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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笑佳人]掌櫃攻略[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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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11 07:56:33
  第60章

  知府穆大人設宴,宋殊去得不早也不晚,但他身份特殊,既是眾燈鋪同行最關注的對手,也是大小官員們想要巴結的對象,所以下人一把他到來的消息傳進去,穆大人便領著眾人出來迎接了。

  當 然,知府官也不小了,穆大人還不至於阿諛奉承,不過是圖個善緣而已。宋殊跟聖上常有書信往來,誰知道信上到底都說了什麼,誰知道宋殊四處遊歷時有沒有肩負 什麼秘密任務?因為這點,整個蘇州府的官員都不敢做太出格的事,生怕被宋殊報上去,同時盡量在宋殊面前表現出君子風範,那麼宋殊無意在信裡提上那麼一句好 話,皇上都有可能記住他。前年有個小縣令治理水災大有成效,就是因為宋殊提了,三年任期一滿就高昇了……

  「宋掌櫃,三年不見,宋掌櫃一點都不見變化啊?看起來還跟二十出頭一樣。」

  領頭出了門,瞧見對面一襲青衫的俊朗男子,穆大人親暱地寒暄道,用的也是燈鋪眾人對宋殊的稱呼,以表示他對所有賽燈的燈師們一視同仁,絕無差別對待。

  宋殊客氣地笑笑,又朝穆大人身後的同行們拱手致意。

  「聽說宋掌櫃新收了兩個弟子,這位少年就是其中之一嗎?」宋殊一行三人,錢進小廝打扮,穆大人有些印象,唐景玉他就不認識了,見少年眉清目秀如青柏俊雅,笑著問道。

  宋殊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示意唐景玉上前:「還不見過穆大人。」

  「晚輩唐五,見過知府大人。」唐景玉恭恭敬敬行了一禮,抬頭笑道:「聽師父提過大人多次,今日得見,大人果然龍章鳳姿,正氣凜然。」

  「哈哈哈,這小子會說話,怪不得能哄你師父帶你過來。」穆大人朗聲大笑,賓客們齊聲附和。

  唐景玉笑著退回宋殊身側,趁眾人奉承穆大人時,不動聲色看向賓客那邊。

  一眼就認出了那個祝家三姑娘。

  對 方十六七歲的模樣,穿了身繡著青竹的白衣,頭戴白玉簪,柳眉彎彎,一雙瀲灩杏眼定定地瞧著宋殊,紅唇輕抿,生動神情裡既有見到心上人的雀躍歡喜,又有對心 上人無動於衷的幽怨,反正嬌態十足,很容易看出她是個姑娘。或許人家也根本沒想真正扮作男子,因此不曾在意舉止。

  可她憑什麼看她的男人啊?

  唐景玉故意往前站了站,看似在聽穆大人等人說話,實則擋住了祝三姑娘覬覦宋殊的視線。

  祝三姑娘皺了皺眉,瞪了一眼宋殊身邊的矮個子徒弟,不甘心移開了視線。

  寒暄夠了,一行人熱熱鬧鬧地去了宴席所在的花園。

  月雖然未圓,皎皎皓暉已能照亮大地,在加上廊簷下掛了一盞盞美輪美奐的花燈,遠處又有歌姬彈奏古曲,真是賞心又悅目。

  只有兩個姑娘心思根本不在這美景佳釀上,俱都暗生悶氣。

  祝 三姑娘氣啊,宴席席位是按照各燈鋪上次比燈名次排的,宋家第一,祝家第二,所以兩家的座位是挨著的。三年前比燈結束後也有宴席,她坐在祖父身旁,旁邊就是 宋殊。那樣的人,貌比潘安又文武雙全,連做燈籠也能技壓群雄,祝三姑娘連不服氣的心思都生不出來,只盼宋殊能看她一眼,能喜歡上她。可惜宋殊對她並沒有什 麼不同,她主動上前探討燈技,問一句他答一句,回答三個問題後便不再說話,客氣又疏離,祝三姑娘不好糾纏,只能退回座位。

  但她還是盼望這次重逢的,盼著近距離說兩句悄悄話。

  誰想到宋殊那個矮個子徒弟竟然坐到了宋殊身邊,又礙了她眼!

  眼看晚宴要結束了她還沒能跟宋殊說上話對上眼,祝三姑娘越想越氣,看看眼前的席面,忽的扭頭問道:「你叫唐五是吧?都說名師出高徒,你跟宋掌櫃學了一年,不知制燈手藝如何?」

  跟唐景玉說話,眼睛卻盯著宋殊側臉。

  唐景玉充耳未聞。

  祝三姑娘打量一眼兩個席面中間的距離,猜測對方應該沒有聽到她說話,便稍微提高了聲音。

  唐景玉本來不想理她的,見祝三姑娘堅持,她悄悄掐了宋殊大腿一下,這才側頭回道:「姑娘為何如此問?」

  宋殊自斟自飲目不斜視,祝三姑娘只好送了唐景玉一個正眼,哼道:「你我年歲相當,不如切磋一下好了,讓我們也看看宋掌櫃高徒的本事。」

  宋家、祝家乃是眾燈師關注的兩家勁敵,賓客們一直暗暗留意著這邊的動靜,祝三姑娘一開口周圍就靜了不少,現在她直接挑釁,眾人不約而同都放下了手中酒筷,側耳傾聽,就連知府穆大人也含笑望了過來。

  唐 景玉環視一圈,在一道道目光注視下輕輕笑了,清朗聲音不高不低:「唐某去年六月拜的師,師父重根基,這一年都在命我破竹練字畫紮實基本功,兩個月前才開始 教我編燈架。聽聞舒三姑娘從小就學做燈籠了,更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小小年紀便代表舒家制燈參賽,唐某真若答應與你比試,豈不是自不量力自取其辱?承蒙姑 娘高看,可惜唐某只是凡人,非天縱奇才之輩,眼下學藝未精,比燈這種雅事,還是交給我師父吧。」

  少年落落大方,沒有一時衝動爭強好勝,也沒有因為不敵而面紅耳赤,反倒襯得舒三姑娘的提議不講道理。

  不少看不慣舒家縱容女子學燈的同行們竊竊私語起來,諷刺舒三姑娘自小嬌生慣養,只知道用備好的竹篾做燈籠,不知道親手制竹篾的辛苦,所以才覺得旁人都跟她一樣,一開始就直接學做燈籠,短短一年便能有所成效。

  舒三姑娘都聽見了,俏臉漲得通紅,不過她很快又平靜下來,笑道:「不錯,人貴有自知之明,勤能補拙,再加上有宋掌櫃指點,相信你會進步神速的。」

  唐景玉點點頭,笑著笑著忽然有些惋惜地道:「可惜你是姑娘家,這兩年差不多就要嫁人了吧?若是男兒身,等我可以代表宋家比燈時,咱們還可以切磋切磋,可惜啊。」

  舒三姑娘猛地站了起來:「你……」

  「坐下。」舒老爺子終於看不下去了,低聲喝道。對方說得沒錯,今年的確是孫女最後一次比燈了,他再不捨孫女這個好苗子,家裡兒郎眾多,也輪不到孫女接管家業。

  舒三姑娘跺跺腳,賭氣落座。

  唐景玉瞥了她一眼,也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其實如果舒三姑娘不惦記宋殊,沒有再三挑釁,她應該不反感她的。這世道處處看不起女子,舒三姑娘能夠勝過那些男子脫穎而出,唐景玉想想都覺得爽快,只可惜對方性子不太招人喜歡。

  手持酒杯,還沒端起,就被人按住了,「已經喝了一杯,不許再喝。」

  唐景玉瞪宋殊,不情願地鬆了手。

  宋殊也收了回去,剛在心裡誇小姑娘懂事,就見唐景玉忽的端起酒杯一仰而盡,喝完還示威般將酒杯倒置給他看,一雙桃花眼裡月色燈光輝映,波光流轉,璀璨如星。

  宋殊看愣了一瞬,擔心被人察覺,佯裝鎮定收回視線。

  只是姑娘美麗的眼睛卻在腦海裡晃個不停,晃得他只想快點離開這裡,去一個無人的地方,將她抱到懷裡看個夠,親個夠,疼個夠。

  並非絕色,卻輕易讓他心神失守。

  終於熬到散場,宋殊平靜淡然地跟眾人一一道別,然後領著唐景玉朝馬車走去。

  唐景玉沒啥酒量,賭氣喝了幾杯,小臉早已艷若春日海棠,幸好走路還算穩當。宋殊將人扶進馬車,進去後便將故意坐在一旁扭頭不看他的小姑娘撈到了懷裡,抬起她下巴問她:「不讓你喝酒你偏喝,你說,我該怎麼罰你?」

  「憑什麼罰我啊,我還沒罰你呢。」唐景玉醉眼朦朧地望著他,喃喃抱怨:「都怪你長得這麼好,你要是醜八怪,她就不會喜歡你了,不會總想偷看你了,也不會想要欺負我。」

  宋殊攥住她推他的小手,在馬車輕微的顛簸裡低笑:「這麼說,你是嫌棄我長得好了?」

  唐景玉閉著嘴看他,忽的抬起手摸他臉:「不嫌棄,我就喜歡你好看,比誰都好看,但是只能給我看。」

  「只是給你看嗎?」她呼吸裡帶著醉人的酒氣,宋殊看醉了,聞醉了,覺得這樣嬌嬌的她簡直就是他最大的寶貝,不由將人摟得更緊了些,低頭親她耳朵,因為醉了也禁不住說起胡話來,「是不是也只能給你親?」

  「嗯!」唐景玉迷迷糊糊地點頭,額頭撞到他臉上,她氣呼呼地張嘴咬了一口。

  還沒使上勁兒,就被男人推開了,然後他無賴地堵住了她嘴,不顧她抗議恣意地吃了起來。

  馬 車駛進宋家院子時,宋殊大手已將小姑娘上上下下摸了個遍,馬車停住才戀戀不捨替小姑娘拉好衣裳繫好腰帶,低聲告誡她不要說話。唐景玉閉著眼睛哼唧了兩聲, 因為沒有人作亂,乖乖地靠在男人懷裡睡覺。宋殊放了心,小心翼翼抱著她下了車,萬幸夜色深了,衣衫微亂旁人也瞧不出來。借口唐景玉醉酒走不好路,宋殊匆匆 抱著唐景玉進了院子,直奔內室。

  被人放到柔軟的床上,唐景玉清醒了些,睜開眼睛,見宋殊正在脫衣服,她有些茫然:「不是說好不同.床了嗎?」他怎麼沒熄燈啊?他身上可真白,被燈光照得跟美玉一樣。

  唐景玉咽嚥口水,不錯眼珠地盯著他,從脖子到腰側,來回流連。

  宋殊脫得身上只剩一條中褲才坐到她身邊,抱她到腿上,一邊幫她解髮帶一邊親她,呼吸急促:「阿玉,你不是說要罰我嗎?阿玉……」她就是個妖精,讓人一沾上就難以自拔。

  她有說嗎?

