麼說,夏想卻沒有太多的擔心,因為燕市向來冬天少雪,夏天少雨,偶而有暴雨,也是一陣急雨,沒有連綿的大雨傾盆的時候。在他的記憶中,燕市從建市以來,就沒有發生過洪災。

  十幾分鐘後,遊船回到碼頭,雨勢已經大得驚人,連成一片,猶如連珠一樣下個不停。從船上下來到餐廳才幾步的距離,已經全身淋得濕透。

  衛辛沒有開車,夏想就開車送她回家。衛辛的連衣裙貼在身邊,曲線畢露,如同沒穿衣服一樣。夏想只看了一眼,就移開了目光。

  衛辛誤會了夏想的意思,紅著臉說:「不許偷看。」

  夏想卻沒有一點偷香竊玉的念頭,他特意打開了暖風:「別感冒了,雖然是夏天,不過今天的暴雨來得快,透著寒氣,凍壞了可不好。」

  衛辛噘著嘴:「不怕,我體格好得很,很少生病……不過今天的雨來得蹊蹺,天氣預報說,只有小雨,怎麼突然就變成了大雨了。」

  衛辛的體格確實很好,夏想自然清楚,印象中,好象她從來不會生病一樣,從來都是照顧他,從來沒有她感冒發燒需要他照顧的時候……等等,夏想腦中靈光一閃,也想起了天氣預報說是今天是陰轉小雨,怎麼突然就下起了大雨,不,看樣子要成暴雨了。

  將雨刷的速度開到最快,還是幾乎看不清楚前面的路。其實前面已經沒有了路,路面上迅速積了半尺深的水,放眼望去,燈光所及之處,一片汪洋。北方城市的排水系統一向馬馬虎虎,基本上都不會太嚴格按照設計施工,都會偷工減料,因為燕市發生洪災的幾率是百年一遇。

  人生連一個百年也沒有,誰會這麼不幸就遇上?所以施工時,能省則省,省下來的,就是利潤了。

  偷工減料的結果就是,一下暴雨,路上就汪洋一片,尤其是地下通道,轉眼之間就能有一米深的水,汽車進去絕對熄火。

  幸好一路護送衛辛回家,沒有過地下通道。將衛辛安置好,夏想急急回家,因為他心中始終擔憂雨會下個不停,根據他的經驗,雨點打在水面上,濺起一個個水泡的話,證明積雨雲的雨量很大,後勁很足,是連綿陰雨的徵兆。

  一路小心翼翼回到家中,雨勢依然不減,就是風小了不少。下大雨時,風大不要緊,因為風大會吹走積雨雲。但一旦風停,積雨雲就會停下不動,就預告著連綿陰雨的天氣的來臨。

  曹殊黧見夏想終於回家了,擔心得要死。她關緊了門窗,趕緊給夏想換衣服。夏想歉意地抱了抱她,又安慰她幾句,然後坐在書房之中打了幾個電話,問了一下省氣象臺的幾個朋友。

  得到的答覆是,是一片急雨,根據預測,明天就能雨停,不會造成太大的影響。夏想就稍微放了心,現在燕市不比以前,因為燕市有了下馬河。下馬河才全線通水沒幾天,一旦暴雨不停的話,極有可能釀成洪災。

  而下馬區將首當其衝!

  雖然得到了省氣象臺專家的預測,夏想還是心中不太踏實,迷迷糊糊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起來,推開窗戶一看,頓時心中一沉,外面雨聲嘩嘩,雖然比昨夜稍微減弱一些,但還是大雨傾盆,關鍵是,雨勢十分穩定,明顯是持久戰的跡象。

  夏想匆忙吃了一口早飯,也沒讓司機來接,自己開車趕到了區委,一到區委就立刻召開緊急會議,佈置防洪措施。

  李涵對夏想過於敏感感到不解,他在燕市為官多年,年紀又比夏想大了不少,自認見多識廣:「夏書記,一場大雨,沒什麼大不了的。我也是燕市人,聽老人們講,燕市從建市以後,就沒有發生過水災。我剛剛諮詢了省氣象臺的專家,說是下午就會大雨轉小雨了。」

  夏想一臉嚴峻:「昨天的天氣預報還說是小雨,結果是大到暴雨。氣象專家的話要聽,但下馬區是唯一有城內河的市區,防洪形勢比較嚴峻,關係著下馬區10萬群眾的生命安全,不能大意。從現在開始,所有人都動員起來,盡可能地事先準備好抗洪物資,以防萬一。」

  會議開了兩個多小時,佈置了一系列的任務下去。不過除了夏想之外,其他人似乎都沒有緊張起來,都以一副應付差事的態度慢騰騰地開展工作。

  下午2點多的時候,雨停了片刻,但天空的烏雲依然低沉得嚇人,不多時起了大風,正當所有人認為狂風一到,就會撥雲見日之時,突然,省氣象臺緊急向下馬區發來了內部氣象預測,又有一股強降雨雲彙聚形成,燕市,即將迎來一場百年不遇的特大暴雨!

  放下電話,包括夏想在內,所有人都震驚了!

  氣象臺的潛臺詞就是,下馬河極有可能成為席捲下馬區的災難之河,百年不遇的特大暴雨,將會讓下馬河的水位上漲5米以上,而現在下馬河的水位距離河堤只有1米。

  更主要的是,下馬河是封閉河,沒有強大的洩洪能力,一旦洪水襲來,在下馬河之中彙聚成水勢,奔騰之下,無可阻擋!

  一瞬間,所有人的臉色都慘白了。

  如果剛全線通水不久的下馬河給下馬區造成了洪災,借下馬河提升下馬區形象、打造燕市第一個城內河新區和旅遊新區的努力都將付諸流水。沒有被元明亮摧垮的下馬區的經濟,將會被下馬河奔騰的河水一泄千里,沖得全線潰敗。甚至毫不誇張地說,下馬河一旦決堤,下馬區將會成為一座空城。

  包括夏想在內,所有人都是緊張萬分,立刻動員起來,組織人力、物力,全力以赴地準備抗洪。同時,夏想也請來了遠景集團的設計師和下馬河的施工人員,商討洩洪方案,並在下馬河最薄弱的地方立刻加固堤防。

  很不幸的是,出於旅遊觀光的需要,下馬河最薄弱的地方就是位於下馬區以內的幾公里的河堤,不但和城區之間幾乎不設防,還很難加固堤防來防止洪水來襲,因為城區一段河道的兩岸,幾乎沒有河堤,為了方便建造碼頭,預留的全是軟性地基,沒有抵禦洪水的能力。

  也不怪設計人員大意,燕市歷史上從來缺雨少水,按照燕市歷史上的降雨記錄分析得出了結論,下馬河別說發生洪災了,能保持住水位不被蒸發和地下河道的流失而降低到難以維持的地步就不錯了,因此,在施工的時候,還特意在河底鋪設了防漏層,防止水土流失。

  沒想到當初所有防止水土流失的設計,在今天,都成了下馬河洪水洶湧的前提!真是此一時彼一時,讓人哭笑不得。怪不得都說官員主政一方,真有運氣的成份在內,確實如此。百年一遇、千年一遇,就偏偏遇上的話,只能自認倒楣。

  不過夏想不是服輸的人,他沉著冷靜地等遠景集團的技術工程師講完,看了看眼前的這個戴著眼鏡、文質彬彬的小夥子一眼,忽然笑了:「管新望,你說說看,萬一下馬河水位告急,如果讓你負責洩洪,你怎麼辦?」

  管新望儘管十分文氣,作為一個男人,略顯陽剛不足,但他還是一臉堅定的表情:「夏書記,下馬河是封閉河,沒有洩洪口,所以比較麻煩。從昨天大雨開始,到現在水位已經上漲了50公分,如果雨一直下個不停,到今天晚上,水位就會漫堤,但以現在的雨勢判斷,不會形成決堤,不會引發洪水,但有可能引起市民的恐慌。我諮詢過氣象專家,大雨到明天就會停止,樂觀一點的話,等雨停的時候,下馬河兩岸的下馬區,會有兩尺深的積水,大概需要兩天時間才能排空。」

  管新望思路清晰,不慌不忙,回答夏想的問題時非常鎮靜,顯然胸有成竹,對下馬河的設計和下馬區的排水工程,瞭若指掌。

  夏想讚賞地點點頭,比起城建局的局長,比起市政部門的頭頭,技術人員的話才最可信,因為他們不打官腔,不說假、大、空的套話。

  「如果雨一直不停,下上三天三夜怎麼辦?」夏想繼續發問,作為父母官,就是要想到最壞的情況,做出最萬全的準備,事關下馬區10萬百姓的生命財產安全,任何失誤,都是他承擔不起的代價。

  「以現在的雨勢計算,就算下上三天三夜,也形不成洪災,因為下馬區是新區,排水系統比燕市其他城區都先進,排水管也基本達標,偷工減料的情況不太嚴重……咳咳,從我的專業眼光來看,勉強說得過去。基本上現在下的雨,有一半以上就被排水排走了,還有一部分被下馬河消化了。下馬河全線通水時,因為南山水庫的存水不足,所以除了下馬區一段的水量足量以外,城外100公里的河道,基本上只有放了一半的水量。遠景集團已經派人去放水了,將城區內的河水勻給城區外的河水,相信半個小時內,下馬河的水位會下降不少。」

  管新望有問必答,而且條理清楚,顯然已經做足了功課,而且不誇大,不造作,夏想就暗暗讚歎,也確實是一個工作認真、專業優秀的年輕人。其實他和衛辛挺般配,只可惜,衛辛對他卻沒有感覺。人世間的感情問題,最簡單又最複雜,簡單到可以一見鍾情,複雜到可以相識一輩子卻無法相愛。

  聽了管新望的回答,夏想稍微放寬了心。隨後又詳細諮詢了省氣象臺的專家,得到了答覆是,雨勢可能暫時不會停,但形成特大暴雨的可能性也不大,最壞的情況就是有可能雨會下上三天三夜。

  雨還和豆點一樣大,打在臉上,微微有點生疼。夏想一行十幾人來到下馬河邊,看到逐漸退去的下馬河水,離河堤已經有了1米多的距離,而且水位還要緩慢下降,他總算緩緩出了一口氣。

  下馬河兩岸,圍了不少市民,儘管雨很大,風也不小,市民們三五成群,都不肯離去,都在擔心下馬河水是不是會氾濫成災的問題。夏想站在人群之中,舉起高音喇叭,向市民喊話:「同志們,我是夏想,在這裡我向大家保證,下馬河不會決堤,不會發生洪災,我就站在河邊向大家承諾,下馬河如果發大水,第一個沖走的人,也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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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4
匿名  發表於 2021-10-25 00:10:10
第754章 形勢危急

  夏想的保證鏗鏘有力,擲地有聲,頓時引來周圍市民的一陣熱烈的掌聲和歡呼。

  不少市民向夏想揮手,有離得近的還上前要跟夏想握手。

  「夏書記好!」

  「夏書記,我們相信你!」

  「我們和夏書記一起,保護下馬河!」

  夏想微微有些感動,老百姓是最善良的人,他們最容易滿足,最容易發動,也最容易受到傷害。怪不得古人將縣令當成父母官,有時手握大權,看到謙卑、善良和滿面笑容的百姓,確實有一種為人父母的感覺。

  如果每一個在其位謀其政的官員,都將百姓當成自己的兒女一樣疼愛,都有身為父母的覺悟和情懷,天下大同早就實現了。只可惜,人人都有私心雜念,為官者更甚,因為有大權在手,有好處唾手可得,更因為百姓軟弱可欺,對個人前途沒有一絲影響,因此幾乎所有官員都視百姓為公僕,將百姓當成屁民。

  可憐加可歎。

  夏想兩世為人,對此感慨最深。上一世他雖然做生意,也曾擁有了百萬財富,但在為官者眼中,一樣是小小的屁民,一個芝麻綠豆大的處長就能讓他傾家蕩產,還真應了古代一句話:滅門縣令。

  今生他完成了從民到官的轉變,其實骨子裡,他還真沒有將自己當成高高在上的官員,還是將自己當成普通百姓中的一員。建國以後大肆宣揚的封建社會的官員如何不堪,其實真要對比的話,現代的官員人心不正,比古人強上百倍。

  古人都是讀書人,都是精英才可以為官。但自從滿清有了捐官的制度之後,什麼阿貓阿狗都可以當官了。現在也是如此,從最早的不識字的人可以當上國家領導人,到現在偽造學歷,造假升官,或者只有學歷沒有品行,完全顛覆了傳統的美德。

  所以才有不少專家學者疾呼,現在國內重學歷不重品德的教育,是徹底失敗的教育。因為一個人沒有品德,沒有道德,學歷越高,對社會的危害越大,做起壞事來更是得心應手,因為他有能力但無所顧忌!

  就如曾經有一位老開國元勳所講一樣,新中國是用3000萬人的生命換來的,誰來搶江山,誰就拿3000萬人頭來換!……這樣的豪言壯語不是氣魄,不是魅力,是識百姓生命如草芥的真實體現。

  夏想有一個出身貧寒的父親,有一個文化不高的母親,還有一幫現在仍在農村務農的親威,也有許多在城市之中生活在底層的普通朋友,尤其是他經歷過後世的資訊大爆炸,經歷過網路的洗禮,知道屁民、升鬥小民的無奈和吶喊,自己也深刻地體會過底層百姓的悲哀和無助,他才不會當自己是什麼高高在上的人物,他就是普通百姓中的一員。

  從另一個角度講,隨著網路的普及,有多少沒有眼光、不可一世的官員,被線民紛紛掀落馬下,落了一個身敗名裂的下場!許多人不明白的一點是,官員和百姓之間沒有本質的差別,都是一樣有貪心有私欲的普通人,真要將自己放到高處,就要時刻提防摔落下來的危險。

  而且夏想更清楚的是,他能做到潔身自好,也是因為自身有足夠的實力,有大把的金錢,否則他也不敢保證不收取賄賂,只要當官,方方面面的誘惑太大了。送禮的人會千方百計的送禮,手中大權在握,難免會有所偏向,一偏向,就能收取大量的好處。

  但一旦收禮,就落人把柄,就總有被人抖落出來的一天。做賊心虛,試問哪一個貪污的官員,不是每天都提心吊膽,生怕會有紀委人員突然出現在面前,將他帶走?

