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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Jaeg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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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0 08:40:1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零九章 落定

    齊悅和翠芝回來的時候,院子裡采青已經等得急的不得了。

    “齊娘子嚇死我了。”她迎上去,說道。

    “你怎麼來了?”齊悅笑道,將手裡的東西交給翠芝,翠芝退下了。

    在屋子裡坐定,采青仔細看她。

    燭光下女子神情淡然,眉角含笑,沒有絲毫的強顏歡笑。

    “不用看了,真沒事。”齊悅笑道,“怎麼我說真話總是沒人信呢?不就一個男人嗎,算什麼事啊,大家成年人…”

    說到這裡她自己忍不住笑了。

    “阿如我想到一句台詞…”她下意識開口對身邊的人說道。

    翠芝捧茶,帶著幾分不解看她。

    齊悅笑了笑。

    “娘子沒事就好。”采青鬆了口氣,“我今日來,二夫人讓我告訴你,咱們去京城吧。”

    京城?

    齊悅撫著茶杯皺眉,以前好像陳氏是提過,說要看病什麼的。

    “也正好避一避.”采青接著說道。

    聽她說了這話,齊悅放下茶杯。

    “我現在走不開,千金堂正在修繕,再者..”她說道,“我為什麼要避呢?我又沒幹什麼丟人的事,哦對了,這和離還有什麼手續沒?這就算完了嗎?”

    采青怔怔看著她一刻才回過神。

    “不是,是,是要雙方親長坐下來說一下,然後寫下和離書,再去永慶府報備扣上大印,就好了。”她認真答道。

    齊悅點點頭。

    “我沒有親長,自己來行嗎?”她問道。

    “這個,也行吧。”采青也不太清楚。 “我回去問問二夫人好了。”

    齊悅點點頭。

    這邊聽了采青的話,二夫人從床上坐起來。

    “她怎麼沒有親長,我就是她的親長。”她說道,抬手吩咐,“取筆墨紙硯來,我寫和離書。”

    “夫人,仔細眼睛,還是奴婢來寫吧。”采青說道。

    二夫人搖頭。嘴邊含著一絲笑意。

    “不,我要親自寫。”她說道,“能做月娘的親長,我..很高興,我一定要自己寫。”

    采青不再說話了,挑亮燈研墨。

    夜色搖曳,二夫人伏案提筆,紙上漂亮的小楷流淌而出。

    她低著頭,嘴邊含著笑意,久病無神的眼睛閃閃發亮。

    沒想到這輩子還有這麼一天。她能替他的骨肉寫下和離書,那麼。她也算是親長了吧,這輩子,也算是不辜負相識一場,相思一生了。

    第二日一大早,二夫人就過這邊來了。

    聽說二夫人求見,正被門外跪著哭的女兒們煩的沒好氣的定西候更沒好氣了。

    當時蘇媽媽帶回來的話,謝氏自然不會一個人挨著。一字不落的全告訴定西候了。

    要不是看在她孤寡的份上,定西候早讓人過去罵了。

    “你們這些傻孩子們,起來吧。哭什麼哭,這是好事啊。”二夫人看著跪在地上的常春蘭等人,含笑說道。

    常春蘭被她的話說的哭的更厲害。

    “嬸母,你求求父親,接月娘回來吧。”她哀求道。

    二夫人對著她微微一笑,卻沒說話,抬腳邁入定西候的書房。

    從來不知道,這女人竟然是這樣的無禮。

    定西候看著踏進門的二夫人,一臉的悶氣。

    “你病著,好好養著就是了,不該操的心別瞎操。”他冷淡的說道。

    “是,不該操的心我自然不會操。”二夫人含笑說道,將手裡的和離書放在桌子上,“這個,侯爺簽了吧。”

    定西候狐疑的拿過來,頓時愣住了。

    “這是威脅!這是要挾!這是那女人在嚇唬人!”謝氏看著和離書冷笑說道,又看二夫人,“她給你的?”

    二夫人笑了笑沒答她的問話。

    “那侯爺送去永慶府試一試,不就知道她是不是在嚇唬人了?”她淡淡說道,“侯爺敢不敢呢?”

    敢不敢?我敢不敢?定西候臉皮直跳。

    “來人,給我送去!”他大聲喊道。

    謝氏在一旁對二夫人不咸不淡的笑。

    “告訴那女人,如她所願了,要想回頭,可就沒路…”她冷笑說道。

    話沒說完,二夫人已經起身走出去了。

    謝氏沒說完的話被晾在那裡,只覺得一陣氣惱。

    這陳氏怎麼變得跟不認識似的….

    一上午,定西候都有些坐立不安。

    “來人來人。”他喊道。

    門外小廝再次跑進來。

    “侯爺又有什麼吩咐?”他問道。

    “門外是不是有人在哭?”定西候問道。

    小廝被問得莫名其妙。

    “沒有啊。”他說道。

    沒有嗎?我怎麼聽得外邊有人哭呢?

    定西候沒好氣的擺擺手,小廝退了出去。

    才沒多久里面又喊,門口侍立的小廝們互相翻個白眼。

    “你去。”這個看那個。

    “你去,我都去過兩回了。”那個瞪這個。

    當定西候在內拔高聲音時,一個只得顛顛的進去了。

    “要是少夫人回來叩頭哭,你們機靈著點,別立刻就給我放進門來,讓她在大門外好好的給我跪一跪…”

    小廝看著定西候,嘆了口氣。

    笑話,少夫人會跪?那種人只會把被人打的跪下,自己就是斷了腿也不會跪的吧。

    眼瞧到了傍晚,門前始終沒有動靜,定西候坐不住了。

    “來人,我親自去趟永慶府!”他氣勢洶洶說道。

    我親自去,嚇到了吧?

    我可不是開玩笑的!

    定西候特意吩咐車在街上轉了一圈,恨不得滿城的人都知道他出門了,然後才進了知府衙門。

    見他來了,黃知府急忙忙的迎出來。

    “侯爺怎麼親自來了?”他含笑說道。

    “我說的事..”定西候咳了聲低聲說道。

    話沒說完,就被黃知府拉住手。

    “侯爺你交代的事我自然立刻就辦。”他說著。將東西放到定西候手裡,“早就辦好,正要親自給侯爺你送去…”

    定西候低頭看著手裡被放上的那張紙,呆住了。

    他顫抖著手打開,鮮紅的大印扣在了和離書上。

    怎麼就…

    “….給那女人的我已經讓人送去了…”知府大人還在喋喋不休的說話。

    定西候伸手就給了他一拳。

    知府大人不提防被打了一個趔趄,官帽都歪了。

    “侯爺!你!”他驚訝的瞪大眼喊道。

    定西候面色漲紅,身子發抖,紅著眼看著黃知府。

    “你!你跟我有仇啊?你幹什麼啊?”他大聲喊道。

    黃知府一頭霧水。這定西候瘋了嗎?

    “我沒幹什麼啊?”他不解的說道。

    “你幹什麼在這和離書上扣印啊!”定西候顫聲喊道,將手裡的和離書抖得嘩嘩響。

    果然是瘋了…

    “不是侯爺你送來的嗎?”黃知府有些凌亂。

    “我送來!我送來你就扣啊!”定西候喊道,如同餓虎一般撲過來,抓住知府大人,“黃文正,你他娘的不是外號拖爺嗎?你不是最能拖的嗎?你今天發什麼神經!誰讓你給扣印的!你他娘的瞎積極什麼!”

    黃知府已經完全糊塗了。

    “侯爺,我這還不是因為看在是您的事,才這麼快辦好的嘛!你這是乾什麼啊!”他喊道,伸手推開定西候,“誰讓我扣的。不是您讓我扣的嗎!”

    定西候紅著眼看著他,渾身打擺子。轉身就往外走。

    剛出門,迎面有一物重重的砸了過來。

    定西候心神恍惚根本就沒多躲開,被砸了一臉的泥。

    “子喬,你胡鬧什麼!”跟在後面的黃知府嚇了一跳。

    雖然他覺得兒子給老子出了氣,但到底是記得定西候的身份,再說,這侯爺好像有些不正常了。

    定西候抬手抹了下臉。看到面前站著一個少年,此時正拉著臉瞪著眼一臉怒氣的看著自己,手裡還抓著一攤泥。

    “怎麼這樣對待恩公。快跪下!”黃知府喊道。

    黃子喬呸了聲。

    “我的恩公是齊娘子!他算個屁!他現在是我恩公的仇人!就是我的仇人!”黃子喬喊道,抬手就將另一塊泥巴砸過來,“讓常云成最好別出門,要不然小爺砸花他的臉!”

    常云成,這個名字提醒了定西候,對啊,兒媳婦的事是兒子的事,憑什麼他這當爹的如此操心!

    定西候氣急敗壞的回到家裡,一疊聲的喊常云成。

    “世子爺在院子裡,關著門,誰都不見,已經一天一夜沒出來了。”小廝回道。

    定西候無法只得自己過去了,果然,常云成的院子關著院門,丫頭們都在門外,定西候喊了幾聲無人理會,便直接讓人把門撞開了。

    屋子裡靜悄悄的,定西候進了屋子,酒氣熏天。

    “常云成!”他差點被熏了個跟頭,用手掩鼻氣呼呼的喝道,一面四下看,在右邊的羅漢床上看到了斜倚著的常云成。

    “父親來了。”常云成說道,將手裡的酒壺扔在下去,滾落在一地的酒壺中。

    看著他胡茬滿滿,滿身酒氣的樣子,定西候更是氣的不得了。

    “你幹什麼呢?”他喝道​​,“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這裡喝酒!你發什麼瘋!”

    “那我幹什麼呢?”常云成手拄著頭看著定西候,沒有起身,笑道。

    “你媳婦都鬧成什麼樣了!你還坐得住!”定西候氣道。

    常云成笑了笑,似乎不勝酒意頭垂下一刻,又抬起頭。

    “我哪有什麼媳婦啊。”他哈哈笑道,“父親,你糊塗了啊!我哪有媳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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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0 08:40:37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一十章 玩笑

    這小子傻了不成?

    定西候越發的氣惱。

    “你,拿著這東西給那女人看!告訴她,咱們可不是逗她玩的!她好自為之!”他說道,將和離書扔到常云成面前。

    常云成看著面前的和離書,伸手拿起來,他看了一遍又一遍,似乎要把幾個字印在心裡。

    “辦好了啊,挺快的啊。”他喃喃說道,然後站了起來,長長的吐了口氣,抬起頭看著室內,空蕩蕩的室內,“好,好啊。”

    他大聲說了幾個好,抬腳就走。

    “…你就告訴她,要是再不…”定西候在後接著說話,卻見和離書被常云成扔在地上,他忙低頭撿起來,“拿著這個,要不然那女人不會當真… ”

    常云成停下腳步。

    “父親,難道你還以為這不是真的?”他回頭問道。

    定西候愣了下,什麼?

    這當然不是真的!這怎麼可能是真的!和離啊!哪個女人敢當真的!

    再看常云成已經不知道哪裡去了。

    這混帳小子根本就靠不住!

    定西候氣呼呼的也甩手走了,還得老子出馬!

    幾經周折才找到了齊悅的住處,結果齊悅還沒在家,看門的元寶聽說是定西候府的人,直接就關了門,任憑定西候在外怎麼說都不理會。

    “少夫人這個時候應該在千金堂。”管家看不下去了,在一旁低聲提醒。

    千金堂?

    那女人現在不該是躲在家裡不見人嗎?去千金堂幹什麼?

    他們站在門外,已經有不少人探頭窺視,定西候可沒臉在這門外真的等著這女人,只得上了馬車向千金堂去。

    先是到了一間酒樓,讓管家叫那女人過來,管家去了,不用說碰了一鼻子灰。

    定西候氣的渾身哆嗦,一咬牙自己去了。

    這是定西候第一次來千金堂。他繃著臉站進去,只覺得鼻息間全是不能忍受的怪味!還有那些人,一個個病癆鬼似的,定西候只覺得噁心的不得了!

    原來當大夫是這樣的環境啊,不是都該跟神仙修道似的嘛…

    定西候一臉嫌棄的站在門口,立刻有雜工上前詢問,還沒張口就被定西候揮一邊去了。

    得知定西候親自來了時,齊悅正在給一個骨傷的病人做固定。並沒有理會,而是認真地做完,再次檢查了病人的傷情,她才慢悠悠的過來了,身上穿著罩衫,因為半跪在地上,再加上身上濺了好些血跡,看上去狼狽不堪。

    “侯爺哪裡不舒服?”她開口就問道。

    定西候被問的沒好氣,掃了這女人一眼,哪裡還有半點在家裡時的光鮮。

    看看吧。這才出來一天,她以為外邊的日子都是好過的?

    “你看看你什麼樣子!”他哼了聲。端著架子說道,“和離書..”

    “收到了。”齊悅點點頭,笑了笑。

    “你現在知錯還來得及。”定西候板著臉說道。

    齊悅笑了。

    “侯爺說笑呢吧?”她笑道,“我有什麼錯?”

    定西候急了,站起來。

    “齊月娘,你適可而止吧,別得寸進尺。要不然,這和離書可就真的了。”他低聲喝道。

    齊悅已經轉身,此時又轉過來。

    “侯爺。難道你以後這不是真的啊?”她問道,帶著幾分不可思議。

    什麼..

    怎也是這話?

