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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葉家娘子]重生之毒心嫡女[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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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13 01:17:34
30討價還價

  麗錦園。

  荷香守在門外,風鈺晨與風清宛各自捧了一盞香茗輕啜。

  風鈺晨放了手裡的茶盞關切的看了風清宛。

  「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

  風清宛眉梢輕佻,淡笑道:「當然是等人上門談條件。」

  她的話才落,屋外便響起荷香的聲音。

  「大姑爺來了。」

  風鈺晨便看向風清宛,「這也是其中之一?」

  風清宛搖了搖頭,事情一步步按照她設計的走,卻不曾料到裴修遠會半路脫局,好在她反應及時,在聽到婆子來報裴修遠落水的那刻,趁亂讓李媽媽去廚房尋了番茄汁出來。在風展成抬腳的瞬間,她將藏在袖籠裡的番茄汁吞到嘴裡,然後當著眾人的面又吐了出來。

  「見過兄長。」

  耳邊響起裴修遠的聲音,風清宛斂下思緒,目光複雜的看向正同風鈺晨見禮的裴修遠。

  風鈺晨正面無表情的撩了眼裴修遠,冷聲道:「你來幹什麼?莫不是走錯了路?」

  裴修遠垂了眼睫,略作沉吟,稍傾,扯了扯唇角,臉上綻起一抹自嘲的笑,抬頭看向風清宛。「我們談談?」

  風鈺晨抬目朝裴修遠看去,漆黑的眸子裡滿滿的戒備和惱怒。裴修遠卻是不看他,只目光咄咄的看向風清宛,大有她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的意思。

  良久,風清宛點了點頭。

  「我去那邊看看。」

  風鈺晨見風清宛點頭,便起身走了出去,臨去前警告的看了眼裴修遠。

  裴修遠臉上自嘲的笑意便越發的濃了,忖道:別是風府,便是在裴府,他不也沒把風大小姐怎麼樣!

  裴修遠撩袍在剛才風鈺晨坐的位置坐定,探手去端桌上的茶,引得風清宛側目後,才想起,這茶是風鈺晨才喝過的,便又放了茶盞,轉而看向風清宛。

  「衣服上有媚藥?」

  風清宛只一個恍惚便回過神,笑盈盈的點了點頭。

  裴修遠失笑,「你就那麼恨我?」

  這個問題風清宛沒有回答,如果恨能說出來,那還叫恨嗎?

  「你打算怎麼辦?」不待風清宛回答,裴修遠飛快的道:「我是說,二小姐的事。」

  風清宛翹了唇角,笑得很是溫婉賢嫻,柔聲道:「當然是替夫君分憂,向父親求娶二妹妹了,既成人之美又全了姐妹情意,何樂而不為?」

  裴修遠看著眸子裡毫無笑意的風清宛,半響說不出一句話。

  而風清宛在看到裴修遠臉上僵硬的神色後,臉上的笑意愈發的深,一字一句道:「只可惜了,她像她親娘一樣,這輩子都只能是個姨娘!」

  「風清宛!」

  裴修遠撇了臉,目光落在南窗下開得很是荼靡的薔薇花上,碗口般大的白花,一朵壓一朵連綿成片將整個牆都給遮了。腦海裡驀的便浮起那句,「花到荼蘼花事了,寂寞獨留彼岸花。」他微微的閉了閉眼,再睜開眼時,深遂的瞳仁中便有了一抹剛毅之色。

  「清宛,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立場,在面對不同的困境,做出自己想要的選擇。一旦做出選擇便要接受這選擇所帶來的後果,沒有對錯,只有承受!」頓了頓,他重新抬頭看向風清宛,「之前不管我願不願意,都一直被動的接受你所做的一切,亦被動的承受著這一切。事到如今,甚至禍及無辜,不知道往後還會牽扯到多少人進來。你確定,你還要繼續?」

  「無辜?」風清宛不由得便笑了起來,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她才看了裴修遠,「誰無辜?」

  裴修遠不語,但眉宇間的意思卻再明顯不過。

  「你想告訴我什麼?是不是想為了那些無辜之人,你再不能容忍我的所作所為了,你便是不為自己也要為了別人。」

  「收手,到此為止!」裴修遠看向風清宛,「從前的一切我們一筆勾銷,你願意留在裴家,我便敬著你,護著你。不願意,我們和離,你重新尋找屬於你的幸福。」

  「收手?一筆勾銷?幸福?」

  風清宛再次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讓她收手?讓她將前塵舊債一筆勾銷?讓她找尋新的幸福!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在他那樣對她以後,他來跟她說這些!一個「滾」字到了嘴邊,卻被荷香的一句話擋了回去。

  「大老爺來了。」

  風清宛回頭,便撲倒在了被榻上,哭得那叫一個肝腸寸斷。邊哭,邊泣聲道:「你用不著逼我,大不了我一死了之,好給你心心唸唸的人讓出正妻之位。」

  裴修遠一頭黑線的看著肩膀抖得像落葉的風清宛,這女人,她什麼時候才能不裝!

  「小婿見過岳父大人。」

  儘管裴修遠很是不恥這一家子人,但他還是順應著此時這個身份該有的行為,起身向進到屋裡的風情成行禮。

  風展成陰沉了臉,看也不看裴修遠一眼,目光逕自落在埋頭痛苦的風清宛身上。

  「咳……」

  眼見風清宛頭也不抬,還在痛哭,裴修遠少不得上前輕聲道:「宛娘,岳父大人來看你了。」

  風清宛這才止了哭聲,抬頭看向風展成,也不起來,只在床上垂了眉眼,輕聲道:「女兒見過父親大人。」

  「你怎麼樣,有沒有好點?」

  「回父親大人的話,女兒胸口似是壓了塊石頭一般,又悶又痛,難受的很。」

  別說風展成,便是裴修遠也直搖頭,心道:你才哭得天崩地裂似的,這會子便說自己又悶又痛,難受的很。這不是睜著眼睛說假話麼!

  「王太醫便在外面,我這便讓他進來?」

  「如此,多謝父親大人。」

  便在,風清宛欲要喊了荷香進來侍候時,風展成再度開口了。

  「今日之事,是為父錯怪你了。」

  風清宛抿了唇角斂下一個風不可見的笑,再抬目時,已是泫然欲泣,「是女兒不孝,惹了父親不快,女兒若是身子能動了,既刻便走,往後若不得父親發話,便是死也不會再踏上丞相府半步。」

  風展成聽得這一襲半威脅半賭咒的話,差點將一口老牙咬碎。便目光不善的看向一側立著的裴修遠。

  裴修遠知道,這是丞相大人希望他出面說和了!他之前能說的不能說的都已說了,現如今看風清宛的意思,並不想收手,還有意要將此事鬧大。他能如何!

  「宛娘,我與二妹妹真的沒什麼。」

  裴修遠才開口,風清宛卻是霍然抬頭,怒目瞪了他,撕聲道:「你是說我和哥哥,還有這府裡的下人眼睛都瞎了麼?我們不但看到你跟二妹妹抱成一團倒在榻上,二妹妹還親口承認你們早已互訂終身,裴修遠,你還是不是男人?敢做就要敢當。」

  「住口!」風展成氣得鬍子一翹一翹的,花了好大的力氣才壓制下心頭的惡氣,道:「你二妹妹自來頑皮,想來只是捉弄你罷了。」

  「頑皮?捉弄!」風清宛臉上生起一抹嘲諷之色,稍傾淡淡的道:「父親大人說是便是吧,現在可以請王太醫進來了麼?」

  「來人,請王太醫。」

  風清宛到不怕王太醫診出她裝病,必竟,風展成當眾痛打她已是事實。而王太醫是風展成的人,已不是什麼密秘,她便是快死了,想必王太醫說出來的也只是一番無關痛癢的話!是故,當風展成聽完王太醫的話,怒氣沖沖的走了進來,問她到底想怎樣時。

  風清宛看著氣得就差上前掐死她的風展成,不怕死的道,「送二妹妹進裴府,給裴修遠做妾!」

  「你休想!」

  風展成眼見得便要氣得一命嗚呼,偏生風清宛這邊還沒完。

  「想來沒人告訴父親,姨娘落水是夫君救上岸的吧?」

  風清宛成功的看到風展成眼一閉,往後裁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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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13 01:17:52
31如願以償

  走到半道的王太醫又被請了回來。

  風展成才睜開眼,便對上梅氏如喪考妣的臉,他痛苦的閉了眼,將頭朝床裡面側了過去。

  梅氏心下一個突突,立刻拿了帕子捂著臉嗚嗚咽咽的哭起來,「老爺您放心,妾身不會讓您為難的。」

  風展成聽著這如同遺言的話語,心便似被人拿刀拍了一樣痛。

  梅氏卻也是多話不說,只是伏在他身上,隔著薄薄的被子緊緊的抱了風展成,壓抑而悲切的哭,這般哭了許久,似是已然拿定了主意一般,突的便站了起來,轉身便要走,不想袖子卻一緊,她垂頭看了那只握著她袖子的手,眉宇間滑過一抹笑意。

  「有多少人看到?」

  「除了大小姐和大少爺,餘下的都是我的人。」

  風展成揉了揉脹痛的額頭,對梅氏道:「扶我起來。」

  梅氏連忙上前小意的侍候他起身,一邊道:「適才麗錦園那邊來回報,說是大小姐又吐了幾回血。」

  「怎麼就沒吐死她!」風展成怒聲道。

  梅氏自是不會接口,喊了外面侍候的桃紅和杏兒打水進來侍候。

  這邊廂,便有小丫鬟來回話,說是何總管求見。

  「讓他進來。」

  何歡一臉郁色的上前給風展成和梅氏見禮,眼見風展成神色難看,可卻不得不硬了頭皮道:「老爺,大少爺適才出了門,說是去回春堂請華大夫回來給大少姐看病。」

  回春堂的華雲華大夫素有華佗在世的美名,京中勳貴之家有個什麼疑難雜症的往往首選是華雲,便是宮裡的貴人們偶爾也會宣了這華雲進宮診個脈開副保養的方子。

  風鈺晨要去請華雲,其間用意自是不言而喻!