  唐景玉想不起來了,不過美.色當前,她也懶著想了,抱著男人肩膀上上下下啃了起來。

  她的掌櫃啊,哪裡都好看,哪裡都香,怎麼吃都吃不夠……

  卻不知在男人眼裡,她又何嘗不是一頓美餐?

  青紗帳內,一件件衣裳被甩開,嬌聲低語時高時低,連月色都想一探究竟,混在燈光裡漫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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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11 07:56:51
  第61章

  唐景玉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她夢見自己迷迷糊糊的,什麼都看不見,有人攥著她手慢慢往前送,然後她就摸到了一根蘿蔔。好像有點渴,唐景玉想吃了這根蘿蔔,可是才用力,就聽見有人哼了聲,跟著之前那雙手又握住了她,教她放輕點力氣。

  唐景玉覺得奇怪,但還是乖乖聽話了,沒想那人說的辦法一點都不管用,她撥了半天也沒能弄出來。唐景玉不想吃蘿蔔了,對方竟不許她鬆手,唐景玉只好嘟囔著繼續,忙著忙著下雨了……

  「阿玉醒醒,要吃午飯了。」

  有好聽的聲音在叫她,唐景玉皺皺眉,不情不願睜開了眼睛。紗帳開著,窗邊的陽光刺眼,唐景玉不禁撫額,頭昏沉沉的,好難受。

  宋殊側坐在她身邊,見狀伸手幫她揉額頭,輕輕的,一圈一圈,「難受了吧?以後別再喝酒了,實在犯饞,喝一兩口沒問題,多了不准。」雖然他喜歡她醉酒後的嬌態。

  唐景玉眨眨眼睛,好一會兒才真正清醒,瞅瞅四周,奇怪道:「這不是你的房間嗎?我怎麼在這兒?」說好了成親前每個月只能同床一次的,這個月的早就用完了。

  宋殊眼裡閃過一絲尷尬,轉瞬即逝,快得唐景玉根本沒有察覺,嘴上卻道:「昨晚你喝醉了,抱你下車時你不肯回去,我只好讓你來這邊安置。好了,起來吧,要吃飯了。」

  唐景玉點點頭,宋殊見她是真的醒了,起身離去,讓她換衣服。

  唐景玉坐了起來,看著宋殊的床鋪,腦海裡忽然掠過一些場景。望望門口,鬼使神差的,唐景玉抓起衣襟看向裡頭。

  紅痕點點。

  唐景玉嘿嘿笑了,她就知道,宋殊平時裝得那麼正經,其實心裡還是喜歡的,這不,竟然趁她醉酒碰她了。或許是她賴著不肯走的,可她沒有主動糾纏是不是?

  知道宋殊也饞她的身子,唐景玉就特別高興,哼著小曲兒下了床。

  用過午飯,宋殊要做比燈用的花燈了。其實最為耗時的準備事宜都已經忙完了,比如需要雕刻描色的竹架底座,燈紙也按需要畫了圖,但因為燈籠容易壞,從嘉定到蘇州的路上容易磕碰,所以只能分散著運過來,現在才開始組裝。

  這次宋殊做的是麒麟燈。

  最下面是一掌來高的雙層竹架,竹架如底座相連的兩層蓮花台,每層中間穿一圈小孔,外面粘貼金、紅兩色蓮花瓣狀的彩紙,這樣裡面的蠟燭點亮時,外面彩紙也是亮的。

  中間是一尺來高的「白玉台」。當然不可能真用白玉,乃是竹篾撐起的鼓狀高台,外面用宣紙包圍,上面畫了雲紋。宋殊親手作畫,雲霧繚繞恍如仙境,裡面同樣有蠟燭,點亮時可以想像「白雲台」的壯美。

  最上面就是兩隻威風凜凜的紙糊五彩麒麟了,也是最複雜最考究燈師手藝的部分。麒麟腹中同樣有燭台,整個燈籠完成時,三層俱皆燈火輝煌,五彩繽紛。

  眼下宋殊正專心致志地編麒麟燈架呢。

  相 處了一年多,唐景玉深知宋殊做燈時的習慣,因此就坐在一旁默默地看他忙。不得不說,做燈籠真的很有趣,看著那雙手巧妙地將再普通不過的竹篾編成一隻麒麟, 真的是種享受,更何況宋殊人也好看,看燈看乏味了就看人,如此這般,哪怕一天都不說話,唐景玉也願意守在旁邊。

  忙了整整一個下午,宋殊總算把兩隻麒麟燈架編好了。

  唐景玉繞到宋殊身後,體貼地幫他揉肩膀:「脖子是不是很酸啊?」

  宋殊點點頭,示意她往肩膀外側捏捏。他這種還好,那些幾乎每日都要做燈籠的師傅們,時間長了身體都會落些病根,所以他讓燈鋪師傅們做一會兒就站起來活動活動,別累壞了身子。

  閉著眼睛歇了會兒,感受小姑娘暖心的溫柔,宋殊起身,承諾似的對她道:「明天再忙一天,接下來比燈之前都陪你去城裡逛。這邊美食美景都不少,你不是還要給朱壽他們帶禮物嗎?我陪你去挑。」

  今天十一,明天十二,那就是還有兩天半可以陪她呢,唐景玉挺滿意的,主動去端水服侍他洗手。宋殊動了動嘴,沒有阻攔,他喜歡被她這樣照顧,妻子一樣。

  他洗手的時候,唐景玉就在一旁看著。跟竹篾打了半日交道,宋殊手上不免多了些竹篾勒出來的紅痕,唐景玉心疼壞了,拉過人幫他抹護手霜。宋殊只覺得好笑,「過兩天就消了,再說我一個大男人,不在乎這個。」

  「我在乎啊,」唐景玉抬頭瞪他,「你整個人都是我的,這雙手也是我的,所以你得替我小心保養著,不能弄難看了。」

  她理直氣壯,說起這種話越來越自然,宋殊笑了笑,親親她額頭:「好,都聽你的。」

  唐景玉回親了他一下,挖了一點帶著梅香的白玉膏點到宋殊右手上,輕輕抹勻。碰了碰男人手心一道紅痕,唐景玉腦海裡突然冒出一個念頭,「為什麼非要用竹篾做燈籠啊?不能選種不傷手的嗎?」

  宋殊看著她的小手,隨口道:「也有用鐵絲做的,不過竹子便宜又方便,大家就都習慣用竹篾。」

  唐景玉歎了口氣:「也是,誰讓燈籠必須用硬東西撐起來呢,沒有燈架,光用紙也無法做出燈籠。」

  她是無心之言,宋殊聽了卻如茅塞頓開。

  是啊,為何非要用竹篾鐵絲做燈籠,如果他只用紙,能不能做出一盞燈籠來?

  念頭一起,宋殊徹底沒有心思做旁的了,勉強陪唐景玉用了晚飯,飯後送唐景玉回她自己的房間,連小姑娘委婉的親親暗示都沒看透,轉身就走了。

  唐景玉氣得在心裡罵了他一頓。

  然後第二天,她就發現宋殊把自己關在這邊的燈房裡了,早飯午飯都沒吃。

  唐景玉擔心他餓壞身子,急得想喊人,錢進將她拉到一邊,小聲勸道:「別出聲,掌櫃肯定又想到什麼好主意了。以前也有過這種時候,誰都不許打擾,就他自己在屋裡待著,最長的一次,除了去恭房解決問題,兩天兩夜都沒出來,飯也是餓極了自己去廚房翻的東西。」

  「那他都在裡面做了什麼啊?」唐景玉還是不放心。

  「做燈唄。」錢進習以為常地道,「咱們掌櫃愛燈如癡,就算將來娶了媳婦,那燈籠也是排在媳婦前面的,不信咱們等著瞧好了。」

  唐景玉撇撇嘴,賭氣攆人:「去吧,這邊我看著,你只管前面的事。」

  「你,你行啊!」錢進伸手就點了唐景玉額頭一下,「在我面前擺起大丫鬟的譜了!」

  唐景玉笑著打他,等錢進走了,她搬把躺椅放在院子裡的桂樹下面,對著燈房發呆。

  她才不會笨到因一盞燈籠泛酸,她只是看不慣宋殊這種忙起來就忘了吃飯的勁兒。

  日頭漸漸落下去,左鄰右舍的廚房都冒出了裊裊炊煙,唐景玉閒著沒事,這樣等待又實在心慌,就去廚房親手給宋殊做了他喜歡吃的酒釀丸子,還燉了乳鴿湯。一天都沒吃飯,估計餓了也沒啥胃口,就不準備旁的了。

  一更過後,宋殊才開了門。

  「餓了嗎?你在這等著,我給你端飯去。」

  宋殊震驚回頭,看到身後面帶淺笑的小姑娘,不由問道:「你,你一直守在這兒?」

  唐景玉但笑不語。

  宋殊忽然意識到自己都做了什麼,愧疚頓時浮上心頭,走上前抱住小姑娘:「阿玉,我……」

  唐景玉及時摀住他嘴,仰頭看他:「好好做燈吧,等你做完燈我再跟你算賬。你要不要先去洗個臉?我去廚房給你端飯了。」說完又貪戀地看他一眼,這才快步朝廚房走去。

  宋殊呆呆站了片刻,好像終於回神般,大步追了上去:「就在廚房用吧,你陪我吃。」

  他是急著做出一盞特別的燈籠,但還沒有急到連陪心上人吃飯的功夫都沒有。

  簡簡單單一句話,唐景玉心底那淡淡的委屈就都沒了,先跑到廚房把小丫鬟們都趕走,再飛快折回來,朝宋殊張開雙手:「那你抱我走到廚房。」

  她這樣嬌,宋殊一天的疲乏也消失的無影無蹤,笑著抱起小姑娘,低頭親她臉頰:「真懶。」

  「我還能更懶呢,一會兒你餵我吃飯。」唐景玉試探著道,不知道他有沒有玩鬧的時間。

  「好,餵你吃。」宋殊答應得十分痛快,一點猶豫都沒有。

  唐景玉一顆心終於放了下去。

  她是不屑於跟燈籠比在他心裡的地位,不過知道她其實排在燈籠前面,也忍不住想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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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11 07:57:12
  第62章

  研究新燈不比做早就料想好的燈,無論唐景玉怎樣保證不打擾他,宋殊都不許她進燈房。唐景玉試過兩次就閉嘴了,不想煩他,乖乖待在後院等他出來,幾乎只有晚飯的時候兩人才能見面。

  宋殊這一忙就忙了整整三天,十四這日黃昏才出來。

  「做出來了嗎?」唐景玉服侍他洗漱的時候問。

  宋殊沒有說話,如墨黑眸裡笑意浮動。

  唐景玉明白了,抱著他要央求:「那你帶我去看看?」她想瞧瞧宋殊花了這麼大心血到底做了什麼樣的燈籠出來。

  宋殊摸摸她腦袋,柔聲解釋道:「那只是個初品,沒法見人,我已經燒了,等回嘉定有時間了,我做一盞最好的花燈送你。」

  「那也不用燒了啊。」唐景玉一把推開他,賭氣往外走,他那麼聰明,明知道她會好奇的。

  宋殊不想再提這個話頭,他對自己的要求高,不合他意的燈籠他都會銷毀,現在有她在身邊,他更希望她看到的都是上品花燈,因為她眼裡的驚艷喜歡比旁人任何盛譽誇讚都讓他滿足。

  「晚飯吃什麼?我餓了,今晚想多吃一點。」追上小姑娘,宋殊握住她手捏了捏。

  「你不是說晚飯不能多吃嗎?」唐景玉甩開他手,抬腳要出門。

  她氣呼呼的,宋殊並不擅長賠罪,見說話不管用,一把將唐景玉拽了回來,另一手迅速關門,跟著就將小姑娘抵在了門板上,低頭問她:「都答應回去做燈送你了,怎麼還生氣?」

  唐景玉扭頭不看他:「我就想看你新做的那盞。」她守了三天容易嗎?