    定西候楞下。

    齊悅看著他,臉上毫不掩飾譏諷。

    “侯爺,你不會以為這和離書是玩笑吧?”她問道,半點笑意也無,“侯爺,我齊月娘什麼時候開過玩笑?什麼時候說話不算話?什麼時候會向別人低頭認錯?而且還是我沒有錯的時候!”

    定西候被這一連串時候說的面色發白。

    “侯爺。”齊悅看著了他一眼,“別在這裡自欺欺人了,都什麼時候了,醒醒吧,誰閒著沒事跟你們鬧著玩,傻不傻啊!”

    她說罷轉身大步走開了。

    傻不傻啊…

    定西候噗通一聲跌坐在椅子上。

    夜色深深的時候,定西侯府依舊如往日燈火點點,但有心人會發現隔三差五的總有那麼幾盞燈不亮,不過現在也沒人去理會了。

    定西候看著面前的和離書已經半日了,謝氏問詢過來了。

    “怎麼就辦好了?”她也愣了下。

    她不問倒好,一問定西候便猛地爆發了。

    “你問我,我還想問你呢!這都是你幹的好事!”他怒喝道。

    謝氏從來不怕定西候發火。

    “我幹什麼好事?我乾了什麼?和離是我提出來的?和離書是我寫的?是我送去的?是我扣的大印嗎?”她豎眉答道。

    定西候氣呼呼的看著她。

    “不就和離了嗎?和離就和離,誰怕啊?看誰日子過不下去!”謝氏冷哼一聲,“這又不是我們逼她的,這是她自願的,也是皇上準了的,誰能說我們什麼?”

    定西候頹然坐下來。

    和離了..真的和離了…

    怎麼就和離了呢?

    “離了正好,堂堂正正的娶新婦。”謝氏說道,“我還真怕委屈了饒家姑娘,好好的姑娘家進門了還得給那女人矮半頭,這下好了,那女人也如願了,大家皆大歡喜了,侯爺,楊夫人說媒的人估計明天就回來了…”

    定西候呆呆的也不知道聽到沒聽到,門外有小廝回道常云成來了。

    聽說他來了,謝氏收正神情坐好。

    常云成邁步進來,鬍子刮了,也洗過了,穿著乾淨衣裳,身上也沒有定西候見到時的酒氣,看上去跟往日沒什麼區別,如果說有的話,就是好像瘦了些。

    “你肯出來了?”謝氏冷淡說道。

    常云成沒說話,只是衝二人施禮。

    定西候看到他就氣不打一處來。

    “我讓你去你媳婦那你為什麼不聽!”他拍桌子喊道,都是因為常云成不去,自己才受了那等侮辱!這是他替兒受過!

    “父親,我沒有媳婦。”常云成淡淡說道。 “你要我去哪裡?”

    “你!”定西候拍桌子站起來。

    謝氏忙拉下他。

    “沒有,云成說的對,沒有媳婦。”她說道,一面看常云成,“我們馬上就娶媳婦。”

    常云成神情木然。

    “我今日來是和父親母親說一聲,我明日打算啟程赴命。”他說道。

    什麼?

    定西候和謝氏都愣住了。

    “軍報催促的文書已經被我壓了好幾次了,不能再推了。”常云成說道,笑了笑。 “也沒什麼理由推脫了,我該走了。”

    定西候和謝氏這才明白他說的什麼,頓時急了。

    “你發什麼瘋!現在走?怎麼能現在走?得娶了新婦….”謝氏急道。

    “我說了,我沒有媳婦,現在沒有,以後也不會有。”常云成看向謝氏,“母親,別再提這件事了。”

    謝氏氣的渾身發抖。

    “常云成!你還是為了那個賤婢是不是?”她喝道。

    “母親。”常云成看著她,跪下了,“我已經如母親心意。和那女人沒關係了,那麼。請母親如孩子一次心意。”

    “你想怎樣?”謝氏指著他喝道,“你又想一走了之是不是?你還要不要這個家!你還有沒有我這個母親!常云成!你非要氣死我不可是不是!”

    屋子里頓時亂作一團。

    丫頭們喊,謝氏罵,常云成跪地不語。

    定西候慢慢的坐回椅子上,人變得呆滯。

    怎麼會這樣呢?

    他記得他明明是辦了件光宗耀祖的大喜事啊,怎麼突然之間,家裡就變成這樣了?

    他低頭看著桌上擺著的和離書..

    耳邊是嘈雜的哭罵聲。

    和離了?兒媳婦沒了?怎麼就沒了呢?這不對啊!

    這他娘的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齊悅一覺睡到天明。這一晚沒有那個丫頭隔一會兒就來看她一回的事了。

    “元寶,你還在鐵匠鋪子?”吃過早飯,齊悅看著又在院子裡打掃的元寶問道。

    元寶也不敢說話低著頭點頭。

    “那家裡也有人。你還是去吧,別拉下手藝,手藝活,三天不練就生了。”齊悅說道。

    元寶神色遲疑。

    “你姐姐沒說讓你聽我的話嗎?”齊悅問道。

    元寶點點頭。

    “那快去吧,大家都要上班,學手藝掙錢,人生的才有意義嘛。”齊悅笑道。

    元寶扔下掃帚,施禮便真的走出去了。

    這什麼下人啊..翠芝在一旁瞪眼看。

    “你還要跟我去嗎?”齊悅扭頭看翠芝。

    翠芝當然點頭,她可是謹記自己來這裡的任務的。

    “那這樣吧,你暈血,千金堂呢是專治跌打損傷,外傷的,所以,有些血腥,你送我到千金堂,然後呢你就隨便玩去,等我下班,你再來接我,這樣你不會給我添亂,也沒有違背你的職責,你好我好,可好?”齊悅問道。

    啊?翠芝怔怔的看著她。

    王家大宅里,王同業已經搬回來住了,卻還是喜歡釣魚,一大早就在花園的水塘邊坐著,不過身邊多個人陪著,兩個人都裹著黑色大斗篷,一個年老枯皺,一個青年正盛,卻都各有各的好看。

    王大公子手一抬,一條魚帶著水花躍出水面。

    “爺爺,我有件事一直不明白。”他說道,一面將魚兒摘下來抬手扔進水里。

    “什麼?”王同業專注的看著水面說道。

    “你釣魚技術這麼差,為什麼還是樂此不疲呢?”王大公子問道。

    王同業呸了聲。

    “釣而不語真君子,去,去,你別在這裡擾我雅興。”他不耐煩的說道。

    王大公子笑了,並沒有起身,而是再次將魚竿一甩。

    管事引著翠芝過來了。

    “老爺,翠芝回來了。”他說道。

    “你怎麼回來了?齊娘子不是那種矯情的人。”王同業皺眉問道。

    翠芝上前將齊悅的話說了。

    一旁的王大公子聽了轉過頭看了翠芝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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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0 08:41:0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一十一章 不服

    “這女子就是這性子。”王同業笑道,擺擺手,“你去吧,她讓你怎麼樣你便怎麼樣就是了。”

    翠芝應聲是下去了。

    祖孫二人又接著釣魚誰也沒說話。

    “你不覺得這女子敢和離很大膽嗎?”王同業先忍不住,轉頭問道。

    “她膽子不大嗎?”王大公子說道,說著話再次抬手,又一條魚躍出水面。

    王同業帶著幾分憤憤轉過頭不看他了。

    祖孫二人又各自沉默著。

    “宜修啊。”王同業忽地又轉過頭,說道,“你覺得這齊娘子怎麼樣?”

    王大公子這次魚竿一抖,並沒有再釣上魚來,而是帶著幾分驚愕看著自己的祖父。

    “爺爺,不帶這樣打臉的。”他苦笑一下說道。

    大家都是聰明人,一句話就知道對方什麼意思,王同業也沒想瞞著。

    人家定西候府剛和齊娘子和離,他們這邊就上前提親,那定西侯府成了什麼…

    這可是響亮的耳光啊。

    “臉都是自己打的,別人誰打的了,等著吧,定西候府打臉時候多了。”王同業嗤聲笑道。

    王大公子沒說話,繼續看著水面。

    “我是看你膽子也不小,經得住嚇。”王同業看他一眼,捻鬚笑道,“再說,愛英都去世那麼多年了,你也該再續一房了,巧姐兒也大了,沒個女孩子樣,該有個主母教養了。”

    王大公子忍不住笑了。

    “你想讓齊娘子教養巧姐兒女孩子樣?”他笑道。

    王同業咳了一聲,眼前似乎出現一大一小舉著棒子出門打架的場面….

    “我就一說,同意不同意還不是你自己做主,我可不像定西候那沒腦子的。”他說道,說到這里手上傳來感覺,頓時大喜抬手,一條手掌大小的魚兒晃晃悠悠的挑起來。

    王同業發出幾聲難掩的哈。

    王大公子笑了,將手裡的魚竿不動聲色的抖了抖。水面漣漪,正要咬鉤的魚兒逃開了。

    齊悅踏出千金堂的時候,天色已經濛濛黑,翠芝門外等著,見她出來忙拿著斗篷。

    “齊娘子,晚上涼。”她殷勤的笑道。

    齊悅笑著道謝沒有說什麼。

    “..我今日回去看了老夫人,在家裡吃了飯,老夫人和大夫人讓我把家裡做的甜羹給齊娘子拿了來…”翠芝一行走一行說。

    齊悅隨和的答話。覺得這個丫頭有些更熱情了,難不成王同業要把這個丫頭送給自己?所以這丫頭準備好好的跟未來的領導拉關係了?

    她自己想著笑了。

    剛走到門口,斜刺裡就衝出一個人,嚇了翠芝一跳,叫了聲。

    這聲音響起,那邊的門就打開了,元寶抱著掃帚就衝出來。

    “黃公子啊?”齊悅看清站在面前的人,忙制止住慌亂丫頭和元寶。

    夜色裡少年直愣愣的站著。

    齊悅剛想問你怎麼來了,就明白了,和離書要知府大人的印台。那麼黃子喬肯定知道了。

    “沒事,我沒事。真的是我提出來的。”她便笑道。

    “我幫你打他!”黃子喬憋了半天說道。

    “謝謝你,不用了。”齊悅笑道。

    黃子喬不說話了,卻也沒走,低著頭看腳尖。

    翠芝打量這少年,暗道誰家的小孩子,看年紀也不過十五六歲,可是十五六歲也不能算小了。都要到了說親的年紀了,這麼晚了,這是做什麼啊…

    “小喬。你可是第一個來看我的。”齊悅笑道。

    黃子喬抬起頭。

    “這種事,誰想第一個來!”他吭聲說道。

    齊悅笑了。

    “謝謝你,你關心我我知道了,時候不早了,我​​不能請你進去坐了坐了。”她說道,“快回家去吧,免得你家人擔心。”

    黃子喬也不說話轉身走了,一陣風似得消失在夜色裡。

    “世上還是好人多啊。”齊悅笑道,看著黃子喬的背影,“值了!”

    翠芝也聽不懂她說什麼,當然更不會傻到追問這少年是誰。

    家裡的婆子和守門的男人也出來了,提著燈,巷子裡亮起來,迎著齊悅邁進門。

    夜色深深,齊悅屋子裡的燈熄滅了,這個時候,定西侯府中大多數屋子的燈都還亮著。

    幾個丫頭提著燈停在常云起院門前。

    “二小姐三小姐。”丫頭開門,看到外邊站著的人忙施禮。

    裹著大斗篷的二小姐便要抬腳進門。

    “二小姐,三少爺在讀書,說不讓打擾的。”丫頭攔住,帶著幾分不安說道。

    常淑蘭愣住了。

    “哎呀都什麼時候了,還不讓打擾,家裡出這麼大的事,三哥怎麼回事啊。”三小姐常慧蘭急道。

    丫頭為難的笑,但身子半點沒移開。

    “三少爺說考期臨近了,所以…”她堅持說道。

    “餵,是大嫂的事啊!”常慧蘭急道,“他怎麼還讀的下去?這些天都沒見他出來過,哪怕到父親母親哪裡露個面!他什麼意思啊!”

    她說著就要往裡闖,常淑蘭伸手拉住她。

    “三妹,算了。”她說道,看了眼院內,“這時候,避一避也是可以理解的。”

    常慧蘭氣的打哆嗦。

    “別人避也就避了,枉他還吃了那麼久大嫂親手做的飯菜!真是..還不如餵狗呢!”她大聲說道,故意要裡面的人聽到。

    常淑蘭拉住她嘆口氣。

    “走吧。”她說道,沒有再看這邊一眼。

    “大嫂離開已經成了定局了,人走茶涼,誰還會在乎她啊。”常淑蘭喃喃說道,忍不住抬手擦淚。

    怎麼突然就變成這樣了?