  夏想的心思有點飄遠了,一陣急風吹來,將他驚醒,他用手一指離河邊不到10米的地方,大聲說道:「防洪指揮部就建在這裡,人在堤在!」

  周圍的掌聲雷鳴一般響起,和風雨聲交織在一起,讓人熱血沸騰。

  管新望站在後面,看著夏想慷慨激昂的講話,心中複雜難言。

  夏想只比他大上一歲,卻已經是堂堂的下馬區委書記了,副廳級高官,手握大權,主政一方。原本他在認識衛辛時,向衛辛求愛,還認為自己是遠景集團的技術工程師,月薪3000元以上,又一表人才,比起大多數人來說,要相貌有相貌,要才華有才華,要高薪有高薪,而且他還因為特殊貢獻,被集團特別獎勵住房一套,屬於有房有車一族,衛辛眼界再高,也應該被他打動才是。

  誰知,在衛辛面前碰了軟釘子。

  管新望確實很有才華,畢業於國內的名牌大學,又出國深造兩年,回來後,加入遠景集團,很快就受到重用和賞識。遠景集團來燕市發展,他被高老指名帶來燕市,只因他在土建和排水工程方面的造詣,無人可比。

  管新望見到衛辛之後,一見鍾情,被衛辛的婉約和似水柔情深深地吸引了。一直以來,他以為只有南方的女子才有溫婉如水的氣質,沒想到生長在北方的衛辛,卻比他見過的所有南方女子更有溫婉可人的一面,就讓他怦然心動。

  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在面對他的猛烈追求之下,衛辛一開始是冷冷地拒絕,後來是委婉地回絕,再後來,實在被他的熱情打動,才勉強和他在一起坐了兩次,但每次都是心不在焉。

  管新望實在無法忍受衛辛不冷不熱的態度,就當面追問衛辛到底喜歡什麼樣的男人,她心目中的男人到底是什麼類型。衛辛也許是為了讓管新望死心,也許是自說自話,給自己一個夢想,她就對管新望說出了她心目中完美的男人形象。

  管新望當時並不知道衛辛說的是誰,也覺得衛辛的條件要求過高,她心目中的男人不可能有,只是今天,當他站在夏想身後,看到夏想指揮若定,以不到30歲的年齡,矗立人群之中,以堅定的信念和大無畏的精神氣概,領導百姓抗擊洪水,而且他不但年輕,又一臉英氣,站立在風雨之中,有一種「雖千萬人吾往矣」氣概,就讓他終於生髮出一種非常悲愴的吶喊……

  既生瑜,何生亮!夏想就是衛辛中心目中最完美的男人形象!

  管新望也清楚,他和夏想無法相比,不但成就上沒有可比性,就是在面對艱難之時的勇往直前的勇氣,他也知道和夏想一比,還是差了不少。論起技術問題他頭頭是道,但真要面對洪水來臨之時,他相信,他沒有勇氣站在河堤之上,面無懼色。

  不過他心中還存有一絲疑慮,也許在洪水真正來臨之時,夏想也不會如他自己所說的一樣,勇往直前,或許也會退縮。政治家向來說話漂亮,真正落到實處,有幾人能沖到最前面?

  到了晚上,雨沒有一點要停息的樣子,還是下個不停。下馬河河水的下降之勢減緩,隱隱還有回升的跡象。管新望在和陳天宇沿下馬河轉了一圈之後,回到防訊指揮部向夏想彙報工作。

  「下馬河的河水總量持續上升,因為下馬河地勢較低,全市許多積水都排到了下馬河內,形勢比預計得嚴峻。」

  夏想一臉嚴肅,他也意識到了可能帶來的嚴重後果。雖然不是大暴雨,但主要是燕市要命的排水系統,老化而陳舊,就是現在這樣的雨量也無法及時排空,結果燕市的積水彙聚成流,全部匯入了下馬河。

  下馬河不是燕市的生命之河,卻是下馬區的生死之河,夏想也是經驗不足,沒有充分考慮到全市水流彙聚的問題,現在他坐在臨時搭建的指揮部之中,思索對策。

  下馬河不能決口,一旦決口,對下馬區的經濟的打擊也是致命的,比元明亮的計畫還要徹底。下馬區現在剛剛走向正軌,正是需要穩定民心,大力發展經濟的時候,一場洪水,就可能將他所有的努力毀於一旦。

  包括他前期用心打敗元明亮的計畫。

  怎麼辦?夏想沉思片刻,忽然想起了什麼,眼睛一亮:「新望,萬一下馬河水位危險,有什麼補救的辦法?」

  管新望是技術工程師,處理技術細節還行,大局觀上就有所欠缺,想了一想,搖了搖頭:「暫時沒有辦法,誰也沒有想到百年一遇的洪水,會讓我們遇到。有時在施工時,其實許多問題不是想不到,而是認為沒有必要而忽略了。我覺得只有一個笨辦法可以緩解下馬河的河水成災,就是在組織幾十上百台大型抽水機,直接從河中抽水。因為現在水勢上漲不快,這個辦法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緩解河水上漲到危險水位。」

  管新望的辦法不是夏想剛才靈光一閃想到的辦法,但夏想也清楚他的辦法不到最關鍵時刻,不能採用,因為不但危險,而且還有極大的不確定性。管新望的辦法雖然保守了一些,但卻切實有效。

  雖然是深夜,指揮部依然是燈火通明,夏想、李涵、陳天宇、傅曉斌,以及區政府的幾名副區長,全部到齊,幾人圍繞著夏想,正在聽夏想部署抗洪方案。

  下馬區西部是荒山和荒地,可以隨意放水,由陳天宇緊急向市政府求援,支持50台大型水泵,立刻抽水洩洪。現在是晚上10點多,水位再次上漲到了警戒線以上,形勢十分危急。

  陳天宇答應一聲,立刻行動起來。

  夏想又讓傅曉斌負責指揮部現場的安全工作,負責後勤和各項雜事,人手不夠的話,讓金紅心協助工作。傅曉斌也是一臉嚴肅地答應,立下了軍令狀:「保證完成任務,請夏書記放心。」

  現在正是需要團結一心的時候,夏想在下馬區的絕對威望現在派上了用場,一道道命令發佈下去,沒任何人置疑,也沒有任何人推三阻四,都打起精神,全力以赴投入到抗洪之中。

  因為不僅僅是因為夏想的權威無人置疑,而且所有人也心裡有數,下馬河是下馬區的生死之河,一旦氾濫成災,誰也跑不了,都要負相應的領導責任。

  晚上11點多,讓人擔心的事情發生,雨勢加大,下馬河的河水離決堤只有一步之遙了。

  夏想左等右等,不見陳天宇回來,怒了:「打電話給陳天宇,讓他立刻回來。向市里借水泵也借一個多小時,太窩囊了。」

  夏想第一次開口罵人,而且還是罵他的親信陳天宇,就讓不少人噤若寒蟬。

  不料夏想的話音剛落,晁偉綱還沒有來得及打電話出去,陳天宇就一臉雨水匆匆走了進來,一臉憤憤不平:「夏書記,付市長不肯借水泵給我們,說是要將水泵全部拉到南山水庫。南山水庫告急!」

  南山水庫的蓄水量是下馬河的100倍都不止,不但供應了全燕市人民的飲用水,每年還要接濟京城不少生活用水,是的,是接濟,因為京城地少人多,水都不夠吃,還需要從燕市借用。其實以京城的資源,養活不了京城的上千萬人口,如果不是燕省在源源不斷地供應京城各種資源,京城現在已經奄奄一息了。

  南山水庫告急,確實是更大的險情,但夏想的印象之中,南山水庫容水量巨大,以現在的雨勢,就是下上一個月也未必會有險情。付先鋒不給水泵,顯然是故意拿下馬區一把。

  就連李涵也終於氣憤不過了,怒氣衝衝地說道:「南山水庫平常的水量只有十分之一,現在才多大的雨,怎麼可能有險情?付市長太不公道了,我找他理論去!」

  難得李涵當著眾人的面指責付先鋒,他轉身走出指揮部,到外面打電話。過了不久就又回來,一臉氣憤難平:「付市長說,水泵已經運向南山水庫了,讓我們自己想辦法解決。真他娘的,關鍵時候,連水泵也成了緊缺物資了!怎麼辦,夏書記?」

  夏想領眾人來到外面,下馬河的河水以前是平緩而優美地流動,現在是轟隆巨響,奔騰不息。以前的河水是清澈而動人,現在是渾濁不堪而且泥沙俱下,在強光的照射之下,呈現出猙獰的洶湧之態!

  夏想站在河邊,感受到腳下河水的震動和威力,心,沉到了穀底。付先鋒在關鍵時刻,將市政府緊急調用的水泵全部拉到了南山水庫,從理論上講,付先鋒是顧全大局。從私心講,付先鋒不無故意針對下馬區的意圖。

  但他的決定又合情合理,南山水庫是燕市人民的生命水庫,確實比下馬河更重要。誰也挑不了付先鋒的理,胡增周不能,葉石生也不能。

  夏想不但不能指責付先鋒,也不能當著眾人的面說出一句付先鋒的不是,否則,就是他過錯了。

  站在河邊沉思了片刻,夏想猛然下定了決心,當即拿出電話打給了李沁:「李沁,立刻召集沈立春、孫現偉、蕭伍和齊亞南,讓他們全部動員起來,從工地上把所有的水泵拉上,運到下馬河西部的荒山之處,開足馬力,抽水洩洪!」

  施工單位都有自用的水泵用來抽水,但不是市里的大型水泵,抽水量就小了許多。但有總比沒有強。

  李沁不是政府官員,只是一名前來下馬區投資的商人,但她因為夏想的原因,一直關注下馬區的局勢,對於下馬河有可能發生洪災,也是時刻放在心上,晚上就一直沒睡。一接到夏想的電話,立刻就知道事態嚴重了,急忙應下:「是,我馬下去辦。」

  十分鐘後,李沁打來電話:「夏書記,所有人員都已經就位,就等您的吩咐。」

  「好,馬上行動。」夏想穿了雨衣,晁偉綱同時又在身後幫他打著雨傘,還是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在滴水。十幾個小時沒有吃飯沒有喝水的夏想,餓是餓得不行了,卻一點也不渴,因為他幾乎一直就和泡在水中沒有兩樣。

  當然也不僅僅是他沒有吃飯,在場的下馬區的主要黨政領導都沒有怎麼吃東西,夏想身為一把手以身作則,別人即使不情願也要做出必要的姿態,況且大部分人其實也和夏想一樣,憂心忡忡,擔憂下馬河的一場洪水將下馬區的成績席捲一空。

  趁等候各大開發商支援水泵的間隙,傅曉斌和金紅心找人送來飯菜,夏想才感覺到饑腸轆轆,就和眾人一起圍在下馬河的施工圖前,吃了一頓下馬區黨政領導有史以來最和諧最寒酸的會餐。雖然飯菜簡陋,但眾人卻體會到了團結一心的暖意,值此大難來臨時刻,下馬區還是空前地團結一致,當然,也和夏想不說空話大話假話有關,他處處身先士卒,也為所有人起到了表率作用。

  12點多,忽然雨勢再次加大,下馬河的河水已經漫過了河堤,向兩岸呈蔓延之勢,同時,下馬區因為低勢和燕市相比較低的原因,大街之上已經平地有了兩尺多深的積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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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5
匿名  發表於 2021-10-25 00:10:33
第755章 迎難而上

  形勢越來越危急,下馬河的河水不但奔流得越來越快,而且轟鳴聲也越來越響,聽得人心驚肉跳,對於許多平生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大水的燕市市民來說,今夜,註定是一個不眠之夜。

  夏想踩在積水之中,接到了孫現偉的電話:「領導,一共60台水泵,正在送往西面荒山,不過有一個很嚴峻的問題,西邊荒山是排水的好地方,但不通車,車停在了山邊,距離指定的地點,還有2公里……」

  孫現偉的聲音忽然中斷了,夏想猜想可能是雨大將手機淋壞的緣故,過了片刻,蕭伍的電話打了過來:「領導,現偉剛才摔了一下,人沒大事,不過好象腳腫了,我讓人送他去醫院了。」

  「好,我馬上過去。」夏想轉身對李涵幾人說道,「李區長,你和傅主任在指揮部指揮,我去西部荒山查看一下運送水泵的事情,天宇,你跟我一起去。」

  「我也去。」管新望自告奮勇地說道,他倒想看看夏想只是口頭上說得漂亮,還是真是一心為公的好官。

  夏想也沒有多想,覺得帶著管新望也有用處,就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了。」然後叫上幾個得力的手下,坐上區委唯一的一輛越野車,迅速向西疾駛而去。

  積水已經有兩尺多深,越野車飛速駛過,劈開一道雨道,聲勢驚人。雨點打在車上,響聲也是大得嚇人,可見雨勢沒有一點減少。夏想沒有開車,坐在後座沉思。

  總說政府的力量有多大,其實真正動員力量的時候才知道,麻煩和困難永遠比辦法多,解決一件事情,馬上就有另外的麻煩找上來。以前經常在電視上看到許多官員指揮若寶,奮戰在抗洪救災的第一線,現在夏想置身其中才知道,演戲容易,幹實事難。說漂亮話容易,打出一場漂亮戰,難上加難。

  就如眼前一條不大的下馬河,足足難倒了無數人,就是一個簡單的水泵問題,就生髮出意外的難題,誰知道下一步,還有什麼人為的麻煩在等著他?