  「那盞已經燒了。」宋殊很是平靜地重複。

  做了錯事還不心虛,唐景玉更氣,使勁兒推他:「燒了就別理我!」

  宋殊抓住她手,看著小姑娘瞪大的眼睛笑了。幾天沒碰,做燈時不覺得,現在放鬆下來,見了她便想,一直都在忍著而已,如何能不理?

  君子動口不動手,他不跟她推搡著玩。

  環住小姑娘纖腰往上提,宋殊也低頭湊了過去。

  嘴唇被含住,唐景玉瞬間軟了身子,怒氣彷彿都被他溫柔吸走,只能閉上眼睛回應。

  兩人個子差了一頭,這樣站著親一個低頭一個仰著脖子都不怎麼舒服,宋殊漸漸不滿足,俯身下去,雙手托起小姑娘大腿將人抱了起來。唐景玉身子一下子抬高了,抱住他腦袋繼續糾纏。宋殊快步走到太師椅前坐下,一手扶她肩膀,一手熟練地伸進了她衣衫。

  正在長身體的姑娘好像一個月一變樣,每次碰都給他驚喜。

  唐景玉不甘心只給他摸,雙手也往他衣裳裡面鑽,宋殊終於從她脖頸間抬起頭,按住她手啞聲阻止:「三天沒洗了,別碰。」

  「我不嫌你。」唐景玉堅持要碰。她都有過一個月不洗澡的時候,三天算什麼。

  宋殊抱住她不動,下巴搭在她肩頭:「先去吃飯,晚上再說?」

  唐景玉眼睛轉了轉,有點不確定地問他:「一起睡?你不難受嗎?」

  腦海裡閃過一些東西,宋殊眸色加深,親親她額頭道:「難受也沒辦法,誰讓我食言沒能陪你?明晚比燈,明白日我得抓緊時間把麒麟燈做好,又不能陪你了。」

  唐景玉哼了聲,戳戳他胸口:「你知道就好。」

  宋殊賠笑,兩人又親了會兒,收拾收拾衣裳,去堂屋用飯。

  大概是太高興了,宋殊讓錢進備了一壺酒,自斟自飲。唐景玉看著眼饞,而且她喜歡仰頭喝酒的動作,便纏著宋殊讓他喝點。宋殊只許她喝一杯,唐景玉偷偷摸摸跟小耗子似的,趁宋殊夾菜時搶過酒壺給自己倒酒,愣是喝了三四杯。

  可她酒量一點都不好,這也是她生平第二次喝酒,幾杯下肚,小臉很快就紅了。回到內室不肯乖乖躺著,非要跟宋殊一起洗澡,宋殊無奈,只好抱她一起去。

  幾乎什麼都做過了,不差這一回。

  於是唐景玉又在水裡拔了一次蘿蔔,當然她自己是記不清了。

  ~

  十五月圓,又是一年中秋。

  這次蘇州府比燈,最終奪魁的是宋殊的麒麟燈。

  唐景玉早就預料到了。

  不是她對宋殊盲目信任,而是做燈籠這種手藝活,肯定講究熟能生巧,幹的年頭越長手藝就越熟練。上屆比燈,宋殊剛出師不久就能奪魁,總不能三年過後反而退步了吧?真退步了,他也就不是大名鼎鼎的宋狀元了。

  比燈結束,宋殊終於可以履行承諾,領著唐景玉去逛蘇州美景,遊山玩水,拜訪同窗好友,還要給嘉定的親人朋友買禮物。若不是擔心晚歸會讓莊夫人擔心,宋殊都想帶唐景玉去太湖上泛舟,順便也去杭州逛一圈。

  唐景玉不急,兩地離嘉定都不遠,以後有的是機會過來,只要宋殊肯陪她,哪怕留在燈鋪做燈她也不嫌悶。

  返程前一日,兩人打算在蘇州城裡隨便走走。

  路過一家首飾鋪子,唐景玉興奮地問宋殊:「帶夠銀子了嗎?我想買首飾。」他送過燈送過吃的,還從來沒有送過她簪釵首飾呢。

  「進去看看吧。」宋殊沒有直接回答。

  唐景玉心花怒放。

  好東西都在二樓,上樓梯時唐景玉走在前面,因此最先看到裡面的一對兒男女。她笑了笑,真是巧啊,沒想到最後一天都能碰上這位祝三姑娘,看她身邊的少年,莫非是祝家哪位少爺?

  「還進去不?」她側過身子,故意問宋殊。

  宋殊順著她視線看過去,很快又收回來,見唐景玉笑得意味深長,他無奈地轉過她肩膀,示意她往裡走。鋪子做生意,兩伙人各選各的,有何干係,再說他若真的避開,回家小姑娘耍起氣來,還不酸翻了天?

  男人識相,唐景玉腳步輕快地進去了。

  聽到腳步聲,祝三姑娘隨意掃了一眼,見到宋殊還沒來得及歡喜,目光就定在了宋殊身邊一襲綠裙的唐景玉身上,震驚得手中碧玉簪子險些掉落下去。

  唐景玉卻跟沒認出她一般,吩咐東家把好東西都拿出來瞧瞧。東家去拿東西,唐景玉小聲朝宋殊撒嬌:「之前你忙著做燈都沒空陪我,這次不管我看上什麼,你都得送我。」

  小姑娘機靈狡猾,宋殊樂意哄她開心,凝視她眼睛道:「只要你喜歡。」

  話只說了一半,但男人目光溫柔,聲音更是低沉醉人,彷彿唐景玉想要天上的月,他都願意摘下來給她。

  唐景玉滿意極了,正好東家把一匣首飾端到了櫃檯上,便轉身去挑。

  祝三姑娘怔怔地瞧著,一顆心如被大雨淋透,訴不清的失落與酸澀。

  原來宋殊早就有了心上人,原來他喜歡一個人時,會那般溫柔似水。

  可惜,她沒有那個福氣。

  再無心思打扮,祝三姑娘放下手中東西,失魂落魄地走了。她兄長朝宋殊點點頭,快步跟了上去,跟妹妹的傷心不同,他挺慶幸的,讓妹妹瞧見宋殊心有所屬也好,這樣妹妹也可以徹底死心嫁人了。

  唐景玉沒有過多關注祝家兄妹,她認真地選著首飾,最後挑了一副珍珠頭面。珍珠是上品太湖珠,光澤明亮,飽滿細膩。聽東家誇太湖珠粉養顏最好,唐景玉又買了些珍珠粉。

  宋殊打小身邊就沒有親近的女眷,對女人這些東西不懂,回府後坐在椅子上看唐景玉擺弄今日買的一堆東西,看到珍珠粉時忍不住問:「直接抹在臉上?」麵粉一樣,想想都奇怪。

  唐景玉也是第一次用。小的時候家裡有條件,但她太小,用不上這套,後來淪落成乞丐就不用說了,等到認親之後,大大咧咧的也沒想過精心收拾自己。今天一聽人家說,好奇心就勾起來了。

  沒理會宋大才子,唐景玉用首飾鋪東家教的方法將珍珠粉調成糊狀,再對著鏡子往臉上抹。

  宋殊看了一眼,拿本書去床上了,還把紗帳放了下來。

  真不懂她在瞎折騰什麼。

  等了大概一刻鐘,小姑娘依然沒有動靜,宋殊有點急了,透過紗帳往外看,發現小姑娘仰面靠在椅背上,上半身一動不動,兩隻小腳卻不時晃一晃,看起來挺悠閒的。宋殊暗暗搖頭,放下書本,對著床頂發呆。

  這次沒等多久,唐景玉就去洗臉了。

  宋殊舒了口氣,聽唐景玉朝床邊跑來了,重新坐正,拿起書看。

  「怎麼樣怎麼樣,看看我臉是不是比平時光滑了?」唐景玉雀躍地挑開紗帳,搶過書扔到一旁,撲在宋殊懷裡讓他看她精心打理過的臉蛋,「剛剛我照鏡子了,好像是白淨了一點呢。」

  宋殊低頭。

  小姑娘額前耳邊的碎發都濕著,襯得她臉蛋確實白皙光潔,比珍珠還要潤澤。他抬起手,用食指輕輕摩挲她面頰,同樣比珍珠細膩,更有珍珠不能比的溫潤,讓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以後別用了。」宋殊低低地道,「旁人用了是養顏,你用了只是白白浪費時間。」

  唐景玉眨眨眼睛,沒有聽明白。

  她不明白,宋殊湊到她耳邊告訴她:「阿玉天生麗質,雪肌玉骨,何須他物修飾?」

  難得的情.話,灼.熱的呼吸,熱情的親吻,真是雪肌玉骨,也要被他融化了。

  「掌櫃……」

  唐景玉順勢抱住他脖子,面若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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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章

  回到嘉定,短暫的歇息後,宋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帶著唐景玉去看莊夫人。

  大半個月沒見,莊夫人可是想壞了外孫女,宋殊在前院陪莊寅說話,她則把唐景玉帶到閒雲堂,拉到跟前上上下下打量了遍,見唐景玉氣色紅潤水眸黑亮,一看就是玩盡興才回來的,這才放心,轉而問起唐景玉在蘇州都做了什麼。

  唐景玉坐在老人家身邊,講得繪聲繪色,又將精心挑選的禮物拿上來,逗得莊夫人眉開眼笑。

  聽夠了,莊夫人把屋裡丫鬟們都打發下去,笑瞇瞇問:「都是你們掌櫃帶你去的?他什麼時候有這份閒情逸致了,竟然肯陪你一個小丫頭四處玩鬧?我還以為他只吩咐錢進領你四處逛呢。」

  老人家分明看出來了,唐景玉低頭笑,微紅著臉道:「您別問我,一會兒掌櫃來了,您問他。」

  路上宋殊跟她商量早點將兩人的事告知外祖母,唐景玉怕外祖母不許她繼續留在燈鋪,不大願意,可宋殊或許是不習慣做這種欺瞞老人家的心虛事,堅持要告罪,唐景玉只好聽他的。

  莊夫人一聽就樂了,正要打趣,外面丫鬟報宋殊過來了,唐景玉泥鰍一般掙脫外祖母的手,害羞般躲進了裡屋。宋殊過來,一是道歉,二是提親,她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在外祖母面前表現出來啊。