    明明前幾天她們還歡笑炎炎,家裡從來沒有那麼多的歡聲笑語,就跟做夢一樣,如今看來果然是夢,現在夢醒了。

    常慧蘭一個趔趄,差點崴倒。

    “怎麼燈都滅了?人呢?都不管了嗎?”二小姐看著路邊黑了燈。再看腳下明顯沒打掃的路,豎眉喝道。

    不知從哪裡跑出來一個婆子慌張的將燈點亮了,跪下叩頭。

    “算了,現在大家心裡都惶惶的..”常淑蘭拉了拉常慧蘭嘆氣說道。

    姐妹二人誰也不再說話,並肩慢慢的走遠了。

    這邊常云起的院子裡,丫頭推門進了書房,屋子裡亮亮的燭火,常云起伏案專心研讀。

    丫頭輕輕將一碗湯羹放到桌子上。

    “少爺。吃點宵夜吧,要熬一宿呢,要不然身子頂不住。”她低聲說道。

    常云起嗯了聲,放下書,大口大口的吃起來。

    幾日不見他的眼底發青,人也瘦了一圈,但眼睛卻越發的有神。

    三口兩口就吃完了,放下碗,接著拿起書。

    “少爺,你可別熬壞了。”丫頭再忍不住哽咽說道。

    常云起手裡拿著書笑了笑。

    “我不會熬壞的。”他說道,“你放心。我沒事,我一定會好好的,我要做的事還很多呢。”

    丫頭點點頭,將燈挑亮退了出去。

    過了一夜,定西侯府少夫人和離的事在永慶府有頭臉的人家便都傳遍了,雖然不出門,但架不住人家上門來問。曾經期待自己求了皇帝親筆批折子的榮耀事終於如願人人皆知了,但結果卻完全不是他想像的那樣。

    沒有羨慕,沒有恭喜。更別提踏破門檻的提親,只有不解迷惑以及心思詭異的揣測。

    定西候閉門謝客,閉上了門卻閉上心裡的怒火。

    這一切,都是因為那個女人!

    千金堂一向開門早,尤其是最近兩邊用著匠人,兩邊的院落房屋已經起了基本的雛形,現在木工們都在忙碌,加班加點,因此門開的更早了。

    太陽升起的時候,院子裡的木匠們已經忙碌起來了,就在這時,一陣腳步聲在門前亂亂的響起。

    “是送木料的來了吧?”管事的工頭說道,一面聞聲就出來了,剛到門邊,就見十七八個人湧進來,手裡拿著棍棒,清一色的護衛打扮,為首的一個男人四十多歲,帶著狗皮帽子,穿著襖子,一臉倨傲。

    “你們?”工頭愣住了,張口問道。

    話剛開口,這邊為首的人就將手一抬。

    “給我砸!”他喊道。

    “你們幹什麼?你們什麼人?”工頭的驚叫響起來。

    劈裡啪啦的擊打聲響起來,這邊頓時亂了。

    “師父,師父..”胡三連滾帶爬的衝進來時,齊悅剛吃過早飯準備出門。

    看著跌進來的胡三衣服被扯破,抬起頭臉上還有棍棒留下的痕跡,齊悅嚇了一跳。

    “這是怎麼了?”她忙問道。

    胡三張張嘴,又咽回去。

    “師父說,今日千金堂歇業,你不用去了。”他說道。

    齊悅看著他,神色漸漸凝重起來。

    “媽的。”她吐出兩個字,抬腳就往外走,走到門口又停下,順手拿起門後的門栓大步出去了。

    院子裡的人都愣了,元寶第一個反應過來,他撈起牆角的掃帚就跟了出去。

    “師父,師父,你別去啊。”胡三喊著衝出去。

    “這這是乾什麼?”翠芝說道,看身邊的婆子以及守門的男人。

    “還能幹什麼!又不是沒幹過!打架唄!”那男人最先明白過來,跺腳說道。

    打架?翠芝和婆子有些惶惶。

    “我..我去,告訴老太爺。”翠芝說道,撒腳就跑。

    那男人和婆子對視一眼。

    “你看家。”男人說道,左右尋摸不到趁手的東西,乾脆扛起屋子裡的條凳衝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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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0 08:41:2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一十二章 有恃

    千金堂這條街上又如同過年般熱鬧起來。
  
    還有沒吃早飯的端著飯碗站在人群中往裡看。
  
    “..上一次是說治死人鬧,這一次又是如此嗎?”
  
    新來的人詢問著。
  
    “不是。”有人告訴他。
  
    “那是什麼?”來人不解問道。
  
    先前那人卻沒有回答他,確切的說,他們也不太清楚這是為什麼又鬧起來。
  
    千金堂這個地方是怎麼回事?難道不小心祭錯了祖師爺,改成戲班子了?
  
    “我們怎麼砸不得?”一個男人大聲說道,看著面前對自己怒目相視的千金堂諸人,“這是我們定西侯府的房子,別說砸了,我就是拆了你們管得著嗎?”
  
    “這是齊少夫人的..”有弟子忍不住喊道,一面捂著臉,顯然方才衝突中受了打。
  
    那男人就等著這句話呢,聞言大聲笑了。
  
    “齊少夫人?”他哼聲說道,“不知道是哪家的少夫人啊?我們家可沒有少夫人!”
  
    什麼?
  
    在場的弟子們都有些愕然,吵鬧聲也頓時小了。
  
    “這位大爺,我們這邊請,有什麼話慢慢說。”劉普成忙說道,帶著幾分緊張。
  
    齊悅和離的事,千金堂的弟子們大多數都不知道呢,雖然是和離不是被休,但對世人來說沒什麼區別,他們只會認為是女子有錯。
  
    不能讓這男人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這件事,那齊娘子以後還怎麼立足..
  
    雖然這件事早晚瞞不住,但能瞞一時是一時,至少不能在這樣的場合大聲的被宣揚。
  
    劉普成帶著幾分不安惶恐,衝那男人施禮。
  
    看到劉普成這樣反應,男人忍不住得意。
  
    他本是家中一個普通管事,日常負責車馬行,這些外場的事本來輪不到他,但一大早滿院子的人亂跑。原來侯爺讓帶人出去辦事,卻找不到人。
  
    管家老爺據說昨晚貪嘴今早拉肚子起不來,另有幾個得力管事不是崴了腳就是風寒頭疼,總之一個個不是得病快要死了就是腿腳不便,反正就是不能出門,定西候氣的在家裡大罵,大家誰也不是傻子,瞎子也能看出來這是躲差事的。
  
    什麼差事啊。值得這樣,不就是砸了先少夫人買的店鋪嘛,不就是一個被趕出門的少夫人嘛,這個女人是囂張,但那是以前,以前有侯爺有定西侯府在後邊撐腰,現如今她被掃地出門了,不僅狗屁不是了,還是定西候府的仇人了,還能囂張什麼啊!
  
    男人很瞧不起這些往日高高在上有大油水可撈的管事們。看到沒,真正用的著了。就一個個的慫了。
  
    男人自告奮勇的帶著家裡的護衛來了,當​​然護衛也挑選的參差不齊,不過對於一個小小的店鋪來說足夠了。
  
    看看,有什麼好怕的,這些人敢怎麼樣?這是他們家的,管得著嘛!
  
    想必這此回去後,自己的差事就能換一換了。
  
    “過去說乾什麼?有什麼不能說的?”男人冷笑說道。一面看向圍觀的群眾,“這店鋪原是定西候少夫人買下來,那麼自然是我們定西侯府的是不是?”
  
    那當然是。圍觀的閑漢怪叫著應聲,看熱鬧不怕熱鬧大嘛。
  
    “那麼這店鋪我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了?”管事大聲說道,高高的揚起頭,“更何況如今少夫人已經是我們定西侯府的棄婦了。”
  
    這句話出口,熱鬧的人群一時安靜下來。
  
    什麼?
  
    劉普成抬手揉了下臉,只覺得滿嘴苦澀。
  
    可憐的孩子…
  
    “你胡說!”有弟子最先反應過來,忍不住大聲喊道。
  
    管事冷笑一聲。
  
    “你見過這種事胡說的嗎?”他說道。
  
    的確沒有..
  
    安靜的人群頓時又轟的一聲熱鬧起來。
  
    天啊,那個神醫少夫人被休了!
  
    天啊,定西侯府不要她了!
  
    街道上頓時開了鍋。
  
    齊悅就是在這個時候走過來的,跟在身後的元寶面色發白,他轉頭看齊悅,卻見這女子神色平靜。
  
    “元寶,看到沒,就那個,出頭鳥,給我狠狠的打!”齊悅沖他側頭,指著場中得意洋洋的那個男人,說道。
  
    她說完想要再補充一句別怕有我呢,還沒張口,元寶已經衝進去了。
  
    “..我家的店鋪怎麼砸不得?別說砸了,拆了玩又怎麼樣哎呦..”男人正說的得意,陡然迎面衝來一人,還沒看清,就被一把掃帚重重的拍在頭上,枝枝丫丫帶著塵土只讓這男人嗆得一個趔趄。
  
    “誰…”他尖聲喊道,剛喊出一個字,掃帚又劈頭蓋臉的打了下來。
  
    護衛們這才反應過來,拿著棍棒就上前,然後走在最前邊的護衛站住了,後邊的不明所以撞上去。
  
    “幹什麼,一個半大孩子而已,這就嚇到了?”後邊的嘻笑說道。
  
    前邊的人沒有笑,而是看著人群這邊。
  
    “少夫人…”他們低聲說道。
  
    元寶雖然是個孩子,但畢竟是混過街頭人力的,那管事費了好大力氣才奪下掃帚,這時的他已經不復方才的得意,帽子被打掉了,頭髮亂了,臉上被劃破了,頭臉身上都是土。
  
    “阿呸。”管事吐了嘴裡的塵土,先顧不得被踹到一邊的襲擊者,看著半日都沒上來幫忙,氣的回頭罵,“你們都是死了啊?”
  
    護衛們一個個的垂頭移開視線。
  
    元寶這邊又要打過來。
  
    “元寶,行了。”齊悅喊道。
  
    聽到這聲音,管事的看過來,這才看到不知什麼時候,面前站了一個女子,手裡拿著一根門栓拄在地上,在她身旁站著一個家丁打扮的男人,手裡舉著條凳虎視眈眈。
  
    “少..”看著這女子似笑非笑的神情,管事下意識的就要跪下喊,剛一張口打個激靈回過神,“齊娘子啊..”
  
    他站直了身子。不鹹不淡的說道。
  
    “你怎麼可以縱人行凶呢?”他大聲說道,“你想幹什麼?”
  
    齊悅的視線掃過一旁,千金堂的諸人身形狼狽,那些工匠們也都形容惶惶,再看後邊的店鋪,本來因為施工而亂糟糟的室內更加亂糟糟,各種匠人工具散落,打製的門窗等碎裂散開。
  
    齊悅深深的吐了一口氣。抬腳上前。
  
    “..齊娘子這可是…”管事的還在大聲說話,身後的護衛忽地扭頭,似乎有什麼不忍心看到。
  
    “我想幹什麼?”齊悅站到了那管事面前,口中說道,抬手將門栓就打了過去,“我想幹什麼!我想幹什麼!”
  
    她嘴裡說著話,手下已經狠狠的連著打出去。
  
    管事沒想到這女人竟然一句話不說就動手,抬手忙格擋,到底是挨了好幾下後退幾步,虧的是齊悅沒追過來打。他慌亂狼狽的站住腳。
  
    人群裡不知那個先笑出聲,笑聲便散開了。
  
    打得好!幫閒的又喊道。他們才不管誰打誰,只要有人挨打就是熱鬧看。
  
    “你現在知道我想幹什麼了吧?”齊悅將門栓再次拄在地上,看著這管事問道。
  
    管事摸了破了皮的額頭,又是氣又是羞。
  
    “你們都死了嗎?”他狠狠的轉頭罵道。
  
    護衛們低頭轉頭。
  
    “好,好。”管事的點著手指,罵了聲廢物,“怕她?怕她做什麼?她已經不是我們定西侯府的少夫人!”
  
    這倒是事實..有些護衛動了動。遲疑著站到了管事身邊。
  
    一個帶頭其他的便也跟了上來。
  
    管事的這才鬆口氣,看著齊悅,雙方形成對峙。
  
    “齊娘子。我說的沒錯吧?”他憤憤說道,“看在你是女子的面子上,我不和你計較,但是你下次給我注意點,我們定西侯府,可不是好說話的!”
  
    他的話音才落,齊悅這邊竟然又抬手揮著門栓打過來。
  
    幸好管事有提防,矮身躲過。
  
    護衛們雖然在他身邊,卻沒人動手阻攔,反而也跟著矮身躲避。
  
    人群裡又爆發出一聲笑。
  
    “你!”管事的惱羞不已,瞪眼喝道。
  
    “我怎麼了?我又沒注意,你打算怎麼不好說話?”齊悅冷笑問道。
  
    這個女人!這個女人不該是躲在家裡哭嗎?不該是沒臉見人了嗎?她竟然哪來的臉跑出來打人!
  
    “知道我們定西侯府為什麼不要她了吧?”管事的猛地對外大聲喊道,“這種惡婦!非休棄不可!”
  
    人群中的議論聲更加大了,看著齊悅指指點點的也多起來。
  
    “齊娘子,不要說了。”劉普成說道,神情擔憂。
  
    再看其他弟子們亦是如此,除了擔憂,更多的是傷心難過以及惶惶。
  
    被休棄了..被趕出來了…
  
    再也沒有侯府少夫人的身份了…
  
    那以後…
  
    “哪又怎麼樣?”齊悅邁步上前,站到了門邊,“你們就可以隨意砸我的店?”
  
    “這不是你的!這是定西侯府的!”管事喊道,帶著冷笑。
  
    “你來的時候就沒問清楚嗎?”齊悅看著他冷笑,“這店的錢是誰出的?”
  
    誰出的?橫豎不可能是外邊人出的,只要是定西候府家里人出的,那就是定西候府的!
  