  趕到水泵停放地點時,已經是淩晨1點多了。路上積水過多,司機不敢開快。司機是老司機了,知道車速過快的話,容易在水面之上形成水漂效應,萬一車輪不受控制,就有可能出現不堪設想的後果。車上坐的是下馬區委書記和常務副區長,可不能有絲毫閃失。

  況且夏書記又是一個為百姓著想的好書記,出了什麼事情,司機都不能原諒自己。所以儘管夏想一再催促,他還是以穩妥為上,穩穩地控制住了安全的車速。

  雖然是深夜,又是風雨大作,但在眼前一字排開十幾輛卡車,車上全是小型水泵——施工單位都會自備水泵,用來打井抽水之用——小型水泵兩米長,重約50公斤,一個人扛起稍嫌吃力,兩個人抬也不太好抬,因為兩頭都是圓柱,沒有把手的地方。

  夏想看了看在場的人,孫現偉也是一時倉促,只讓十幾名工人隨行。十幾人將60台水泵送到2公里之外的地點,就是累死累活,幹到天亮也不可能,而且還有幾台大型的自備柴油發電機組,一台自備發電機至少要四人才能抬動——夏想暗暗搖頭,大意了,沒想到處處有困難,還真是經驗少,想問題時不夠全面,準備不足。

  他還沒有開口讓蕭伍立刻叫人前來,蕭伍就已經說道:「有50名工人正在陸續趕來,應該夠用了。」

  夏想點點頭,還行,蕭伍到底是當兵出身,在關鍵時刻能想到解決的辦法並且及時做出了安排,也算是不錯了,他還沒有來得及誇蕭伍一句,電話就響了。

  讓夏想沒有想到的是,打來電話的,居然是陳錦明:「夏書記,我是金樹集團的陳錦明。下馬河形勢告急,金樹集團要為區委區政府分憂,要為下馬區百姓貢獻愛心,火樹大廈現在免費對外開放,讓市民進來避險,同時,集團出人出力出物資,只要您一聲吩咐,要什麼有什麼,只要能保住下馬區的平安,您說什麼我都全部照辦!」

  曾經在後世的非典之時,有不少商人大發國難財,置國家和百姓的生命利益於不顧,只管自己大發橫財。而在國家剛剛成立之時,也有黑心的資本家在棉衣之中用爛紙代表棉花,結果凍死無數戰士,與陳錦明在關鍵時刻挺身而出,願意和區委區政府一起抗洪救災相比,真是有天壤之別。

  中國,從來不缺缺德的商人,也從來都有正直的有良心的企業家。成達才是,陳錦明也是。

  夏想對陳錦明表示了感謝之後,就掛斷了電話,電話剛停了片刻,就又急促地響了起來。

  現在時候的電話,每一聲都讓人心驚肉跳,都讓人有失神的感覺,夏想一看是陌生號碼,愣了一愣,心想此時此刻的電話,應該沒有閒事,就接聽了電話。

  裡面傳來了急促的熟悉的聲音:「夏書記,我是熊海洋,聽說您現在需要人手?要多少,我這裡都有。」

  關鍵時刻,還是老朋友靠得住。也不知道熊海洋從哪裡聽到的消息,竟然主動打來電話要求幫忙,夏想也是有些感動:「老熊,我代表區委區政府和下馬區10萬老百姓,謝謝你了。」

  熊海洋可當不起夏想鄭重其事的一謝,忙不迭說道:「夏書記可別這麼說,您這麼說,就是把我當成了外人。您說,需要多少兄弟,我馬上組織,一個小時內准趕到。」

  用別人夏想還太放心,讓熊海洋出力,他心裡踏實,就不客氣地說道:「人越多越好,立刻趕到西部荒山。」

  「您等著,馬上到。」熊海洋粗著嗓子喊了一聲,聲音中透露著興奮和激情,「夏書記,老熊不會給您丟人,您等著瞧。」

  夏想心中一熱,熊海洋剛才的口氣,和當年他在安縣之時一模一樣。人總是有懷舊的心思,熊海洋的一番話,立刻激起了夏想心中熊熊燃燒的火焰,他大喊一聲:「蕭伍,立刻將水泵全部卸下,等人手湊足之後,立刻支上抽水。」

  夏想一聲令下,同時搶先一躍,跳到了一輛車上,沖一個站著發愣的工人笑道:「愣著幹什麼?快搭一把手。」

  工人名叫唐逸,今年20歲,剛從老家出來沒幾天,以前見過的最大的官兒是村支書,他也知道眼前的夏想是區委書記,比50歲的村支書年輕20多歲的大官兒,就讓他一下愣在當場,大腦就有點短路,生銹一樣運轉不動了。

  天,村裡天天鼻孔朝天的村支書和眼前的一臉笑容的年輕人一比,聽說級別差了十萬八千里,可眼前的大官兒怎麼這麼平易近人?怎麼笑得這麼和善?

  一愣神兒的功夫,唐逸就錯失良機,失去了和夏想一起搭手抬水泵的大好機會,被旁邊的同村的張揚搶個正著。張揚露出一口白牙,他長得黑就顯得牙白,機靈地一笑,搶在唐逸面前,嘿嘿說道:「我來和夏書記搭手,我勁兒大,唐逸沒力氣,和他抬,累著您。」

  小夥子挺有眼色,夏想也沒時間去照顧唐逸的情緒,就和張揚一起抬起了水泵,從卡車的後廂下來。等他和張揚落地後,唐逸才醒過味兒來,追悔莫及,多好的可以和大領導一起抬水泵的機會,就被他白白浪費了,真是笨到家了。

  唐逸的後悔沒人理會,但夏想一動手,榜樣的力量果然是無窮的,尤其是夏想是區委書記的身份,又沒有一點架子舉動,立刻贏得了當場所有人的好感,頓時大家一哄而上,七手八腳地幹起活兒來。不出半個小時,就將水泵全部從車上抬了下來。

  唐逸突然之間就做出了一個驚人的決定,他一咬牙,一人扛起一台水泵,大聲說道:「100來斤,不沉,我1個鐘頭就能扛到,兄弟們,上。」

  唐逸是所有工人之中個頭最矮、力氣最小的一個,他一發狠,也能扛起一個百十斤的水泵,大家就不甘示弱,都紛紛扛起一個,跟在唐逸身後,朝2公里之外的地點進發。

  管新望被工人們熱血沸騰的力量感染了,他一向看不起沒有文化的工人,認為他們是社會最底層的人,粗魯而且不堪,只會幹一些粗笨活計,沒有什麼可取之處,沒想到,關鍵時刻,工人們的力量迸發出來,也有鼓舞人心的力量,他就自告奮勇地在前面帶路,要陪工人們走一程。

  夏想留在原地等候了半個小時,熊海洋就帶著工人大隊伍趕到了。

  讓夏想吃驚的是,老錢竟然也在隊伍之中。

  老錢上次傷腿之後,足足養了半年多才出院,後來又靜養了半年,算是恢復了正常的行走,不過還是走不穩,只能慢走不能跑步。夏想時常抽空去看望老錢,還特意叮囑蕭伍,一定要照顧好老錢的生活。

  老錢一家人不是在江山房產工作就是在天安房產上班,收入不錯,待遇很好,生活得十分幸福。

  熊海洋來到夏想面前,搓著粗糙的大手,咧嘴一笑:「能和夏書記一起並肩作戰,我渾身充滿了力量。」

  夏想和熊海洋握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老熊,下馬區10萬百姓的安危就交給你們了。告訴兄弟們,別怕累別怕苦,別怕肩膀疼,把水泵安全地運到指定地點,記他們大功一件,我親自請他們吃飯,每人敬他們一杯酒!」

  熊海洋氣勢高漲,回頭大喊:「兄弟們,聽到夏書記的話沒有?夏書記要敬你們酒,你們要是草包,就現在回去,我不攔著。你們要是慫包,半路上歇菜,喝不到夏書記的酒,也別怪我沒叫你們來,是你們自己不爭氣!」

  「不丟人!」

  「請夏書記放心,我們不是草包!」

  「誰也不慫,上!」

  夏想的名頭足夠響亮,在工人之中有絕對的威望和驚人的號召力,熊海洋一嗓子喊出,群情激動,歡呼聲此起彼伏。雖然大雨嘩嘩下,但澆不滅工人們心中的火焰和熱情,他們紛紛跳下卡車,兩人一組,抬起水泵就朝目的地進發。

  幾分鐘時間,幾十台水泵就被熊海洋帶來200多名工人一掃而光,剩下的工人組成七八人的團隊,開始抬動自備發電機。

  夏想被勸到一邊——身為一把手和總指揮,他不能再沖到第一線了,陳天宇不允許,晁偉綱不同意,就是熊海洋也不幹,他也不再勉強,就來到老錢面前,半是埋怨半是關心地說道:「老錢,你腿腳不利索,怎麼也來了?老熊也真是,非把老錢拉來幹什麼?又是晚上又是大雨,寒氣入體,讓老錢受了風寒怎麼辦?」

  老錢連連擺手:「夏書記可別這麼說,我一輩子勞累慣了,閑不著。主要也是想您了,就想過來看一看,看能不能幫上什麼忙?腿腳雖然不好使了,可是也能幫著搭一把手,就是您別嫌棄我不中用就行了。」

  老錢一臉愧色,因為他不能幫上大忙而心中不安,過意不去。

  夏想感慨萬千,拉住了老錢的雙手,多好的工人兄弟,從來都是一副低下謙恭的姿態,從來不覺得上次救他一次是天大的恩惠,而認為是理所應當,樸實的情感讓人真心感歎。

  夏想就讓老錢緊跟他的身邊,還特意讓晁偉綱將雨傘交給老錢,讓老錢專門給他打傘。果然老錢高興了,雙手舉著傘,為夏想撐起一片晴空:「請夏書記放心,打傘這樣的小事我再幹不好,我就真是一點用也沒有了,不用您說,我自己就走。」

  夏想要的就是讓老錢感覺到他自己還有用武之處,否則他也不願意讓老錢給自己打傘。

  晁偉綱和陳天宇對視一眼,都對對方眼中看到了嘆服。夏書記雖然貴為區委書記,但卻細心到用心照顧一個老工人的感受,真是一個少見的好領導。

  陳天宇也是暗暗佩服,他知道自己做不到和夏書記一樣在細節上都考慮得十分周到。他雖然也知道老錢為夏書記做過什麼,但在夏書記為老錢做了許多事情之後,用不著還對老錢當成親人一樣對待……

  不理解歸不理解,陳天宇還是對夏想為人十分欣賞,認定夏書記能對一個工人也有情有義,對其他一直跟隨他的人,也一定不會拋棄。

  夏想隨後也和眾人一起步行前往抽水地點。

  山路崎嶇難走,天上有雨,地下有泥,還有積水和雜草,一行人走了足足有一個小時才趕到目的地。夏想從昨天天一亮,一直堅持到現在,雖然仗著年輕力壯,還吃得消,不過也是覺得有些透支體力。再加上雨夜冰涼,淋了多半天的雨,他就隱隱有點風寒的跡象。

  陳天宇更是噴嚏不斷,已經感冒了。晁偉綱還好一點,據他說他以前在學校裡就愛跑步,身體素質非常好,所以是幾人之中最結實的一個。

  夏想強打精神,不親眼看到抽水緩解下馬河的壓力,就是現在給他一杯熱水一張舒服的床,他也閉不上眼。

  還好蕭伍和管新望沒有讓他失望,他趕到了時候,管新望已經指揮工人將水泵放置完畢,並且啟動了發電機,然後幾十台水泵一字排開,一頭伸入下馬河,一頭通向荒山,隨著蕭伍的一聲令下,幾十台水泵依次轉動,轟響之中,源源不斷的河水被抽取到荒山之中,流向了廣袤的荒野。

  荒野足夠大,放眼望去,一眼望不到邊,就是將整個下馬河的河水都灌溉其中,也沒有問題。

  看到嘩嘩的流水奔向不知名的遠處,夏想的一顆心算是落到了實處。蕭伍湊上前來,不解地問:「領導,直接扒開河堤不就行了,怎麼還要這麼費勁拉來水泵抽水?」

  夏想還沒說話,正好管新望過來,就解釋說道:「下馬河地勢低,形不成倒灌效應,必須抽水才能解決問題。還有,水泵抽水好控制水量,扒開河堤?扒開容易合上難。」

  蕭伍嘿嘿一笑:「我是不懂,所以才問的。不過我不是隨口一問,領導說怎麼辦,就怎麼辦。」

  管新望開玩笑地說了一句:「這話說的,要是夏書記讓你跳河,你也跳?」

  「領導說怎麼辦,就怎麼辦!」蕭伍只是簡單地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但語氣卻是不容置疑的堅定。

  管新望愣住了,不解地看了蕭伍幾眼,仿佛不能理解蕭伍到底為什麼死也要聽夏想的話。

  幾十台水泵雖然全是小型水泵,但勝在數量夠多,一起開動之下,也是聲若雷震,威力驚人。滾滾的下馬河的河水,在幾十台水泵的連番作業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化成一條白龍流向了黑暗的遠方,聲勢浩大,場面喜人,讓人看得熱血沸騰,儘管天上雨勢不減,但不多時,就能看到下馬河的水勢上漲減緩。

  又過了一個多小時,夏想接到了李涵的電話:「夏書記,城區內的下馬河水位下降了!不過,又有新的問題出現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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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6
匿名  發表於 2021-10-25 00:10:52
第756章 天未成災,人禍先行

  「什麼問題?」夏想現在也是無比緊張,唯恐哪個地方有一點閃失。

  「不少住在地勢低的地方的市民都不敢睡覺,都紛紛打來電話,要求區政府提供一個暫時的庇護場所,可是下馬區剛成立不久……」李涵的聲音透露著為難。

  夏想知道李涵不想承擔責任,新建的區委禮堂,還有全燕市最豪華最寬敞的會議中心,都在區委附近,都可以提供給市民暫時做避難之用。他不主動提出來,是想讓自己開口,萬一出現什麼無法收拾的局面,自己就首當其衝要承擔主要的領導責任。

  都什麼時候了,在人民群眾的生命受到威脅時,還要計算個人的得失,還不忘官場上互相推諉責任的最不入流的做法,夏想對李涵微微有些失望。

  「讓市民先到區委禮堂和會議中心避險,出了任何問題,我來承擔責任!」險情就是命令,讓百姓安心是為官者的責任。耽誤一分,就有可能釀成人為的災難。如果下馬河沒有洶湧成天災,卻因為百姓的慌亂而釀成人禍,夏想無法原諒自己。

  李涵多少也有點羞愧,聽到夏想斬釘截鐵的話,也不免有些汗顏,忙說:「好,好,就這麼辦,有什麼後果,我也不逃避責任。」

  聽了李涵的話,夏想長出一口氣,總算沒有白忙一場,水位下降,至少可以暫時保住下馬區的平安,而且又可以讓百姓睡一個好覺了。想到睡覺,他抬手一看手錶,都淩晨2點多了。

  夏想和幾人又返回車上,在晁偉綱的再三勸說下,夏想還是決定在車上小睡片刻,不回家,就在抽水點坐等水位繼續下降,完全控制住為止。同時他又讓熊海洋和蕭伍,繼續從各處工地搜集水泵,越多越好,以備萬一。因為人算不如天算,老天如果再來一場急雨,現有的幾十台水泵可能不夠用。

  不料等蕭伍和熊海洋打出電話之後,得到了回饋消息卻是,下馬區工地上的水泵,除了現在的幾十台之外,全部被市政府徵用了!

  什麼?夏想一下睡意全無,打了一個激靈。簡直就是雪上加霜,燕市這麼大,別的區不徵用,偏偏徵用下馬區的,是什麼意思?