  隔著門簾,她笑著偷聽。

  宋殊有點不敢直視莊夫人。

  師姐出嫁時他在莊家吃過喜宴,他比唐景玉大了整整十一歲,師母信任他,將外孫女托他照看,可他居然……

  他難以想像師母會如何想自己。

  但隨著他跟唐景玉越來越親密,宋殊心裡實在過意不去,告訴師母,如果師母不願意,他必須先送唐景玉回莊家,之後他再想辦法說服師母,讓師母相信,他一定會給唐景玉最好的生活,而不是在師母極有可能反對的情況下,一次次占唐景玉的便宜,即便他們是兩情相悅。

  「師母,豫章,有一事相求。」撩起衣擺跪到老人家身前,宋殊平靜地道。

  「你這是做什麼啊,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快起來!」莊夫人故作不懂,著急地去扶人。

  宋 殊謝絕,抬頭直視老人家雙眼:「師母,阿玉聰穎懂事,您托我照顧阿玉,我樂意之極。只是阿玉太好,她敬我如師,關懷備至,豫章明知不妥,奈何日久生情,漸 漸對阿玉有了別的心思。得知師母有意替阿玉選婿,豫章百般思量,終是無法割捨,因此懇求師母把阿玉許配給我。豫章發誓,此生只阿玉一個,疼她如命,不讓她 再受半分苦。」

  屋內,唐景玉開始還在笑,笑著笑著眼淚流了下來。

  她一開始就知道宋殊不會負她,與他坦誠相見時也沒想過萬一宋殊事後不負責又怎麼辦,從不懷疑,但現在聽他鄭重其事地跟外祖母提親,她還是忍不住生出一種塵埃落定的滿足感,像是終於有了名分。

  「這……」

  莊夫人沒有馬上答應,她看著宋殊,遲疑道:「阿玉來嘉定的路上,衣不蔽體,你不介意?」

  宋殊回答地沒有片刻猶豫:「不介意,只恨沒能早點遇見她。」

  莊夫人自然是信他的,以宋殊的條件,真介意了也不會屈尊降貴來求娶,又問道:「阿玉她,你也知道,她身體不太好,月事來得遲,將來生育恐怕有些困難。宋家到現在就你一個,萬一婚後阿玉沒法為宋家開枝散葉,你又如何?」

  她跟女兒都苦在了子嗣上頭,她擔心外孫女也像了她們,若宋殊的回答讓她滿意,她再無牽掛,否則她就得跟外孫女好好商量了,看外孫女如何選擇。雖說在外孫女動情之後提這個有些殘忍,但世上男人那麼多,她恐怕找不到比宋殊更讓她放心的了,至少宋殊不會比莊寅差。

  唐景玉也提起了心,子嗣,她確實沒考慮過。

  她身體不好?

  不知為何,宋殊突然想到了小姑娘日益圓潤的那兩團,本能覺得,他的阿玉已經恢復了。

  打消那點旖旎念頭,宋殊坦然道:「真若如此,說明豫章沒有子女緣,屆時認領義子便可,我跟阿玉一起撫養他長大。師母,豫章非迂腐之人,只要宋家的燈藝能傳下去,豫章就不算愧對祖宗。」

  一番坦誠之言,莊夫人潸然淚下。

  或許男人的承諾算不得數,可宋殊肯這樣說,她就願意相信。

  「好,好,師母信你。」擦了淚,莊夫人離座扶起宋殊,感慨一番後,笑著跟他商量:「那你打算何時正式提親?成親什麼的,是不是心中都有數了?說來聽聽。」

  得 了長輩應允,宋殊心裡歡喜非常,幸好他沉穩內斂,面上沒有表現出來,只是眸光更亮了,偶爾瞥向裡屋門簾時也會露出一絲迫不及待,「不瞞師母,豫章十月底啟 程去京,想帶阿玉一起過去看看熱鬧,所以現在只是先求得您同意,年後回來再托媒提親,三月或四月都有吉日,還請師母挑個好日子作迎娶吉日。」

  莊夫人忍俊不禁:「連吉日都看好了,是不是料定了我會答應?」

  宋殊耳根發燙,他沒料定,就是被她勾得火熱,私底下翻了翻黃歷。

  莊夫人想了想,宋殊打算帶外孫女去京城,多半是存了解開外孫女心結的意圖,那她不好阻攔,只是去京城之前這段時日,既然事情已經挑明,外孫女就不適合再在宋家住下去了。

  「也好,今兒個阿玉就留下來吧,你們成親在即,她得著手繡嫁衣了,等你出發去京城了,我再讓她跟你同去。」

  宋殊恭敬點頭,心中則是濃濃的不捨。

  正準備辭別,唐景玉挑簾走了出來。

  「外 祖母,我在掌櫃那邊也可以繡嫁衣啊,您就讓我跟掌櫃回去吧,留在這邊,做什麼都束手束腳的。」唐景玉撲到老人家懷裡,知道自己這話太輕浮,低著頭不肯見 人,「再說無緣無故的,我一從蘇州回來就搬到您身邊,明年馬上又要成親,外人豈不是很容易猜到我跟掌櫃這會兒已經有了情意?那十月裡一起去京城就怎麼看都 不妥了。」

  莊夫人沒料到她如此膽大直白,偏偏小丫頭的話還有那麼點道理。

  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莊夫人扭頭看向宋殊。

  她不是沒出閣的小姑娘,跟莊寅也有過黏糊到片刻不肯分開的時候,知道唐景玉捨不得情郎的心思。為何捨不得啊?定是兩人私底下經常黏在一起,小姑娘嘗到了朝夕相對柔情蜜意的滋味兒,否則真若處處守禮,住在宋家跟莊家也沒甚差別。

  宋殊臉上的紅已經掩飾不住了,撲通跪到莊夫人身前:「師母,師母別怪阿玉,都是我,我太縱著她了,口沒遮攔,隨心所欲,這才讓她覺得在哪都不如在宋家自在……」

  「怪我什麼啊?我說的沒有道理嗎?」唐景玉悄悄瞪了他一眼。

  一個快三十了,一個剛十五,明明很不相配的男女,此刻互相遮掩的模樣,竟讓人覺得兩人簡直天生一對兒,眉來眼去的,看著心裡情不自禁也泛起甜來。

  莊夫人徹底為難了。

  那是她外孫女啊,挑明之前,她可以縱著他們培養感情,幫外孫女收服宋殊的心。現在挑明了,論情論理她都不能再縱容下去,不能明知道外孫女被人提前佔了便宜還主動成全啊。

  可不答應吧,看他們依依不捨的,又有點惡人的感覺,好像她心狠手辣,故意拆散一對兒鴛鴦。

  「阿玉說得有點道理,只是……」

  說到一半,莊夫人為難地看向宋殊,若宋殊還不懂如何接話,她也只能做回惡人了。

  幸好宋殊夠聰明。

  情有可原,禮不可廢,想在一起,就得有冠冕堂皇的借口。現在借口有了,缺的就是他的保證。

  「師母放心,阿玉過去後,豫章會謹守規矩,絕不越雷池一步。」紅著臉,宋殊低聲承諾。

  唐景玉眨眨眼睛,恍然大悟般看向莊夫人:「原來外祖母擔心的是這個啊,這,您放心吧,我就是喜歡燈鋪的自在,才沒別的心思,掌櫃真敢欺負人,我立即回來找您做主,絕不會傻傻讓他佔便宜的。」

  她一派天真無邪,再看看宋殊面紅耳赤的模樣,莊夫人不禁有些懷疑,是不是她想太多了?外孫女雖然承認了喜歡宋殊,瞧著還是沒心沒廢假小子的樣子,宋殊呢,那也是再正經不過的。

  這樣一想,莊夫人也沒那麼擔心了,委婉地提醒宋殊一番,放了兩人回去。

  當天夜裡,唐景玉趴在宋殊胸口,笑嘻嘻問他:「掌櫃,我讀書少,什麼叫不越雷池一步啊?」

  小姑娘眼含秋水,狡猾又勾人,宋殊被她撩得渾身冒火,忍不住挺腰,隔著兩層綢褲頂了頂:「水多之處為池,懂了嗎?」

  一句話臊得唐景玉滿面通紅,狠狠咬了他一口。

  其實她很想爭辯,他的小掌櫃是沒有越過雷池,可他旁的地方越過啊,還不止一次。

  只是那話那情景實在太羞人,唐景玉自詡臉皮山般厚,也是萬萬說不出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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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章

  十月底啟程,唐景玉跟宋殊抵達京城時,已是臘月中旬。

  這算是回歸故土嗎?

  唐景玉挑開車簾,對著這座熟悉又陌生的城池發呆。行人往來,說出口的是記憶裡的腔調,入目的是戶宅門口乾枯的柳樹枝條,可腦海深處一家三口歡聲笑語的場景,淡得快要忘了,然哪怕只是一點點模糊的影,每次一想起來,都讓她疼。

  「看來還是京城冷,看你鼻子都凍紅了,放下簾子吧。」宋殊伸手將靠窗而坐的小姑娘攬到懷裡,點了點她鼻尖,柔聲打趣:「白裡透紅,像夏日的果子。」

  他手溫暖,唐景玉望著男人白皙俊美的臉龐,細聲回敬道:「那你呢,嫩豆腐嗎?」馬上又要過年,年後他就二十七了,細皮嫩肉的,看起來好像只有二十出頭。

  宋殊悶聲笑,胸膛震動隔著厚厚的冬衣傳到她身上,笑著笑著忽的湊過來,碰碰她嘴唇:「阿玉你說,是果子好吃,還是豆腐好吃?」

  唐景玉熟練地抱住他脖子,眸光似水:「我哪知道啊,我只吃過豆腐,難道你兩樣都吃過?」

  她的小嘴能言善辯,宋殊甘拜下風,摟緊她腰,在馬車車簾也無法盡擋的京城寒風裡護住他的紅果,用嘴唇,輾轉流連。

  溫柔纏.綿裡,馬車停在了一座宅子前。

  唐景玉已經見怪不怪了,進去後一邊打量院子一邊笑宋殊:「祖宅在嘉定,蘇州京城也都有別院,這就是所謂的狡兔三窟嗎?宋殊我警告你,不許你學那些富商老爺們,到一個地方娶一個太太。」

  宋殊怕她總想著唐家的事,有意哄她,低聲道:「遲了,我已經準備好了三房太太。嘉定的是大房,叫唐景玉,蘇州的是二房,叫唐五,京城這邊的……」

  唐景玉笑著瞧他,看他還能編出什麼來。

  宋殊略加思忖,有些為難地道:「三房太太生的貌美,只可惜名字不太雅,叫柱子。」

  那是她當乞丐時給自己取的假名。

  現在聽起來怎麼那麼丟臉呢?

