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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Jaeg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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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希行] 名門醫女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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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3 22:24:32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六十九章 晨見

    宮門外齊悅的馬車以及常雲成的馬都在不遠處安靜的等候著。
    昨晚陳氏已經被勸說回去了,換了阿如和阿好過來,此時見他們出來,忙從馬車邊跑過來了。
    「嚇壞了吧?」齊悅問道,看著一左一右圍過來的二人。
    「沒有,陳夫人說了,你肯定沒事。」阿好說道,說完又忙補充一句,「但我們還是擔心呢。」
    齊悅笑著摸了摸她被寒氣打濕的臉。
    「要坐車嗎?」常雲成問道。
    齊悅看了眼前方,因為是御街幾乎沒有行人,晨霧緩緩散去,顯得寧靜而又清新。
    「走走吧。」她說道。
    常雲成點點頭先邁步,齊悅跟在他身側,阿如阿好以及常雲成的小廝落後幾步。
    「你們從什麼時候就準備這樣做的?」齊悅問道。
    「一開始吧。」常雲成說道,轉頭見齊悅瞪眼,便忍不住笑了,伸手摸了摸她的臉。
    這是學方纔她的動作。
    齊悅哼了聲,扭過頭。
    「還不知道怎麼樣的事,所以不想告訴你,免得你多想。」常雲成說道,「我說過,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其他的事有我。」
    齊悅再次哼了聲。
    常雲成笑著再次伸手捏她的臉。
    齊悅抬手打他的手,被常雲成順手拉住,掙了幾下沒掙脫。
    「我也沒想到他們能做的這麼好,這麼及時。」常雲成接著說道。
    齊悅掙了兩下便任他拉著手。
    「我也沒想到。」她低聲說道,「沒想到這些人對我這麼好,看來只要肯做事,就一定會有結果的。」
    常雲成沒說話,只是握緊她的手。
    二人沿著街道緩步而行。
    熱騰騰的筍潑肉面騰起白霧。香氣四溢。
    「燙,慢點。」常雲成說道,看著對面急忙忙下筷子的齊悅。
    齊悅恩恩兩聲,依舊挑起來大口的吃,一面吃一面豎起大拇指。
    「好吃好吃。」她含糊說道。
    常雲成被她逗笑,又將一旁滿麻胡餅遞給她。
    「嘗嘗這個。」他說道。
    齊悅忙著吃麵,微微探身就著他的手咬了一口。
    「恩恩。」她再次含糊點頭。
    「餓成這樣了?」常雲成笑道,一面將胡餅掰成一小塊。
    「我進京之後,都沒好好吃過飯。」齊悅說道。一面再次張口咬住他遞來的小塊胡餅,狠狠的嚼著。
    「那現在吃得下了吧?」常雲成笑問道。
    齊悅哼了聲。
    「你這餅子掰的太大了吧?」她皺眉說道。
    常雲成低頭看自己手裡的餅子。
    「哎?大了些嗎?」他一副不解的樣子,又訕訕笑,「以前喂小黑子都是這樣大小的…」
    齊悅愣了下。
    「啊呸!」她反應過來,扔下筷子就伸手抓住常雲成的胳膊。「你家小黑子還會不會這樣對你啊!」
    她呲牙作勢就要咬向常雲成的胳膊。
    街頭的涼棚下散開笑聲。
    這笑聲讓坐在一旁的阿如和阿好對視一眼抿嘴一笑,都低頭吸溜一口面,湯汁滿口。
    但這時候很多人與他們相反是吃不下飯的。
    「大人,大人,這下糟了,也不知道那送去的到底是什麼,竟然讓周茂春又囂張起來!」董林眼睛通紅的說道。
    昨日周茂春的事多方關注著。再加上周茂春那樣鬧騰著奔赴大牢,這樣的大事到現在基本上所有人都知道了。
    所有的焦點都落在那一箱子奏章上。
    到底是什麼?
    原本以為是兵備道送去的,結果一打聽兵備道根本不知道這回事,竟然是常雲成私自送進去的。
    「據宮裡傳出的話說。陛下看了一晚上。」董林低聲說道。
    這個消息可是花了他好大一筆銀子的,至於到底是什麼奏章只怕再多的錢也打聽不到。
    蔡醫令面色也不太好看,顯然這次的事的確有些出乎所料。
    「莫非是拿到了大家的把柄?那個定西侯世子背地有些見不得人的手段?」他喃喃說道。
    這個極有可能。
    董林也一臉陰沉。
    「那現在怎麼辦?」他問道,「看來這次周茂春能逃過一劫了。」
    真是不甘心啊!
    這麼好的機會!可謂天時地利人和。竟然沒能一腳踩死他們。
    「還不一定。」蔡醫令啪的折斷了手裡的一支筆,「周茂春不是還在作死嗎?讓他鬧。給他傳開,鬧得越大,傳的越廣,便越是讓陛下沒臉面。」
    董林眼睛一亮點點頭。
    這天下敢讓皇帝沒臉面的人,還真沒一個好下場的。
    這個念頭可不是只有他們想到了,簡單的吃過一碗麵,齊悅和常雲成就忙忙的趕到刑部大牢。
    來到大牢時,大牢裡的大小官員正愁得揪頭髮。