  夏想頓時心中怒火中燒,直接撥通了付先鋒的電話。

  電話一接通,夏想就聽到話筒中傳來風雨的呼嘯的聲音,付先鋒的聲音被風雨一吹,飄忽之間有點失真,他大聲喊道:「哪位?我是付先鋒!」

  「付市長,我是夏想!」夏想也聽了出來,付先鋒也在現場指揮搶險,不過大家都是在搶險,沒有必要非要斷下馬區的後路,「聽說您徵用了下馬區工地上的全部水泵,我想問一下,我們下馬區有一條下馬河,現在也是險情告急,怎麼辦?」

  付先鋒似乎愣了一愣,然後一陣急速的風聲傳到夏想耳中,讓夏想也能體會到在南山水庫的風浪,然後付先鋒的聲音又夾雜著雨聲傳來,冰涼而不留情面:「南山水庫是全市人民的水庫,比起下馬河重要一百倍!夏想同志,要本著顧全大局的角度看待問題,是一條下馬河重要,還是一個南山水庫重要?南山水庫還供應京城用水,許多中央領導對南山水庫的險情也非常關注,趙副總理剛剛打來電話,要求不惜一切代價也要保住南山水庫。我們是共產黨員,是黨的幹部,要有舍小家顧大家的奉獻精神,下馬河的問題,我相信在你和李涵同志的正確領導下,能夠順利地解決。」

  電話斷了,付先鋒的聲音似乎還在耳邊迴響,是在告訴夏想,他是市長,一市之長,站得高望得遠,比夏想更有高瞻遠矚的目光,比夏想考慮的問題更長遠更全面,他只管統籌全域,至於下馬區的問題,他沒有提出任何建設性意見。

  典型的只管製造問題,不管解決麻煩的官僚作派。

  夏想無語,他又不能指責市長的職責所在,不能反駁市長的所作所為不正確,不能說市長的做法不是官面堂皇,至於為什麼市長非要徵用下馬區的水泵而不是別的區,對不起,市長的決定沒有必須向你一個區委書記解釋什麼。

  夏想強忍胸中惡氣,不願意非要惡意地去猜測付先鋒為什麼非要故意從下馬區調用水泵,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多說無益,只能再自己想辦法了。

  夏想也不管現在是淩晨時分,直接撥通了成達才的電話。

  成達才的電話一打就通,顯然,成達才也沒有入睡。他的聲音格外清醒,一聽就知道一直在關注水災的問題:「夏書記,是想用人力還是用物資?」

  「成總……」夏想一張口就被一陣急風嗆了一口,一個踉蹌差點摔倒,他太累了,一天一夜沒有合眼了,而且還在雨中泡了幾乎一天,有些頭暈目眩的感覺,強提一口氣,才一字一句地說道,「沒辦法了,請成總借我100台水泵。」

  「……」成達才微微沉默了片刻,「我給你準備150台,以防萬一。現在是危急時刻,不僅僅是下馬河的危急,也是下馬區和你的前途的危急,一定要慎重處理。不要急,不要慌,困難會有很多,但解決困難的辦法也有很多,關鍵是要穩住,不能犯錯,尤其是領導責任上面的錯誤,否則一場大雨,有可能澆滅你的前程!」

  成達才不是官場中人,但他和官場之上有千絲萬縷的關係,也很清楚官場上面的傾紮,有背後下黑手,也有正面上名正言順的排擠,尤其是重大事件之時,可以借助手中的權力,以一個光明正大的理由來進行打擊報復。他見多了官場之上整人的手段數不勝數,也知道付先鋒和夏想之間的過節,夏想輕易不向他求援,一旦開口,肯定是情況緊急了。

  夏想聽出了成達才的淳淳教導之意,心中感激:「謝謝成總的善意提醒,我記下了。以前在安縣也經歷過大風大浪,不過當時只是風大雨大,沒有天大地大。現在是天也大地也大,再加上風大雨也大,風雨交加倒不怕,就是怕人心也借機雜亂。」

  有了成達才的保證,夏想放心了不少。一直守候到天亮的時候,成達才的150台水泵全部運到,夏想就交待蕭伍和陳天宇,嚴防死守,不能離開現場半步,務必保證抽水工作的正常進行,只要雨不停,就抽水不停。

  陳天宇和蕭伍都立下了保證。

  夏想和管新望原路返回了下馬區的抗洪指揮部,此時天色已經微亮,天空中依然烏雲密佈,雨還是下個不停,沒有減弱,不過好在也沒有加強。

  下馬區平地依然有兩尺深的積水,不過下馬河的水位下降了不少,已經不再洶湧翻騰,不再氣勢如虹了,沒有見識過大水的市民,也總算松了一口氣。不過夏想和李涵一碰面,兩人根據各處的情況匯總,還是覺得情況不容樂觀。

  因為據氣象臺的最新消息,雨勢有可能向西北傾斜,就是說下馬區和燕市的雨不會增大,但因為燕市西北有山,有對流層的原因,積雨雲都向西北部開始彙聚,有可能會在西北一帶形成急降雨。

  西北20公里處,正是南山水庫。

  南山水庫設計容量不小,但設計容量和實際容量會有偏差,而且早年建造的大壩未必有承載太大洪水的能力。夏想和李涵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不安。

  南山水庫不但關係著全燕市近300萬人口的飲用水,還關係著支援京城的生活用水,確實是重中之重。而且南山水庫距離革命聖地只有幾公里,可以說近在咫尺!

  下馬河的險情剛剛得以緩解,就聽到了南山水庫即將告急的消息,就讓夏想心中一沉。

  付先鋒昨夜也是連夜趕赴了南山水庫,胡增周沒有去,而是參加了省委召開的緊急會議,研究對策。一開始,葉石生和範睿恒也是對下馬河的情況十分關心,再三叮囑胡增周要密切關注下馬河的險情,要全力以赴支持下馬區的抗洪救災,因為下馬河是燕市乃至燕省唯一的一條城內河。

  正當省委正要定下全力支持下馬區的會議基調時,付先鋒打來電話,說是南山水庫告急,同時,彙報險情的同時,又向葉石生和範睿恒強調了南山水庫的重要性,葉石生和範睿恒聽完付先鋒的彙報,也是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南山水庫一旦出現問題,影響到了燕市數百萬市民的飲用水不說,萬一影響到了支援京城的用水,中央領導怪罪下來,誰也承擔不起這麼大的政治責任!

  隨後再次召開的會議,基調就變了,要動員全市之力,保證南山水庫的安全,下馬河的安危和險情,就被放到了次要的問題。

  ……

  7點多,天光透亮,夏想接到了胡增周的電話。

  「夏想,省委和市委的會議決定,第一任務是保衛南山水庫,第二任務是保證下馬河的安全。我就給你交個底,基本上下馬河就全靠你們自己了,中央已經打來電話,要求務必保證南山水庫的安全……要有顧全大局的意識,省裡和市里恐怕抽不出力量支援你們了,現在大部分精兵強將都趕往南山水庫了,南山水庫全線告急!」

  看來不是付先鋒誇大其詞了,而是南山水庫確實危急了。

  剛掛斷胡增周的電話,夏想又接到了高海的電話:「夏想,有一個非常嚴峻的問題,現在南山水庫隨時都有山洪爆發的危險……」

  怎麼可能?夏想大吃一驚。

  隨後在高海的敘述中,夏想才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本來南山水庫的容水量不少,設計雖然老舊,但以現在的雨勢大小,還不足以對水庫形成威脅,但因為付先鋒的錯誤指揮,結果導致了南山水庫成了一顆巨大的炸彈!

  大雨一下,就有技術人員向付先鋒建議放水洩洪,因為南山水庫平常儲水量只有設計容量的十分之一,從來沒有到五分之一的時候。雖然按照當初的設計,就算水庫水位到了警戒水位線以上,也應該安全無虞,但畢竟水庫建成已經有50多年了,不敢保證能在容水量超過五分之一還能保證安全。

  但付先鋒卻不聽技術人員的話,他認為燕市向來缺雨少水,南山水庫也一直處在缺水的狀態,每年向京城支援生活用水時,總是捉襟見肘,現在機會來了,正好可以利用百年不遇的大雨,多存一些水,也好向京城多支援一些水。試想,他一擔任市長,在向京城提供支援生活用水就多了一倍有餘,而且還不用和以前一樣總要討價還價一番才運水入京。

  如此一來,他會在中央領導眼中,增加不少印象分,也讓他在家族之中,大長顏面,是一舉兩得的好事。

  付先鋒甚至還有天助我也的慶倖想法,所以他堅持他的看法,命令從現在開始蓄水,在水位沒有上升到警戒線之前,不許開閘洩洪。

  技術人員姓黃,叫黃曉明,和影視明星黃曉明同名同姓,但卻長相普通,不過脾氣卻是倔強,不畏付先鋒的權勢,和付先鋒據理力爭,非說南山水庫年久失修,不止是防衛壩有可能抵禦不了五分之一的水量,就是周圍許多山壁也可能被腐蝕了,壓力一大,就有可能潰堤。也就是說,目前的容水量是南山水庫最安全的容水量,超過一分危險一分,因為不知道哪裡會突然冒出一個大口子,從而導致山洪爆發。

  南山水庫東距燕市20公里,西距革命聖地不到3公里,南面北面皆是大山,一旦崩潰,只有兩處可以洩洪,一是向西,一是向東。向西,革命聖地不容侵犯,沒有任何一人敢下令向革命聖地洩洪,政治責任誰也承擔不起。向東,是燕市數百萬百姓的生命,也是不能承受之重。

  因此,黃曉明的據理力爭,完全合情合理,也是出於大局的考慮,是一個技術人員有擔待有見解有作為的表現,但他的理由卻沒有打動付先鋒!

  付先鋒的骨子裡,有著付家根深蒂固的投機心理。本來付家在京城的家族之中,並不入流,也不顯眼,但因為有幾次險之又險的投機運作得當,成功地讓付家擷取了豐厚的利益,才讓付家最終脫穎而出,名列四大家族之末。因此,在付先鋒看來,此時百年一遇的大雨,正是他政治生命之中百年不遇的重大機遇,寧可殺錯,不能放過。

  一個小小的技術員懂什麼?信口雌黃罷了,大山和水泥澆鑄的大壩,會被壓垮?開玩笑,技術上的資料和政府的GDP一樣,都有誇大失實的地方,不可盡信更不能全信,全信的話就是傻瓜了。許多汽車標明載重30噸,誰不拉上50噸?不是一樣平安地跑來跑去。

  付先鋒就不耐煩地打斷了黃曉明繼續的理論,直接讓人請他出去了事,才不想聽他在耳邊吵個不停。其他趨炎附勢的當地領導和水庫管理人員,都不敢再說一句惹市長大人不快的話,都順著付先鋒的話向下說,說是南山水庫固若金湯,絕對可以確保萬無一失。付市長高屋建瓴,有長遠的目光,現在正是蓄水的大好時機。

  而且付市長調來的幾十上百台水泵,在關鍵時刻可當大用,可以緩解大壩的壓力,可以抽水降壓,等等,就讓付先鋒有些飄飄然,認定自己的決定是唯一正確的決策。

  但沿大壩視察一周之後的於繁然和高海提出了不同意見,因為兩人實地查看了大壩,確實年久失修,而且還詢問了水庫的不少工作人員,一致的口徑是南山水庫蓄水能力有限,原設計容水量根本沒有考慮過百年一遇的大雨的情況,而且還有附近的村民向于繁然和高海反映了一個更加嚴峻的情況,水庫南面和北面的大山,有爆發山洪的危險,因為山上山泉豐富,現在大雨下個不停,各處溪流彙聚成小河,小河再形成大河,就有可能形成山洪!

  山洪一旦爆發,後果不堪設想。

  于繁然和高海急忙向付先鋒彙報,提出最好現在就開閘放水,否則等水勢過大無法控制之時,再萬一引發山洪爆發,就有可能造成無法估量的後果。

  付先鋒打定了主意要借此機會豪賭一把,他也諮詢了省氣象臺的專家,說是有可能會在南山水庫一帶形成強降雨,降雨量達到大到暴雨的雨量。雖然有了氣象專家的預警,但付先鋒看到水量不足水庫設計容量五分之一的水位線時,還是認為已經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雨,就算再來一陣特大暴雨,也未必有多少雨量。現在水庫之中的蓄水才僅僅是五分之一,暴雨過後,能達到三分之一就不錯。

  三分之一,再陳舊的大壩也能頂住,怎麼也不可能偏偏就決了堤。再說就算萬一決堤,也可以將責任推卸到水庫設計的上面,他也不用負多大的領導責任。而且說白了,怎麼可能就偏偏會決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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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7章 公報私仇

  付先鋒堅持己見,誰的話都不聽,直接否決了於繁然和高海的意見。而且讓他大感欣慰的是,天一亮,特大暴雨如期而至,但暴雨一直下到9點,眼見雨勢減弱之時,水庫還是安然無恙,蓄水量卻增加了不少,他就不免心中暗喜——賭對了,今後想不發達就難了……

  不料付先鋒欣喜的念頭剛起,就突然聽到地崩山裂的一聲巨響,差點沒把他嚇得坐在地上。還沒有弄清楚是怎麼一回事時,就聽到遠處傳來呼嘯而且尖銳的聲響,猶如萬馬奔騰,又如排山倒海,一瞬間,付先鋒的臉色都白了,連話都說不利索了:「怎……怎麼了?出什麼事情了?」

  話音剛落,就有人跌跌撞撞從外面闖了進來:「不好了,不好了,山洪爆發了!」

  什麼?在場所有的人都大吃一驚,付先鋒頓時覺得如一盆冷水從頭澆到腳,本來他站著,一下又坐到了椅子上,結結巴巴地問了一句:「怎麼會山洪爆發了?」

  這一句話問得極沒有素養,又沒有水準,但沒有人顧得上理他,雖然他是市長,但轟隆隆的響聲震得腳下搖晃,所有人都第一時間沖出外面,要親眼見見到底發生了什麼巨變。

  付先鋒也顧不上指責別人失禮,也跟在人後來到屋外一看,只見遠山之上,一塊塊巨石緩慢而沉重地脫落,然後落到水庫之中,激起大片大片的浪花。

  在巨石脫落之後,從巨石後面湧出巨龍一樣的洪水,源源不斷地灌注到水庫之中,在十幾條水龍的注入之下,水庫的水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緩慢地上升。照此下去,不出幾個小時,水庫的蓄水別說達到三分之一容量了,估計到不了下午,就能達到全部容量。

  水庫管理處的負責人驚慌了,聲音顫抖地說道:「付,付,付市長,再不開閘放水就來不及了,南山水庫的水閘設計偏小,放水量有限,山洪一泄,排水量趕不上泄水量,會有衝垮大壩的危險!」

  付先鋒再也興不起賭博之心了,腳下不遠處就波濤翻騰,轉眼間好象就能將他吞沒一樣,巴結中央領導?先保了小命要緊,他忙大手一揮:「放水,趕緊放水!」

  負責人領命而去,不出十分鐘又匆匆返回,一臉驚恐,到了付先鋒面前,腿一軟,竟然坐在了地上:「付市長,大事不好,剛才一塊巨石正卡在閘門上,現在閘門提不起來了。」

  啊?付先鋒嚇得一哆嗦,一直不離手的對講機一下掉在地上。對講機在地上彈跳一下,仿佛奮不顧身的跳水運動員一樣,縱身一躍,跳進了南山水庫之中。在巨浪翻騰之中,連一朵浪花都沒有濺起,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付先鋒一陣心驚肉跳,急忙退後幾步,唯恐他也一不小心就掉到水庫之中。