  「人呢?」風展成怒聲道:「給我攔回來。」

  何歡苦了一張臉,「晚了,已經去了。」

  風展成恨得就差抬腳朝何歡踢去,終究是用了一輩子的老人,沒下得了手。但一側侍候的杏兒和桃紅便沒那麼好運,因著正在給風展成冠發,不小心扯了扯,風展成二話不說,抬手便是「啪啪」兩巴掌,打得桃紅和杏花當即「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求饒。

  梅氏無奈,只得上前拿了梳子,替風展成隨意的挽了挽,選了一支白玉簪插上。

  「去麗錦園。」走了沒幾步,風展成卻又陡的站在那,回頭看了身後低眉垂眸的梅氏,歎了口氣道:「她要清柳給裴修遠做妾!」

  梅氏的臉色當即一白,豁然抬頭看向風展成,嘶聲道:「不!」

  風展成看著臉色慘白如鬼的梅氏,心裡對風清宛的恨又多了二成,「你去跟清柳說一說,萬不得已,也只有……」

  梅氏拚命的搖頭,她寧願死,她也不會讓風清柳去做妾,一輩子被風清宛給壓著!但在對上風展成別有意味的目光時,腦子裡驀然生起一個想法,或許……可以……

  麗錦園。

  裴修遠目光複雜的看向神色淡淡的風清宛。

  這世界沒有無緣無故的愛自也不會有無緣無故的恨,他不能說她所做的一切都是錯的,可是,他已不是他,又如何能坦然認為這一切又是對的呢?

  「我是不會納風清柳做妾的。」

  風清宛驀然抬頭看向突然開口的裴修遠,半響,卻是突的一笑,淡淡道:「這只怕由不了你。」

  裴修遠僵了僵,是啊!這怎麼可能由得了他呢?不管是裴濟還是崔氏只怕在知曉他要納風清柳的時候,都會極力的促成這件事,更甚者,為了拍丞相大人的馬屁,一定會千方百計的為難風清宛,而力挺風清柳吧?

  「你就不怕我到時寵妾滅妻?」

  風清宛冷冷的撇了嘴角,那句「你又不是沒做過」最終還是被嚥了回去。

  「大少爺飽讀詩書,想來自是知曉尊卑有別,這種遭人垢病的事應該是做不出來的!」

  這回便輪到裴修遠扯了嘴角,臉上生起一抹嘲諷的笑,道:「那可說不準,你要知道,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

  「嗯?」

  風清宛猶疑的看向裴修遠,似是不明白他這話中的意思。而意識到自己說漏嘴的裴修遠連忙撇開目光,吱唔著說了點別的話,搪塞過去。

  好在這時,屋外響起小丫鬟的聲音,「大小姐,老爺來了。」

  風清宛便好笑的看了裴修遠,輕聲道:「大少爺,你說,你岳父大人是來幹什麼的?」

  來幹什麼的?當然是繼續來談條件的!

  簾子被撩起,風展成黑了一張臉走進來。

  「女兒見過父親大人。」同樣的,風清宛還是在榻上坐著,沒有下床。

  風展成揮了揮手,屋子裡侍候著的人便退了下去。風清宛也不阻止,眉目含笑的將風展成氣急敗壞的臉色盡收眼底。

  「你也出去。」風展成指了裴修遠沒好氣的道。

  裴修遠怔了一怔,頂著風展成殺人的目光,輕聲道:「小婿還是在這侍候著吧。」

  風展成瞪了瞪眼,最後卻只能無奈的對風清宛道:「說吧,條件。」

  「父親願意讓二妹妹入裴府了?」

  風展成點了點頭,「素馨落水之事,你和你兄長自此爛在肚裡。」

  「父親大人,這買賣不划算啊!」風清宛看了風展成,幽幽道:「二妹妹與夫君有私是一回事,夫君救了姨娘又是一回事,怎麼能拿兩樁事來談一樁買賣呢?」

  「你待如何!」

  便是裴修遠也為丞相大人話語間的殺氣而心驚時,風清宛卻是咯咯一笑,柔聲道:「當然是一碼歸一碼。」

  「說。」

  「哥哥的親事,父親大人不得插手!」

  風展成猛的抬頭便朝風清宛看過去,在對上風清宛與李氏那對極為相似的眸子時,豁然撇了臉,沉聲道:「好!」

  「成交。」

  「不成!」

  風清宛與風展成同時轉了臉看向裴修遠,異口同聲道:「閉嘴!」

  裴修遠目光咄咄的看了二人,「我是不會納二小姐為妾的!」

  風展成冷冷一哼,轉頭看向風清宛,「華雲那,你知道該怎麼說了?」

  「女兒自當為父親大人分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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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13 01:1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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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清宛,你一定要一意孤行嗎?」

  「風清宛,做人不要趕盡殺絕,凡事留一線,日後才好見面!」

  「風清宛,我不想跟你為敵!」

  「風清宛,不要逼我。」

  「風清宛,……」

  所有的語言終結在對上風清宛那張難得不笑得很假,但一雙黑漆漆如水晶的眸子裡卻滿是鄙夷不屑,正似笑非笑的睥睨著喋喋不休似困獸般的裴修遠。

  「撲通」一聲,裴修遠跌坐在身後的椅子裡,這種目光他很熟悉,前世當他的手脫離懸崖時,陶詩詩便是用著這樣的目光看著他。

  是了,眼前的這個女人同陶詩詩一樣,懷著的都是一個目的,那就是不擇手段的弄死她們的男人!前世的裴森,今世的裴修遠,不一樣的人生,卻有著同一個宿命!

  裴修遠緩緩的攥緊了擺放在身側的雙手,目光落在琉璃簾蕩起映在地上的光怪陸離斑影。唇角緩緩綻起一抹寒笑。

  「好吧,既然命運如此,那就各憑手段吧!」

  風清宛聞言瞳孔驀然一緊,稍傾,翹了唇角,淡淡笑道,「怎麼,這麼快就不裝了?」

  「裝?」裴修遠不解的看了她,「我裝什麼?」

  「裝君子啊!」風清宛輕聲一「嗤」,嘲諷的道:「像你這樣明面坦蕩裝君子,內裡陰沉狡詐似豺狼的小人,真以為說幾句好話,我就會信了?」

  裴修遠半響無言,敢情他之前所有的話在她的眼裡,都是虛張聲勢,都是為了某種目的而撒下的謊言!

  「奴婢見過大少爺。」

  屋外響起荷香問安的聲音。

  裴修遠斂下思緒,起身迎了出去。

  簾子被打起,風鈺晨臉罩寒霜急步而入。

  裴修遠特意朝他身後看了看,見只有他一人,不由猶疑的道:「不是說去請大夫嗎?」

  風鈺晨沒好氣的撩了他一眼,淡淡的道:「華大夫進宮了。」

  可真是巧!裴修遠暗暗的說了一句。知道自己並不被兄妹二人待見,又不想讓他兄妹二人起疑,少不得裝腔作勢的上前,再次重申道:「大哥,你替我勸勸宛娘吧,我跟二妹妹真的沒什麼!」

  風鈺晨原本尚只是冰冷的臉上,此刻聽了裴修遠的話,冷得便能掉冰碴子了。眉頭擰了擰,半響,冷冷一笑,看了裴修遠道:「要怎樣才算有什麼呢?未婚生子!」

  「……」

  在看到裴修遠像是活吞了一隻蒼蠅一樣,怔在那良久無語後,風鈺晨微撇了臉待得胸中的一股郁氣平了平才對他道:「我剛才來的路上聽丫頭婆子們在說,二妹妹在文翠院尋死覓活的,說要做平妻,不做妾。妹婿,你不去看看?」

  平妻?!