  惱羞成怒,唐景玉撲到宋殊身上打他,被男人一把抄了起來,大步去了內室。

  之後的三天,宋殊要進宮面聖,也有一些應酬,這次就沒有帶唐景玉了。

  倒不是顧忌什麼,而是如今的唐景玉不再適合男裝。

  宛 如雨後春筍,如果說去年的精心調養把唐景玉虧空的身子補回來了,徹底去了病根,今年的錦衣玉食則迅速將一個小姑娘變成了大姑娘。個子高了,腰細了,腿長 了,胸口也越發圓潤起來,就連曾經雌雄難辨的聲音都細柔了不少。非但如此,唐景玉五官越來越像母親,真正是女大十八變,假以時日,定是大美人。

  宋殊從來都覺得小姑娘挺好看的,再加上兩人整日黏在一起,對這種改變不是特別上心,後來還是錢進無意誇了一句,宋殊才後知後覺意識到了唐景玉的變化,然後心安理得的以此解釋自己越來越難控制的身體。

  美.色當前,偶爾失控也正常。

  這日歇下後,宋殊沒有動手動腳,見懷裡的小姑娘似乎也沒什麼興致,親親她額頭:「阿玉,你想知道唐家現在的情況嗎?」

  唐景玉眨眨眼睛,枕在他肩窩道:「你說說。」

  宋殊拍拍她肩膀,低聲說了起來。

  唐尚華少年在南山書院讀書,也是書院裡赫赫有名的才子,與莊盈成親後回到京城,高中探花,轉而進了吏部任職。他儀表堂堂又頗有才學,深受吏部尚書袁大人賞識。莊盈過世後,唐尚華為妻子守孝兩年,第三年娶了袁大人女為妻,次年袁氏為他生了一個兒子。

  而就在袁大人準備提拔他升任吏部郎中時,唐尚華去了翰林院,埋頭編書,無心官場俗事。

  「阿玉,明日黃昏我請他來家裡赴宴,他應了,你要見見他嗎?」

  「你為何要請他?」唐景玉輕聲問。

  中衣被她的眼淚洇濕,宋殊側身幫她抹去:「有些話想問他,問明白了,才能安心。」

  唐景玉大概能猜到他要問什麼,哽咽道:「若他不說實話……」

  宋殊抵住她額頭:「我跟他打過交道,因為信任他,才願意與他一談。如果他有所隱瞞,阿玉,別看低我,只要你想,我可以讓唐、袁兩家求生無門,求死不能。」

  男人如山,唐景玉淚如泉湧,哭夠了才道:「先聽聽他怎麼說吧。」

  「好,都聽你的。」

  次日黃昏,唐景玉躲在內室門簾一側,外面談話聲越來越近,她往一旁躲了躲,悄悄看。

  確實是她的父親。

  三十五歲的男子,一身素色灰袍,面頰清瘦,看牆壁上的字畫時眼睛微瞇,偶爾以拳抵唇,發出兩聲壓抑的悶咳。

  唐景玉眼淚落了下來,摀住嘴不讓自己哭出聲音。

  明明是他忘了她們母女,何必又把自己折騰成這種樣子,既然已有嬌妻愛子,怎麼不好好過?

  宋殊並沒有耽誤功夫,對飲三杯,敘舊過後,看著唐尚華的眼睛道:「其實師母跟我心裡一直都有一個疑惑,師姐出嫁前身體康健,為何早早就病逝了?還請唐兄看在多年相交的情面上,據實相告。」

  他問得突然,唐尚華猛地放下酒杯,劇烈地咳嗽起來。

  平復了,卻是一陣漫長的沉默。

  桌子上放了燭火,唐尚華盯著那跳躍的火苗,突然想到了與妻子初遇那晚。

  中秋夜,她穿了一身白裙,手提花燈,花容月貌似仙子下凡。

  「阿盈她,小產過兩次。第一次月份淺,我們都不知道,她陪母親進香,回來路上有個孩子突然跑出來,馬車受驚……第二次,許是虧了底子,小心翼翼養著也沒保住。母親埋怨,阿盈憂思成疾,漸漸臥床不起。我想寫信告知岳父岳母,阿盈怕二老傷懷,兩次都瞞了。」

  說完了,想到妻子跟兩個無緣的孩子,男人又倒了一杯酒。

  「那阿玉呢?師姐就阿玉一個骨血,你為何沒有照顧好她?莫非袁氏容不下阿玉?」

  阿玉……

  唐尚華怔怔地看著宋殊,眼前浮現女兒捂著臉瞪視自己的仇恨眼眸,那也是女兒留給他的最後一眼,讓他愧疚自責至今的一眼。

  「阿玉,阿玉是我害的。」

  「我 娶袁氏之後,阿玉就像變了個人,我知道她心裡難受,可她不知道我心裡的苦。豫章,你知道我有多羨慕你嗎?沒有長輩約束你……可我能怎麼辦,她生了我,我得 還她的,她想要有身份的兒媳婦,她想要能給她生孫子的兒媳婦,我欠她的,我只能給她……那天我剛應付完她,去看阿玉,聽見她罵人……她怎麼能罵那種話?她 是阿盈的女兒,阿盈絕不希望女兒變成那種樣子,我訓她,她不聽,我一時糊塗,打了她一巴掌……」

  「阿玉躲在屋裡哭,不聽我解釋,第二天我還要去衙門,回來她就……」

  「得了疾病沒了?」宋殊諷刺地問。

  唐尚華沒有直接回答,目光又投向燭火:「阿盈不要我了,阿玉也不要我了,事到如今,豫章問這些又有何用?」

  宋殊正要說話,內室裡忽然傳來壓抑不住的哭聲,一開始還想忍著,後來就忍不住了。

  唐尚華茫然地看向門簾,震驚道:「這,誰在裡面?」

  宋殊握緊酒杯,最終還是給了唐尚華一次機會:「你自己去看吧。」

  唐尚華有些難以理解,只是看著對面眉頭微蹙的男人,想到今晚他舊事重提,心裡突然冒出一個念頭,再也顧不得儀態,起身朝內室奔了進去。

  這晚唐尚華沒有回家,守在女兒床前,徹夜未眠。

  女兒失蹤之後,他派人找了一日未果,去報官,被人攔住。袁大人不贊成,擔心傳出袁氏苛待前妻之女的惡名。袁氏用肚子裡的孩子威脅他,母親也以命相逼,又道就算真相傳出去,阿玉小小年紀離家,不但壞了她的名聲,也壞了莊盈的賢名。

  於是他只能暗中尋人,尋了一年又一年,漸漸心死。

  更鼓悠揚,看著女兒酷似妻子的臉龐,唐尚華長長舒了口氣。

  他對不起妻子女兒,什麼借口也沒法為他開脫,妻子已死,母親有了孫子,他唯一的牽掛就是失散多年的女兒。現在得知她平安,他再無所求。

  宋殊警告他死了讓女兒認祖歸宗的心,卻不知道他根本沒有那種打算。

  沒有阿盈的地方,根本不是家,他自己困在裡面就夠了,女兒是個有福氣的,遇到了良人。在嘉定,有疼她的外祖母,有他信任的宋殊,有看著她娘長大的山山水水,有她娘最嚮往的悠然生活。

  阿盈,我沒能給你的,宋殊給了阿玉,你我沒能過上的日子,阿玉會過上。

  你在天有靈,會不會好受點?

  ~

  元宵過後,宋殊進宮向皇上道別,出宮後與唐景玉乘車出了城。

  唐尚華在城外三里處的長亭等他們。

  「父親,你要注意身體,別一直埋頭編書,對眼睛不好。」

  唐景玉將親手縫的一件披風遞了過去,看著多年不見的男人,只剩一點同情。父親有他的苦衷,她不怪他,但她也無法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四五年的時間,很多東西都變了,她只希望他好好的,安度餘生。

  至於這披風,就當是送男人的一點念想吧,從今以後,她恐怕再也不會踏足京城。

  唐尚華又何嘗不知道今日一別,很有可能就是永別?

  貪戀地望著女兒,小時候嬌憨可愛的女娃跟眼前亭亭玉立的少女漸漸重合在一起。他笑了笑,握住女兒的手放到宋殊手裡,聲音輕而飄渺:「豫章,我跟阿盈把女兒交給你了,盼你好好待她。」

  宋殊握緊未婚妻的手,什麼都沒說,片刻沉默後,轉身扶她上車。

  馬車緩緩前行,越來越遠。

  唐景玉挑起後面窗簾,透過小小的窗,看見那青衫男人依然站在原地,天高雲淡,他如柏如松。

  「阿玉。」

  「嗯?」唐景玉側頭,疑惑地看向宋殊。

  宋殊握住她雙手,等窗簾自己落了下來,他抵住她額頭,「從今以後,只你共我。」

  唐景玉粲然一笑,靠到他懷中。

  從今以後,他的懷抱,就是她唯一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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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章

  端午時節,嘉定百姓早早都換上了單薄的夏衣。

  宋殊早早帶著節禮來莊家過節。

  算算日子,他跟唐景 玉二月底回的嘉定,次日唐景玉就搬去了莊夫人的閒雲堂。宋殊想著他選的那兩個吉日最晚的也就在四月初,只剩一個多月時間又能把唐景玉接回來了,便沒有特別 不捨,未料他的好師母竟然坑了他一把,媒人拿了吉日請老人家敲定日子,莊夫人都沒看上,定了五月十八!