  「怎麼辦?現在怎麼辦?」他也急了,事情千巧萬巧,只要落到他身上,萬分之一的巧合就是百分之百的不幸了。

  付先鋒失去了剛才的鎮靜和指揮若定,所謂的領導風度和一言而決的氣度都全然不見,剩下的只有無助和絕望。

  即使付先鋒不懂水利,不是技術人員,他也能看得出來,轟轟的巨響之中,數條水龍以氣吞山河之勢注水,說話的工夫,水位上漲了半米有餘。

  太恐怖了,太嚇人了,付先鋒平生第一次感受到大自然的威力,幾乎站都站不穩了。

  當然,還有因此帶來的嚴重後果而引發的連鎖反應,也是讓他心底一片寒意。

  「沒辦法了,早先放水的話,也沒有現在的險情了。」黃曉明不知道從哪裡又跑了過來,才不顧付先鋒的市長面子,「付市長,早知現在,何必當初?現在只有一條路可走了,趕緊逃命要緊,再晚了,大壩一垮,您堂堂的市長淹死在南山水庫,也成了一件特大新聞了。」

  黃曉明果然厲害,敢當面諷刺市長,以後他這個南山水庫的技術員,是別想幹了。

  付先鋒臉色鐵青,但他不懂技術,又見水庫的負責人都眼巴巴地看著黃曉明,知道黃曉明是水庫管理站最權威的技術人員,就只好耐著性子問:「曉明同志,現在不是說風涼話的時候,現在都迫在眉睫了,你拿出一個方案出來,為了南山水庫的安危,為了燕市人民的生命水庫……」

  黃曉明擺擺手,當前一步沖到指揮部中,將一張圖紙鋪在桌子上,用手一指地圖的最上角:「有三個方案洩洪。第一個是炸掉閘門,麻煩事就是閘門一炸,水庫的水就會流得一乾二淨,等雨停之後,再重新修復閘門,再等水庫重新蓄水,至少需要一個月時間。」

  付先鋒立刻否決了這個方案:「不行,水庫一個月沒有水,燕市人民吃什麼?如果我讓燕市300萬人沒水吃,燕市就會陷入混亂之中。」他不敢說出來的更深層的擔憂是,就算還有一點水量可以勉強供應燕市,但無法支援京城的話,他也會被中央領導批評得找不到北。

  「第二個方案是,炸開西邊的大壩,讓洪水流向西部平原,否則等水庫的水量到了一定程度,有可能會全壩崩潰。」黃曉明用手一指西面。

  付先鋒一看,黃曉明手指的不遠處,就是革命聖地。向西洩洪,數公里的距離,水勢順流而下,幾十分鐘就能將革命聖地沖成一片澤國。想到每年中央頭幾號人物都要到革命聖地來參觀,而且燕市還專門修建了上等的公路通向革命聖地,向革命聖地排洪?付先鋒頭上只有一個腦袋!

  要是古代,是殺頭之罪。就是現在,他一旦幹了這種事,不出兩個月,他的市長前途就會玩完,誰保也沒用,以後會不會重新啟用?百分之九十的可能不會!

  政治污點太大了,捅的不是馬蜂窩,是最高層的眼睛。最高層不憤怒才怪!

  付先鋒連連搖頭,又否決了黃曉明的第二個方案。

  黃曉明似乎早就料到付先鋒的選擇一樣,用手一指東面:「最後一個方案,炸開東面的大壩,向燕市洩洪!」

  付先鋒倒吸一口涼氣。

  他現在也清楚地認識到了目前的局勢,真的和黃曉明所說的一樣,無路可退!南面和北面是大山,想要炸開大山是天方夜譚,西面是革命聖地,想都不用想,眼下只有東面一條路可走,讓洶湧的洪水沖向燕市!

  南山水庫距離燕市20公里,中間是山路和村莊,村莊不多,只有兩三個,兩個小時就可以疏散完畢,而且20公里的廣袤原野正好可以化解洪水的衝擊力,當然,村莊的損失會很慘重,但也考慮不了那麼多了。

  付先鋒一瞬間下定了決心,拍了板:「向東洩洪,立刻疏散沿途村莊的百姓。繁然,你負責公路兩側的安全,高海,你負責帶人疏散村莊,給你們兩個小時的時間。」

  于繁然和高海堅定地一點頭,立刻轉身走了出去。

  付先鋒又要來一份燕市詳細地形圖,和黃曉明坐在一起研究如何將損失降到最低。儘管他對黃曉明大為滿,覺得黃曉明有點恃才傲物的性格,就象楊修。付先鋒就忍了一忍,暫時將自己當成了曹操。正是用人之際,先度過眼前難關再說。

  半個小時後,水位上漲到了水庫設計容量的三分之一處,此時放眼望去,南山水庫比平常之時大了三倍有餘,煙波浩蕩,一望無際,而幾條水龍依然洶湧不止,猶如大型水壩開閘放水之時一樣壯觀。

  水庫呈漏斗型,越向上水面越寬,同時,水流彙聚的動能就越大,換言之,如果決口,衝擊之力就越驚人。

  再有一個半小時,等人群全部疏散之後,水位絕對可以上漲到二分之一處,將是南山水庫建成以來,歷史上蓄水量最多的一次,只可惜,一聲巨響之後,將會奔流一空,白白浪費掉。如果能全部留下,當成送給京城的禮物,該是多大的一份政績。

  付先鋒暗叫可惜,但又沒有辦法,百年一遇的大雨沒能成為他百年難遇的機遇,真是時不我待。

  沒想到才一個小時後,水位就已經上升到了二分之一的水位線,此時再看南山水庫,猶如大海一樣波瀾壯闊,站在大壩之上,感受到人類的渺小和大自然的威力,讓人不由自主地心升敬畏之意。

  打電話過去,於繁然和高海都說,至少還要半個小時才能完全疏散完畢,照此下去,半個小時後,水位有可能再上漲到三分之二的水位線上,萬分緊急。

  付先鋒緊緊盯著地圖不放,將燕市的地形圖仔細研究了數遍,忽然發現一個重要的問題,南山水庫的洪水奔向燕市之後,首當其衝的就是下馬區,而位於下馬區最西北端的四牛集團的養殖場,更是第一波洪水到達之地。

  養殖場是四牛集團的命脈所在,也事關付先鋒自己的切身利益,他不得不慎重行事。

  燕市的地勢是西北向東南傾斜,南山水庫一旦決口,洪水衝擊之勢,20公里的距離,也用不了多久。但願20公里的廣袤原野可以將洪水之勢化解分散,到了燕市,只形成一股威力不大的水流就好了。

  沒有辦法的辦法,也顧不了太多了,萬一決口了,恐怕損失會更慘重。

  不過……付先鋒忽然眼睛一亮,他用比劃了一下南山水庫到燕市的距離,忽然心中閃過一個念頭,如果決口向東北稍微傾斜一點,水流首當其衝的是四牛的養殖場。但如果稍微向東南傾斜,水流衝擊到燕市,首先會注入到燕市西部的下馬河!

  付先鋒心跳加緊,儘管他也清楚下馬河也是全線告急,事關下馬區10萬百姓的安危,但下馬河是夏想政績之河,是下馬區的經濟之河,而養殖場卻是四牛集團的根本,如果有可能的話,誰都願意動搖別人的根本,不願意讓自己的利益受到一點點的損害。

  付先鋒只猶豫了片刻,心中暗暗有了決定。

  他又唯恐他的計算有誤,又叫來黃曉明,將他的想法一說,黃曉明拿來計算尺,比劃半天說道:「理論上付市長的想法是正確的,但也不排除意外出現。但從技術上是講得通的……」

  黃曉明只是技術人員,他不考慮大局,不管大壩的開口偏向的不同,造成的損失會有多大的不同。

  一個小時後,水位上漲到近四分之三的水位線,爆破工作已經就位,付先鋒已經讓人通知了下馬區,做好迎接洪水的準備。但並沒有詳細說明洪水量會有多大,最先到達的地點是哪裡。

  於繁然疏散了沿途的村莊之後,及時返回了水庫指揮部,他要近距離觀察一下洩洪的場景,再看看有沒有工作沒有到位的地方。付先鋒在外面指揮佈置,他就到了房間,無意中發現了桌子上有一張地圖,走近一看是燕市的地形圖,再仔細一看,上面用紅筆標注了兩處爆破地點,每一處爆破地點的水流和流向都另有標注。

  於繁然一開始沒有上心,只看了一眼,就轉身要走,忽然又覺得哪裡不對,就又折身返回,再定睛一看,才發現兩次標注的地點,水流最先到達燕市的衝擊點完全不同,一處是四牛的養殖場,一處是下馬河。

  下馬河?他猛然打了一個激靈,知道今天付先鋒全權指揮抗洪之時,特意下令將水泵全部調來了南山水庫。雖然說一直沒有派上用場,但誰也不能指責市長的考慮周全的一面。他卻是心裡清楚,付先鋒有借機刁難夏想的意思。

  下馬河全線告急,他也心裡清楚。再看到眼前的地形圖,心裡明白了幾分。眼睛一掃,見周圍無人,只有黃曉明一人低頭在畫圖,他就湊向前去,遞過一支煙:「曉明同志,你的業務很熟練,是個不錯的同志。」

  黃曉明微一抬頭,無奈一笑:「有什麼用?我得罪市長了,事情過後,南山水庫管理處絕對沒有我的地方了,我肯定得走人了。」

  「我倒可以給你安排工作崗位,以你的才華,需要你的地方有很多。」於繁然一臉試探的微笑。

  黃曉明愣一了愣,咧嘴一笑:「于市長,您想知道什麼,就問我,我能說的,肯定都會說。」

  ……

  下馬河的河水在上午11點左右,已經回歸到了正常的水位,夏想總算小睡了片刻,又吃了一點東西,恢復了一點精神。之前他已經接到了南山水庫要洩洪的通知,並沒有太放在心上。南山水庫距離燕市20公里,水再大,經過20公里的洩洪,平均到幾十平方公里的田野之中,積水也不會太深。儘管從南山水庫到燕市之間並非一馬平川,但基本上全是平原地帶,而且中間地廣人稀,也算是一個排洪的好辦法。

  夏想很清楚南山水庫的處境,南北皆山,向西則是革命聖地,只有向東洩洪一條路可走,只是他也沒有料到,南山水庫會突然間山洪爆發,危急到了必須炸壩洩洪的程度。

  等南山水庫的洪水到達燕市之後,首當其衝先到達下馬區,以現在抽水的速度,再過幾個小時,下馬河的河水就能降低一半,即使洪水來襲,也應該可以應付了。

  而且最讓他寬慰的一點是,雨勢減小了不少,大雨已經轉成了中雨。

  為燕市分憂,為南山水庫著想,顧全大局的犧牲,這些大道理夏想也懂,也能理解,他唯一擔心的是,如果明天雨過天晴還好,如果再有大到暴雨的話,下馬河就真吃不消了。

  好在氣象臺的預報說,今天晚上就陰轉多雲了,明天應該是晴好天氣,就讓夏想松了一口氣了,基本連同他在內所有下馬區的黨政領導都疲憊到了極點,有人排洪,有人動員群眾,有人穩定民心,總之,人人都累得筋疲力盡,沒有一刻空閒。

  正當夏想稍微松了一口氣,準備讓大家輪流休息一下,12點多,他又意外接到了於繁然的電話。

  「夏想,情況有點不妙,付市長在洩洪口上有點偏向,你要小心再次引發下馬河的水位暴漲……」于繁然自然和夏想一心,不想看到夏想因為一條下馬河而在下馬區翻船。他就將他瞭解的情況客觀地告訴了夏想,供夏想參考。他相信以夏想的智慧,一點就透,應該明白付先鋒的用心。

  夏想謝過了於繁然,對於繁然在關鍵時刻的提醒,心中感動。付先鋒的做法隱晦而且讓人無法察覺,如果不是於繁然的細心,高海在場的話,有可能也發現不了其中的端倪。

  付先鋒是不是有公報私仇的心理夏想不願去惡意猜測,卻能清楚付先鋒力保四牛集團的用心。但現在不是指責他的時候,也不是想法和他作對的時候,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再一次保衛下馬河!

  因為於繁然剛放下電話,高海的電話就打了過來,正式通知夏想,南山水庫已經炸壩放水,讓下馬區做好萬全的準備!

  萬全的準備?哪裡有什麼萬全之策?夏想無奈一笑,只好再次打起精神,立刻召開全體會議,商議對策。然而當夏想召集眾人,拿出地形圖一看之時,頓時大吃一驚:洪水繞過四牛集團的養殖場之後,首先衝擊的地點,竟然是現在正在抽水的地方!

  糟糕,大事不好!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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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8
匿名  發表於 2021-10-25 00:11:33
第758章 天作孽,猶可違

  抽水的地點是一片荒山野地,而且地勢比下馬河還要高上一些,一旦洪水洶湧而至,很容易形成倒灌效應。再萬一洪水衝擊力夠大,現場的水泵和抽水人員有可能會被全部席捲到下馬河。

  如果真有這麼大的洪水的話,現場人員的損失只是第一步災難,等洪水攜帶抽出的河水倒灌進下馬河之後,下馬河河水暴漲,片刻之間就能沖進下馬區,下馬區將會成為一片汪洋!

  如此,他辛辛苦苦剛剛穩定的下馬河的形勢,將會被南山水庫的洪水掃蕩一盡,將下馬區沖得一個七零八落,而他,還不能指責付先鋒什麼,因為付先鋒也是顧全大局,為了燕市的利益著想。

  付先鋒雖然是主事者,但他也徵詢了省委和市委的意見,不過作為現場指揮,還是付先鋒的意見在第一位。省委和市委都表示了默認。

  但如果洪水最先到達養殖場,養殖場地勢稍高,而且有一座不大的小山作為緩衝,可以形成迴旋效應,洪水有可能會向下馬區和常山縣之間的農田倒灌,雖然會沖毀不少農田,但相比之下,總比將下馬區的經濟摧毀的損失小得多。當然,養殖場也可能會遭受重創。

  如果說其中沒有付先鋒的私心在內,夏想相信才怪!

  怎麼辦?

  夏想當即將有可能引發的嚴重後果向眾人做了說明,在場的人聽了,個個目瞪口呆!