  裴修遠目光移向風清宛,撞上風清宛笑盈盈的眸子。似是在問,你想讓她做平妻嗎?對上風清宛的笑,裴修遠眉梢忽的便綻起一抹嘲諷。如果這是你想要的,那麼我成全!他轉過身朝風鈺晨拱了拱手,「我去去看看。」

  風鈺晨不曾想到,他真的會提出去看風清柳,一時間反倒怔在原處,沒了反應。裴修遠卻是不曾去理會風鈺晨的失態,轉身便大步而去。

  良久。

  風鈺晨回頭看向風清宛,「宛娘,你真的打算讓她入府?」

  「為什麼不呢?」風清宛笑了指著身前的椅子示意風鈺晨坐,待得風鈺晨坐定後,她方悠哉的道:「一隻羊是羊,兩隻羊也放。裴府裡上趕著要做姨娘通房的多的是,多她一個風清柳不多,少她一個卻是不可以的。」

  風鈺晨看著風清宛神色間的無所謂,驀的便覺得胸口一痛。他微微的撇了臉,目光落在風清宛露在薄被外原本白皙修長,現在卻是瘦得連青筋也糾結的手上。

  「當初若是聽了鴻泰的,你便不會受這般苦。」

  風清宛聽風鈺晨提起表哥李盛,臉上的神色便僵了僵,是啊,前世表哥那樣態度鮮明的反對這門親事,不惜與斷絕關係來威脅她。她卻聽信陸韻婷的讒言,只到表哥是對她有非份之想,而一意孤行勢要嫁入裴府!

  果然,自她成親後,舅舅一家便斷了與她的往來!

  「表哥他還好吧?」

  風鈺晨搖了搖頭。

  「找個時間去趟江南吧!」風清宛垂了頭,輕聲道:「替我向舅舅和表哥道個謙,就說我知錯了,請他們看在死去的娘親份上原諒我的年幼無知。」

  「宛娘……」

  風清宛飛快的斂下心頭的思緒,現在還不是傷心的時候,還有很多事等著她去的做!

  「父親答應了我的條件。」

  風鈺晨聞言臉上生起一抹青色,低垂的眉目間亦是壓抑不住的悲憤。

  風清宛看著這樣的兄長,心底長長的歎了口氣。哥哥他對父親並不曾死心,不論父親待他如何不公,他心底深處還是有著一絲絲渴望與期待的吧?不然,前世也不會到最後才出死手!

  「哥哥,過幾天是普賢菩薩生日,我想去趟相國寺,你替我安排下。」

  風鈺晨豁然抬頭看向風清宛,他記得風清宛說過要見敷太尉府上夫人的話,略一思忖,輕聲道:「你確定那一日能遇上?」

  風清宛笑了笑,敷太尉府上的敷老夫人誠心向佛,逢菩薩生日總是要去相國寺上香供奉,而太尉夫人與老夫人情同母女,每每都會陪了敷老夫人左右。雖說每逢這時,相國寺會清場,可她是丞相之女,又是尚書府的大少奶奶,想必不在被清之例!

  見她笑得篤定,風鈺晨點頭道:「行,我來安排。」

  風清宛正欲問問風鈺晨有什麼打算,不想門外卻驀的響起一陣雜亂的步子聲,耳邊響起荷香的一聲驚呼「二小姐……」下一刻,簾子被「啪」的一聲甩開,風清柳一陣風的捲了進來。

  「大姐姐!」

  「你來幹什麼?」風鈺晨沒好氣的看了哭得雙眼紅腫的風清柳,冷聲道:「宛娘有病在身,你別來吵她。」

  「哥哥!」風清柳喊得好不淒歷,哭得紅腫的眼憤憤的瞪了風鈺晨,泣聲道:「哥哥便這般討厭我嗎?難道我們不是親兄妹嗎?大姐姐病了,你寸步不離的陪著,而我都快死了,哥哥卻是連問也不問一聲嗎?」

  風鈺晨豁然抬頭,目若寒冰的看向胡攪蠻纏的風清柳,冷聲道:「你不乖乖做你的新嫁婦,說什麼生啊死的。」

  「新嫁婦?」風清柳發出一陣「呵呵」的怪笑,怒聲道:「哥哥你犯不著拿這話來刺我,我知道你和大姐姐生我的氣,可是,這怪得了我嗎?裴郎他不喜大姐姐,又不是我挑唆的。」

  「所以呢?」風清宛搶在已然面色扭曲的風鈺晨之前,瞪了風清柳道:「因為我成了你們,你是來跟我說聲謝謝的嗎?」

  「大姐姐!」風清柳嗷一聲撲了過去,趴在榻邊,泣聲道:「大姐姐,我不要做妾,你幫幫我。」

  風清宛看著哭得花枝亂顫的風清柳,挑了眉梢道:「要不,我自請下堂,將這正妻之位讓給你?」

  風清柳身子一僵,抬起淚水滿佈的臉,驚疑不定的看了風清宛,似乎想要確定她話中的真假。風清宛心底暗笑,她前世怎麼就會死在這麼一個蠢貨的手上!

  「你說真的?」

  「當然是真的。」風清宛笑得越發溫婉,抬手溫柔的拭去風清柳臉上的淚水,誘哄道:「不過這事得父親大人開口,不如你去問問父親大人的意思。」

  房門外,緊隨著風清柳跟來的裴修遠,抬起的腳在聽到風清宛的這番話後,便僵在了原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身後的青城不解的道:「少爺你怎麼了?」

  裴修遠搖了搖頭,「青城,你記住,寧得罪小人不得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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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5-4-13 01:19 編輯

33驚鴻一瞥

  風清宛回裴府,與去時的一抬小轎不同,回去時隨行隊伍中又多了一抬小轎。

  小轎裡如花似玉的風清柳正貝齒輕咬,垂在袖籠裡的手緊緊的捏著一個拇指大小的小瓷瓶,面目猙獰的瞪著前方。耳邊響起昨兒夜裡梅氏將這瓷瓶交給她時說的話,「你跟我不同,當年老爺和李氏是御賜的婚,我這一輩子都跨不過那道坎。可是你可以,只要風清宛一死,有老爺替你做主,你就是誰也不敢小視的裴大少奶奶。」

  一側坐著的秋晴眼見得風清柳臉上先是猙獰嚇人,續而又是緊蹙眉頭若有所思,待到最後更是唇角微翹,似笑非笑。由不得便心生寒氣,忖道:小姐不會是氣傻了吧?她悄悄的扯了扯香冬的袖子,正想悄聲說幾句話,不想風清柳卻突然開口。

  「秋晴,香冬,你們過來,我有話和你們說。」

  與此同時,另一處轎子裡,風清宛微閉了眼,由著荷香有一下沒一下的替她捏著坐得有些僵硬的腳,一邊回答著荷香的問話。

  「小姐,您把這麼個攪家精帶回去,這往後的日子……」

  風清宛睜了眼,對上一臉憂色的荷香,「撲哧」一聲笑了道:「攪家精才好啊,這樣我們才有熱鬧看嘛!」

  「可是……」荷香頓了頓,道:「不都說請神容易送神難,您要藉著她來對付表小姐她們,以後想把她送走,就難了。」

  「神?!」風清宛冷冷一笑,撇了嘴道:「她可不是神,她只是一個玩物!」

  「玩物?!」

  荷香不解的看向風清宛。

  風清宛卻不多說,重新閉了眼往後靠了靠。風展成和梅氏都以為她只是想出一口惡氣壓著風清柳,卻不知道,這一切只不過是才剛剛開始!

  小轎外,青城不時的抬頭看一眼自家臉色黑得像鍋底的主子,又時不時的回頭看一眼隊伍後面的那挺小轎,心道:這可是齊人之福,怎的自家少爺卻好像是收了陀狗屎一樣!

  裴修遠打馬走到風清宛的轎外,拿馬鞭敲了敲轎子,待荷香探頭出來查看,他冷著臉沒好氣的對荷香道:「你家奶奶呢!」

  不待荷香回頭,聽到動靜的風清宛便探了臉出來,「有事?」

  乍然對上風清宛那張嬌麗得連春光都黯然失色的臉時,裴修遠有瞬間的恍惚,待他回神,正欲開口,耳邊卻響起一聲威嚴沉勢的喝聲。

  「讓開,快讓開,馬受驚了!」

  大街上原本井然有序行走的人,被這突然而起的喝聲給驚得懵然失去反應,站在原地茫然相顧。但下一刻,隨著一陣「篤篤」奔馬之聲響起後,怔著的人突然反應過來,瞬間驚惶奔走。

  裴修遠正欲打馬上前查看,不想驚慌失措的人群陡然湧上,將路堵住不說,還將裴府的那些家西衝得四散流離,連帶著風清宛和風清柳的小轎也跟著遭了秧。

  「通」一聲,轎夫們被人群衝擊得一個不穩,肩上的轎子掉在了地上,轎裡的風清宛一聲「出什麼事了!」淹沒在此起彼伏的叫聲中。

  「裴郎!」風清柳自轎子裡爬了出來,跌跌倒倒的朝裴修遠跑了過去,一邊跑一邊哭喊道:「裴郎救我,裴郎救我!」

  裴修遠眼見得風清宛的轎子被擠翻側倒,在聽到裡面荷香的痛呼和風清宛的驚叫後,不假思索便翻身下馬,跑了上前,只他的手才剛握住轎簾,耳邊響起風清柳哭聲,他下意識的抬頭去看,便看到單薄瘦弱的風清柳被爭相奔走的人群擠得一個踉蹌,差點便倒在地上。

  這是最繁華的街道,一旦倒在地上,極容易發生踩踏至死的事件!幾乎是一瞬間,裴修遠便拿定了主意,他瞥了眼身側的轎子,對青城喝道:「照顧好大少奶奶。」自己則朝風清柳跑了過去。

  「少爺!」

  青城僵在原地。

  少爺,你第一要救的應該是大少奶奶啊!