    “齊娘子,這些話沒什麼意思,你還是快些讓開,我們好辦完早些回去交差,侯爺還等著呢。”管事冷笑道。
  
    齊悅站到了門口看著他。
  
    “你敢!”她淡淡說道。
  
    元寶撿起掃帚也過來了,那個舉著條凳的男人遲疑一下也站過來。
  
    管事漲紅了臉,將軍嗎? !
  
    你們三個小的小,女的女,要是被你們嚇到了,我就不用回去了!
  
    “來人,給我砸!”他一揮手大聲喊道。
  
    護衛們你看我我看你沒人上前。
  
    “你們,不知道自己姓什麼嗎?”管事氣道,“你們吃的是誰家的飯?”
  
    這句話管用,護衛們終於邁步上前了。
  
    “齊娘子,你讓開。”管事倨傲的抬頭說道。
  
    在他身後是一字排開拿著棍棒的護衛,伴著他的話,棍棒擺出攻擊姿態。
  
    齊悅沒說話,只是一動不動。
  
    街上突然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看著這對峙的明顯強弱不等的雙方。
  
    熱鬧的氣氛陡然變得凝重緊張,膽小的人甚至屏住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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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三章 無恐

    李大個舉著條凳站在這個女子身邊,作為場中的焦點,他自然感覺到氣氛的變化。

    他不由再次站直身子,將手裡的條凳抓緊,看著面前漸漸圍上來的護衛們。

    他忽的想起在茶館聽書,書上說某某大將軍一人當關萬夫莫開場面慘烈悲壯,當時所有人都聽得熱血沸騰心神嚮往,當然,他知道他這種人下輩子也不可能會有這種體驗,最多做夢時傻笑一場。

    但此時此刻,看著對方勢眾,而自己這邊女子少年,所有的重擔都擱在他身上,他的心中忽的熱騰騰起來。

    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一戰生死悲壯榮耀,就是這種感覺吧!

    但很快,李大個就愣了下,因為四周有人動起來。

    劉普成第一個站出來,擋在了齊悅身前。

    “大爺,請不要傷了齊娘子。”他衝管事等人躬身施禮說道。

    “你個老頭滾一邊去。”管事罵道。

    劉普成沒動,接二連三的弟子們站過來了,他們則擋在了劉普成身前,雖然帶著膽怯,但還是站了過來。

    “幹什麼?”管事的瞪眼喝道,“你們想幹什麼?不知道我們是什麼人啊?反了你們了!快滾開!”

    弟子們誰也沒動。

    場面有些僵持。

    四周圍觀的人開始嘰嘰喳喳的說話。

    “快打啊!磨蹭什麼!慫了啊!”閑漢們起哄道。

    慫了!幾個瘦幹雞似的人就能嚇到他們了?說出去就別混了!

    管事的伸手一指。

    “讓不讓,不讓可別怪我們棍棒不長眼了!”他喊道,“敢跟我們定西候府作對,活得不耐煩了!給我拿出點氣勢來,別讓人瞧不起咱們!”

    後邊這句話是說給定西候府的護衛們聽的。

    伴著這句話護衛們將棍棒一揮,發出齊齊的呼喝聲。

    果然氣勢不凡,站在最前邊的弟子忍不住發抖,抓住就近的其他弟子,閉上眼。雖然一陣慌亂,但還是沒人走開。

    “老師你們都讓開,這不關你們的事。”齊悅說道,將手裡的門栓握緊。

    就在此時遠處傳來嘈雜聲,還有亂亂的腳步聲。

    “讓開讓開。”有聲音大大的叫囂著。

    大家紛紛循聲去看,只見街道上湧來一群的人,騎馬的跑步的,手裡舉著棍棒亂哄哄的過來了。

    群眾們頓時哄得一聲亂了。

    這是乾什麼?這是什麼人?鬧民亂了嗎?

    “打架?”跑在最前邊的一匹馬上。黃子喬將手中馬鞭用力的一揮,“都給我讓開!”

    馬鞭胡亂的抽,四周的人哭爹罵娘的忙躲避,路很快讓開了,黃子喬的人湧過來,將定西侯府的人圍住了。

    事情好像不妙…

    “黃公子,你這是..”管事自然認得黃子喬,忙上前施禮說道,“你看,這是我們定西侯府收房子呢…”

    他的話沒說完。就被黃子喬一鞭子抽過來。

    “收你娘的房子!這是你能收的房子!”黃子喬斥罵道,早已經積攢的怒火全衝著男人來了。

    定西候只挨了兩把泥。而常云成始終堵不到,在這樣下去,黃子喬已經準備趁黑去砸定西侯府的大門洩憤了。

    “黃公子!”管事被抽的躲避,又是氣又是羞惱,“你想幹什麼!我可是定西侯府…”

    護衛們忙上前護著,才讓管事避開抽打。

    但黃子喬這幾下可比元寶打的厲害多了,管事的摸了摸嘴角。看到手上的血跡,頓時再也忍不住了。

    知府大人又怎麼樣!知府大人在定西候府面前也不得放肆!

    “黃公子!你這是鬧過了!休怪我們定西侯府不客氣!”管事氣道,同時一揮手。

    護衛們分出一​​半人。將棍棒對準了黃子喬這邊。

    “小喬,別胡鬧。”齊悅喊道,看著黃子喬,“這不管你的事,快回去。”

    “黃公子,你還不知道吧,齊娘子已經不是我們定西侯府的人了,你做事還是多思量思量…”管事的也喊道。

    回答的他的是黃子喬的一聲罵。

    “思量你姥姥!”他喊道,“誰想欺負齊娘子,就是管我的事。”

    黃子喬手中的馬鞭指著定西侯府的管事以及護衛們。

    “齊娘子是我黃子喬的救命恩人,誰跟齊娘子過不去,就是跟我過不去。”他說道,少年聲音沙啞,“打架,誰怕誰啊!打啊!”

    伴著他這一聲打啊,他帶的家丁們立刻呼喝起來,將手中的棍棒對准定西候府這邊的人。

    定西候府這邊的護衛慌忙坐好防備。

    兩邊的氣氛都緊張起來。

    “小喬!”齊悅喊道,剛要再說什麼,外邊又傳來嘈雜聲。

    “打啊打啊,快點開打了!”

    腳步聲呼喝聲陳雷般滾過來。

    圍觀的群眾哄的一聲,四散讓開,街道兩邊奔來大群的人,一個個爭先恐後,似乎搶金山一般,只怕慢一步就什麼也撈不到了。

    四方都被堵上了,且圍了足足有三四圈,棍棒如林般的舉起來。

    這是..這是怎麼了?

    定西候府這邊的人已經完全傻掉了。

    “別打別打。”齊悅哪裡還顧得拿著自己的門栓,急忙忙的就怕這些小祖宗們真的打起來了。

    俗話說好狗敵不住賴狗多,亂拳打死老師傅,定西候府的護衛雖然大些且裝備精良些,但跟這些半大孩子們比起來,光從人數上來說就佔不了上風。

    管事此時此刻哪裡還有半點氣勢,他已經完全說不出話來了。

    他可比齊悅想的深遠,看著這些圍過來的人,為首的多數都是錦衣華服的少年公子,其中有他認識的也有不認識,但已經可以肯定這些都是永慶府大戶人家的公子們,一個知府公子他可以不怕,但這麼人家…..再說,真要打的話,他們也打不過啊!

    “都別胡鬧。”齊悅喊道。周圍的鼓譟聲這才漸漸小了。

    定西候府的十幾個護衛早已經收起棍棒了,在密密麻麻的包圍圈中,顯得格外的勢單力薄,低著頭哪裡還有半點威風,從遠處看來,早已經不是準備攻擊闖門的姿態了,反而是被齊悅護住了。

    “你們回去吧。”齊悅看著他們,“告訴侯爺。這房子是我用嫁妝買的,跟他沒關係,就不要鬧了。”

    管事的低著頭不說話也不看她,此時此刻看著四周虎視眈眈躍躍欲試,他根本就不敢多說一句話。

    “還有,告訴侯爺,和離書已經拿到了,我這幾天回去拿我的嫁妝。”齊悅說道,“要不是你們今日來提醒了我,我都忘了。”

    她說完示意大家讓開路。

    一陣不情不願後。路勉強給讓開了。

    管事的低著頭一咬牙悶頭就走,護衛們自然跟隨。

    切~圍觀的閑漢們鼓譟。發洩沒有看到混戰的遺憾,在這些口哨笑聲中,定西候府一行人飛也似的跑遠了。

    管事的一口氣跑回府中,門房裡的人看到他們的樣子,沒有絲毫的詫異。

    “哎呦板爺,這臉上怎麼了?”有人大聲喊道。

    管事的低著頭只當沒聽見,心內羞憤欲死。

    他總算知道了。那些人為什麼躲這個差事了!

    這些老滑頭們!

    只是,為什麼?為什麼呢!

    “那場面啊。”一旁有抱著肩頭懶洋洋的人說道,“跟上次圍攻王家大宅一樣吧。沒什麼稀奇的。”

    這是一個據說犯了羊角風不能出門的護衛,在給那些垂頭喪氣歸來的護衛們說話。

    那一臉的雲淡風輕只讓人恨的牙癢癢!

    為什麼!為什麼呢?

    定西候坐在書房裡,聽到管事的講述,也是一臉愕然。

    上一次那些人幫著打架,那女人還是定西侯府的少夫人,可是,如今那女人已經不是定西候府的少夫人了啊?

    他們為什麼還要去幫她?

    他們瞎了嗎?沒看到那女人已經沒了定西侯府的招牌了嗎?

    他們瞎了嗎?

    定西候抓起面前的茶盅,狠狠的摔了出去。

    管事的灰頭土臉的退出來,剛轉身就看到常云成。

    “世子爺..”他慌忙施禮。

    常云成抬腿就是一腳。

    管事跌了出去,疼的汗都出來了,卻不敢說話,跪下就叩頭。

    “趕出去!”常云成冷聲說道,說罷轉身就走了。

    在他身後兩個小廝如狼似虎的撲上來。

    “不管我的事啊是侯爺..”管事的才喊了一聲,就被破布塞住嘴,拖出去了。

    翠芝帶著王家的人趕來時,戰鬥早已經結束了,街上恢復了平靜,似乎什麼也沒發生過。

    齊悅帶著人收拾被砸壞的房子。

    “齊娘子,你不用管了,我們來吧。”工頭小心的說道。

    “讓你們受驚了。”齊悅沖他說道。

    “娘子這可是折煞我們了。”工頭忙說道,帶著誠惶誠恐。

    齊悅從來不是虛客氣的人,她一向認為接受比推辭更讓對方舒服,笑了笑,說了聲那就有勞你們了,便出來了。

    “師父!”那邊千金堂里傳來喊聲,一個弟子恭敬的探出身來,“師父,有個急診,師父讓你來瞧瞧。”

    齊悅應了聲是,便抬腳過去了。

    翠芝回頭和王家的人面面相覷。

    “沒事了沒事了。”王家的管事衝拿著傢伙的家丁們說道。

    大家呼啦啦的收起來。

    這邊管事的看到還在一旁站著的李大個。

    “大個,”他喊道,然後發覺這在牆角坐著條凳的男人看上去很怪異,神情很怪異,似乎很憂傷?

    憂傷?這個詞他可想不到會用在這個糙男人身上。

    “你怎麼了?不會是被嚇到了吧?”管事笑道。

    李大個哼了聲沒理會他。

    他看著天空,重重的吐出一口氣,卻吐不出心內的鬱悶。

    所以,到底是自己是沒那個命吧…

    都怪那群小兔崽子!讓他的英雄夢只做了一半…

    李大個一臉委屈,眼裡忍不住有些淚光閃閃,只讓一旁的王家管事看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看來這個齊娘子實在是非常人等,連老實的李大個跟了才兩天就變得不正常了!

    “走了走了。”管事忙說道,急忙忙帶著人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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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四章 之隔

    經過這一事,定西候府那個神醫少夫人不再是少夫人的消息在平民百姓中也傳遍了。

    怎麼好好的定西候府就不要她了呢?百姓們議論紛紛。

    “..還能什麼?女人嘛,肯定是不守婦道…”

    “…聽說這​​個少夫人總是在外邊跑,還和男人們混在一起…”

    這人剛說完這句話,身後被重重的踹了一腳。

    “哎呦哪個孫子..”這人撲倒在地上氣急敗壞的跳起來回頭罵道。

    身後站著三個高大男人,手裡拿著刀槍弓箭,腰里肩上背著幾隻野雞兔子,雖然年紀不等,但相似的眉眼表明這幾人是兄弟血緣。

    此時這三兄弟瞪著豹子般的眼看著眼前這人。

    “..大山兄弟啊。”那人立刻彎下身,堆起笑說道。

    “你說什麼呢?”正中的年紀大些的男人沉聲問道。

    “沒,沒…”那人扯嘴笑道。

    “齊娘子是神醫,是我們家的救命恩人,再讓我聽到誰說她壞話…”獵戶將手裡的鐵叉往地上一頓,鋒利的鐵叉頓時插入泥土中。

    閒聊天的幾人不由打個寒戰。

    茅山獵戶仗著家裡兄弟們多,又有力氣,一向在此地橫行霸道,日常躲還來不及,誰敢主動找麻煩。

    後邊的人便縮著脖子溜走了。

    “是,是,齊娘子神醫,怎麼敢說她..”那人忙點頭哈腰的笑。

    “知道就好。”另一個年輕些的獵戶瞪眼喝道,“齊娘子為什麼在外行走,還不是為了給人看病,菩薩心腸,你把心眼放乾淨點!小心遭報應!”