  這比他預料地遲了一個半月……

  宋殊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的感受,特別是對上莊夫人笑瞇瞇的眼睛,他連原因都問不出口。

  只能等了。

  而在過去的兩個月裡,他沒有見過唐景玉一面,若不是確信莊夫人不會害自己失而復得的外孫女,他都想趁夜翻進莊家,看看他的姑娘是否平安。

  卻不知他忍受思念之苦的時候,唐景玉也不比他強。

  「外祖母,今兒個您就讓我跟掌櫃見一面吧,哪怕不讓他看見我,讓我偷偷看他一眼也好啊。」

  閒雲堂裡,唐景玉站在老人家身前晃她袖子,各種好話都說盡了:「您讓我繡嫁衣,我繡好了,您讓我跟著您學管家學接人待物,我學得好好的,您親口誇我聰明的是不是?這都兩個月了,您不能太狠心啊。」

  仗著丫鬟們都在外頭,唐景玉徹底豁出去了,把女兒家的羞澀都拋到了腦外。

  在嘉定過了兩年,她跟宋殊從來沒有分開這麼久過,外祖母這樣對她,就好像將她從蜜罐裡撈了出來,放到了牢房裡。她知道外祖母是為了她好,讓她能變成一個合格的主母,可她想宋殊啊。

  「傻 丫頭,」莊夫人將圍著自己亂轉的小姑娘拉到身邊坐下,語重心長的給她講道理:「你以為我延遲一個月嫁你只是為了教你學那些東西?不是,外祖母跟你說,你之 前一直跟豫章在一起,他都快覺得理所當然了,瞧瞧他選的日子,三月提親四月成親,雖說是急著娶你,但也太不當回事了是不是?不行,外祖母再喜歡他也得磨磨 他,讓他撓心撓肺等上兩個月,他便知道自己離不開你,往後他欺負你了,你拿回娘家威脅他,他才知道害怕呢。」

  唐景玉震驚地忘了言語。

  原來外祖母這麼壞……

  「您說的是有道理,可您收拾掌櫃,我也忍得難受啊。」唐景玉靠到老人家懷裡,紅著臉道。

  莊夫人笑著捏捏她臉,「放心,他比你更難受,再說只剩半個月了,一眨眼就過去了。」

  小別勝新婚的道理,往後外孫女就懂了。

  這邊莊夫人把不安分的唐景玉勸安分了,於是宋殊過來問安時院裡院外悄悄掃了一圈,也沒發現未婚妻的身影,又沒有理由一直待下去,只得失望而歸。

  莊文恭莊文禮兄弟親自送的他。

  回去的路上,莊文恭再次試探親兄弟:「老三,那筆嫁妝是你帶回來的,你就真的一點都不心動?本是咱們家的東西,如今白白便宜一個外姓人,你……」

  「大哥,那是阿盈的嫁妝,收回後本該由母親打理,送給阿玉,父親都同意了,你還有何放不下的?」莊文禮認真地看著兄長,「錢財都是身外之物,來去自有緣法,大哥不必太執著。」

  莊文恭呵呵笑了聲,心中暗恨。

  到底不甘心,莊文恭又去找老頭子講道理,企圖在最後關頭保住自家的錢財。

  得知他來意,莊寅直接賞了他一巴掌,什麼都沒說就走了。

  他去了閒雲堂。

  唐景玉新繡了一條抹額,正在給莊夫人看,見他進屋,乖巧地喊了聲「祖父」。

  她穿了條繡出水芙蓉的淺綠長裙,明眸皓齒,出落地越發像女兒了,只是比女兒多了機靈勁兒。

  莊寅壓下心中複雜滋味兒,看向妻子手裡的抹額,有些羨慕地道:「阿玉手越來越巧了,眼看你要出嫁,祖父也想得一件阿玉繡的物件留作念想,阿玉可有時間?」

  這是莊寅第一次主動跟她要東西,唐景玉驚訝地看向外祖母,見外祖母輕輕點了點頭,笑道:「好啊,祖父常常在書房看書作畫,那阿玉給祖父繡間桌屏吧,只是等祖父見了成品,千萬別嫌棄阿玉手笨才是。」

  小姑娘嘴甜,客客氣氣的,好像跟他是親祖孫倆。

  莊寅笑著搖頭。

  在心裡無聲歎息。

  他跟她都沒有說過多少話,小姑娘親暱的態度,不過是裝出來的罷了,虛禮。

  怪誰?

  是他自作自受。

  曾經他以為妻子只是跟這丫頭投緣,妻子決定把女兒嫁妝給她時,他有點吃驚,但也沒有懷疑什麼。直到宋殊帶她去京城前過來辭別,他才突然發現小姑娘臉蛋長開了,像極了女兒。

  姓唐,同樣的年紀,妻子特殊的看重,莊寅心中生疑,問妻子,妻子也沒有瞞他。

  他這才知道長子當年造了什麼孽,暗中派人去查,發現外孫女確實寫過兩封信,因為京城來信都是先送到莊家在蘇州的鋪子,被專管庶務的長子最先瞧見,暗中銷毀。

  妻子寬容,勸他別再為此大動肝火,過去的就過去了,阿玉現在好好的,別再提舊事惹她傷心。

  妻子都這樣說了,他能怎麼辦?

  那是他的長子,是他自己造的孽,如果長孫沒有遭遇橫禍,他可以嚴懲長子,現在……

  就裝一次糊塗吧,反正外孫女早對他失望了,根本沒有想過認他。

  ~

  五月十八,嘉定街上熱鬧極了,大家都想圍觀莊家嫁姑娘,更想一睹宋掌櫃的風采。

  吉時已到,唐景玉戴著紅蓋頭,出來同宋殊一起向莊家二老辭別。

  莊寅夫妻都濕了眼眶,互視一眼,好像十幾年前重現,就是在這間堂屋,他們將女兒嫁了出去。

  「豫章,好好照顧阿玉。」莊寅喉頭發哽,只勉強說了這一句。他愧對她們娘倆,如今明知身份卻不能相認,不能聽小姑娘喊聲外祖父,連嫁妝都只能借妻子的手攙進她給外孫女準備的嫁妝裡。

  宋殊跪在地上,鄭重無比磕了三個響頭:「祖父祖母放心,豫章此生絕不負阿玉。」

  莊夫人再也忍不住,用帕子拭了淚,淚眼模糊地目送一對兒新人離去。

  唐景玉也有些傷感。

  不過當她坐在花轎裡,聽著兩側百姓們對宋殊的誇讚,對她的欣羨,甜蜜漸漸湧了上來。

  熬了兩個多月,終於嫁給他了。

  接下來便是繁瑣的禮儀,一套折騰下來,唐景玉一動不想動,等宋殊去前院待客喝酒後,她飛快卸妝淨面,換上輕薄的紅紗睡衣,鑽到床上睡覺去了。

  睡著睡著,被人親醒。

  淡淡的酒氣裡,她睜開眼睛,看見朝思暮想的男人。

  「你,好像瘦了。」她跪坐起來,摸他的臉。

  宋殊抓住她手親,目光捨不得離開她嬌媚紅潤的臉,「阿玉更美了。」

  一見面就聽到這樣甜蜜的話,唐景玉心裡軟軟的,看看屋裡,害羞又緊張地問:「這就要歇下了嗎?」他都把燈熄了,只留一對兒喜燭,就那麼迫不及待?

  被她含了秋水的瀲灩眼眸盯著,宋殊確實有點忍不住了,但他強自壓了下去,親自替她穿了鞋子,抱起人放到桌子前。他從她身後環住她腰,下巴搭在她肩頭咬她耳朵:「你不是一直想看我做的那盞花燈嗎?掀開看看吧。」

  這是他專門給她做的聘禮,誰也沒有看見過。

  身邊是熟悉的男人氣息,唐景玉忽然有種做夢般的感覺,等男人饒過她耳朵,她才興奮地將桌子上那塊兒繡著牡丹花的厚重紅布掀了起來。

  眼前燈火絢爛。

  是盞兩尺來高的閣狀花燈,閣頂廊簷雕刻精緻,宛如真物。每層邊角又懸掛出四盞小燈籠,裡面燭火明亮,映著紅紙黃墜穗,美輪美奐。

  最神奇的,是整盞燈籠全是紙做的,沒有用到一根竹篾。

  這就是他在蘇州努力三天想出來的新燈嗎?

  驚艷過後,唐景玉立即將視線投放在燈籠主體上。

  燈籠由四幅畫圍成一圈,走馬燈一般,可以轉動。

  第一幅,她站在茶樓二樓半開的小軒窗前,街上人頭攢動,宋殊身穿狀元袍端坐於馬上。所有百姓都在看他,他卻仰著頭,與她遙遙相望。

  是因為她說兩人第一次見面就是他狀元遊街的那天嗎?

  第二幅,城外大軍凱旋,老少百姓紛紛出城迎接歸來的兒孫丈夫,她也來了,大概是見到了心上人,激動之下跑了出去。而在她的前面,宋殊一騎飛出,伸手給她。

  唐景玉不禁伸手去摸馬上的將軍,是了,那年重逢,宋殊就是這個樣子,英武挺拔。

  第三幅,宋殊站在桌前作畫,她白衫綠裙趴在桌子對面,一手托腮。兩人不知道在說著什麼,她抬頭朝他笑,宋殊一手執筆,好像還在畫著,如墨眼眸卻是看著她的,笑意快要脫畫而出。

  這就是他們平時相處的情景啊,原來他跟她一樣喜歡,記在心裡。

  最後一幅,龍鳳喜燭前,她與他都穿著大紅喜袍,交杯共飲,互相凝望,溫柔纏.綿。

  看到這裡,唐景玉臉紅了。他是什麼時候做的燈,畫的這麼栩栩如生,好像真的發生過一樣,是不是在腦海裡想了很多遍啊?

  「喜歡嗎?」見她眼裡只剩下燈,宋殊心頭酸意竟然比滿足多,迅速將人轉了過來。

  兩個多月沒見,她應該一直看他才是。

  「喜歡。」唐景玉還想扭頭看燈,被宋殊一把抱起,邊朝床那邊走邊道:「喜歡就好,阿玉,時候不早了,咱們先睡吧。」說著將人平放到床上,沒等唐景玉換個舒服的姿勢,他就壓了下來。

  唐景玉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她明白,這次絕不是之前那些小打小鬧,今晚,宋殊肯定要越雷池了。

  眼看著衣衫盡褪,再感受小掌櫃的脅迫,唐景玉怕了,抱住宋殊不讓他動:「等等,等等……」

  「等什麼?阿玉,你已經長大了。」宋殊啞聲耳語,拉住她手放到某處,借此證明他的話。

  唐景玉當然知道自己胸前是什麼情況,羞澀地抽.開手,沒想正好合了男人的意。他輕.揉重捏,唐景玉沒骨氣地丟了所有力氣,渾渾噩噩直到小掌櫃兵臨城下,終於記起外祖母的叮囑:「等等,我拿一樣東西!」

  宋殊以為她怕了,暫且減緩攻勢,低頭親她:「阿玉不怕,一會兒就好……」

  「不是,你聽我說。」唐景玉顫顫巍巍地解釋,翻身往枕頭下摸,在男人放緩的躍躍欲試中找出一個小瓷瓶,以最快的速度擰開蓋子,將裡面東西一仰而盡,動作快得宋殊都忘了阻攔,「你喝的是什麼?」

  像是得了免死金牌,唐景玉老老實實躺著不動了,紅著臉別開眼:「外祖母給我的,說喝了,今晚會好過點。」

  宋殊看看那瓷瓶,隱隱明白了,應該是催.情的吧?

  畢竟她才十六,他都二十七了。

  「阿玉,那咱們再等等,等藥效發揮。」宋殊體貼地道。

  唐景玉似懂非懂,見男人低頭湊了過來,她情不自禁仰頭迎接他。

  漫長的一個吻,她還沒親夠,宋殊突然離了她,笑著看她眼睛:「阿玉,你蹭我做什麼?」

  唐景玉茫然地望著他,他在說什麼啊?誰蹭他……

  後知後覺的,唐景玉低頭,錯愕發現自己的雙腿不知何時纏住了他腰,確實在蹭……小掌櫃。

  臉如火燒,唐景玉再也無法面對宋殊含笑的眼睛,急急摀住臉。

  宋殊早就忍不住了,此時再無顧忌,堵住她嘴,重重一挺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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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章

  一夜小登科,唐景玉連續歇了三日,這日晚上,兩人親著親著又水到渠成。

  對於唐景玉而言,沒有莊夫人給的東西,疼減輕了些,卻也沒嘗到那種飄乎乎的滋味兒,等宋殊鳴鼓收兵從她身上下去,她悄悄舒了口氣。

  宋殊聽到了。

  心中湧起愧疚,不敢看她,一邊幫她收拾,一邊回想剛剛的過程。

  她皺眉,肯定疼了,但沒到無法忍受的地步,否則她會像第一次那樣推他打他,哭得滿臉是淚。他想親親她,緩解她的痛苦,希望她能像那晚那樣漸漸得了滋味兒回應他,但她不適地連這種機會都不給,小聲催他快點。

  她不舒服,他再不捨,也只能草草結束。

  到底該怎麼做?