  正被荷香從轎子裡扶出來的風清宛才站定,目光便落在人群中拚命朝彼此相奔的裴修遠和風清柳身上。

  「小姐!」荷香緊緊攥住了風清宛的手,忿忿然的說道:「大少爺他……」

  風清宛翹了翹唇角,淡淡的道:「這才是他!。」

  「太過份了!」荷香跺了腳怒聲道:「少爺他怎麼可以這樣!」

  這算什麼呢?他還能跟這個女人合夥毒殺嫡妻呢!

  風清宛眼裡滑過一抹嘲諷的神色,眼見得短短的一段路,裴修遠和風清柳眼看著要在一起了,偏生下一刻,人群又將二人給衝散,如此反覆。她不由暗自祈禱:老天,你要是有眼,就讓這對狗男女葬身此處!

  「小姐,你快看!」手腕一緊,耳邊響起荷香興奮的喊聲。與此同時,荷香的纖纖細指在她的眼前不停的晃動著,嘴裡一迭聲的道:「哇,好歷害啊!」

  風清宛回首,順了荷香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一道銀光如同匹練般自沿街酒樓窗戶內躍出,似流星般飛速而準確的落在迅疾奔馳的驚馬一側。

  「灰灰--」

  一聲長鳴,驚馬兩蹄騰空而起,馬背上一身紅衣賽血,眉目精緻如畫似清風朗月般昳麗面孔的少年在對上馬下男子時,扯了扯那傾倒無數大夏國女子的紅唇,露出一個如妖似魅的笑容。

  「二哥,你為何擋我的馬?」

  明明離得那般遠,但風清宛卻愣是聽到男子如泉水般舒緩悅耳的聲音。

  「四弟,你又胡鬧了!」

  「我如何胡鬧了!」馬上少年一個騰身,自馬上一躍而下,將馬韁拋給身後跟上來的小廝,上前攬了白衣男子,笑道:「就許二哥你閒雲野鶴逍遙自在,而不許四弟我恣意飛揚一回?」

  這可真是恣意飛揚了!滿大街的人被你弄得人仰馬翻,若不是驚馬被制,還不知道要弄出多少人命!

  風清宛心裡對那紅衣少年便很是不屑鄙夷。但這是扔塊磚頭就能砸死幾個王爺的天子腳下,誰曉得這飛揚跋扈的妖孽少年會是這滿城勳貴中的哪一貴!風清宛自不會給自己找晦氣。再不滿,她也只是撇了撇嘴。

  「小姐,大少爺過來了。」

  風清宛斂下思緒,回頭迎上擁著風清柳走過來的裴修遠,唇角微翹,目光嘲諷的在二人身上游了一圈,不待裴修遠開口,冷冷一笑道:「大少爺果真是個有情有義的,二妹妹你還覺得委屈嗎?」

  「我……」

  風清柳待要開口,風清宛卻已經轉身,吩咐下去道:「回府,想來府裡太太們都等得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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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13 01:19:30
34候門如海

  回到裴府時,已是日暮時分。

  風清宛逕自朝芙蓉院走去,才進內院,留在府裡的安媽媽便迎了出來,一邊侍候著風清宛換衣裳,一邊輕聲道:「太太,老太太那邊使了好幾撥人來了,問奶奶有沒有回來。」

  風清宛勾了勾唇角,目光落在正房廳堂間那抹被燭火晃得影影綽綽,窈窕身影上,同樣輕聲道:「來的是什麼人?」

  「老太太那邊來的是金釵,太太那邊來的是錦兒。」安媽媽頓了頓,又道:「金釵來過一趟,見奶奶不在,便走了。到是錦兒來了三趟。」

  錦兒!風清宛微微翹了唇角,這麼快就沉不住氣了!

  風清宛換了一身衣裳邊往外走,邊對安媽媽道:「要是錦兒再來,你攔了她。這幾天先晾晾她,省得以為缺了她,我便不能成事。」

  「是,老奴知曉了。」

  風清宛這才帶了荷香和鈴鐺朝正廳走去。

  「大姐姐,你怎的……」風清柳驚喜交加的看了風清宛,目光落在她身後的耳房上,猶疑的道:「你跟裴郎分房而居?」

  這又不是什麼秘密!風清宛撩了眼喜形於色的風清柳,心底冷冷一笑,高興嗎?得意嗎?只希望以後的你還能這樣高興,得意!

  「大少爺,老太太和太太那,我們該去請安了吧?」風清宛抬眼對上換了一身石青色杭綢直裰冷著一張臉走出來的裴修遠問道。

  裴修遠才對上風清宛的臉,便被那對熠熠生光的眸子給刺得胸口一窒,目光一轉,下一刻卻又撞上風清柳含嬌帶媚的剪水深瞳,他忽然就生出,這偌大的地方竟無他立身之處的感覺。

  「裴郎……」風清柳依了上前,探手理了理裴修遠的衣襟,在他耳邊吹氣如蘭的道:「早去早回,我等著你。」

  裴修遠眉梢幾不可見的跳了跳,不動聲色的朝一側的風清宛看去。如他所料,他對上的是一張溫婉賢嫻的臉,不妒,不驕,就好比風清柳此刻脈脈訴情的是別人的男人,她只是一個看客!

  「走吧。」

  裴修遠撇了風清柳,抬腳便往外走。

  二人才出了芙蓉院,便有小丫鬟急急的跑了來報。

  「回大少爺,大少奶奶,太太和老爺此刻都在松鶴堂,使了奴婢來說一聲,讓您二人不必去百樂堂了。」

  風清宛便點了點頭,待得小丫鬟退到一側,回頭對繃了臉神色淡漠的裴修遠道:「別裝了,我到是不介意你這副偽君子的模樣,可只怕老爺和太太看不得!」

  裴修遠步子一頓,目光看向風清宛,「偽君子?」

  風清宛配合的點了點頭。

  「也是!」裴修遠忽的便挑了唇角,給了風清宛一個雲開月明的笑,淡淡的道:「你這麼說我倒是想起件事來了。」

  「嗯?」

  「我們還沒圓房吧?」裴修遠成功的看到風清宛猛然慘白如紙的臉色後,臉上的笑容更深了,「不如今晚我們來場雙飛?」

  「雙飛?!」風清宛直覺的猜到這不是個好詞,聯繫前面說到的圓房,她瞬間明白了裴修遠話裡的意思,慘白的臉上一對漆黑如墨的眸子似是要噴出火來,看了裴修遠,半天才吐出兩字,「無恥!」

  裴修遠看著氣得就差一佛升天,二佛出世的風清宛,胸口一直壓著的那股郁氣,莫名的便散了。

  果然,死貧道不如死道友。是件令人極爽快的事情!

  松鶴堂,言笑晏晏,隔著好遠便能聽到屋子裡的輕言笑語聲。

  風清宛一踏進小院,便斂下了被裴修遠噁心的不行的心情,步子微頓,調節了下心情也調節了下臉上僵硬的表情,臉上揚起一抹笑,拾裙沿階而上,便有門外守著的小丫鬟行禮。

  「見過大少爺,大少奶奶。」

  風清宛擺了擺手,小丫鬟便回頭朝裡稟道:「老太太、太太,大少爺、大少奶奶來了。」

  下一刻,簾子便被從裡挑起,竟是老太太身邊的徐媽媽親自打起的簾子,笑盈盈的道:「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這不,老太太才念叨著呢,您二人這就來了。」

  「有勞媽媽。」

  緊隨其後的裴修遠對著徐媽媽亦微微的頜了頜首,便走了上前,站在風清宛身側,向裴史氏行禮,又向裴濟和崔氏行了禮,方坐到一側丫鬟端來的錦墩上。

  丫鬟奉了茶,裴史氏待得二人喝了口茶後,方問起二人回家的事情如何,丞相大人好不好之類的話。

  風清宛一一作答,眼見得崔氏目光興奮的頻頻朝她看來,也只當沒看見,心中卻是冷笑連連,在對上崔氏身後目光複雜神色哀怨的錦兒時,風清宛的目光頓了頓稍傾便有了一抹晦澀之意,但卻也只是瞬間的事。

  「那個,你妹妹的事,是怎麼回事?」好不容易風清宛停了下來,崔氏立刻開門見山的看了她,又對裴修遠道:「說是,人也帶回來了?」

  裴修遠點了點頭。

  「這怎麼合適,怎麼說也是丞相府的小姐……」

  「那依你的意思呢?」裴史氏拿帕拭了拭唇角,目光沉沉的看向崔氏,「是不是要三媒六聘八抬大轎迎了進來?」

  崔氏被裴史氏一喝當即清醒過來,雖說是庶女,卻是丞相大人捧在掌心的庶女!她本意是想討好,卻沒有深想,丞相大人愛若珍寶的女兒,如何會這樣由著一挺小轎送進他裴府?這其間又有多少不為人知的事!這些事與風清柳又會給裴府帶來什麼?崔氏由不得便朝風清宛看去,然目光所到處,卻只看到風清宛低眉垂眼神色溫婉如常。

  風清宛此刻卻是由衷佩服裴史氏,在這滿府誰都覺得是無上的殊榮時刻,裴史氏卻想到福兮禍所依,丞相大人千疼萬愛的小姐成了尚書府大少爺的妾,且還是姐妹共侍一夫,這是幸還是不幸,確實是需要多多思量的!