    “哥,報不報應的不用菩薩操心,我來辦就是了..”更年輕些的立刻挽袖子吭吭說道。

    那人嚇得腿發軟。

    “小山兄弟,可別誤會..”他忙喊道。

    還好大山獵戶攔住弟弟,瞪了這人一眼。

    “走。”他說道,拔出鐵叉走開了。

    “哥,那齊娘子真的被休了?”小兄弟跟上忍不住低聲說道。

    “不是休了。”大山回頭瞪他一眼,“我問鎮上的秀才了,說是和離,和離知道嗎?”

    “哪有什麼分別。”小兄弟瞪眼說道,“不都是被趕出去了…”

    老2呸了口。

    “真是蠢,這都不明白,老秀才不是說了,休是男趕走女的,和離是女的不要男的,知道了吧?”二山瞪眼說道。

    小兄弟哦了聲,這才恍然。

    “原來是齊娘子不要定西候府了啊。”他嘿嘿笑了,“那我就放心了。”

    齊悅打了噴嚏。

    “誰在說我?”她嘀咕道,又自己笑了,“現在只怕沒人不在說我了…”

    不遠處的胡三聽見了。

    “師父,山上風涼,你還是避一避。”他忙跑過來說道。

    再看後面,那個叫翠什麼的丫頭氣喘吁籲的才跟上來。

    胡三身後的藥簍往上送了送。

    真是怎麼當人家丫鬟的,離阿如差遠了。

    想到阿如,胡三竟忍不住鼻頭有些發酸,再也見不到了吧….

    他跟阿如不過是純潔的熟人關係,想到了就還想哭,那齊娘子想到世子爺的話,豈不是夜夜會哭…

    真是太慘了…

    等胡三回過神,齊悅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走開了,那丫頭也跟在身邊。

    學著這些弟子們的樣子采了半簍子鬆枝的齊悅剛坐在山石上歇息,就見有人沿著山路急急而來。

    “齊娘子..”他看到這邊,忙喊道。

    齊悅看過去,見是棺材仔,很是意外。

    “小棺,你怎麼也來了?”她站起來笑道。

    棺材仔幾步走近,面色潮紅,額頭上密密的汗,顯然是一路跑來的。

    “你,你沒事吧?”他喘氣問道。

    齊悅愣了下。

    “我?”她說道,便想到什麼,“你也知道了?”

    棺材仔咽了口口水緩解乾澀的嗓子,點點頭。

    “是,是因為我的緣故吧?”他問道。

    一旁的翠芝瞪大眼,什麼什麼?這男人…她的臉都白了。

    齊悅知道棺材仔說的是解剖屍體的事,笑了。

    “不是。”她說道。

    她說了不是,棺材仔也沒指望她會再說,齊悅卻接著說下去。

    “是大家理念不同,所以過不下了,這沒什麼,不是有那句話嗎,道不同不相為謀。合則聚不合則分嘛。”她說道。

    是娶平妻的理念,棺材仔鬆了口氣,對著這女子如此坦誠相告,明白她是為了讓自己心安,心裡更有些難過。

    “你,別難過​​。”他憋了半日,最終也只說了這句話。

    齊悅笑了。

    “我不難過。”她說道,說著拍了拍身後的背簍,“老師說要採松枝,說是什麼什麼露水的松枝,要做藥引子,真是奇怪的藥方,所以我就跟著過來幫忙了。”

    棺材仔哦了聲。

    “那我告辭了。”他直接說道。

    這時胡三等人也都回來了。

    “正好我們也要走了,一起吧。”齊悅說道。

    一群人呼啦啦的下山,山腳下一處寺廟香火裊裊。

    “那是什麼?”齊悅問道。

    “是大佛寺。”棺材仔說道。

    這就是大佛寺啊,齊悅看著寺院,停下腳。

    “我從來沒去過。”棺材仔說道,帶著幾分自嘲。

    “那去看看吧。”齊悅說道。

    佛殿裡,常云成從主持手裡接過經書。

    “已經在佛前供奉三日了。”老和尚含笑說道,衝常云成合手,“世子爺孝心可鑑,佛祖會保佑候夫人安康。”

    常云成微微點頭。

    “這是一串佛珠,聽聞世子爺即日就要啟程,這是老衲的一點心意。”主持又說道,從手腕上褪下一串佛珠,“還請世子爺笑納。”

    常云成忙伸手接過。

    “多謝。”他說道,聲音低沉。

    主持看著他,嘆口氣,要說什麼最終沒說。

    “老衲送世子爺。”他說道,一面伸手做請。

    常云成點頭還禮,剛要抬腳邁步,聽的大殿門外有說話聲,聲音傳進來時,常云成陡然站住了。

    “…這個殿便是這裡最大的?供奉的什麼?”齊悅問道。

    “..我也沒進去過。”棺材仔答道,抬頭看裡面。

    “這是天王殿。”翠芝說道,“供奉是彌勒菩薩。”

    齊悅和棺材仔都哦了聲。

    “胡三他們呢?”齊悅又問道。

    胡三等人從一旁跑過來。

    “來了來了,這寺院裡的松枝長的比山上的還好。”胡三低聲說道。

    “你少打壞主意,佛門淨地不可胡來的。”齊悅瞪他一眼。

    胡三嘿嘿笑說知道了。

    “我們進去看看吧。”齊悅抬腳邁步。

    棺材仔站著沒動。

    “我還是不進去了。”他說道,“免得污了這佛門淨地。”

    齊悅回頭看他。

    “佛前眾生平等,你搞什麼特殊。”她笑道。

    棺材仔被她說的一愣旋即笑了,再不多說一句話,邁步進來。

    大殿裡進來這麼多人,一下子變得擁擠熱鬧。

    隔著窗,常云成看著那女子在佛前虔誠的拜了拜。

    “..後邊還有什麼?”她站起來問道。

    一個陌生丫頭笑吟吟的扶著她的手,不陌生的幾個男人引著她往後邊走。

    “…是天師殿..”

    “..聽說還有個碑林,好些人都來拓印呢…”

    一行人說笑著繞過佛像從後門出去了。

    大殿裡又恢復了寧靜,佛香裊裊。

    “世子爺..”主持低聲說道。

    常云成收回視線。

    “大師,我想自己轉一轉。”他說道。

    主持點點頭,沒有一句問。

    “世子爺請自便。”他合手施禮。

    常云成還禮,邁出了香閣。

    “這是摩尼殿..”作為大家老夫人身邊的丫頭,翠芝當起了解說員,一路引著他們,“齊娘子..”

    “哦這個我知道,是不是供奉釋迦牟尼?”齊悅接過話說道。

    “是啊。”翠芝笑點頭。

    “這裡面壁畫可漂亮了,上面有觀音,五彩海觀音。”有弟子在一旁補充。

    齊悅更感興趣了,第一個邁進去。

    摩尼殿恢復安靜之後,常云成才邁步進來,他慢慢的走,仔細的看,不時的駐足。

    異樣的神情引得其他進香的人不時的看他。

    “來拜佛的人哪一個不是有解不開的愁結。”有上年紀的老婦感嘆道,“就算是富貴公子也逃不開啊。”

    走遠最後一個大悲閣,天已經午時了。

    “真是名不虛傳。”站在大悲閣的台階上,齊悅回首俯瞰整個寺院。

    大佛寺,現代大佛寺很多,不知道,此時這個是後世哪一個?

    也不知道是不是去過,不過去過想必也認不出來了,千年的時光,人非物又怎麼能是呢。

    “這裡素齋很有名?”她扭頭問道。

    翠芝點點頭。

    “是的,我家老夫人每個月都要來吃一次呢。”她笑道。

    “那咱們也去吃吧。”齊悅說道。

    胡三想到什麼忙站出來。

    “不了不了,我們吃不慣…”他大咧咧說道。

    身後有個弟子聽見不解。

    “師兄,我們還沒吃過,怎麼就知道吃不慣?”他忍不住嘀咕道。

    被另外反應機敏的弟子踢了下。

    “很貴的..”那弟子低聲道。

    這弟子才反應過來,可不是,大佛寺的素齋遠近聞名,自然不是誰都能吃得起的,如果吃的話,齊娘子一定要替他們付香火錢…

    齊娘子如今已經不是定西候少夫人了,一個女人家日子艱難,怎麼好讓她出錢。

    大家紛紛搖頭說是啊是啊,我們回去吃。

    齊悅哪裡不明白他們的心思,微微一笑,如果自己堅持的話,這些弟子們也會是吃的不心安,這樣反而沒意思了。

    “那想來也沒什麼好吃的。”她擺擺手說道,“今日店舖裡上樑,老師一定準備了豐盛的飯菜,咱們回去吃吧。”

    大家便點頭,一行人亂哄哄的要往外走,剛邁步,大悲閣裡走出來一個僧人。

    “施主留步。”他施禮說道,“今日有貴人祈福施了素齋,不知道施主們可能享納,助那善人布施?”

    有些有錢人會許願還願,就好像在佛門外施粥一般,那麼施素齋也應該是正常的吧。

    齊悅等人眼睛一亮。

    “好啊好啊。”她忙點頭,招呼大家,“這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好事。”

    聽說能免費吃,胡三等人自然不會有異議,於是那僧人引著大家高高興興的去了。

    素齋館裡,齋菜不斷的端上來,伴著介紹聲,以及齊悅等人亂亂的稱讚,什麼食不言在這裡完全沒有。

    “齊娘子,你嚐嚐這個,猜猜什麼做的?”翠芝說道。

    “…南瓜!”

    說笑聲從隔窗裡飄進來,緊鄰著廳堂的一間小靜室裡,常云成獨自對案而坐。

    他的面前擺著一整套的素齋,聽到那邊的笑聲,他慢慢的撿起其中一個。

    “答對了,南瓜做的。”他微微一笑喃喃說道,抬頭看對面,似乎對面有人相對而坐一般,然後將小塊的齋菜放入口中,慢慢的嚼著。

    一動一靜,一喜一悲,一扇隔窗,兩個世界。

    佇立在角落裡的主持,低下頭念了聲阿彌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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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0 08:42:2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一十五章 說客

    夜色裡的千金堂點起燈,街上白日的喧囂也散去了。

    齊悅戴上口罩手套拿著聽診器走進掛著“病房”燈籠的室內。

    四張病床中一張上躺著病人,打了夾板的腿被兩條房樑上垂下的寬帶子吊起來,此時那半張床板支了起來,男人正被伺候著吃飯,另有一個老者正好奇的研究這床。

    “怎麼就支起來了?”他嘀嘀咕咕的說道。

    聽到腳步響,三人都看過來。

    “齊娘子啊,您過來了。”三人忙熱情的打招呼,老者更是感激的點頭哈腰。

    “吃的什麼?”齊悅含笑問道。

    “是按齊娘子說的,豆芽骨頭湯。”餵飯婦人說道。

    齊悅嗅了嗅。

    “嗯,真香,大姐好手藝。”她笑道。

    婦人哪裡這樣被人誇讚過,頓時紅了臉訕訕的不知道說什麼好,這個女子長得好又能幹關鍵是給人的感覺又是那麼好,至於怎麼好她也說不上來,反正就是覺得願意聽這女人說話。

    這麼好的女人定西候府怎麼就不要了呢?

    果然富貴人家不是她這等村婦能明白的。

    齊悅給傷者做完了檢查,又笑著囑咐幾句注意事項。

    外邊有負責護理的弟子進來送藥了。

    “齊娘子,什麼時候能..出院?”老者問道。

    “五天后吧。”齊悅說道。

    其實這種傷是最好不要移動的,擱在現代醫院最少也得住個十天半月,但…

    齊悅看著傷者一家互相遞個眼神明顯的鬆口氣。

    一則大家到底是不習慣,二來這費用…

    齊悅走出病房,看到劉普成的屋子還亮著燈,今晚是他值班。

    齊悅站到屋門口時,劉普成正在和張同說話,兩個人站在桌子前拿著算籌正算著什麼。

    “….工料錢是夠了,但其他的還是不夠啊…”張同低聲說道。

    “..我老家還有塊地。先賣了..”劉普成低聲說道。

    他們說到這裡時,齊悅在外敲了敲門。

    看到齊悅站在門板師徒二人帶著幾分緊張忙收拾起來。

    “齊娘子,你怎麼還沒走呢?”劉普成說道。

    張同也恭敬的喊了聲師父。

    “這就走了,今晚就辛苦老師了。”齊悅含笑說道。

    “你這孩子,總是說這麼客氣的話。”劉普成搖頭說道。

    齊悅沒問他們在算什麼,劉普成自然也不會說。

    齊悅帶著翠芝走出千金堂,夜色掩蓋下,歡悅的神情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絲悵然。

    她默默的看著點點星空,要是一天二十四小時都是白日就好了。

    白日里忙忙碌碌,安靜下來真是…難熬的寂寞。

    “齊娘子。”翠芝走在她身邊,忍不住開口,“你這樣,不累嗎?”