  李涵將地形圖只看了幾眼,頓時一拳砸在桌子上,罵道:「他娘的,欺人太甚,什麼狗屁決定,真是欺軟怕硬。四牛集團得罪不起,就拿下馬河出氣?下馬河是全燕省唯一的一條內陸河,是下馬區經濟騰飛的希望。」

  其實李涵不說,誰都清楚下馬河的重要性。就連平常和付先鋒關係不錯的幾名常委,也是一臉氣憤,認為肯定是付市長在南山水庫指揮不力,才導致現在不得不向下馬區排洪的後果。儘管有些人不清楚是如何做出的決定,但想想昨天下馬河的河水漫過河堤向兩岸蔓延的場景,就不由地一陣後怕。現在倒好,洪水一旦倒灌,其勢不可擋,恐怕就不是溫柔地蔓延了,而是翻江倒海了。

  沒時間了,夏想來不及再徵求每一個人的意見了,立刻下了命令:「李區長、謝區長負責在下馬區疏散群眾,保證不傷亡一人。我和黃局長、李書記前往抽水點組織疏散,其他人向市委市政府求援,協助李區長疏散人群,工作的重點是,務必保證下馬區沒有人員傷亡,並最大程度地保證財產不受損失。」

  所有人都從夏想的聲音之中聽出了悲壯之意,因為夏想只是提出保證下馬區沒有人員傷亡,卻沒有提及抽水地點的人員的人身安全問題,明顯是對抽水地點的人員的人身安全,不敢做出沒有傷亡的保證。

  此時雖然雨下得不大,但風卻刮得很猛,誰都清楚,抽水地點是最危險的地方。夏書記前往最危險的地方,而讓李區長等人留在下馬區疏散群眾,身先士卒的大無畏精神,以身作則的氣概,讓平常看夏想不順眼對夏想有意見的一些人都暗暗低下了頭。

  時窮節乃現,危難出英雄!

  李涵也難得地激動了一次:「夏書記,我去抽水地點,您留在下馬區疏散群眾!」

  夏想握住了李涵的雙手:「李區長,你年紀大了一些,天氣又冷,小心別受了涼,還是我去好了。我年輕,火力壯。」

  「咳咳,我有點感冒了,等我吃點藥再去。」李應勇被夏想點名要去抽水地點,他心裡一驚,本不想去,見眼下的氣氛凝重,又不好意思開口,只好藉口吃藥來博取同情。

  夏想猜到了李應勇的用心,本來他認為李應勇是政治委書記,他出面,有穩定民心的作用,還沒有開口說什麼,卞秀玲挺身而出:「李書記不用去了,感冒發燒是大病,弄不好關鍵時刻會掉鏈子,我去!」

  堂堂男人不如一介女流,不少人都對李應勇投去了鄙夷的目光。

  夏想正要開口勸卞秀玲,她是一個女人,不適合和男人一起搏擊在第一線,不料卞秀玲卻挺直了胸膛:「夏書記,您不讓我去,就是看不起我們婦女同志。婦女能頂半天天,是領袖說的話。」

  每個人都有激情熱血的一面,夏想不想打擊卞秀玲的積極主動性:「好,走!」

  李應勇嚅嚅地說道:「夏書記,我……」

  「你留在下馬區,照看好李區長,照看好每一個老百姓!」值此危急時刻,夏想也不想多說什麼,只是用力地拍了拍李應勇的肩膀。

  李應勇一臉慚愧:「是,是,就是我被大水沖走,也不能讓一個百姓受傷。」

  夏想轉身出門,黃建軍和卞秀玲緊跟其後。一出門,一陣狂風吹來,吹來夏想的頭髮亂成一團。他迎風而立,微眯著眼睛看了一眼西方,大手一揮:「出發!」

  頗有「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慷慨悲歌。幾千年前,荊軻也是從燕地易水河邊出發前往秦國刺秦,而此時,夏想從下馬河邊出發,前往抗洪救災。都是一樣的悲壯,都是一樣情懷。

  躲在人群後面的慕允山看著夏想毅然決然的背影,暗暗搖了搖頭。他看不懂夏想,真的看不懂。在政治上,夏想幾乎算無遺漏,對待政治對手有時毫不留情,冷酷決絕得讓人齒冷。在痛擊元明亮的事情之上,看不出他有一絲柔情和心軟的地方。

  但在今天,在此時此刻,慕允山分明看到了夏想眼中的嚮往和深情,是對身為區委書記重任在肩最真實的深情流露,是對下馬區百姓最誠摯的熱愛,他勇往直前,面對洪水,連一絲的猶豫都沒有,挺身而出,又是怎樣的情懷?

  真是一個複雜的人,慕允山目光閃爍,心中暗道僥倖,幸虧夏想沒有帶領他前往抽水地點,洪水到來時,抽水地點首當其衝,說不定會淹死許多人。

  萬一堂堂的區委書記淹死了,可就成了天大的大事了,下馬區該如何收場?

  李涵望著夏想離去的背影,感慨萬千,搖了搖頭,想說什麼,還是沒有說出口,只是覺得胸中有一股氣息周旋不停,十分憋悶。只是現在已經不允許他再有感慨的時間了,指揮部內鈴聲大作,所有的電話都彙聚一起,報告的是同一個情況:水勢過大,到了下馬區之後,還是1米一樣的大浪!

  也許對於海邊的人來說,1米的大浪不過是毛毛雨,但對於燕市這個平原城市,這個乾旱少雨的城市,平地一尺浪就是驚人的大水了,現在竟然有1米高的大浪,夏想他們,能擋得住這麼大的洪水嗎?

  ……

  譚廣洪住在西山花園別墅,他停職之後,一直在家閑著無事可做,養養花,看看報紙,等待著東山再起的一天。

  大雨下個不停,他也是心裡煩躁。雖然不在其位了,還是擔心著養殖場的奶牛是否習慣陰雨的天氣,是不是食物發黴,是不是會生病,產奶量會不會降低,等等,當然他更擔心的是剛剛獲得成功的「蛋白精」的奶粉上市的銷售情況,據說銷售前景良好,銷量大增,因為上面眼花繚亂的各種營養的標注讓不知內情的消費者信以為真,並且都願意多掏十幾元購買「高檔」奶粉。

  銷量和利潤的兩重提高,有他的功勞在內,他現在卻被閒置在家,心中自然氣憤難平,有一種被人摘了桃子的難受。

  天降大雨,下馬河危急,讓他心中竊喜。哼,肖老泉好死不活的,非要跳什麼下馬河,現在惹得老天發怒,讓下馬河發大水了,活該!他就在家中的別墅裡,看新聞,聽消息,坐等下馬河決口的消息傳來。

  不料等來的消息卻是下馬河沒有決口,南山水庫卻向燕市排洪了,他就打了一個冷戰,意識到從南山水庫過來的洪水,第一個沖向的就是養殖場。

  譚廣洪坐不住了,向集團打了電話,得到的回復是,經過精確計算,水流將會繞過養殖場,經一條荒山地帶,灌入下馬河。

  譚廣洪先前已經得知了下馬河河水得到控制的消息,聽到下馬河將會再次告急,不由心中大喜。他對下馬河恨之入骨,就是因為下馬河導致了他今天的下場,而且夏想和黃建軍聯合起來,整治得他狼狽不堪,他就巴不得下馬河大發洪水,然後衝垮一切,最後將夏想的官帽子也沖掉最好。

  西山花園也接到了市里的通知,南山水庫洩洪,要求各家各戶動員起來,隨時小心洪水來襲。但因為西山花園別墅地勢比較高,一天一夜的大雨沒有對花園內的通行造成任何影響,甚至都沒有積水,所以包括物業管理在內,所有社區的住戶對於洪水來襲,一點也沒有放到心上,認為洪水再大,也和他們沒有關係。

  譚廣洪也是一樣的心思,認為南山水庫的水從西山花園後面的山間繞過,對社區沒有一點影響。當然,如果不選擇現在的路線,而原定首先洩洪到養殖場的話,西山花園別墅更是高枕無憂。不過現在也無妨,西山花園別墅地勢高,背靠大山,洪水怎麼可能漫過山峰?

  譚廣洪就一點也沒有將洪水放在心上,下午1點多,吃過午飯之後,他的父親老譚照例出去遛彎——他早年喪母,和父親關係一向不錯,父親就一直和他一起住——本來他還勸父親今天就不要出去轉圈了,雖然父親每天的習慣就是飯後散步,但畢竟有洪水來襲,還是小心為上。

  但老譚卻不聽,認為沒什麼大事,社區裡連積水都沒有,雨變成了小雨,天氣清爽,正適合外出散步,放鬆心情。譚廣洪勸不過父親,只好讓他出去。他就守候在電話旁邊,隨時打聽洪水對下馬河造成的影響。

  上次他被黃建軍連夜審訊,交待了因為工作中的矛盾逼迫肖老泉的事實,後來經不起黃建軍的誤導和心理戰,也說出了是因為添加劑事件的原因。他也知道肖波和肖麗肯定知道什麼,他不說,黃建軍不會放過他。他說了,也沒有什麼大事,四牛集團在省裡的地位不可動搖,一個小小的區公安局,根本就傳喚不動四牛集團的高層。

  楊國英是全國政協委員,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他太重要的,太耀眼了,誰也動不了他。別說夏想一個小小的區委書記了,就是付先鋒也輕易不敢開罪楊國英。省裡的大小領導,也都給楊國英幾分面子。

  譚廣洪自認不交待詳細,過不過關,好漢不吃眼前虧,交待了又能怎麼樣?還不一樣沒有人敢公開。誰也擔當不起得罪四牛集團的下場,誰讓四牛集團不好過,誰就是燕市的罪人!

  果然,事後他平安脫身,他交待的一些問題,沒有一人敢提,一點風聲也沒有走漏,好象什麼也沒有發生一樣,就讓他暗暗得意,果然是背靠大樹好乘涼,四牛集團的招牌夠響,沒有人敢摸老虎的屁股。

  事情悄無聲息地過去了,除了他被集團停職之外,其他事情都順利解決,肖老泉死也白死了,一個臭老頭,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跳河自殺?哼,真是自嫌命長,死就死了,頂多就是給下馬河激起一朵浪花。

  如果這一次下馬河能再發發大水,把夏想沖走,讓他在下馬區呆不下去,也是一件大好事。夏想一走,肖老泉之死的負面影響就是微乎其微了,他重回集團的日子也就指日可待了。

  今天應該是一個好日子,譚廣洪坐在沙發上,一邊看新聞,一邊輕輕敲擊桌子邊緣,心裡既輕鬆愜意,又充滿了期待。

  突然,電話響了。他受驚一樣跳了起來,難道是洪水到了?太好了,終於等到了,他一把接過電話,剛「喂」了一聲,就聽見裡面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請問你是譚廣洪先生嗎?你父親被洪水沖走了!」

  什麼?譚廣洪的電話一下掉在地上,他木頭一樣呆立當場,半天沒有反應過來,怎麼可能?含辛茹苦一輩子的父親怎麼會被洪水沖走?不,不可能!

  他發瘋一樣沖出家門,剛一出門,就見保安氣喘吁吁地趕來:「譚先生,快,譚老先生剛才到後山,突然洪水沖到,老先生不慎掉入洪水之中,轉眼就不見了。」

  「啊……」譚廣洪一陣撕心裂肺的吶喊,「爸!」

  跑到後山的時候,只見後山原本鬱鬱蔥蔥的花園一樣的美景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浩浩蕩蕩的洪水。渾濁的浪濤,翻騰的水流,呼嘯的氣流,聲勢浩大,攜天地之威,從眼前的腳下轟隆隆地翻滾而過,水中有木頭,有死去的動物,哪裡還有什麼人影?

  譚廣洪癱坐在水邊,放聲大哭。和天地之威相比,人的力量太渺小了。他的哭聲再淒慘再大聲,也被滾滾的洪水掩蓋。洪水奔流直下,直朝另一側的下馬河撲去。

  不行,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要是老父親被沖入下馬河,屍體說不定也找不到了,譚廣洪又驚醒過來,沿著洪水奔流的方向,飛奔而去。

  ……

  夏想一行人趕到了抽水地點時,黃建軍讓曆飛緊急抽調的數十名員警已經趕到了現場,同時,夏想已經向省裡救助,要求武警燕省總隊進行支援,葉石生已經親自指使武警總隊務必第一時間趕到抽水地點,嚴防死守,必須保證下馬河的安全。

  早在夏想到來之前,已經提醒了陳天宇和蕭伍,提前做好防備。夏想一下車,就看到熊海洋正指揮200名工人,裝填土方沙袋,打防洪堤,幹得熱火朝天。蕭伍也和陳天宇都親自動手,抬起一袋沙袋,壘在防洪堤上。

  防洪堤已經壘起了半人多高,長約百十米,將有力地阻止洪水倒灌進下馬河。見夏想來到,陳天宇忙不顧滿身泥水,挽著袖子,臉上也全是泥點,一點也沒有形象地來到夏想面前,介紹說,防洪堤不遠處,有一個山溝,如果防洪堤夠堅固,能夠抵擋洪水的第一波衝擊,並且將洪水擋在外面的話,就有望將洪水引導向山溝,起到洩洪的作用,就有希望化解洪水的壓力,保衛下馬河,保護下馬區。

  夏想見陳天宇踏實能幹,也肯幹,臉上也不知是汗水還是雨水,渾身沒有一處乾燥的地方,和工人沒有兩樣,哪裡有常務副區長的樣子,就讓他對陳天宇多了幾分認識,拍了拍陳天宇的肩膀:「好樣的,天宇,我沒有看錯你,關鍵時刻能擔當大任,我放心了。」

  陳天宇見夏想明知洪水來襲,身為一把手還主動來到最危險的地方,也是對夏想心中敬佩:「夏書記,洪水威力可能會很大,剛才接到電話,說是洪水已經到了西山花園別墅。」

  西山花園別墅?怎麼可能?如果是真的話,太意外也太讓人震驚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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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9
匿名  發表於 2021-10-25 00:11:52
第759章 俯仰無愧天地

  夏想一下愣住,不對,按照既定路線,洪水應該繞過西山花園別墅,怎麼會從西山花園別墅經過了,難道是中間出了什麼差錯?

  西山花園別墅山后有一處山溝,經過人工開發之後,成為了後花園,景色優美,但最寬處不過百米,最窄處僅50米,夏想因為精通設計的原因,對西山花園別墅的後花園的情況知道得很詳細,換了別的領導,肯定記不住詳細的資料。

  但正是因為他記得清楚資料,就更清楚洪水繞行西山花園別墅後花園的危險性,因為經山溝的彙聚之後,本來分散的洪水將會聚集在一起,重新形成一條水龍,到時積蓄了動能的水龍威力將會增大無數倍,眼前的區區不到300人的隊伍,肯定抵擋不了巨大的水龍的衝擊之力,第一波衝擊之下,說不定就會全線潰敗。

  而且,經山溝聚集了動能之後,水流的速度會加快許多,從西山花園別墅到抽水地點,只有2公里,2公里的路程,說不定就是幾分鐘的事情,幾分鐘,前來支援的武警絕對趕不到。

  一瞬間夏想做出一個無奈的決定:放棄!

  不放棄怎麼辦,總不能眼睜睜看到眼前的工人兄弟,還有陳天宇、蕭伍白白葬身于波濤之中,更何況還有卞秀玲也在,關鍵時刻,不能讓女人以身試險。男人流血流汗不算什麼,如果讓一個女人也跟著冒險,不是他的風格,也是下馬區的恥辱!