  「文直,你隨我去書房,我有話與你說。」

  裴濟起身向裴史氏告禮行退,裴修遠也連忙跟著行了個禮退下。

  待得裴濟父子二人走了,裴史氏尋了個借口打發走崔氏,又遣了屋子裡的人,方目光陰陰的看了風清宛,淡淡道:「是怎麼回事?」

  面對裴史氏,風清宛不敢掉以輕心。這個老太太在前世是她唯一敬重的人,在這世卻也成為她最為強勁的敵手!她將事情的經過挑挑撿撿的說了一遍,末了輕聲道:「因著當時下人都看到了,父親為著相府聲益只得讓孫媳帶了妹妹一同進府。」

  裴史氏良久沒有出聲,一對經歲月沉澱不見溫和卻益顯銳利的眼,直勾勾的看著風清宛,似是在思量她話中的真假。

  良久!

  「你打算怎麼辦?」裴史氏看了風清宛。

  風清宛嘴角綻起一抹自嘲的笑,淡淡的道:「孫媳雖然福薄卻是惜福之人,若夫君不棄,自當謹守為妻之道,為夫君分憂解難。」

  裴史氏點了點頭,「你放心,尊卑有別,嫡庶更不能亂。」

  「孫媳謝過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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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13 01:20:21
35惘然佈局

  「逆子!」

  裴濟抓了桌上的端硯便朝裴修遠扔了過去,幸虧裴修遠反應敏捷,頭一偏,躲過了,不然只怕便要落個腦袋開花的結果,饒是如此,也被黑色的墨汁澆了個滿臉。

  他不知道從前的裴修遠遇上裴濟會怎樣做,是故,他便低垂了頭像根木樁子一樣豎在那,冷眼看著氣得不行的裴濟一骨腦的將桌上的東西朝他砸了過來。見是些輕怪的他就不躲,若是那沉的,如玉鎮什麼的,便會偷偷的躲了過去。

  「逆子,你這是要毀了我裴家,毀了我啊!」

  裴修遠冷冷的勾了唇角,忖道:你活該,作為資料政客,你不知道高嫁低娶的理,非要走逢迎拍馬的路,娶個母老虎回來鎮著。這會子,你怨,怨個毛線啊!

  「我問你,你打算怎麼辦?」裴濟實在抓不到東西扔了後,「呼哧」一聲在身後的黃花梨木椅上坐了下來,瞪了一對死白的眼看了裴修遠,「你敢把丞相大人心尖尖上的人給弄回來做妾,想來,你肯定有辦法應付丞相大人的雷霆之怒吧?」

  裴修遠差點就失笑,他弄回來的?竇娥都快成他姐了!

  「我拒絕過的。」裴修遠抬頭看向裴濟,一臉急切的道:「況且,我跟二小姐又沒怎麼樣,我……」驀的想起離開丞相府時,風展成那冷的如同冰刀子的目光,落水之事不能張揚!不然……裴修遠低了頭,煩燥的道:「又不是我強搶來的,是她死乞白賴的要跟來,總之就是多一個人多副筷子的事,父親大人就當多養了個閒人就是。」

  「你……」

  裴濟被裴修遠的番話給氣得眼前一黑,一個倒仰,靠在椅子裡半天換不上一口氣,好不容易緩過來,當即就是一聲怒吼,「滾,給我滾出去。」

  裴修遠見裴濟臉色很是難看,想要問聲,要不要請大夫來,可在對上裴濟那殺氣沉沉的目光時,終是什麼也沒說,一撩袍子,跑了。

  離了百樂堂,裴修遠走在夜風習習的花園子裡,一輪皓月如銀盤懸於天邊,淺淺的月光照在身邊的花樹小徑上,落下參差斑駁的黑影,在這深夜裡,很是幾分詭異驚悚。他卻不覺,只踩著沉沉的步子茫然向前。

  「少爺小心!」

  耳邊響起青城的驚呼聲,裴修遠驀然回神,這才發覺自己竟不知道何時,走到了園子裡的湖邊,再往前一步,便要落水!幸得青城一直默然跟在身後,適時的提醒。

  「青城,」裴修遠在湖邊的岸石上隨意的坐了下去,示意青城上前,輕聲道:「老爺問我要怎麼做,你說我該怎麼做?」

  青城被他問得怔在原地,半響無語。

  裴修遠看著月光下青城白皙的臉上較一般家丁要精緻許多的五官,有片刻的怔愣。一個小廝長得這樣俊俏,難道說,這從前的裴修遠還是個好男風的不成?這般一想,心頭便生起一股噁心之感,連忙將目光從青城身上瞥了開。

  「少爺,你以前不是很喜歡二小姐的嗎?」身後響起青城的聲音,「你還說,大少奶奶雖美卻太過周正很是無趣,不似二小姐那般惹人憐惜。」

  裴修遠抬頭看向不知何時已退到陰暗處的青城,藉著枝葉間隱約的月光,只看了他個模糊的輪廓,這樣心下似乎好過了些!

  「可是,我不是已經娶了大少奶奶了嗎!」裴修遠為自己的異於往日找著借口,「既然我已經娶了大少奶奶,當然就要對她負責,不能再像從前那般了。」

  「可是今天生死關頭的時候,你捨了大少奶奶去管二小姐了。」青城大聲道。

  裴修遠一窒,他當時之所以那般做,是因為確定風清宛沒有危險,並不是像青城想的那樣,是因為他心裡的那個人是風清柳,才會置風清宛不顧。

  「那是因為當時大少奶奶沒有危險,而二小姐……」

  青城冷冷一哼,嘟囔著道:「二小姐是你什麼人?大少奶奶又是你什麼人?你新婚夜為了個姑子置大少奶奶於死地不說,今天又為了二小姐棄大少奶奶於不顧。在你心裡,到底當大少奶奶是什麼!」

  他雖說得輕,但裴修遠卻是字字入耳,也或許是青城有意讓他聽到。

  裴修遠很想說,新婚夜真正想置人於死地的是風清宛,而且你正兒八經的主子已經死了,現在你面前的是個假貨!話到嘴邊卻成了一句。

  「我也想知道,在她心裡,把我當什麼!」

  青城錯愕的看了裴修遠,心道:自家少爺果真就是個渣。那般對待大少奶奶,換個人只怕早就鬧得雞犬不寧,他到好,還嫌自家奶奶太好說話了!青城果斷的在心裡鄙視了一把裴修遠後,一個字也不說了。什麼時候雞同鴨能講清道理了!真是。

  而裴修遠也似是不想再說,只是目光怔怔的看了黑淵淵的湖面。

  ……

  「奶奶,床鋪好了,可以睡了。」

  風清宛點了點頭,起身朝床上走去,荷香自外面走了進來,輕聲道:「奶奶,適才二小姐使了寶兒去尋大少爺。」

  「由她去吧。」風清宛在床上翻了個身,抬頭看了荷香淡淡的道:「先讓她得意幾日。」

  荷香上前放了帳子,正準備退下,安媽媽卻是幾步走了進來,輕聲道:「奶奶,錦兒求見。」

  「不見。」風清宛淡淡的道:「就說我累了,已經歇下了。」

  「是。」

  安媽媽退了出去。

  荷香將帳子給壓了壓,正準備退下,風清宛卻忽的出聲道:「表小姐搬去柳樹胡同有些日子了吧?」

  「好像有個六、七天了。」荷香頓了頓,輕聲道:「奶奶您……」

  「沒什麼。」風清宛翻了個身道:「去睡吧,我明天去回老太太,去相國寺抄幾天佛經吃幾天素,替她老人家祈福。」

  這個時候去相國寺?

  荷香看了眼正房的方向,心道:這個時候走,那不是正給了二小姐機會嗎?萬一二小姐她一舉生下庶長子,往後在這府裡,哪還有奶奶您立足的地兒!

  有心想說幾句,卻在聽到風清宛均勻的呼吸聲後,歎了口氣,走了出去。

  自己家小姐,她是越來越弄不懂了!

  有時候真懷疑,是不是換了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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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13 01:20:33
36匆匆

  相國寺坐落在京都城外三十里地,森森莽莽的參天古樹掩映之下,但見紅牆碧瓦,殿宇巍峨,霜鍾遠振,氣派非凡。據傳,相國寺之名系為前朝開國皇帝親賜,並御書「相國寺」匾額。

  巳時三刻,馬車停在相國寺的山門下,早前使了來打點的婆子隨同知客僧候在了山門外,馬車才剛停穩,婆子便慇勤的上前打起轎簾。

  荷香先下了馬車,又回頭攙了風清宛下馬車。

  這邊廂等候在一側的知客僧低頭喧了一聲佛號,上前向風清宛行禮,「福圓見過少夫人。」

  風清宛還禮屈膝一福,輕聲道,「有勞大師。」

  「方丈大師因臨時有客來訪,是故使了貧僧在此恭迎少夫人,還望少夫人勿怪。」

  風清宛不由便怔了怔,能讓心燭方丈捨了她而親自相迎的客人卻不知道會是京都城裡的哪家勳貴?莫不是傅老夫人提前入了寺廟?