    “這樣?”齊悅掩去黯然,重新恢復含笑面容,側頭看她,“我想,當人總是要累的吧。看怎麼說了,做自己喜歡的事就不累。”

    翠芝點點頭笑了。

    不過。齊悅回頭看了眼千金堂,沒錢可就要累了。

    沒錢寸步難行,沒錢在古代居也不易啊。

    夜色深深中榮安院裡還燈火通明。

    常云成將經文放到桌子上,蘇媽媽沖他擺擺手。

    炕上謝氏閉著眼似乎睡著了。

    “這是我給母親抄的經,在佛前供過了。”常云成低聲對蘇媽媽說道。

    蘇媽媽點點頭,看著他欲言又止。

    “我後日晚上啟程,家裡就不驚動了。我給父親叩個頭就走了。”常云成接著說道。

    蘇媽媽面色一白,這邊謝氏猛地坐起來了。

    “你現在就走,別等後日了。”她豎眉喝道。

    常云成走到她面前。挨著炕半跪下。

    “母親,你在家要保重,不要和父親置氣,悶了多出去走走,我每月都會讓人送信回來的。”他說道。

    謝氏喘著氣,死死的看著常云成。

    “四年前因為娶了那女人,你就甩手走了,如今又是因為娶妻要走嗎?”她咬牙說道。

    常云成垂頭,又抬起頭。

    “不是的,母親,當初我走,其實不是因為娶妻什麼的。”他說道。

    只是不願意呆在這個家而已。

    謝氏冷笑。

    “你現在會說這個了。”她根本不信。

    常云成笑了笑,沒有爭辯。

    “云成,成了親再走好不好?”謝氏軟下來,帶著哀求說道。

    常云成看著她。

    “母親,我已經如你的願,還請母親也如我的願。”他說道。

    謝氏再次怒意滿面。

    “這麼說你還是為了那個女人?”她冷冷說道。

    常云成垂下頭。

    “這個,說不說已經沒有什麼意思了,母親。”他說道,他抬起頭,拉住謝氏的衣袖,“我不會不成親的,等我找到我如願的那個人,我一定會成親的,母親,可好?”

    謝氏神色稍緩。

    “那饒家姑娘..”她又說道。

    “母親,她不如我願。”常云成簡單說道打斷了謝氏的話。

    謝氏將手攥了攥。

    是,只有那個女人如你的願…

    “時候不早了,你歇息去吧。”她躺回去,淡淡說道,“啟程的事還是讓管家來辦吧,出征大事,怎麼好這樣就走,好像我們見不得人似的。”

    尤其還是在這個時候!見不得人的是那女人,可不是他們定西侯府!

    常云成嗯了聲,謝過母親,但跪著沒起來。

    “你還要說什麼?”謝氏到底是了解他,問道。

    “月娘的…”常云成開​​口說道,月娘兩個字滑過嘴邊,只覺得心一陣刺痛,“的嫁妝,給她吧。”

    謝氏猛地坐起來。

    “嫁妝?她有什麼嫁妝!”她豎眉喝道,“別忘了她是怎麼進我們侯府的!真虧她能說得出來!也真虧你能聽得進去!”

    說到這裡她伸手一指,乾淨利索不多說一句廢話。

    “滾.。”

    常云成起身出去了。

    第二日謝氏就听到常云成變賣自己名下田地的消息,氣的她好一通罵。正要將家裡的上下管事一併痛罵,人來報謝老太太來了。

    謝氏嚇了一跳,什麼也顧不得了,忙親自接出去。

    過了一個年,謝老太太精神不錯,但看起來更老了一些。

    “母親,你怎麼來了?這大老遠的,有什麼事讓人來叫我。”謝氏忙扶著。滿面擔憂緊張。

    謝老太太拄著拐杖進屋子。

    “沒事,我聽說你這里挺熱鬧的,就過來看看。”她說道。

    謝氏立刻看四周的丫頭婆子,大家都沖她搖頭,表示自己沒說。

    “別看了,是云成告訴我的。”謝老太太坐下來,說道。

    謝氏頓時一臉怒色。

    “行了,你坐下吧。”謝老太太說道,看她一眼,“都多大了。還是小姑娘時候的脾氣。”

    謝氏坐下來,神色依舊憤憤。

    “他竟然去擾了母親你的清淨。實在是該打。”她說道。

    謝老太太笑了笑。

    “你是如願了。”她沉默一刻,說道。

    謝氏站起來,看著謝老太太。

    “母親,我難道單單是為了我?”她一臉悲憤。

    “好了好了。”謝老太太笑道,伸手拉她,“我不是來指責你的,休了就休了。趕走就趕走了,注定勢不兩立,就沒必要互相委屈。”

    這話怎麼聽著還是有些彆扭。謝氏挨著謝老太太坐下來。

    “我來就是一件事。”謝老太太開口說道。

    “母親請講。”謝氏說道。

    她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恭順與柔和,如果齊悅此時在這裡,一定會以為謝氏換了人。

    “嫁妝給她。”謝老太太說道。

    謝氏猛地站起來,不可置信的看著謝老太太。

    “這不是為了她,是為了云成。”謝老太太接著說道,看著謝氏。

    “母親,憑什麼!”謝氏咬下唇說道。

    謝老太太伸手拉住她。

    “梅娘,你當初為什麼要給吳家的小哥一包銀子?”她說道。

    謝氏的臉色陡然變了,身子僵直,怔怔看著謝老太太,嘴唇微微發抖。

    謝老太太嘆了口氣,拍了拍謝氏僵硬的手。

    “給他那些銀子,你心裡是不是好受些,便能放下一些?”她接著說道。

    謝氏身子發抖,她的耳邊迴盪著謝老夫人的話,但是那些亂糟糟的念頭之後,閃閃發亮的卻是吳家小哥四個字。

    吳家小哥…

    謝氏伸手摸摸自己的臉,觸手的肌膚雖然還細膩,但已經不是當初的荳蔻華年。

    謝家小妹已經成了常家夫人,吳家小哥已經化為一捧塵土。

    “母親,原來你知道啊。”她喃喃說道。

    謝老夫人嘆口氣。

    “哪個孩子的心思能逃過當娘的眼啊,就如同云成心裡怎麼樣你不是一樣的清楚嗎?”她說道,笑了笑,拉著謝氏坐下。

    “那母親怎麼…”謝氏低聲說道。

    “我怎麼沒說?”謝老太太接過話頭,笑道,“你才有幾個錢,為了那一包銀子,幾個月沒添置一樣東西,過的不如一個丫頭。”

    謝氏笑了,這一次她是抿嘴笑的,那一向凌厲的眉眼竟浮現幾分羞澀。

    羞澀!

    羞少,澀多。

    “我又給你的包袱裡添了一些,這樣送出去,更好看些。”謝老太太說道,她看向門外,神情帶著幾分追憶。

    謝氏站起身來,垂下眼。

    “母親,我..”她低聲說道,聲音乾澀。

    “梅兒,我這心裡一直過意不去,這麼多年,都過意不去,你的心裡想必也是如此。”謝老夫人打斷她說道。

    謝氏沒有說話。

    “說起來,云成這性子倒是像你多些,倔強的很。”謝老夫人看著她笑了笑說道。

    “我沒有姐姐賢淑,沒有教好云成。”謝氏低聲說道。

    謝老太太再次拉她坐下。

    “你很好,梅娘,這輩子我都虧欠你。”她說道。

    “不,不,母親,是我要這樣做的,不管你的事,你當初那樣勸我,是我自己要嫁過來的。”謝氏搖頭說道,神情堅定.

    謝老夫人笑了笑。

    “把嫁妝給她吧。”她轉了話題,說道。

    謝氏攥起手。

    “云成心裡有她,這個你也清楚的很。”謝老夫人接著說道,看著謝氏,“咱們不能留她,讓她在外邊好過一點,這樣,云成心裡也好過一點,才能放下,就像,你當初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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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0 08:42:4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一十六章 奉送

    常云成的屋子裡,秋香正帶著丫頭收拾東西。

    “少夫人甚麼都沒帶走..”鵲枝擦眼淚說道,一面將衣服包好。

    秋香瞪了她一眼,鵲枝忙低下頭不說話了。

    常云成在一旁似乎並沒有聽到她們說話,他的手裡拿著一個盒子,裡面放著三個葫蘆。

    常云成已經拿在手裡看了半日了,只看得眼睛發澀酸脹,然後啪的合上。

    “世子爺,都收拾好了。”秋香過來低聲說道,目光掃了眼被常云成攥在手裡的盒子。

    常云成沒有說話,丫頭們也不敢說話。

    屋子裡沉默的令人壓抑。

    “那送去吧。”常云成開​​口說道,聲音沉悶。

    手裡的盒子沒有遞過來。

    秋香垂下頭,應聲是。

    屋子裡的人退下去,更加的空曠。

    常云成掃了眼室內,慢慢的從這邊走到這邊,手裡緊緊握著那隻盒子。

    目光所到似乎能看到那女人的身影。

    羅漢床上的被褥已經搬走了,又恢復了以前他單獨住時候的擺設。

    常云成坐下來,鼻息間還有淡淡的清香。

    他就這樣坐著,一動不動,陷入空寂中。

    知府大人沒有早起的習慣,尤其是每月難得的宿在小妾屋子裡的日子,早上醒來軟香柔玉在懷,知府大人免不了春風二度一次。

    伴著小妾在身下喘氣老爺你好厲害,知府大人飄飄然不知所以。

    雲散雨收相擁著說些情話,門外便有腳步聲響起。

    家里人都知道他的習性,這誰不長眼?

    知府大人拉下臉。

    “老爺,齊娘子求見。”門外有人說道。

    什麼齊娘子?

    知府大人罵了聲滾,這邊小妾揪著他的鬍子,問到底是什麼娘子,是不是外邊惹的人找上門了,知府大人忙小心的安撫。

    門外的人沒有走,咳嗽一聲。

    “是定西侯府的少夫人..”他說道。

    知府大人這才反應過來。

    “什麼定西候府的少夫人,定西候府的少夫人已經和離了,哪來的少夫人,讓她滾。”他沉臉喝道。

    門外的人這才去了。

    “老爺聽定西候府的少夫人是神醫呢,怎麼會和離呢?”小妾問道,一面伺候知府大人穿衣。

    “什麼神醫,還不是大家給定西候府面子,哪裡就神醫了。”知府大人笑道,“要是真神,讓皇帝給她面子瞧瞧…”

    這邊話音才落,就听見門外腳步聲響。

    “爹!”黃子喬的聲音從外邊傳來。

    這個聲音傳來,衣衫不整的小妾根本就不管知府大人,自己忙忙的跑進內室去了。

    果然,聲音才落,黃子喬就衝進來了。

    這個唯一的兒子被嬌慣的實在是不把老子放在眼裡了。

    看著闖進來的兒子,知府大人拉下臉。

    “胡鬧,你..”他張口要訓斥一下,卻被黃子喬扯住袖子。

    “爹,齊娘子找你有事呢,你快出來。”他說道。

    這個混賬小子….

    知府大人被扯著踉蹌的出來了。

    齊悅在客廳裡有些不安的等著,看著知府大人邁進來,忙施禮。

    知府大人沒好氣的甩開兒子,整了整衣衫神情威嚴。

    “我也不知道該問誰,想來大人是最清楚的。”齊悅遲疑一下說道,“其實我原本不想問的,只是…”

    知府大人聽得不耐煩。

    “到底什麼事?”他說道。

    “既然和離了,那嫁妝的事,怎麼說?”齊悅問道。

    這個算經過法院了吧,那嫁妝的是就不是雙方商談了吧?這個得歸你這個知府管吧?

    知府大人眼睛瞪大。

    “什麼?”他由下及上瞥了這女人一眼,這女人已經不似在定西候府那般穿戴珠光寶氣,衣裳雖然還是侯府那種規制,但首飾什麼的都沒有了,看上去有些寒酸,窮瘋了啊?

    “什麼和離,齊娘子,這和離說起來是和離,還不是侯府為了你的體面..”

    他不咸不淡的說道,其實是休!休妻!還嫁妝,再說你有什嫁妝啊,整個永慶府誰不知道,你一個乞丐,要不是侯府給你一碗飯吃,早餓死了,你有什麼啊。

    齊悅自然明白知府的意思,她看著知府大人,神色變得淡然,臉上也沒了笑。

    沒錯,她齊悅是個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人,反之亦然。

    原本來問嫁妝這件事她真不想幹,她一直覺得自己不是齊月娘,如今更是放棄了這個身份,從今以後她就是齊悅,既然是齊悅,那以前的事就跟她無關了,更何況還是開口要錢的事,對於一個自立自強習慣的現代人來說,她真有些不好意思開口。

    可是如今要是讓劉普成等人為難,她寧願不要這臉皮。

    況且這是她不好意思開口,並不是你們便可以好意思的認為理所當然。

    這知府大人對她什麼態度?

    感恩戴德她也不強求了,但至少最起碼的客氣得有吧?是我對你有恩,不是我欠你錢啊大人!