  夏想伸手拿過高音喇叭,清了清生澀的嗓子,略帶苦澀地說道:「同志們,工人兄弟們,聽我的命令,現在立刻放棄抽水點,所有東西都扔下不要,立刻轉移到高地上,馬上行動!」

  夏想的聲音遠遠傳去,在空曠的田野之中陣陣迴響,所有人都震驚了,都呆立不動,不明白夏想為什麼突然做出了放棄的舉動。

  「不能放棄,夏書記,我們頂得住!」熊海洋正幹得起勁,為自己能保護下馬河而感到自豪,突然被夏想的命令震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他的印象中,夏書記從來都是不肯服輸的性格,在安縣的大水之中,最後一刻救下了老錢,被洪水沖走之後,也堅持到了最後,從來不放棄求生的希望,今天為什麼要放棄努力了這麼久的防洪堤?

  所有人都不理解,都一臉疑惑地看著夏想。

  夏想喉頭有些哽咽,眼前的好兄弟好同志都是他最信賴的人,是他最貼心的力量,最可靠的朋友,正是因為如此,他不想讓他們有任何犧牲,關鍵是,有可能人犧牲了也抵擋不住洪水的衝擊。

  無謂的犧牲,真的不值。

  他強忍內心的悲痛和無奈,不管是哪裡出了差錯,不管付先鋒的決定有多錯誤,以後算帳是以後的事情,眼下,必須保證這些熱血兄弟的平安,憑什麼付先鋒的錯誤,要讓工人兄弟付出生命的代價?下馬河沖出下馬區,將下馬區淹成一片汪洋,造成的只是財產損失,不會有人喪生,頂多再因為大水摧毀下馬河的經濟,讓他背上政治污點,但即使如此,也比讓眼前300條生命有可能消失要好上許多。

  他承擔不起讓300多人冒著生命危險來挽救下馬河的巨大風險!

  夏想斟酌著詞語,沉默了足了十幾秒,才語重心長地說道:「洪水來勢兇猛,我們可能抵擋不住,有可能我們全部被沖進下馬河,也阻擋不了洪水的腳步。你們都是父母的好兒子,都是兒子的好父親,都是我的好兄弟,我不能讓你們有一點閃失,你們每一個人的生命都無比寶貴,你們誰有一點閃失,都是我的過錯。我們撤退,下馬河……不保了!」

  夏想幾乎落淚,熊海洋帶來的200多名工人,一半他都認識,都是他在安縣認識的工人兄弟。另一半不認識,但都是20歲左右的年輕小夥子,他們本不應該在此,抗洪救災,保護下馬河,並非他們的職責所在,他們卻不計報酬,不顧生命危險地奮戰在第一線,為的是什麼?全是因為熊海洋對他的一片熱誠,全是工人兄弟對他個人的信任和支持。

  所以任何一個人萬一有什麼不測,都是他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

  熊海洋在和陳天宇的接觸之中,知道下馬河對於下馬區的重要性,知道夏想保衛下馬河的決心。現在見夏書記擔心他們受到傷害而放棄保衛下馬河,他能體會到夏書記的痛心和無奈。

  熊海洋比夏想大十幾歲,他雖然表面上一直敬重夏想,其實心裡卻沒有將夏想當成什麼領導,而是當成親人一樣,當成自己的侄子,儘管他知道他高攀不起,但在內心深處對夏想是真正的喜愛和敬佩。夏想有難,他從來沒有二話,從來不想什麼報酬,也不想有沒有危險。沒有夏想,就沒有他的今天,而夏想除了一直幫助他之外,從來沒有要求過他有什麼回報。

  他也沒有什麼可以回報夏書記的,除了一把子力氣,除了一幫聽他指揮的工人隊伍!

  今天,面對夏書記的無奈和痛心,熊海洋心中難受,他拼了全力大喊一聲:「夏書記,您說過,做事情要有始有終,現在我們已經幹了一半的活兒,不能扔下不管。您是下馬區的書記,是我們的書記,下馬區就是我們的家,保衛自己的家園,誰也不能退縮,退縮不是男人!是不是,兄弟們?」

  「是!」幾百人一起大喊,在天之間回蕩,引發一陣陣轟鳴,久久迴響,讓人心神激蕩。

  卞秀玲第一次見識男人之間真摯的情感,男人之間最雄性的碰撞,她也是心潮澎湃,只覺得血向上湧,雙眼脹得難受,心裡發堵。

  陳天宇的眼睛濕潤了。

  蕭伍的眼睛也濕潤了。

  黃建軍低下了頭,不想在下屬面前露出軟弱的一面,因為他的眼睛也想流淚。

  夏想卻沒有流淚,因為他已經聽到了轟隆隆的聲音,感受到了洪水來臨之前的呼嘯的風聲,吹在臉上,冰涼而生疼,水未到,風先至,可見洪水的威力,確實驚人。

  所有的工人都驚呆了,回頭看向遠處,遠處的地平線上,肉眼可見一條水龍翻滾而來,眾人都感覺到了冰冷的狂風和震耳欲聾的水聲,都目瞪口呆地一動不動!

  夏想大喊一聲:「聽我的命令,所有人都快跑!」

  熊海洋沒動,老錢沒動,陳天宇沒動,蕭伍沒動,卞秀玲沒動,所有工人,300多名熱血男兒,沒有一個人移動腳步。

  因為夏想沒動!

  夏想知道,他不跑,所有人都不會跑。但他是書記,是所有人的主心骨,怎麼能在大難來臨之時,第一個跑向高處求生?夏想急了,情急之下他做出了許多人都想像不到的舉動,「撲通」一聲跪在泥水之中,聲嘶力竭:「兄弟們快跑,就當我求你們了!」

  蕭伍離夏想最近,拉了夏想一把,沒拉動,他滿眼熱淚,悲愴地大叫一聲:「領導,您不走,我們都不能走!」

  他硬生生地也跪在了夏想的身後。

  陳天宇也記不清他有多久沒有流過眼淚了,這一刻,再也忍不住淚水紛飛,也是跪倒在夏想面前:「夏書記……」想說什麼也說不出口,喉嚨被什麼東西塞住一樣,難受得要命。

  老錢連滾帶爬來到夏想面前:「夏書記,您不走,我死也不走。」

  熊海洋卻什麼話也沒有說,緊咬牙關,將嘴唇都咬破了,他回頭看了工人隊伍一眼,一轉身,雙手抱拳,直挺挺地跪下:「夏書記不走,我老熊和200多名兄弟,死,也要死在這裡!」

  近300名工人兄弟,鴉雀無聲,所有人都一臉堅定,有人流淚,有人緊握拳頭,有人雖然身體打著寒戰,但目光堅定,所有的人,沒人指揮,沒有人發號使令,齊刷刷如山崩地裂一樣,全部跪倒在泥水之中,跪下時的聲音,猶如洪鐘大呂敲響天地之間最動情的樂章,久久迴響,令天地變色,令所有人為之折服,心中激蕩著世間最動人心弦的溫暖。

  這一刻,是所有熱血男兒最真情的流露,是男人之間最沉重的以死相托,是人世間最值得珍藏的情誼。面對呼嘯而至的洪水,沒有一人退縮,沒有一人絕望,更沒有一人膽怯,每一個人心中激蕩的是力量,是慷慨,是激動。

  是寧死不屈的奮發意志!

  卞秀玲哭得一塌糊塗,一生之中從來沒這麼感動過,也從來沒有覺得工人們有這麼可愛過,更沒有覺得夏想有這麼偉大感人的一面。她一咬牙,做出了一生之中最值得自豪的一件事情——挽起袖子,邁開大步,來到防洪堤前面,用力將一袋沙袋扶正,用盡了平生的力氣喊道:「男人流血流汗不流淚,有種,大家都不走,我陪你們一起抗洪!誰怕死,誰就是孬種!」

  卞秀玲衣著單薄,被風雨打濕之後,緊貼在身上,風韻猶存的她曲線玲瓏,煥發出女性最動人的光輝。落在所有人眼中,卻沒有任何不良的想法,她就如母親一樣聖潔,就如女神一樣光彩照人。

  夏想震憾了,此時他腦中已經沒有了任何想法,只有一個念頭在不停地迴響:拼了,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不是漂亮話,不是大話,而是實實在在的人生理想。有幾百名兄弟的肝膽相照,有卞秀玲身為女性的光輝一刻,不信300多人聯手起來,組成人牆,眾志成城,阻擋不住滔滔洪水的洶湧之勢!

  夏想從地上一躍而起,大喝一聲:「蕭伍,拿繩子,組人牆。天宇,將卞書記拉到後面,讓她為我們加油!老熊,讓兄弟們手把手,肩並肩,我和你們並肩戰鬥,直到最後一刻!」

  「啊!」一陣山呼過後,所有人立刻行動起來,短短1分鐘時間就組成了一條人牆,夏想在最中間,蕭伍在他的左面,熊海洋在他的右面,300多人一字排開,以大無畏的勇氣和信心,人人綁好了繩子,堅定的目光迎向滔滔的洪水,沒有人一畏懼,沒有一人退縮,每個人的眼上都閃現著義無反顧的神情,眼睛中閃動著堅定的目光。

  陳天宇本想和夏想站在一起,但他知道,保護卞秀玲的重任也無比重要,只好含淚看著位於人牆之中的夏想,他的身軀並不高大,既不如蕭伍壯實,又不如熊海洋健壯,但他是所有人的核心,是所有人的靈魂。

  幾百名兄弟肩並肩,心連心,滔天洪水攜帶呼嘯之勢逼近,20米,10米,5米……轟然一聲,洪水撞擊在人牆之上,當時就將幾人撞飛,幸虧有繩子栓緊,才沒有被洪水沖走,不過也有幾名兄弟受了不輕的傷。

  在洪水來臨的一刻,蕭伍和熊海洋不約而同向前邁出一步,兩人正好擋在夏想前面,替夏想抵擋了大部分的衝擊力。夏想能明顯看出兩人被洪水衝擊得退後幾步,臉憋得通紅,話都說不出來了。

  真是生死之交的好兄弟,夏想也顧不上表示什麼,因為洪水衝擊力實在太大了,300多人如同汪洋大海之中的一葉小舟,風雨飄搖,搖搖欲墜。

  不過也終究還是人多力量大,再加上洪水一路奔騰而下,一路上分散了力量,被300人的人牆一攔,又被沙袋組成的安全防護牆一緩衝,餘威大減,大部分被擋在了下馬河之外,反彈之下,向遠處的山溝傾注而去。

  但還是有一小部分流入了下馬河,還將不少水泵沖得東倒西歪。即使是小部分洪水注入下馬河,也讓下馬河的河水立刻呈現上漲之勢。畢竟洪水太大了,一小部分就已經很是驚人了。

  洪水漫到每個人的腰間,因為衝擊力過大,每個人都搖搖晃晃,站立不穩,還感覺呼吸困難。但每個人都咬牙堅持,不為別的,只為不辜負夏書記的信任,只為夏書記也以身作則,和他們並肩作戰,沒有絲毫的退卻。

  300多人的銅牆鐵壁,抵擋住了洪水的第一波衝擊,將大部分洪水擋在下馬河之外,就讓陳天宇和卞秀玲長舒一口氣,不過當兩人看到下馬河的河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上升之時,一顆心不由又提了起來。

  下馬河的河堤太薄弱了,尤其是下馬區內的部分,一沖就破,就算已經疏散了人群,也不敢保證不會帶來無法估量的損失和嚴重的政治後果。再看到在洪水之中一直搖晃的人牆,幾乎就要堅持不住時,陳天宇再也忍不住了,對卞秀玲大喊一聲:「卞書記,您千萬站著別動,我去幫夏書記。」

  話音未落,陳天宇縱身跳入水中,拼了全力向人牆沖去。他在人牆後面,洪水小了許多,但仍然有半米多深。即使洪水大部分被擋在人牆外面,但腳下的水流依然是十分湍急,他咬緊牙關,步步為營,才勉強站穩了身子,可想而知處在激流之中的夏想等人該承受了多大的壓力!

  陳天宇也不知臉上是淚水還是雨水,反正他的心情是從未有過的悲憤和悲壯,就覺得身為一個男人,如果躲在背後,簡直就不是一個男人的所作所為。他現在只想沖到最前面,和夏想並肩站在一起,就是被大水沖走,也因為曾經和夏想並肩戰鬥過,而無上自豪。

  陳天宇不知道他的決心,為他的政治生命帶來了怎麼樣的巨大飛躍。他義無反顧地沖到了前面,眼見第二波巨浪打來,夏想一個踉蹌差點摔倒,他急忙趕到,一把托住了夏想的後背:「夏書記,我是男人,我就應該和您共同抵抗洪水!」

  夏想也顧不上說什麼了,只是重重地點了點頭:「同心協力!」

  卞秀玲也被感染了,她乘人不備,也跳入了洪水之中,一步一步地來到人牆背後,大聲說道:「夏書記,陳區長,我就在你們身後,和你們堅定地在一起,絕不後退半步!」

  卞秀玲的出現,再一次鼓舞了大家的鬥志,誰都知道身後就是最需要他們保護的女人,而再遠處的下馬河,代表的是下馬區的老百姓,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都被他們用血肉的長城築起了一道生命的銅牆鐵壁。男兒有所為有所不為,咬牙拼上一次,無怨無悔。

  抵擋了兩波洪水的衝擊之後,已經有不少工人昏迷了過去,被人抬到了遠處的高地之上。剩下的還有200多人,依然在拼命堅持。夏想依然矗立在人群之中,他不倒,就是所有人的精神支柱,是所有人的力量源泉,就沒有人一個放棄和退縮。

  第三波洪水再一次襲來,夏想環顧身邊個個如同泥人一樣的兄弟,心中充滿了感動和自豪。區區300人的隊伍,還不是專業的武警,抵擋了兩波洪水的衝擊,沒有讓下馬河的河水暴漲,也沒有形成倒灌效應,已經足夠自豪和欣慰了。

  他們,都是和他生死與共的好兄弟!

  只是他知道,第三波洪水衝擊之後,估計會有一半人昏迷。大家都太累了,奮戰了這麼久,還沒有等來支援,夏想不知道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是人為的原因,還是燕市因為沒有發生過洪水,平常準備不足?不管是哪一種,都已經不重要了,因為,他們盡力而為了,自己也問心無愧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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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0
匿名  發表於 2021-10-25 00:12:09
第760章 褒貶自有春秋

  第三波洪水來襲!