  「不知道來的是哪家大人府上的女眷,若是識得,小婦人合該去問候一聲。」風清宛輕聲道。

  福圓合什一禮,回道:「回少夫人話,來的不是女眷。」

  不是女眷那便是男客了,這到是不方便再追問。

  風清宛便往邊上側了側,對福圓道:「大師請。」

  福圓亦禮讓了一番,最後略略提前半步走在了風清宛前面。

  因著時辰趕得巧,正是寺廟裡過齋的時辰,風清宛才在藏經殿東側的禪房坐定,便聽得鐘聲長鳴,不多時,便有兩個眉目清秀的小沙彌用紅漆托盤端了素菜素飯來。

  「少夫人,這是方丈大師吩咐送來的,請少夫人慢用。」

  風清宛眉目微動,喊了正在安放行禮收拾東西的荷香上前打賞。

  「喏,」荷香給了兩個小沙彌一人一角碎銀子,「少夫人賞你們買糖吃的。」

  「謝謝少夫人。」小沙彌恭身向風清宛道謝。

  風清宛手裡拿了卷書,隨意的翻了翻,狀試不經意的道:「方丈大師的客人還沒走嗎?」

  「沒有。」看起來稍顯機靈的小沙彌接了話道:「那位施主要為他的亡妻做場法事,怕是有些日子要耽擱呢。」

  為亡妻做法事?

  風清宛便愕了一愕,這離二月二十普賢菩薩的生日沒幾天了,想必心燭方丈也接到了傅家的的書信,不會再接別的法事,但現在卻是心燭方丈接了。還親自陪同!那個人會是誰?風清宛迅速的在腦海中將京都城裡的勳貴死了原妻的過了一遍,卻是半天也沒想出誰能越過傅太尉去。

  「哦,這是誰家的夫君呢?這麼有情有意?」

  「不知道。」小沙彌搖了搖頭,「不過那施主長得可好看了。」

  「是嗎?」風清宛聞言越發的興趣足了,往邊上坐了,隨手抓了一盒子蜜餞遞了過去,「說說,怎麼個好看法?」

  一側的荷香聽著自家奶奶這有違婦道的話,由不得便小心的打量了四週一眼,好在跟來侍候的鈴鐺和荔枝都是奶奶自己的陪嫁丫頭,那些裴府的婆子早早的便打發了下去。便也不怕,這話傳了出去!

  「眼睛很黑很亮,像師傅浸在後山溪水裡黑色的圍棋子。」

  「鼻子很挺很直,像……像……」稍大點憨厚的小沙彌想了半天,才道:「像一管玉蕭。」

  風清宛「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看了小沙彌道:「你們倆沒事要經常下山走走,那樣的話,就會知道好看的人有多多少少。」

  兩個小沙彌先是迷懵的看了風清宛,稍傾,小點機靈的反應過來,便對風清宛道:「少夫人你別不信,那施主比裴大少爺好看了一百倍,不,是一千倍。」

  裴修遠?!

  風清宛到從不否認裴修遠的長相,不然前世的自己也不會不顧一切,非得嫁了他。風清柳和陸韻婷也不會為了他而對她下殺手!

  見風清宛不語,小沙彌急了,「少夫人不信,我們帶你去看。」

  風清宛挑了挑唇角,臉上綻起一抹淡淡的笑,對小沙彌擺了手道:「不必了,我自是信你們的,出家人不打逛語,你們說好看,那肯定是好看的,我剛才只是逗你們玩的。」

  小沙彌這才似是鬆了口氣,耳聽得鐘聲再起,連忙向風清宛告辭。

  過齋之後便是結齋,有約一個時辰的休息時間,往常到未時三刻便是學習戒律做晚課的時辰,但若是寺院接了法事自是便要重新安置時間。既然知曉了寺院有男客,風清宛自不好再四處走動。待用過素齋便打算午睡片刻,吩咐荷香在門邊守了。

  不想睡得昏昏沉沉的時候,卻再次夢見前世航哥兒的慘死之狀,耳邊響起航哥兒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奶奶,奶奶。」

  連連的搖晃聲中,風清宛尖叫一聲,自夢中驚醒。

  她目光赤紅的瞪著一臉憂色站在跟前的荷香,額頭上汗出如漿,臉上不知何時也早已佈滿淚水。

  「奶奶,又做惡夢了?」荷香被風清宛直直瞪著的赤紅的眸子嚇得退出一步,半響才緩了心神,上前打趣道:「奴婢這回子可是第一時間便叫醒了奶奶,奶奶不能怨奴婢了。」

  風清宛吁了口氣,翻身坐起。荷香連忙蹲下替她穿鞋,一邊輕聲道:「奶奶總這樣做惡夢,不如向方丈大師求個符,隨身帶著。」

  風清宛聞言笑了笑,沒有多說。洗漱一番,換了身衣服,聽著前院傳來誦經梵唱聲,心緒便靜了靜,看著穿外春光甚好,便對荷香道:「左右無事,我們去後山走走吧。」

  荷香親眼見她夢魘的樣子,自是希望她出去走走散散憂思,連忙應了,喊了鈴鐺上前跟著,留了荔枝守門,又交待了一番,這才跟著風清宛往外走。

  相國寺的後山雖沒有山門處的雄奇肅穆卻因著數棵百年老松及一坡青青翠竹而另成一番境界,翠竹之間又有一條寬約丈餘清可見底的小溪潺潺流淌,溪水中魚兒追著溪面的落花游嬉不止。

  風清宛撿了一處幽靜的所在,默默的坐了,這才覺得胸腹內那因前塵而起亂竄亂闖的郁氣散了散,正欲讓荷香去尋小沙彌砌壺茶時,耳邊卻驀的響起一道似環玉相擊的男聲。

  「你倆先回去吧,我過三天再回,我答應過她的事,總要做到。」

  聲音入耳,風清宛驀的便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不由便抬目看去。不想,這一抬眸,便看到一張形容昳麗的面孔。特別是那雙眼睛,似皎皎明月又似寒夜裡最亮的一顆星星,往仔細裡看,卻又覺得便是星月比之也失色許多。

  風清宛有剎那的失神,這人是誰?然不待她再多想,男子卻已然轉身邁步朝山前走去,一襲白衣如雪,山風乍起,吹得他衣袂飄飄,似是要就此乘風而去!

  「奶奶……」

  身後響起荷香訥訥的聲音:「奶奶,那是不是神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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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13 01:20:55
37謫仙辰王

  神仙?!

  他雖然不是神仙,卻是有著謫仙之名的辰王,辰王燕蕭。當今聖上第二子,出自地位僅次於皇后的蕭貴妃膝下!曾是眾多皇子中最為老皇上所喜的,但卻隨著生母蕭貴妃的突然離世,他也瞬間明珠蒙塵遭老皇上所棄。

  風清宛默了一默,她之所以識得這燕蕭,卻也是因著前世史安棋嫁與六皇子為妃的緣故。難道說小沙彌說的那個為亡妻做法事的,便是他?!似乎也只有他的身份才能讓心燭方丈甘願冒得罪太尉府的風險!

  只是,她若沒記錯,這辰王前世至她死時似乎並不曾聽說有妻室,到是府中侍妾環肥燕瘦美人如雲。

  荷香見風清宛凝眉不語,便識趣的退到身後。

  而隨著辰王離開,另兩個與他長得略為相像,但五官卻各有千秋的青年男子也緊跟著離去。只走的方向卻是下山的路!

  「我們回去吧。」風清宛對荷香道:「記得傳話下去,讓我們帶來的人不要亂走。」

  「是,奶奶。」

  風清宛回了禪房,便拿了本書,依了榻上。

  荷香沏了杯新茶進來,便輕手輕腳的退了下去。

  寺裡的午後不比京都城裡的深宅大院,不說耳邊的梵音繚繞便是帶著花草香味的撲面清風,也讓人神清氣爽許多。

  風清宛兩眼雖盯著手裡的書卷,心思卻是早就不知飛到何處。

  她不斷的回想前世,想要弄清楚辰王燕蕭娶的是哪家府上的小姐,可是不任她怎麼想,得到的答案都是如之前的所知。

  辰王不曾娶妻!

  那麼辰王的這場法事又是為誰而做?