    “大人。”齊悅看著他說道,“還真不是。”

    知府大人被她說的一愣。

    “什麼這不是?”他抬著眼皮問道。

    “真不是侯府為了我體面。”齊悅微微一笑道。

    知府大人嗤聲笑了。

    這女人還真是…真該早休了…

    他才要張口,就見面前的女人從袖子裡拿出一樣東西,在他眼前一抖。

    “跪下。”齊悅說道。

    知府大人大怒。

    “你敢.”他喝道。

    “你敢!”齊悅拔高聲音喝道,蓋過了他的聲音,將手裡的明黃娟紙抖開。

    知府大人的眼睛頓時瞪大了。

    這是..這是…

    噗通一聲,知府大人跪下了。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他叩頭喊道。

    伴著知府大人這一跪,屋子裡侍立的小廝們也都慌忙的跪下了。

    什麼?皇帝?他們也沒聽清。

    “起來吧。”齊悅說道,微微矮身,將明絹紙遞給知府大人眼前,“你看看,明白了吧?”

    知府大人瞪眼看了,額頭上滿是汗,抬手擦去,用力的點頭。

    “明白了,明白了。”他說道,顫巍巍的站起來。

    “所以我也不太懂,這個嫁妝還有順便問問我的人能不能也跟出來,當然,讓她們自願選擇,都有爹娘在府裡,要是不願意就算了…”齊悅將聖旨收起來,一面有些為難的皺眉,一面想著說道。

    “沒問題沒問題沒問題,娘子說什麼都行,下官就去辦。”知府大人立刻說道,滿臉恭敬的笑。

    “這點小事勞煩大人…”齊悅笑瞇瞇說道。

    “什麼小事,齊娘子的事都是大事。”知府大人立刻說道,“這是下官應該辦的,耽擱了,還望娘子大人大量。”

    齊悅笑了笑,有知府大人出面更好,省的她跟侯府的人糾纏不清,她真沒力氣看他們鬧,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只是不管誰去,開始分割財產,大家面子上就更難看了。

    不過,已經很難看了,反正這輩子也不用再看了,就隨意吧。

    知府大人雷厲風行,一邊親自送齊悅出來一邊就趕著人出發。

    “抬了就給娘子送家裡去。”知府大人說道。

    “這個不急的,知府大人不用這樣興師動眾的..人的事你可千萬好好問,別嚇唬,人家鐵飯碗不要離開的話…可千萬別勉強…”齊悅看著集合起來的那一隊差役,有些汗顏。

    其實她想知府大人單獨上門和定西候談一談就是了,可看知府大人這樣子,分明是直接要進門搶了…

    果然領會上級精神,貫徹上級思想,表忠心唱高調是古今中外官員都擅長的。

    知府大人等人呼啦啦的來到定西侯府,定西侯最近沒心情見客,更別提這個讓他極為討厭的知府大人了。

    “讓他滾。”定西候沒好氣的說道。

    但可惜的是知府大人沒有乖乖的聽話的滾,反而趾高氣揚的進來了。

    “侯爺,奉皇命,本官來取齊娘子的嫁妝。”他義正言辭的說道。

    定西候瞪大眼。

    奉皇命?奉什麼皇命?

    “齊娘子奉旨和離,那麼本官自然是奉旨來辦齊娘子的嫁妝了,當初,老夫人可是給了齊娘子不少嫁妝吧?”知府大人肅容說道,一面衝皇城方向拱手。

    奉旨和離..

    定西候只覺得腦子轟的一聲。

    完了,都知道了麼…

    “滾。”定西候氣急敗壞喊道,將桌上的茶杯砸過來。

    一個個都是小人!欺負人的小人!

    “侯爺。”知府大人可不是以前那樣隨意就被定西候嚇到了,此時腰不彎腿不顫,神態無比的肅正,一副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yin的風采,“你該不會是不想給吧?這可是違皇命的,不是開玩笑的。”

    定西候再一次將茶杯砸過來。

    “我家的東西我憑什麼給她!我就不給!”他鐵青著臉喝道,一面指著知府大人罵,“你這個軟腳蝦少來這裡給為虎作倀!”

    知府大人也被罵急了,要是以前罵也就算了,現如今他可是身後有皇帝聖旨,誰怕誰!

    “定西候常榮,你是要違抗聖旨不成?”他亦是指著定西候喝道。

    正鬧著,門外謝氏邁了進來。

    “大人,大人,不要喊了,已經給了。”謝氏說道。

    屋子裡的人都愣住了。

    給了?

    而此時回到家的齊悅也愣住了

    院子裡滿滿的擺放著不下十個大箱子。

    “我的天啊。”她不由瞪大眼,“這是什麼?”

    “這些是當年老候夫人給你的嫁妝。”一個老婦的聲音傳來。

    齊悅看著從屋子裡走出來的老婦,更加驚訝。

    “老夫人,你怎麼來了?”她問道。

    “少夫人。”

    老謝夫人身後站出阿如和阿好,看著齊悅哭道。

    好像很久沒有見到這兩個丫頭了,齊悅頓時笑了。

    “你們也來了?”她走過來去。

    阿如和阿好一左一右跑過來拉著她的胳膊大哭。

    “這些東西放在家裡太招搖,我已經找好了一間鋪子,待會兒他們便來收點,你寄放過去,用什麼的再去拿。”謝老夫人說道,一面示意身後兩個丫頭捧過來兩個匣子,“這是房屋地契。”

    她說著打開。

    齊悅看過去,見兩個匣子滿滿的都是文書。

    我的天,這些都是老侯夫人給她的?她只聽阿如說過老侯夫人給她的嫁妝很豐厚,當真看到這個豐厚是豐厚到什麼地步時,真是嚇到了。

    這是不是足足分走了定西候一半的家產啊?

    “這是當年的嫁妝單子。”謝老夫人接著說道,將厚厚的一疊紙遞過來,“你核對一下。”

    齊悅怔怔接過。

    “來的時候問了,跟來的有管庫的婦人一個,雜役夫婦兩個,丫頭呢阿如和阿好主動要出來,這是他們的身契。”謝老夫人接著說道。

    齊悅打斷她。

    “老夫人,你這樣做是為了什麼?”她問道,“救治你重孫的恩情嗎?”

    謝老夫人淡淡笑了下。

    “救治我重孫,不是你當大夫該做的嗎?再說我也給了你不少診費,你的意思是還沒兩清嗎?”她說道。

    齊悅笑了。

    “那老夫人這是..”她問道。

    “這不是我,這是云成的意思。”謝老夫人淡淡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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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0 08:42:5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一十七章 而過

    常云成。

    齊悅愣了下。

    “要不是為了他,我管你死活。”謝老夫人說道。

    齊悅不惱反而笑。

    “你還真是姓謝。”她笑道。

    謝老夫人自然知道她說的誰,淡淡哼了聲沒說話。

    外邊錢莊的人來了,齊悅少不得出去,她對這些完全不懂,還是謝老夫人親自辦好的。

    選出日常放家裡要用的,那些貴重等物被車拉走了,接到這麼大的買賣,尤其是得知這些東西都屬於這個年輕小娘子一人的,錢莊的人看齊悅的眼神都變了。

    這應該是他們永慶府最有錢的小娘子了吧?

    忙完這些事,謝老夫人又指點著下人將日常用的東西安放好,一直到天色要黑,才都歸置好了。

    齊悅將一杯茶放到謝老夫人面前。

    “多謝了。”她說道。

    謝老夫人沒有碰那杯茶。

    “謝就算了。”她說道,“我是說過我不是為你,我是為云成,你在外過的好了,省的在纏著他,他也好好好的過日子去。”

    齊悅笑了。

    “是,他一定會有好日子過的。”她說道。

    謝老夫人沒說話,抬腳邁步,齊悅也沒說什麼,跟在她身後送她。

    “你死心吧,你們是沒可能的。”謝老夫人又停下腳說道。

    “是因為老侯夫人?”齊悅笑問道。

    “沒錯。”謝老夫人似乎終於等到她問這句話了,立刻答道。

    齊悅點點頭卻沒有再說話。

    “你為什麼不問?”謝老夫人看著她,忍不住奇怪的問道。

    “問什麼?”齊悅笑道,“問老侯夫人到底跟你們有什麼仇?問她真的害了云成的娘?這個,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她對我,是極好的,這對我來說足夠了,足夠我沒有任何理由去質疑她,更別提恨她了。”

    她說到這裡吐口氣。

    “云成,不也正是如此嗎?”她說道。

    縱然無奈縱然萬般不捨,但又如何,那是姨母,那是養母,那是教養撫育大恩。

    謝老夫人看著她,點了點頭,轉身便走。

    “老夫人。”齊悅又喚住她。

    謝老夫人回頭看她。

    “那老侯夫人真的做過那些事?”齊悅問道。

    謝老夫人面色愕然。

    這女人,不是說不問嗎?說的義正言辭的,鬧什麼啊?

    “其實我還是很想知道的。”齊悅笑瞇瞇說道。

    謝老夫人看著她,又是氣又是想笑。

    “你這女人。”她說道,深吸一口氣,“老侯夫人這個人,喜歡的恨不得捧在心尖上,不喜歡的便時時刻刻恨不得弄死。”

    然後看著齊悅。

    “我們與她勢不兩立不共戴天。”她一字一頓說道。

    齊悅哦了聲。

    看來自己是那個喜歡的,而謝氏姐妹…

    謝老夫重重的頓著拐杖,再不說一句話,轉身上​​車。

    馬車沿著巷子遠去了,消失在夜色裡。

    “少夫人.”阿如低聲喚道。

    齊悅扭頭看她笑。

    “還叫我少夫人?”她說道。

    阿如看著她也笑了。

    “娘子,進去吧,該吃飯了。”她說道。

    齊悅挽著她的手。

    “好,讓我看看,阿好的手藝長進了沒。”她笑道。

    “娘子,你又笑我,我真的長進了。”阿好的聲音從後邊傳來。

    她親手捧著一個食盒,身後兩個婆子也端著兩個,含笑過來了。

    元寶看著眾人走進屋內,明亮的室內傳來熱鬧的說笑聲,他也忍不住咧嘴笑了笑,轉身將門插好。

    兩邊店鋪徹底交工,齊悅付清了所有工錢,還每個匠人都包了一個額外的紅包。

    “師父,太浪費了。”胡三實​​在是心疼,忍不住低聲說道。

    齊悅笑了笑。

    “錢就是用來花的,花在該花的地方,算是積福了。”她說道,看著歡天喜地告辭離開的匠人們,“我想,月娘也會很高興的。”

    月娘也會很高興?這話什麼意思?不就是她也高興?胡三皺眉不解。

    阿如聽到了,自然了解。

    “你還杵在這里幹什麼?那些病床都送來了,還不去看著他們安置。”她說道。

    能夠再次聽到耳邊有這樣的指使聲音,胡三高興的睡覺都咧著嘴。

    “是,是,我去了。”他咧嘴笑道,顛顛的跑開了。

    齊悅站在門邊看弟子們做最後的門面修飾,街上看熱鬧的人不少,大多數目光落在齊悅身上,少不得指指點點。

    阿如有心提醒齊悅進去吧,但看齊悅神情坦然,迎上民眾探究好奇的視線時還會微微一笑,她便也坦然了,想起今天一大早齊悅和千金堂弟子們說的話。

    “大家還不知道我的名字吧?從今天起咱們就是同事了。”齊悅笑道,“我姓齊,單名一個悅,歡悅的悅,大家可以叫我齊姐,或者悅姐,老師,你叫我小齊就可以了。”

    齊悅,歡悅的悅,不是月亮的月…

    那是她的名字吧,阿如看著站在人前精神奕奕的齊悅,這個才是她,那個月娘,已經徹底成為過去了。

    她自然不會因為過去而影響了今日以及明日。

    阿如在她身後站好。

    街上遠遠的傳來爆竹聲響,引得人們的視線從這裡轉開,紛紛詢問。

    “定西候府放賞了..”遠處有人喊了聲,放賞二字立刻引得街上的人向那邊湧去。

    “好好的放什麼賞?”齊悅笑道,扭頭問阿如,“該不會為咱們醫館擴大營業賀喜的吧?”

    她自己說著就哈哈笑了。

    阿如無奈的一笑,神情微微沉滯。

    “世子爺今日要走了。”她低聲說道。

    齊悅慢慢收了笑,點了點頭。

    “哦。”她只是說道。

    “娘子,去不去…”阿如低聲要說話,才張口,那邊有人亂亂的跑來。

    “千金堂千金堂!”為首的人手裡攥著一張紙,大聲喊道,“在哪?在哪?”

    看到他手裡的紙,齊悅眼睛一亮。

    “在這裡!”她忙舉起手大聲喊道。

    那人準確定位奔了過來,看到她愣了下,又看手裡的紙。

    那是一張簡單的四方紙,上面用大字明顯的寫著“有急救,請找千金堂”,下邊還有具體的地址,以及一些有關事故的提醒,比如遇到傷者不要隨便移動,怎麼進行簡單的止血等等。

    這是齊悅前些日子讓千金堂印製發放了,為新裝修的醫館打廣告,後來因為和離的事,丟到一邊去了,沒想到發出去不多的幾張竟然有效果。

    “在哪裡?什麼事?”齊悅立刻問道,“我是大夫。”

    那人愣了下。

    “城外,被馬車撞了…”他下意識的答道。

    “阿如,院前急救。”齊悅回頭說道。

    阿如應聲是轉身就往內跑去,一面大聲的喊出來。

    忙碌的弟子們停下手,旋即哄得一聲亂了。

    “院前急救跟我走,院內急診準備。”齊悅說道,一面接過阿如抱來的急診包,奔了出去。

    身後有三個弟子一陣慌亂之後跟上。

    “車呢,車不是早送來了?”胡三在後邊又是喊又是跳腳,“快把後門打開誰讓你們堵著後門的把那些藥包挪開…”

    十幾個護衛湧出城門的時候,遠遠就看到路被堵住了。

    “怎麼回事?”有人問道,“快去趕走。”

    便侍衛騎馬過去了。

    里三層外三層的群眾都看著裡面,。

    “怎麼了?”