  夏想悲憤地大喊一聲:「兄弟們,今天我很自豪,因為我們沒有一個人退後一步。我們300人為下馬區10萬百姓築起一條安全的血肉長城,不管能不能堅持到最後一刻,我想告訴你們的是,你們是人民的英雄,是下馬區的恩人,是我肝膽相照的兄弟!」

  「還有我!」卞秀玲聽出了夏想聲音之中的悲壯和無奈,知道第三波洪水來襲之後,隊伍有可能被沖散,有人可能會喪命,而且他們的努力可能功敗垂成。但,所有人都不後悔,都沒有遺憾,因為他們努力過了,他們拼搏過了,他們真的盡力了。

  她也是,她要和他們一起,哪怕被大水沖走,她也不後退一步。有時在天災面前,在眾志成城的熱血沸騰之下,死並不算什麼,每個人骨子裡都有一股不怕死的大無畏的精神氣概。她雖然是一個女人,也曾經在官場上油滑和人浮於事,但在此時此刻,她渾身燃燒著和男人一樣的視死如歸的精神。

  夏想一步當先,大步向前一邁,沉默著,義無反顧地向前沖去。後面的人也都是一樣的表情,目光堅定,緊咬牙關,一支殘破不堪的僅有不到200人的隊伍,面對滔天巨浪,大步向前,沒有人慷慨悲歌,沒有豪言壯語,卻一種無言地穿透人心的力量,一步一個腳印,仿佛每一步都落在心房之中,緩慢而堅定,悲壯而絕望,用胸膛來抗擊最後一波洪水的侵襲。

  ……這一幕,定格在許多人的眼中,包括剛剛趕到的數百武警官兵,包括省委書記葉石生,包括隨同武警一起趕到的國務院總理何東辰!

  本來武警官兵早就應該趕到了,但省委突然接到通知,說是總理會親臨燕市抗洪第一線視察,省委立刻全速運轉,準備迎接總理的到來。崔向提議,等何總理趕到之後,再讓武警官兵和何總理一起到第一線,總理視察哪裡,就讓武警官兵跟隨到哪裡。

  葉石生微一猶豫,同意了。因為燕省的武警官兵沒有經過洪水的歷練,抗洪經驗不足。而且大部分被抽調前往南山水庫,一部分又被緊急派向四牛集團的養殖場,只有一小部分被派往下馬區,保護下馬河。而且葉石生對洪水的威力有多大也不清楚,據崔向所說,經過20公里的奔流而下,到達下馬區之時,洪水也就沒有什麼衝擊力了。

  還是保護總理的安危重要,僅有的有抗洪經驗的武警官兵,還是以保護總理的人身安全為第一要旨。因此,一直等到總理趕到之後,武警官兵才隨同總理前來下馬區。

  總理指定要到下馬河視察,先到了下馬區的指揮部,聽李涵說夏想在抗洪第一線,只和幾百名工人一起抗洪,總理當即臉色大變,怒斥市委市政府胡鬧,為什麼不抽調武警官兵抗洪,而讓沒有抗洪經驗的工人抵擋洪水,象什麼話?

  總理一怒之下,胡增周唯唯諾諾,無話可說。付先鋒打著南山水庫為京城供水的大帽子,幾乎抽調了全部的力量,他能不同意?不同意就是拿犧牲中央利益來換取局部利益,是沒有大局觀的表現。總理當面批評,他又不能實話實說,說實話,是當面指責中央的不是,他可沒有這個膽量。

  等總理和眾人一起趕到的時候,最先看到的是高地之上橫七豎八地躺著的已經累得昏迷的工人兄弟,總理先是紅了眼圈,立刻吩咐妥善安置工人兄弟。他來到一個看上去不到20歲的小工人面前,緊緊握住了他的手,感慨說道:「你是人民的好兒子,是人民英雄!」

  小夥子正是痛失和夏想抬水泵機會的唐逸,他可不知道眼前的人是總理,剛剛休息了一會兒的他感覺恢復了一點體力,掙扎著爬起來,用手一指遠處的人牆:「快,快幫幫夏書記,他快堅持不住了。」話剛說完,眼前一黑,又昏迷了過去。

  總理強忍熱淚,回頭對葉石生說道:「石生同志,多好的小同志,你一定要替我好好照顧他,等他醒了,告訴他,就是我何東辰也要謝謝他為人民做出的貢獻。」

  葉石生忙一點頭,沖身邊的人使了一個眼色。總理鄭重其事的託付,誰敢不放在心上?立刻就有隨同人員用心記下,等唐逸蘇醒之後,就有專人送到了專門病房照顧。病好之後,又安排唐逸上了大學,後來唐逸大學畢業之後,順利從政,因為受到夏想的影響,踏入官場之後,一直為官清正。

  武警官兵在來到之前,都想在總理面前表現一下,認為他們一到,肯定可以成功地擊退洪水,比起雜牌軍的工人隊伍來說,他們才是保護人民生命財產的最堅定的力量。

  只是當他們來到現場之後,所有人都震憾了。眼前的一幕,都如一聲聲巨鼓敲擊在每一個武警官兵的心上,東倒西歪的工人兄弟,儘管他們沒有統一的服裝,沒有統一的指揮,但他們勇往直前的精神,他們義無反顧的氣概,還有他們寧死不肯服輸的毅力,都讓武警官兵這些熱血男兒,人人紅了眼圈,人人在心中樹起了一座豐碑。

  他們只是普通的建築工人,是民工,沒有系統地訓練過,沒有軍人的意志,但他們一樣有熱血的情懷。

  也不知是誰起頭,無言而堅定地敬出第一個軍禮,隨後,所有武警官兵全部肅然而立,沖倒在地上的工人兄弟,整齊劃一地敬了一個標準而莊嚴的軍禮!

  天地肅穆,人心肅穆,何東辰雙手握拳,遠望洪水之中小小的夏想的身影,終於熱淚奪眶而出。再看到人牆背後的卞秀玲,一個女人,亂了頭髮,渾身是泥水,不停地揮舞雙手,顯然是在為眾人加油,而一字排開的工人們,搖搖欲墜,卻又頑強地站立。

  見識過特大洪水的抗洪求災的場面,見識過無數感人的場景的總理,胸中湧動的是前所未有的感動。

  他見過市委書記、市長跳入滾滾洪水之中的一幕,也見過更多的武警官兵組成更長的人牆,但眼前的場面卻讓他鼻子發酸,喉嚨發堵,不為別的,只為了夏想不是作秀,他站在人群最中間,是洪水衝擊力最強的地方。

  只為一個女性官員,忘記了性別的差異,在面對生命的危險之時,沒有躲在高處,而是站在最危險的地方,為大家加油吶喊。

  他們不是作秀,因為他們在明知無路可退的情況之下,依然奮勇向前,在不知道有上級領導關注的情況之下,只為了保護百姓的利益,而拼命奮戰。如果各地官員都有和他們一樣的情懷和熱血,一樣的大公無私的精神,國家何愁不強大,百姓何愁不安居樂業?

  何東辰沒想到,他不曾經為正廳甚至副省級高官奮戰在第一線而感動,也不曾為武警官兵在抗洪之時的英雄表現而落淚,此時此刻,卻為夏想和一幫東倒西歪的工人們,而鼻子發酸,喉嚨發癢,熱淚長流。

  他們是真正的熱血男兒,不求名,不求利,不求在上級領導面前表現自己,他們只是真真正正想為老百姓做實事做好事,只想保衛下馬河,保一方平安。

  何東辰眼含熱淚看向葉石生:「石生同志,夏想同志是我見過的最踏實肯幹的年輕人,在你領導下的地方有這樣的好同志,你應該感到自豪。燕趙多慷慨悲歌之士,今天我要說,下馬河是一條試金河,照亮的是人心,是金燦燦的良心和黨性!」

  葉石生也是濕潤了眼睛,他一生在十幾個地方為官,見識過大小官員幾百人,夏想是第一個讓他真正感動的下級。他大手一揮:「請總理下令!」

  何東辰沖全體武警官兵說道:「同志們,他們都是工人,他們中間也有區委書記,還有女性,你們要記住,先救人,後搶險。」

  「報告首長,完不成任務,我們沒臉回來見您!」為首的官兵鏗鏘有力地立下了軍令狀。一群農民兄弟都能自發地抵擋洪水的衝擊,他們身為人民的子弟兵,再退縮的話,上,對不起國家,下,無顏再見父老鄉親。

  200多名官兵如蛟龍出海,紛紛躍入了洪水之中,片刻之後,正好趕到第三波洪水來襲之時,替夏想等人擋了下來致命的一擊。

  夏想見終於等來了救兵,只覺得腳下一軟,差點坐在地上。他心力交瘁,現在還能站住就已經是奇跡了。

  剩餘的一部分官兵,將已經疲憊不堪的工人陸續送到平安地點,夏想還想堅持,卻被兩個官兵強行架了回來,連同陳天宇和卞秀玲一起,不由分說送到了安全地帶。

  夏想只以為是武警官兵奉命趕到,並沒有留意到誰和武警官兵一起到來。他放不下下馬河的安危,沖陳天宇喊道:「天宇,看替下來的工人兄弟,誰還有力氣,繼續填沙袋,要確保下馬河萬無一失。蕭伍,繼續抽水,下馬河水位上漲到了警戒線,還是比較危險……」

  夏想一嗓子喊出去,許多躺在地上的工人聽到之後,立刻一翻身又爬了起來,二話不說又重新投入到抗洪之中。

  這一幕落在何東辰和葉石生眼中,更是對夏想多了幾分欣賞之色。不造作不矯揉,完全是自然流露,因為夏想不知道在不遠處站立的是國務院總理和省委書記!

  許多工人也不知道葉石生和何東辰是何許人也,他們就算經常看電視,也覺得省委書記和總理離他們太遙遠,也未必記得清楚模樣。就算記得清楚,在眼前的洪水面前,他們的眼中只有洪水和夏想,沒有省委書記和總理。

  何東辰還是第一次視察現場被人直接忽視,他卻一點也不以為意,見夏想已經平安,臉上的表情才稍微輕鬆了一點:「石生,向燕市洩洪是誰做出的決定?南山水庫為什麼會決堤?原因查明了沒有,要責任到人,一查到底。許多時候面對天災的發生,我們的百姓做出了巨大的無謂的犧牲,都是人禍造成的。」

  葉石生點點頭,他雖然不清楚造成現在的局面的真正原因,但也聽到了一些說法,說是因為付先鋒的指揮不力才導致了南山水庫山洪暴發。總理發話了,恐怕事情必須要有一個結論才行了,關鍵是,總理親眼所見了夏想的感人的抗洪場景,還被夏想感動得流下了眼淚。他也瞭解總理的脾氣,很少以斬釘截鐵的口氣說話,但卻是心如明鏡的性格。

  南山水庫事件,必須要給中央一個明確的交待。

  ……

  「夏書記,發現一具屍體!」有個工人在一個沙袋旁邊發現了一具老人的屍體,老人已經死去多時,顯然不知是從哪裡被洪水沖下來的。

  「將老人清洗乾淨,放到山坡上。」夏想見老人渾身髒得不成樣子,上衣也被水沖走了,不由心生惻隱,脫下上衣蓋在老人身上。人死為大,尊敬死者是國人的傳統美德。

  夏想就光著榜子,又和工人一起,抬起了沙袋。

  何東辰遠遠地看到了,微微歎氣:「有時他是身先士卒的黨員幹部,有時,他又是工人們最信賴的人,有時,他又是細心到為一位死去的老人披一個衣服的懂得傳統美德的年輕人,石生,國家如果多出幾個夏想一樣的年輕幹部,我們也可以放心地交班了。」

  葉石生除了點頭,還能說些什麼?夏想的所作所為也確實感動了他,讓他清楚,和付先鋒相比,夏想身上人性閃耀的光芒太多了。而付先鋒別說和夏想相比了,就是和邱緒峰、梅升平相比,也是欠缺了太多。

  燕市有付先鋒擔任市長,絕非燕市人民之幸。

  ……

  因為有了武警官兵的加入,洪水很快就得到了控制。夏想又忙碌了十幾分鐘,才又歇了一口氣。他和陳天宇一起,攙扶著卞秀玲回到高地上的臨時指揮所——武警官兵到來之後,在高地上臨時搭建了一處行軍帳蓬,也沒有人告訴夏想誰來了,他也沒空問,所以也沒有多想,三人就一起走進了帳蓬。

  剛一進門,迎面走來一人,一臉凝重的表情,目光之中有慰問和欣賞,一把就握住了他的手:「夏想同志,辛苦了!」

  夏想下意識地握住了來人的手,定睛一看,頓時嚇了一跳,啊,竟然是總理。是總理倒不是讓他驚訝的理由,而是他現在光著上身,一身泥水,手上也髒得不象樣子,卻被總理握住雙手——成何體統?

  恐怕他是第一個光著上身被總理接見的副廳級官員吧?

  夏想腦中還來得及閃過一個玩笑式的念頭,想縮回手,奈何總理握得很緊,只好尷尬地說道:「總理,我不知道您來了……我,我去換件衣服。」

  「不用了,男兒本色就是這樣,在我面前,你就是你,剛才你和工人兄弟並肩站在一起抗擊洪水,我和石生在後面看得清清楚楚。光著膀子有什麼?年輕的時候,我也一樣光著榜子幹活。男人光榜子是好漢,不丟人。」何東辰拍了拍夏想的肩膀,感慨地說道,「吃苦在先,享樂在後,是每一個黨員幹部應該發揚的風格,不少人只是嘴上說得漂亮,只有你真真正正做到了。」

  夏想想說什麼,卻一口氣提不起來,話全堵在胸中,無法說出口。

  何東辰看向了夏想的身後,問了一句:「他們兩人是?」

  陳天宇和卞秀玲見總理大駕光臨,心跳加快,十分緊張,意外,太意外了,沒想到總理來到了抗洪救災的第一線,而且還沒有大張旗鼓,就讓他們意外之餘,也大感欣慰。還好沒有給夏書記丟人,沒有給下馬區臉上抹黑。

  不過一想到自己身上髒得不成樣子,又不免有些尷尬。

  夏想忙介紹說道:「常務副區長陳天宇,紀委書記卞秀玲。」

  總理又主動伸過手去,依次和兩人握手,勉勵兩人幾句,又詳細地問了問剛才抗擊洪水的具體情況和細節。

  陳天宇和卞秀玲都如實做了回答。

  兩人儘管心潮澎湃,卻沒有一點請功的想法,因為他們的大腦已經完全被洪水佔據,而且也太累了,剛才在搏擊洪水時還能堅持,現在一鬆懈下來,只覺得渾身酸疼,頭疼欲裂,如果不是硬撐著,早就一頭栽倒了。

  總理也看出了他們體力不支,剛想讓人安排他們休息,夏想忽然說了一句:「總理,我有一個情況彙報一下……」

  總理微一點頭:「你說。」

  夏想張了張嘴,話還沒有說出來,卻直直地倒了下去——他終於體力不支,竟然直接昏迷在了總理面前!

  誰也沒有總理離夏想近,誰也沒有想到的是,總理一伸手,親自扶住了夏想,又一伸手,制止了別人的幫忙,只讓葉石生搭手——堂堂的國務院總理和燕省第一人葉石生,兩人一起扶著夏想,輕手輕腳地將夏想放到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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