  「奶奶,奶奶。」耳邊響起荷香的聲音。

  風清宛悚然驚醒,驀的斂了心神看向荷香,「什麼事。」

  荷香乍然對上風清宛略顯懵懂的目光,連忙輕聲道:「奶奶,該用晚膳了!」

  風清宛這才發覺,不知道什麼時候天已經黑了。屋子裡也已點起了蠟燭,她翻身坐起,趿了鞋便往外走,一邊走一邊輕聲問道:「大殿的法事已經結束了?」

  「嗯,這會子已經結束了。」荷香一邊打水侍候風清宛梳洗一邊輕聲道:「適才來送晚膳的小師傅說,方丈有交待,奶奶若是想去上香,卯時過後便可以過去,那時候大殿已無閒人。」

  「我知道了。」

  風清宛洗了手,由著荷香替她重新梳了個髮髻,理了理衣裾,便走到外間小桌上用晚膳。雖說皆是素菜,但卻因著炒制的火候不同,吃起來也不比那些魚肉差。待得風清宛吃好,荷香才喊了鈴鐺和荔枝二人就著剩下的飯菜吃了起來。而風清宛已經捧了一杯香茗站在窗門外看著天邊的夜色,良久無語。

  見荷香等人已經用好晚膳,風清宛輕聲道:「我想去前殿替夫人上柱香。」

  荷香連忙讓荔枝將桌子收拾了,她則返身從帶來的箱籠裡取了一件灰鶴色錦綢披風替風清宛披上後,輕聲道:「山裡,晚上風寒,奶奶可別凍著了。」

  風清宛點了點頭,輕聲道:「走吧,遲了怕是要遇上師傅們開法會。」

  一路行去,果然不曾遇見幾人,便是僧侶也是各個大殿負責添燈油的,遠遠的見了主僕幾人,齊齊恭身合什行禮後避到了一側。

  大雄寶殿內金碧輝煌,金身釋迦牟尼像慈眉善目笑看眾生百態,大殿兩側四大天王瞪眼瞠目似是要讓這人世間的魑魅魍魎無所遁行。

  「荷香,你們下去吧,我想自己一個人呆呆。」

  荷香撩了眼四周,見沒有什麼外人,便點頭道:「奶奶,我和鈴鐺在外面候著,您要是有事,便喊一聲。」

  風清宛頜首,待得荷香帶著鈴鐺退下,她方點燃了一柱香。

  「菩薩,我不求您寬恕我的毒心蠍腸,也不求這一世能得善終。」風清宛虔誠伏地,「我只求您讓我的航哥兒能往生極樂,輪迴投胎到一戶愛他寵他的人家,下一世幸福喜樂平安到老。」

  供了香,風清宛起身,依次拜過大殿內的儲多佛相,一圈下來,便繞到了大殿後方。仲春的夜風帶著花香與檀香迎面襲來,不遠處燭火瑩瑩,在暗黑的夜裡,似是照亮前方的明燈!心底深處的陰霾便因著這安靜,寧謚的一幕而緩緩散去。

  她不由自主的走了出去,向著那瑩瑩如星的燭火處!

  腳下原本的青磚小徑不知何時變成了鵝卵石鋪成的小路,不多時便站在了寺廟沿山牆修葺的一排房子下,房子四周全是高大的古柏,寂靜的冷裡越發顯得清冷幽深。

  山風頓起,吹得高大的古柏搖曳不止,風清宛驀然驚醒,待要提腳往回走,耳邊卻響起一道如玉石相扣好聽的聲音。

  「范陽節度使,郭離秘密進了京都?」

  「回王爺的話,正是。」

  風清宛猛的意識到,自己來了不該來的地方,聽了不該聽到的話,轉身便要走,卻不想會子倉促之間,裙子被一側的樹枝掛住,她又走得太急,寂靜的夜裡,便聽到「哧啦」一聲,脆響。

  「什麼人!」

  一聲斥喝,一道人影似脫弦的箭一般自屋內急閃而出,下一刻一道銀光便衝自己面門飛來。

  「啊!」生死關頭,便是她是死過一次的人,也由不得被沉沉殺機給嚇得發出一聲驚叫,腳一軟,「撲通」一聲跌在了地上,與此同時,脖子上多了一柄森森寒氣的劍。

  風清宛豁然抬頭,朝正面無表情的持劍人看去,對上一張清秀周正的臉,最多也不過是十七、八歲的年紀,但卻有對殺人如麻的眸子,此刻那對眸子正毫無表情的看著自己。

  「吱嘎」一聲,門被人打開,著一襲白色錦衣的辰王燕蕭緩緩走了出來,在看清風清宛因為驚懼而慘白如紙的臉後,眉宇輕佻,淡淡的道:「是你。」

  鶴羽抬眸看猶疑的看向他。

  燕蕭對著鶴羽擺了擺手,輕聲道:「這是吏部尚書裴大人府上的少夫人。」

  鶴羽頓了頓,緩緩收了手裡的劍,退到一側。

  風清宛穩了穩心神,這才從地上爬了起來,略略整理一番,上前屈膝一福,「民婦見過王爺。」

  「少夫人免禮。」燕蕭淡淡道:「寒風露重,少夫人不在禪房裡歇著,怎的卻行到此處來了?」

  風清宛臉色一紅,輕聲道:「回王爺的話,民婦因著貪看夜景,一時走差了路。擾了王爺清靜,還請王爺恕罪。」話落,又是屈膝一福。

  燕蕭的目光在她的臉上停了約有幾秒的時間,似是在打量她話中的真假。

  明明只有一瞬間的事,風清宛卻覺得這一瞬間竟似是比一生還要長,便在她極度忐忑不安時,耳邊終於響起了燕蕭的話。

  「鶴羽送少夫人回去,莫要讓她再迷了路。」

  「是,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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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13 01:21:12
38名份

  「奶奶!」站在禪房外四處張望等候的荔枝,見了風清宛被一個面生的青年男子送回,連忙幾步搶上前,仔細的打量了風清宛,又小心的看了眼她身後黑著張臉的鶴羽,這才小聲道:「奶奶,您去哪了,荷香姐姐都急的快哭了,正與鈴鐺四處找尋,說是再找不著,便要去找心燭方丈了!」

  「我沒事,不小心迷了路,幸虧遇上這位小哥。」風清宛回身對鶴羽微微頜首,輕聲道:「我已經到了,有勞小哥。」

  鶴羽目光淡淡的掠過她和荔枝,什麼話也沒說,轉身便走了。

  荔枝怔愣在原地。這人……

  「你去喊了荷香和鈴鐺回來,告訴她倆,我已經回來了。」風清宛一邊朝禪房走去一邊對荔枝說道。

  「是,奶奶。」

  荔枝急急的走了出去。

  風清宛進了禪房,脫了披風,低頭見裙邊被扯裂,正打算去尋條裙子出來換上,耳邊響起一陣細碎雜亂的步子聲,不多時,荷香喘著粗氣急急的走了進來,才進門便哽了嗓子道:「奶奶您去哪了,奴婢都快要嚇死了!」

  風清宛「撲哧」一聲,笑了上前,輕聲道:「我看看,這不好端端的站在這,哪裡就嚇死了。」

  「哎!」荷香被風清宛一打趣,由不得便也跟著笑了出來,對著風清宛跺了跺腳,抬手抹去臉上的淚痕,正欲再問,卻看到風清宛破了的裙角,立時驚聲道:「奶奶,這是……」

  「不小心讓樹枝給掛了,你明天將它縫縫好,收起來吧。」

  荷香想起荔枝說的那個黑臉少年,猶疑的打量風清宛的神色,但見風清宛神色間落落大方,似是真的只是走迷了路,由人送回。心下雖仍有疑問,卻也不敢多問。

  小心的侍候了風清宛梳洗,待得風清宛歇下,荷香正欲退下,不想風清宛卻開口道:「你明兒想辦法遞個信給大公子,便說我要見他。」

  「是,奶奶。」荷香撥了撥,油燈退下。

  風清宛卻是瞪著靛藍色的帳子頂,半響無法入睡。腦子裡反反覆覆響起的都是辰王口中的那句「范陽節度使,郭離秘密進了京都」的話。

  當今聖上雖已至知天命之年,膝下共有六子,其中最為優秀的便是皇后膝下所出的大皇子燕鐫,蕭貴妃膝下的辰王燕蕭,以及淑妃膝下端王燕僖。

  這三者,辰王因蕭貴妃早逝,這些年風頭已大不如從前,反到是淑妃膝下的端王燕僖後來居上,但便是如此,老皇上也一直不曾立太子。

  大夏國自高祖皇帝起,儲君之位不論嫡庶只問優劣,有能者而居之!而現在老皇上肅文帝共有六子,六個皇子除卻最小的六皇子,餘下的五個皇子出身都顯赫,且文才武略又自成一家。以至於儲君之爭異常激烈!

  大夏國實行的是府兵制,京都十二衛直接聽命於皇上,又,全國分設九大節度使,分別為安西、北庭、河西、塑方、河東、范陽、平廬、朧右、劍南等九節度使,其間,以范陽節度使擁兵最重,地域最廣。

  節度使無召不能入京!而范陽節使郭離卻擅自離開治所,密秘進京,卻被辰王知曉,這之間到底有著怎樣錯綜複雜的關係?