    “一個老頭被馬車撞了…”

    “..活不成了吧?”

    “…這麼多血…”

    “本來就是,這家人還不讓快去送醫館,非讓老人在這裡躺著…”

    “哎呀真是.不孝啊...想要訛錢的吧…”

    “…不是,說是什麼請急救…”

    “..就是那個女人嗎?”

    議論紛紛中,侍衛騎在馬上居高臨下看進去。

    “…收縮壓降低..”

    “…平臥位..”

    “…枕後變形,口鼻耳出血…”

    “…師父師父用參附湯還是通關散?”

    “…現在不要針灸,等我人工呼吸的時候…”

    有不斷的對話從這四五個人中間傳出來。

    穿著罩衫的女人跪在地上,對著血泊裡的傷者在胸前用力的按壓。

    還不時的俯身對著傷者的口鼻吹氣。

    這動作一開始引得四周人轟轟,但隨著這些人神態嚴肅的動作,周圍的嘈雜聲便小了。

    除了阿如外,其他的弟子最初還是有些慌亂,畢竟是除了課堂外第一次參與這種急救,當然,他們不是沒進行過救治,只是還不熟悉齊悅的這種方法,慌亂過後,很快冷靜下來,止血的包紮的用藥的便逐一進行了。

    常云成是一個人來到城門的,定西候心情不好,再加上一心認定這次的事都是常云成惹出來的,乾脆送都沒送,謝氏帶著一干女眷倒是送出了門,但神色都有些複雜,最終常云成拒絕了她們送出城門,自己拍馬獨行而去。

    他過來時也看到被堵著的路愣了下。

    “是…千金堂的人在急救,有人被馬車撞了…”侍衛低聲說道。

    那邊此時也結束了現場救治,在夾板繃帶等等的嚴格固定下,四五個男人抬起了千金堂特質的擔架,人群自動的讓開了。

    常云成看著那個沾滿血污的女人扶著擔架從身邊跑了過去,自始至終她沒有往四周看一眼,神情專注的看著傷者,一手背著醫藥包,一手按著傷者的頭部,口罩外邊的眼神帶著幾分焦急但又自信。

    常云成看著那女人的身影消失在城門處,久久沒有收回視線。

    侍衛們安靜侍立,連馬兒都沒有焦躁的刨蹄噴氣。

    竟然走之前能見一面,常云成嘴邊浮現一絲笑意,真是很好。

    他想要收回視線,卻似做不到,一咬牙揚鞭催馬。

    馬兒受驚一聲嘶鳴揚蹄衝出去,帶著那男人遠去了。

    終於視線裡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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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0 08:43:2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一十八章 安居



    三月十八是齊悅搬新家的日子,一大早來幫忙的人就擠滿了院子,其實東西都已經搬好了,今日也不過是個祭灶等做個儀式。



    將鑰匙交給翠芝,齊悅再次看了眼王家的這個宅子,點頭告辭。



    “齊娘子,你幹嘛非要再去買別的房子,這裡你也可以買下來啊。”翠芝說道,帶著幾分不捨。



    齊悅笑了。



    “那邊離千金堂更近,這樣我值夜班也方便些。”她說道。



    當然不是這個理由,翠芝知道,既然齊悅不說,她也不再問。



    “有空找我來玩。”齊悅笑道,拍了拍她的手,轉身坐上車。



    街上的弟子們已經熱熱鬧鬧的遠去了,阿如跟著坐上去,衝翠芝擺擺手,馬車慢慢的走開了。



    翠芝一直送到巷子口站在那裡還捨不得收回視線。



    “姑娘,回去吧。”王家來的婆子笑道,“也沒待多久,姑娘還捨不得齊娘子呢?”



    翠芝也坐上車,嘆口氣。



    “還真捨不得。”她說道。



    車夫牽著馬前行,婆子在一旁坐著笑。



    “齊娘子這麼好啊,能讓翠芝捨得老太太捨不得她?”她打趣道。



    這話到家後,便被傳開了,引得王老太太都來打趣她。



    “要不說女生外向我養了翠芝這麼多年,幾天就被別人勾走了。”老太太笑道。



    屋子裡陪坐的媳婦孫子孫子媳婦們也跟著笑。



    “要是齊娘子是個男人,我還真求老太太把我給她呢。”翠芝說道,一點也不怕,給老太太捶著肩頭說道。



    這話讓屋子裡又笑起來。



    “你這丫頭沒羞沒臊的。”老太太說道,卻並沒有半點責怪。



    “那齊娘子真這麼好啊?”一個孫子媳婦問道,帶著幾分好奇,上一次齊悅來打架,她們這些女眷是沒親眼看到。只是後來聽自己男人孩子們講,再加上外邊那些傳言,實在是想不出這個女人是個什麼樣的女人。



    王大公子也在一旁,慢慢的喝茶聽他們說話。



    “是啊。”翠芝說道,“也說不上哪裡好,反正,就是跟她在一起,感覺。嗯,很…很舒服。”



    她斟酌著詞語,一面歪頭想著。



    “舒服?”



    這是什麼評價,大家笑著互相問。



    “大哥,你說呢?”有人問王大公子。



    王大公子被問得愣了下,放下茶杯。



    “許是心思寧靜吧。”他說道。



    翠芝點點頭。



    “對對,就是,跟齊娘子在一起,特別的自在,什麼都不用想。說什麼都​​沒事。”她笑道。



    老太太伸手戳她頭。



    “還不如直接說是齊娘子嬌慣你。”她笑道。



    屋子裡笑聲再起,王大公子放下茶杯走出去了。



    老太太看著他的背影。



    “也不知道有沒有機會。讓我嚐嚐,跟著齊娘子在一起是個怎麼的感覺。”她似笑非笑道。



    齊悅的新宅子裡也是很熱鬧,送走了千金堂的弟子們,門外又來了意外的人。



    “舅母..”燕兒一看到齊悅,就忘了母親來之前千叮嚀萬囑咐的稱呼問題,直接哭著喊道,張手撲過來。



    齊悅笑著張手接住。



    “好。我們燕兒又長肉了!”她笑道,將燕兒掂了掂放下來。



    常春蘭邁步進來,看著齊悅又開始哭。



    “哭什麼。大姐。”齊悅笑道,拉住她的手,一面請她屋子裡坐,自己則拉著燕兒給她檢查一下。



    “不錯,傷口長得不錯。”她滿意的說道,“再過一段我給你做個修復。”



    燕兒點點頭。



    常春蘭將一個包袱塞給她,也不往屋子裡坐。



    “這是二妹三妹託我送來的東西算是喬遷之喜的賀禮,我也不敢久留,這就走了,知道你好好的,我們就放心了。”她說道。



    齊悅接過來道謝,知道她們在家不得自由,要仰仗謝氏,如今自己和定西候府的關係極其惡劣,常春蘭這趟出來真是冒了風險,不再留她。



    燕兒依依不捨哭著被常春蘭拉走了。



    常春蘭帶著孩子悄悄的進門,還沒走到自己院子裡,就被兩個丫頭攔住了。



    “大小姐,夫人請你過去。”她們​​似笑非笑說道。



    常春蘭心裡咯噔一聲,立刻就知道怎麼回事了,果然來到謝氏院子裡,常淑蘭常慧蘭都在屋子裡低著頭站著,意外的還有常云起也在。



    “你去哪裡了?”謝氏看著常春蘭冷冷問道。



    常春蘭低著頭。



    “去街上買了些東西。”她說道。



    謝氏啪的一拍桌子。



    “你覺得我是傻得還是死的啊?”她冷笑道。



    “母親,是我…”常淑蘭開口要說話。



    “母親,是我帶燕兒去看齊月娘了,我想讓她看看燕兒的傷。”常春蘭立刻說道,接過了常淑蘭的話。



    謝氏冷笑一聲。



    “既然如此,你還不如搬到她哪裡住著,這樣看著多方便。”她說道。



    常春蘭跪在地上,還沒說話,不知什麼時候站到門外的燕兒衝進來了。



    “我就去跟舅母一塊住,我才不要跟你一塊住!壞人!”她大聲喊道。



    說罷扭頭就跑出去了。



    謝氏氣的渾身發抖,常春蘭忙追了出去。



    “讓她們走!”謝氏喊道。



    常淑蘭和常慧蘭低著頭也不敢說話。



    “母親,別生氣了,小孩子家理她呢。”常云起捧茶過來說道。



    謝氏接過稍微舒了口氣。



    “你明日就縣試了,別在這裡了,去早點休息吧。”她說道,“你父親心情不好,也就不給你大操大辦了。”



    按習俗,入考場前,家裡都會舉辦宴席。為考生祈福。



    “讓母親操心了,實在是不用。”常云起笑道。



    謝氏點點頭,對他的態度很滿意,放下茶杯。



    常云起立刻告辭,姐弟三人走出來,常慧蘭看著常云起冷笑。



    “大哥不在家了,總算你這個好兒子能出頭了哈。”她似笑非笑道。



    常云起似乎沒聽到施施然走了。



    常慧蘭氣的跺腳。



    “真是什麼娘養什麼兒子,心真狠啊。”她說道。說完了看到一旁的常淑蘭面色尷尬,頓時也尷尬了,常云起和常淑蘭是一個娘…“那個,姐,我不是說你..我不是..”



    常淑蘭拍了她手一下。



    “行了,我知道,別解釋了。”她說道,“快去看看大姐吧。”



    夜幕降臨的時候,白日繁華的街道上恢復了寧靜,一個藥舖的伙計正在摘下燈籠。屋子裡,一個大夫伸手拆開一封信。藉著燈光認真地看。



    門外響起啪啪的敲門聲。



    “大夫,大夫救命啊。”嘈雜帶著哭腔的喊聲。



    這種聲音對於藥舖來說很常見,也沒什麼慌亂,門很快打開了,四五個男人抬著一個人衝進來。



    傷者是個男人,頭上身上都是血,而且都是刀傷。再看這些男人,一個個五大三粗,身上也都帶著傷痕。



    “看什麼看。治你病的,治好了大爺不會虧待你!”為首的男人瞪眼喝道,將腰里拍了拍。



    鼓鼓囊囊的明顯是凶器。



    一旁的伙計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大夫倒沒什麼怕的,他沉著的伸手診脈,又查看了傷口,站起來思付一刻。



    看他沉吟不語,在場的男人臉色更白了。



    “只是頭部傷的厲害些,倒也沒什麼。”大夫開口說道。



    大家大驚之後大喜,有人忍不住抓住大夫的胳膊。



    “那大夫快救救我大哥。”他說道。



    大夫卻面色為難。



    “雖然不是很嚴重,但我不拿手這個。”他輕聲細語說道。



    男人們立刻又沉臉。



    這是什麼意思?



    “你是說不治了?”他們瞪眼喝道。



    “是這樣,我不擅長這個外傷,不過,東街千金堂很拿手。”大夫含笑說道,一面伸手往外指了指。



    男人們你看我我看你。



    “劉大夫是祖傳的跌打損傷好手,也有密方,諸位不如到哪裡試一試,好的更快一些。”大夫接著說道,神態溫和,“當然我也能治的,只是要慢一些,好漢們要是…”



    他都這樣說了,男人們哪裡還肯讓他治。



    “那我們去那邊看吧。”他​​們說道,立刻抬起人呼啦啦的走了。



    屋子裡還殘留著血腥氣,伙計打開門散散。



    “師父,頭上外傷咱們怎麼治不得?”他一臉不解問道。 “咱們比千金堂哪裡差了?師父你幹嘛滅自己威風啊,這樣說,以後那些人更不來咱們這裡看病了。”



    大夫笑了笑。



    “我說的輕了些,實際上,這人傷的很重。”他說道。



    伙計啊了聲,似懂非懂。



    所以是故意不治病的?所以,讓千金堂治?



    大夫捻鬚望著門外沒說話。



    “治吧,治吧,總有治不好的時候。”他喃喃說道。



    夜風襲來,吹落桌上的信紙。



    小伙計殷勤的撿起來,掃了眼。



    “………讓她治,治的多,錯的多,如今無權無勢,惹了禍事,看她能如何…”



    小伙計還要再看,信紙被抓走了,大夫瞪他一眼。



    “關門去。”他說道。



    小伙計忙去了,關上門回頭悄悄看了眼,見大夫將信紙在蠟燭上點著了,騰起一片火光將信紙吞沒。



    千金堂門前的燈籠亮著,與以往不同的是,燈籠上寫了兩個字,“夜診”。



    此時伴著亂亂的人衝來,帶起的風讓燈籠一陣搖曳。



    砰砰的敲門聲打破了門前的安靜。



    屋子裡的劉普成放下手裡的書,站起來。



    “師父,有急診..”門外傳來弟子的喊聲。



    邁出屋門,廳堂裡燈火明亮,站了好些人,負責接診的弟子正在進行檢查。



    “…男性,四十歲,已經昏迷,頭部面部身體有刀傷,中等出血…”張同抬起頭說道。



    劉普成點點頭。



    “中單,準備移床。”他說道,一面舉起帶了手套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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