  總不能次次都用藥吧,對身體不好,哪怕藥性溫和。

  穿好衣服,宋殊將閉眼歇息的妻子摟到懷裡,感覺她身體緊繃,過了會兒才放鬆下來。

  宋殊親她額頭,不知該如何安撫。

  她太嬌了,嬌得他如登極.樂,只苦了她。

  接下來好幾日,宋殊都沒有再碰她。

  不悅的記憶淡掉了,唐景玉開始彆扭起來。若剛結束前兩天宋殊動那種心思,她會害怕,可他一直不動,她又饞正事之前的親暱溫存。她也心疼他,這麼大歲數終於娶了媳婦,還得因為顧忌媳婦身體不能做新婚丈夫都想做的事。

  這晚熄了燈,唐景玉靠在宋殊懷裡,小手動來動去的。

  「阿玉。」剛剛嘗過葷的男人如何經得起撩撥,宋殊啞著聲音攥住她手,「別鬧了,睡覺。」

  「你還沒親我呢。」唐景玉不依,仰頭親他脖子,哀怨地道:「成親一個月不到就厭了我嗎?」

  厭了她?

  他恨不得埋到她身體裡一直都不下去!

  壓抑了多日的熱火一起翻湧而出,宋殊一把扯開唐景玉單薄的睡衣,湊了過去。

  唐景玉軟了身子,抓著褥單小聲哼唧,如幼鶯初啼。

  「阿玉,咱們再試一次?」宋殊實在忍不住了,伸手去碰,感覺那快要洇濕他心的水兒,心頭湧起一絲希望。

  唐景玉也覺得空空的,加上她也渴望他,忍羞點點頭。

  還是疼,雖然比前面兩次都輕了許多。

  不能讓他看出來,她想他徹底享受一次。

  唐景玉紅著臉抱住男人脖子,大膽地抬起腿,無聲邀請。

  但她低估了自己丈夫的眼力。

  宋殊愛憐地親他的傻姑娘,捨不得繼續,也捨不得出,惟有低頭親她,溫柔似水。

  唐 景玉既然要裝舒服,自然不能催他快點,只好隨他,沒想親著親著好像沒那麼難受了,只剩下一點被佔據的不習慣,然這種不適也迅速消失了。她開始搖頭,扭著身 子躲他唇,躲著躲著又想勸他快點,卻是出於另一種原因。可她說不出口,忍著忍著忍不住了,自己都沒察覺她往下蹭了,主動吃他更多。

  「阿玉?」

  察覺小姑娘的熱情,宋殊難以置信地抬起頭,看見她眉尖蹙著,像是難受,不知為何難受。才懷疑她不喜歡,又撞上她水濛濛的眸子,裝滿了渴望哀求。

  「阿玉,阿玉……」

  宋殊喜歡極了,一邊喃喃她的小名,一邊加快了速度。

  徹底結束時,已是深夜。

  宋殊滿足地咬她耳朵:「喜歡嗎?」興奮的像個孩子,得意的比高中狀元還輕狂。

  唐景玉困極了,埋到他懷裡只管睡覺。

  睡著睡著又被男人弄醒,起起伏伏間,唐景玉突然明白,太過心疼男人也不好。

  之後的日子,如蜜裡加了糖。

  唐景玉發現宋殊還是個正人君子的,晚上再怎麼胡鬧,白日都很安分。但唐景玉最喜歡的就是他因她失態,所以總是找機會逗宋殊。逗著逗著不小心走了火,書房的椅子上,燈房的大桌上,從莊家回來的馬車裡,處處都留下了兩人情濃的回憶。

  大概是老天爺也看不慣他們了,婚後第三個月,唐景玉害了喜。

  唐景玉有點反應不過來,「我,我要當娘了?」

  宋殊站在床頭,笑著看她,欣喜得很隱忍。莊夫人卻是哭得淚眼婆娑:「我要去寺裡進香。」

  她要感激菩薩,讓外孫女這麼快就有了子嗣,她也要求求菩薩保佑,保佑外孫女一舉得男。

  她跟女兒受過的苦,她不希望外孫女再嘗一遍,宋殊再可靠,也不如一個胖小子可靠。

  只是第二年四月底,唐景玉生了個小女娃。

  莊夫人愁得白髮更白了,怕唐景玉跟著上火,面上不敢表現出來,抱著重外孫女寬慰唐景玉:「好啊,先開花再結果,你還小,不用著急……阿玉快看,咱們皎皎吐泡泡了!」

  宋家是做燈籠的,燈月輝映,唐景玉跟宋殊給女兒取了皎皎的小名,平時叫起來更像嬌嬌。

  老人家再遺憾,對小女娃的疼愛卻不少。

  還在做月子的唐景玉接過女兒,柔柔地笑了,反過來安慰莊夫人:「外祖母別擔心,就算只有皎皎,我跟他都滿足了,最怕的是您想不開。外祖母,我第一次當娘,身邊只有您一個長輩可以請教,您可千萬替我們照顧好自己,將來皎皎有了弟弟妹妹,都得靠您幫忙照看呢。」

  外孫女看得開,莊夫人還能說什麼,欣慰地點頭。

  幸好老人家並沒有擔心太久,皎皎四歲的時候,唐景玉又生了一個男娃,滿月宴上起名宋昱。日昱昱,月皎皎,莊夫人笑得合不攏嘴,打趣道:「這兄妹倆加上他們父親做的燈籠,宋家注定是要亮亮堂堂了!」

  唐景玉也很高興。夫妻恩愛,兒女雙全,還有什麼比這更好的?

  宴席散後,唐景玉跟宋殊一起去送客,準備回鶴竹堂時,發現剛剛還在身邊的女兒不見了,扭頭一看,果然人在朱壽那邊。

  「皎皎過來,咱們回屋哄弟弟去。」唐景玉頭疼地哄道。

  皎皎粉衫粉裙,抱著朱壽大腿不肯鬆開,像開在朱壽身上的一朵小花:「我不要哄弟弟,我要看朱叔叔做燈籠。」奶聲奶氣的,態度堅決,又仰頭問朱壽:「叔叔怎麼不抱皎皎啊,快點抱我過去!」

  朱壽猶豫地看向唐景玉,不知道她讓不讓,他是怎麼都行的。

  朱壽至今未娶,唐景玉接了外祖母媒人的班,每年看到合適的姑娘都會勸朱壽相看,可朱壽好像天生就沒有男女之情那根筋兒,去了對人家姑娘也愛搭不理的,弄得那些姑娘們惱羞成怒,漸漸的唐景玉也不好再張羅。

  後來她靈機一動,拿本春.宮讓宋殊去指點朱壽,興許朱壽明白了男女之間的親密,就想娶媳婦了。誰料宋殊翻開後就把畫冊放枕頭底下了,三番兩頭指點她……

  既然朱壽孤身一人,女兒過去就不會打擾朱壽什麼,唐景玉看向宋殊,聽他的。

  「去吧,記得早點回來吃晚飯。」看著貼在朱壽腿上的女兒,宋殊有些吃味兒地道。

  女 兒隨了她娘,腦子裡全是些古怪想法。最初女兒喜歡坐在他懷裡看他做燈籠,後來有一次瞧見唐景玉坐在他腿上,女兒就不肯再賴著他了,說是不想搶娘親的地方。 不跟娘親搶,那就只好去纏別人,逛了一圈,女兒擔心老師傅們抱不動她,又嫌棄楊昌身上難聞,嘻嘻笑著選了朱壽。

  理由找的那麼好聽,其實還不就是因為朱壽最好看?

  念在女兒還是個小毛丫頭,宋殊倒也不擔心女兒有別的心思,便縱著女兒去玩。

  得了爹爹許可,皎皎高興地仰頭,朝朱壽伸手討抱。

  朱壽連忙將小女娃抱了起來。

  兩伙人各自回屋,唐景玉累了一天,先回床上躺著,緩過勁兒才從宋殊手裡接過兒子。

  宋昱比姐姐乖多了,躺在娘親懷裡自己玩,沒一會兒就困了,閉眼要睡覺。

  「幸好兒子乖,不用人操心。」唐景玉低頭親了兒子一口,轉身將人放到床裡頭,輕輕拍覺。

  宋殊下巴搭在妻子肩頭,小聲替女兒說話:「皎皎也沒讓你費心。」

  唐景玉瞪他:「她整天東跑西跑的,一不留神就沒影了,怎麼不叫費心?」

  宋殊看著她眼睛笑,「跟你一模一樣。」他也曾前院後院跨院到處走,只為了找她。

  唐景玉撇撇嘴,側身不讓他壓著。

  沒了支撐,宋殊身子一低,瞥見妻子越發圓潤的地方,順勢往她胸口拱。

  「你做什麼啊?」唐景玉身子發軟,見兒子睡著了,連忙抱住宋殊腦袋不讓他作怪。

  憋了近一年,終於可以飽餐一頓,宋殊可不聽她的,一把將人撲了下去。

  「等等,兒子才剛睡著呢,你別吵醒他……」

  「你不是說晃晃兒子睡得更香嗎?」

  宋殊連續狠欺,喘著氣問她:「阿玉,這樣晃夠不夠?」

  「你別說了……」男人在那事上越來越不要臉,唐景玉捂著耳朵,不肯再聽。

  床帳吱吱嘎嘎,帶著怪異的節奏,小小的男娃大概是習慣了,睡得頗香,只有原本守在外間的小丫鬟們聽到動靜羞紅了臉,悄聲退到院子裡,湊到一起翻繩玩兒。

  夕陽越過牆頭,在宋家後院裡灑滿一地靜謐。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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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7章 朱壽番外
  
  朱壽抱皎皎回了自己小跨院。
  
  能分到一個跨院,倒不是宋殊特別優待他,而是楊昌包括其他燈鋪師父都在嘉定買了宅子,只有燈鋪最忙的時候才在宋家歇幾晚,畢竟晚上城裡宵禁,忙完活計想趕夜路回家都不成。他們都有家,就顯得朱壽可憐了,唐景玉跟朱壽情分不一般,不放心他搬出去住,就讓他搬了地方。
  