  風清宛似乎在這裡面看到了某種至關重要的東西,但待她要抓住時,卻又惘然而不知!一定要見哥哥一面,哥哥是男子,雖無官職在身,但學識及眼界非是她能比的!拿定主意,風清宛便不再多想,翻了個身,沉沉入眼。

  而,另一廂。

  鶴羽的目光落在一塊無字牌位上,牌位前,身穿月白色銀絲暗紋團花長袍的燕蕭正目光沉沉的盯著那塊牌位。

  屋內燭火不知道何時已滅,只留下牌位前供著的長明燈燃起的如瑩之光。月色自洞開的窗戶間灑下,照在燕蕭如雕似刻的五官上,長眉斜飛,薄唇輕抿,一雙令星月失色的眸子此刻卻是銳利逼人,隱含熠熠鋒芒。

  「人送回去了?」

  「送回去了。」

  燕蕭點了點頭,探手取了三支香點燃,插在牌位前的香爐裡,凝視著那塊牌位良久,方道:「派出龍騎和飛騎輪番跟蹤,務必把人給跟緊了。」

  「是,王爺。」

  鶴羽抱拳退下。

  燕蕭待得鶴羽退下,他重新轉身目光落在漆黑空無一字的牌位上,良久,扯了嘴角綻開一抹蕭瑟而悲涼的笑。

  「你為我連命都不要了,而我,卻是什麼都給不了你,甚至是一個名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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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13 01:21:35
39如此源緣

  農曆二月廿一,迎來了普賢菩薩的聖誕。

  往常遇上這樣盛大的節日,若是沒有達官顯貴前來禮佛,相國寺的繁華可用「金碧輝映,雲霞失容」來比喻。因著每每這個時候,聚在相國寺吆喝叫賣的商人多達萬人。除此之外還有耍雜技的、唱戲劇、說書的、賣藝的等等,當真是十分繁華。

  因著傅老夫人要來禮佛,寺裡早早做了安排,在天王殿、大雄寶殿、八角琉璃殿以及藏經樓這幾處加派了僧侶,非女眷而不得入內。又派了僧人將那些前來經商的商人圈定在了一定區域內。

  巳時一刻,心燭方丈領了寺內幾位長老親自到山門前將傅老夫人和傅太尉府上的一干女眷迎進寺裡。

  見鈴鐺頻頻朝自己看來,風清宛將抄寫好的《地藏經》遞到一側侍候的荷香手裡,抬了頭看向鈴鐺道:「怎麼了?這一早上跟個猴子一樣,就沒停下來的時候。」

  鈴鐺聽得風清宛問她話,乾脆就大大方方的走了上前,「奶奶,傅老夫人來了。」

  風清宛放了手裡的毛筆,接過荔枝遞來的帕子擦了擦手,又接了小丫鬟適時捧來的香茗,抿了一口,方對鈴鐺道:「你是不是想去看熱鬧了?」

  鈴鐺臉上一紅,卻猶嘴硬的道:「沒有的事,奴婢只是……。」

  「只是什麼?」荷香上前沒好氣的蹬了鈴鐺一眼,輕聲道:「一個早上就看到你跟只沒頭的蒼蠅一樣轉來轉去,魂不守舍的。」

  「好了,你也別說她了。」風清宛笑了道:「她還小,難免玩心重。」頓了頓又道:「算了,我也不拘著你們,傅老夫人識情禮佛,她府中的夫人小姐都是知禮仁義的,有愛看這熱鬧,便去看吧。」

  鈴鐺臉上的神色一喜,但在抬頭對上荷香略顯凌厲的眼神時,嚇得又飛快的低了頭。

  「荷香,你陪我去這後山走一走吧。」風清宛喊了荷香,遣了荔枝和鈴鐺,「只記得一條,可不許給我惹禍。」

  「是,奶奶。」

  鈴鐺雀躍著福了一禮,便拉了荔枝快步往前走去,一邊走還一邊絮絮叨叨的道:「我聽說那傅老夫人已經八十多歲了,原本的白頭髮,現在又開始變黑了,你說,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事呢!」

  「說不定是拿了藥膏子染的。」荔枝輕聲道。

  待得兩人沒影了,荷香一臉不滿的看了風清宛,「奶奶,你這般縱著她們,一個個都快成了潑猴了。」

  風清宛笑了笑,沒有言語。

  她不放鈴鐺出去,怎麼將傅八小姐引來見她!傅八小姐不來,她如何能同傅夫人說上話!

  「走吧,我們去前兒個去的那處竹林坐坐。」

  荷香便是有再多不滿,她也只能跟了風清宛的步子往前走。

  見荷香一副憂心仲仲的樣子,風清宛不由狐疑的道:「你這是怎麼了?難不成,鈴鐺她們還能私自逃了不成?」

  「奴婢到不擔心她逃,奴婢是擔心她不知道要惹出什麼事來!」荷香看了風清宛道:「她的性子,奶奶又不是不知道,膽子大的要死,又是個爆竹脾氣一點就著。」

  是啊,鈴鐺膽子確實大,大到前世自己因為崔玉珍小產,她就敢給崔玉珍下毒,為此被裴修遠一頓板子扔出了大門外,不想卻被傅八小姐身邊的大丫鬟紫英給救了。也是那時,風清宛才知道,鈴鐺和紫英原是姨表妹,當年分別被人丫子賣進了太尉府和丞相府。

  風清宛這邊還沉浸在往事不可追憶中,那邊廂一串銀玲似的笑聲在打破了這一山的寂靜。她恍然回神,抬頭看去。

  便見竹林前處清幽的小徑上,一行人正說說笑笑的朝她這邊走來。

  為首的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小姑娘雙眉彎彎,小小的鼻子微微上翹,膚如白玉,正是太尉府的八小姐,傅芷瑤。此刻穿了一件淡綠的小襖,下身是一條嫩黃的馬面裙,裙邊用著與上衣同色的線繡著一朵朵的小花,隨著她的一行一動間,蕩起層層的花雨。很是嬌俏可人!

  「奶奶。」

  鈴鐺自人群裡搶了出來,跑到風清宛跟前,臉上是滿滿的興奮之色。

  荷香正待張嘴斥責,但在看到隨行在她身後的那群人後,硬生生的忍了,剜了鈴鐺一眼,沒好氣的道:「看你,像什麼樣子。」

  鈴鐺吐了吐舌頭卻是跑到風清宛跟前,顫了聲音道:「奶奶,奴婢找到姐姐了。」

  風清宛雖心知原由,但還是免不了笑吟吟的看了她道:「哦?敢情你荷香姐姐不是姐姐,你還要跑外面去找?」

  「不是的。」鈴鐺急的只跺腳,一回頭指了傅芷瑤身邊著淡紫色衣裳的紫英道:「是奴婢的表姐,那時跟奴婢同時被送進京都來的,奴婢一直在打聽,不想這會子卻是遇上了。」

  風清宛便順了她的手看去,對上傅芷瑤淡淡笑了看過來的眼。

  「這位是……」風清宛不由便起身,猶疑的道。

  「奶奶,這位是傅太尉府上的八小姐,奴婢的表姐就是在她身邊當差。」鈴鐺急忙道。

  這邊廂,傅芷瑤已經上前見禮,「芷瑤見過夫人。」

  「八小姐多禮了,」風清宛讓了一讓,半受了傅芷瑤的禮,又好氣又好笑的瞪了鈴鐺一眼後,方道:「我這丫頭讓我寵得沒個樣,讓八小姐見笑了。」

  「夫人言重了,鈴鐺很好啊,我都喜歡的不得了。」傅芷瑤笑瞇瞇的看了風清宛,「夫人若是嫌棄,不如便送了我如何?」

  風清宛便笑瞇瞇的道:「好啊,既是八小姐看得上,只管帶了去便是。」話落,回手推了鈴鐺道:「去,快去向你的新主子見禮去。」

  鈴鐺當既愣在了原地,她猶疑的看了風清宛,「奶奶,您真不要奴婢了?」

  「不要了,不要了。」風清宛搖頭道:「一天到晚跟個皮猴似的,我哪有力氣管得了你。」

  鈴鐺也不知道風清宛是說真話還是假話,一時間臉上白了又紅,紅了又白。期期艾艾的看了荷香,想要荷香替她上前求個情,只荷香卻也吃不準風清宛的真假,不敢上前。

  傅芷瑤卻是不由分說的便上前道:「紫英,你帶了鈴鐺下去,再取些銀兩來,我可不能讓少夫人吃了虧。」

  紫英默了一默,感激的看了風清宛一眼,屈膝一福,便上前扯了鈴鐺便走。鈴鐺一步三回頭,魂不守舍的對紫英用帶了哭腔的聲音道:「姐姐,夫人為什麼不要我了?」

  風清宛聽得她這快要哭出來的問話,心下連連罵了幾聲,「笨丫頭,到真是個笨丫頭」。

  傅芷瑤面色不改的,坐了下來與風清宛說道了幾句,不多時便有小丫鬟送了個鼓鼓囊囊的荷包來,她接了那荷包遞給風清宛,「夫人,還請笑納。」

  風清宛看也沒看接過便遞給了一側的荷香。

  而傅芷瑤再坐了坐,便借口要回去侍候老夫人和傅夫人,走了。

  荷香這才敢問風清宛。

  「夫人,你當真不要鈴鐺了?」

  風清宛失笑,啐道:「你也是個笨的,八小姐小,你當傅夫人和傅老夫人也是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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