  院子很小,三間上房帶著廂房,朱壽抱皎皎去燈房做燈。
  
  既然抱著孩子,動作多有不便,朱壽就選了動作幅度比較小的活兒,剪紙。
  
  「叔叔要剪牡丹花嗎?」皎皎認真地問。
  
  朱壽「嗯」了聲。
  
  皎皎想到爹爹給娘親剪的小人兒,仰頭問:「不要牡丹,叔叔剪皎皎。」
  
  朱壽看著小女娃酷似她娘親的大眼睛,沒領會她的意思,摸摸她腦袋道:「不剪皎皎,疼。」
  
  皎皎也不是很懂他的意思,好在知道叔叔大概是沒明白,指著朱壽手裡的紙道:「叔叔用這個剪一個小人,長得像皎皎的小人。」
  
  這次朱壽懂了,看看小女娃,再看看手裡紅紙,思忖片刻,換了一張新紙。
  
  皎皎高興地在他腿上蹭了蹭,聚精會神地看他剪。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朱壽剪了一個女娃娃出來。他動作嫻熟,若不是在女娃五官上多費了一些神,肯定還能更快的。
  
  皎皎輕輕捏著紙娃娃,打量半晌嘟嘴道:「一點都不像皎皎。」跟鏡子裡的她相差好多。
  
  朱壽不同意,指著紙娃娃五官給她看:「挺像的啊,你看皎皎的眼睛又圓又大,她的眼睛也一樣。皎皎的眼眉像竹葉,她的眼眉也像,還有皎皎笑起來左邊嘴角有個梨渦,她這裡也有,是不是?」
  
  他每說一句,皎皎眼裡笑意就多一分,最後簡直開心壞了,舉著紙娃娃親了一口:「這個就是皎皎!」回頭跟娘親的紙娃娃放在一起去。
  
  她滿意了,朱壽鬆了口氣,繼續給她剪小鹿。
  
  屋子裡安安靜靜的,皎皎到底人小,看著看著就困了,轉身朝朱壽要抱抱:「叔叔拍覺。」睡眼惺忪,聲音輕的不能再輕。
  
  朱壽忙抱人去正屋,眼下是初夏時節,他將快要睡著的小女娃放到外間榻上,蓋好薄被後,他搬把椅子坐在一旁,一手握著她小手,一手翻頁,熟練地給她講故事。皎皎小手攥著叔叔的大手,很快就在男人清朗低柔的聲音裡甜甜睡去。
  
  朱壽抬眼看看她,慢慢停了下來,小心翼翼收回手,從袖口拿出一方帕子穩穩墊在皎皎快要貼上枕頭的小嘴兒旁,等皎皎快醒的時候才拿開。
  
  皎皎一直都沒發現朱叔叔的這個習慣。
  
  直到她十四歲那年趁爹爹娘親去蘇州時又溜到朱壽這邊,裝睡後感覺男人靠了過來,就在她心跳撲通撲通加快以為這傻男人終於開竅要親她了,男人卻並沒有低頭,而是在她臉龐下面擺弄什麼。
  
  皎皎實在是太好奇了,悄悄睜開一條眼縫,看到一方帕子。
  
  「你這是做什麼?」皎皎骨碌坐了起來,疑惑地問。
  
  朱壽嚇了一跳,「你不是睡著了嗎?」
  
  皎皎心知朱壽此舉是有特殊意義了,而且故意等她睡著才做,肯定不是好事啊。
  
  她氣鼓鼓地瞪著面前的男人。
  
  父親今年四十一,也許是因為容貌太過俊朗,即便下巴上蓄了一縷美髯,看起來也就三旬左右,跟比他小將近一輪的娘親站在一起依然十分登對養眼。輪到朱壽身上也一樣,三十一的男人,面容清雋身姿頎長,一眼瞧著像二十出頭。
  
  所以她喜歡他,喜歡他明亮純淨的鳳眼,喜歡他對她的有求必應,喜歡他練字做燈時認真的樣子,喜歡他身上乾淨清新的味道。
  
  喜歡到不嫌他老。
  
  父親母親年齡相差那麼多都能在一起,她跟朱壽為何不行呢?
  
  「我被你弄醒了,快點說,你拿帕子鬼鬼祟祟的做什麼。」皎皎搶過帕子扔到朱壽身上,理直氣壯地道,好像她裝睡根本不需要解釋。這就是男人太傻的好處,你可以堂堂正正的欺負他,不用擔心他頂你一句。
  
  朱壽確實不用她解釋,坦然地看著她嘴角:「你睡覺流口水,墊著帕子枕頭就不會髒了。」
  
  她三歲起就愛來這邊睡覺,剛開始幾次朱壽沒發現她這個習慣,後來換枕套的時候發現枕套上大圈小圈疊在一起,他苦思冥想半天也想不透這些類似水漬的圈圈是哪裡來的。拿過自己的枕套比比,他的沒有,那肯定是小女娃的問題了。
  
  心中存了疑惑,自然要觀察,然後朱壽就發現皎皎睡覺時愛流口水……
  
  他擔心地去問唐五,怕皎皎身體有恙。
  
  唐五得知後哈哈笑,只叫他準備帕子墊上。
  
  皎皎聽了,小臉通紅。
  
  她怎麼不知道自己有這個毛病?
  
  最讓她受不了的是,難道她流口水的樣子都被朱壽看見了?
  
  知道朱壽不會說謊,皎皎越想越難為情,跪坐在榻邊低頭怪他:「那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你早說,我就不來你這邊睡覺了,免得糟你嫌棄!」
  
  「我沒嫌棄你啊。」朱壽一看她這副樣子,就猜到小姑娘不高興了,連忙解釋給她聽:「沒嫌棄,只是墊了帕子就不怕枕套髒了……」
  
  「你就是嫌棄了!」皎皎不聽,伸手打他胳膊,低抬低落,不像打人,更像撒嬌。
  
  朱壽急壞了,站在旁邊各種解釋,皎皎偷眼瞧著,覺得這人傻乎乎又好玩,轉瞬想到母親似乎開始替她相人了,心裡突然就冒出一個念頭,拉住朱壽袖子道:「你說什麼都沒用,你就是嫌棄我的口水,除非你,除非你答應我做一件事,我才信你。」
  
  「你說你說。」朱壽宛如抓住了救命稻草,期待地看著她,只要能哄好她,他什麼都願意做。
  
  皎皎仰頭看他,臉紅了,扭頭道:「你先坐下來,那麼高,我看著費勁兒。」
  
  朱壽馬上坐下,腦袋跟她持平。
  
  皎皎瞅瞅門簾,正是午睡時候,弟弟去書院讀書了,她趁小丫鬟們打瞌睡偷溜過來的,倒不怕有人打擾。為了自己能得償所願,皎皎鼓起勇氣,慢慢抬手抱住朱壽脖子,垂著眼簾道:「你,你親親我,我就信你。」
  
  朱壽茫然地看著她,再瞅瞅小姑娘搭在他肩膀上的兩條手臂,猶豫道:「我,我是男的,怎能親你一個姑娘,再說為何親你就表示不嫌棄你啊?」書上說男女有別,平時都不能挨得太近的。皎皎是他的熟人,可以親近些,但親親這種事,好像只能對媳婦做吧?雖然他也不懂丈夫跟媳婦為啥要親嘴兒。
  
  「你到底親不親?」皎皎咬著唇低語,「不親我就再也不理你了。」懶得回答他那些傻問題。
  
  再也不理他,這是她對他說過的最狠的話。小姑娘之前也跟他耍過脾氣,那次連續三天沒讓他見著面,還不許他跟旁人說他們的事,急得朱壽晚上睡不著覺,嘴角都上火了。他最怕也只怕兩個人不理他,一個是唐五,一個就是皎皎。
  
  因為她們是對他最好的人。
  
  「我親我親,皎皎你別不理我。」朱壽哀求地道,跟著對準小姑娘紅紅的嘴唇,湊了過去。
  
  「好了,親完了。」
  
  碰了一下,朱壽就退了回來。
  
  皎皎都沒嘗到味道呢,瞪他一眼,主動送了上去。
  
  他不會親,她也不會親,但男女在一起,有種本能幫他們找到了節奏。漸漸的,原本攀著男人肩膀的小姑娘被男人緊緊抱到了懷裡,居高臨下地追著她,體內有陌生的悸動在肆虐叫囂,朱壽難受極了,越難受就越想親她。
  
  「別……」
  
  親親停停,眼看男人還想再吃,皎皎及時摀住他嘴,委屈噠噠道:「你弄疼我了……」
  
  朱壽喘著粗氣,低頭看下面,莫名地恐懼:「皎皎,我,你看我這裡怎麼立起來了?好難受。」
  
  「哪裡啊?」聽他說不舒服,皎皎慌了,飛快坐正打量他。
  
  朱壽撩開衣擺,指著那鼓鼓的一處給她看。
  
  皎皎低頭,看見了,本就通紅的小臉這下紅得要燒起來了。
  
  她偷看過娘親的書……
  
  趕緊扯過他衣裳蓋住,皎皎一邊下地一邊小聲安撫道:「沒事,一會兒,一會兒應該就好了……朱壽你記住,你剛剛親了我,我就是你的人了,等我爹爹他們回來,你馬上去提親,只說你喜歡我,不許提別的,懂了嗎?」
  
  朱壽沒懂,他根本沒聽清她都說了什麼,還在擔心自己的身體,眼裡是絕望無助。
  
  他那模樣太可憐,皎皎心生不忍,咬咬唇,豁出去了,命他躺到榻上,忍羞去幫他。
  
  笨手笨腳,卻也弄得朱壽捂嘴悶哼,看她的眼神好像她是天上下凡的仙女,專門給他治病來了。
  
  朱壽本就聽皎皎的話,經此一事,更是唯她命是從,傻了吧唧直接去向宋殊提親。
  
  宋殊不願意。
  
  一個是捧在手心的愛女,一個是天分最高的徒弟,單看都喜歡,放在一塊兒越看越彆扭。
  
  唐景玉沒像他那麼一口否決,但也頭疼,差十七歲,是不是太過懸殊了?只不過,如果真的成了,她相信女兒這一輩子都不會受半點委屈的,而且她跟宋殊將隔壁的宅子買下給小兩口住,女兒豈不是跟沒嫁出去一樣?
  
  被女兒遊說了幾日,確定女兒對朱壽是認真的,唐景玉頓時倒向了女兒。
  
  一家四口,她們娘倆一條心,十歲的宋昱拒絕表態只悶頭讀書,宋殊的反對就沒用了。
  
  唐景玉捧著黃歷跟女兒一起商量吉日,白天同行晚上同住,只當家裡沒有宋殊這個人,見了面也視若無睹。就這樣,連續睡了十日書房,妻子女兒也都不搭理他,宋殊終於熬不住了,晚上將妻子抓到書房狠狠收拾了一晚,終於鬆口。
  
  次年開春,皎皎歡歡喜喜地嫁給了心上人,朱壽也爭氣,做的燈籠越來越好,成了宋家燈鋪僅次於宋殊的制燈師傅,廣受讚譽。如此郎才女貌,一段起初看似不配的姻緣漸漸成了嘉定城裡的佳話,另一對兒因花燈結緣的佳話。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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