    「這是牢房嗎?犯人都住這麼好嗎?」周茂春又在牢房裡罵,「別怕老頭我受不了這個苦,我也是坐著囚車從漠北回來的人…」
    你倒是坐著囚車回來的,可是您老做的囚車比馬車都舒服…
    官員們搖頭嗨聲。
    「..別整著虛套套,來真的,把這些東西都給我扯了,順便把你們這兒的什麼刑具之類的給我來一套試試…」
    官員們抹汗,欲哭無淚。
    你們神仙打架,我們小鬼遭殃,折騰我們做什麼!
    齊悅也有些哭笑不得。
    「義父,別鬧了,差不多了,咱們是好好講道理的人,咱們不打嘴官司。」她勸道。
    周茂春坐在剛爭取來的雜草上,興致勃勃的揪出一根放在嘴裡嚼。
    「差不多?差太多了!」他呸了聲說道,一面指著自己,「我周茂春活到這麼大,還是頭一次受這種罪,這事。沒這麼輕易就完了。」
    受什麼罪?
    舒舒服服的坐著囚車,一路吃香的喝辣的,回來連大牢的門都沒進就被迎到家裡當神仙供起來,在皇帝面前還沒受一點罰,就又翻了身。
    這叫受罪?
    一旁的官員們再次欲哭無淚。
    「如今咱們的東西都遞上去了,陛下一定有決斷。」齊悅矮身在牢門外說道,「你這樣,不好吧。」
    周茂春知道她什麼意思,笑了笑。仰頭躺在乾草上。
    「好,不好,有什麼。」他搖頭晃腿說道,「月娘啊,你就不要管了。為父我自有主張。」
    齊悅無法,此時聽到消息的安老大夫也過來,齊悅忙讓安老大夫勸勸周茂春,結果安老大夫見了周茂春出來後,反而勸他們走。
    「你放心沒事的。」他說道。
    「我怎麼能放心!」齊悅苦笑道,「你們到底還想幹什麼?瞞著我?」
    安老大夫哈哈笑了。
    「這次真沒瞞著你,是你義父實在嚥不下這口氣。」他笑道。
    「老大人。正是因為嚥不下這口氣,所以才不能這樣啊。」齊悅急道。
    安老大夫只是笑而搖頭。
    「再等等看吧,等陛下看完那些東西,就會有決斷的。」他說道。
    但願那時候還來得及。齊悅無法只得和他們離開大牢。
    安老大夫精神很好,主動邀請他們一起吃午飯。
    「我也好些年沒有進京了。」他說道,「都變得認不得了。」
    常雲成讓馬車停下。
    「那老大人一定認得這熙春樓。」他笑道。
    安老大夫被小廝扶下馬車,看著眼前的酒樓。長出一口氣。
    「樣子是沒變,不知道飯菜的味道變了沒?」他說道。
    「變沒變。嘗嘗就知道了。」常雲成笑道,親自推著他的輪椅。
    齊悅跟上,剛進門,正遇上一群人走出來,雙方走個對頭碰,忽的那群人站住了。
    「哎呦快看這誰啊。」一個尖細的聲音喊道。
    常雲成三人都看過去,安老大夫陡然色變。
    這是一群年輕人,穿著打扮華貴,只不過看向安老大夫的神情很是不好。
    「嘖嘖,你這個老白毛竟然還敢進京了來?」其中有人喊道。
    仇人?齊悅眉頭一皺。
    安老大夫垂下頭沒說話。
    常雲成推著輪椅前行。
    「你這個老不休的,竟然還敢進京!」
    「別走!既然來了,就快些給爺爺們跪下叩頭!」
    年輕人們團團圍住亂嚷道。
    「行個方便。」常雲成開口了,淡淡說道,卻沒有多餘的話。
    「你什麼..」一個年輕人挑眉要喊,旁邊有人拉了他一下,看著常雲成,在他耳邊低語幾句。
    「老常家的啊。」年輕人帶著幾分恍然說道,又看了常雲成一眼,然後沖安老大夫啐了口,「算你老小子走運!」
    他說罷轉身就走。
    其他人也便散開了,不過每個人還都是啐了口。
    「老東西,別讓我們再碰到。」他們丟下一句話揚長而去。
    自始至終安老大夫都很淡定,待這些人走了,才含笑對常雲成和齊悅點點頭。
    「讓你們受驚了。」他和藹的說道。
    齊悅笑著岔開話,一直到吃完飯告辭分開,她才拉著常雲成問。
    「那是巨鹿司馬王家的人。」常雲成說道。
    齊悅恍然,
    原來這就是讓安老大夫斷了腿的司馬王家啊。
    果然夠囂張!
    「這司馬王是什麼王?」她不由問道。
    「司馬王姓司馬,是當年隨太祖開國的老臣,尚長公主,異姓封王,巨鹿王,不過大家常常稱呼他們為司馬王。」常雲成說道。
    能異姓封王,可見地位絕不一般,齊悅吐口氣,又看了眼安老大夫離去的方向。
    如果不是為了自己,他老人家這輩子大概也不會在踏入京城,也不會再受這等羞辱了吧。
    司馬王家,就因為接診了他們家沒人接診的孩子最終沒治好,安老大夫不得不以兩條腿為代價贖罪的司馬王家。
    齊悅在心裡默默的念了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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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3 22:24:56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七十章 其心

    雖然很想在一起多待一會兒,但常云成還是把齊悅送回陳氏的家。

    “嬸母也擔心,你也歇一歇,熬了這麼久。”他說道。

    “陳夫人是世子爺的嬸母,不如世子爺也住進來?”阿好在一旁出主意說道。

    阿如在後拽了她一下。

    那怎麼能一樣!

    阿好吐吐舌頭。

    常云成不以為意含笑搖頭。

    “多有不便。”他說道,一面又給齊悅指自己住的地方,“拐過那條街左邊的巷子第一家,阿如他們都知道,你隨時可以找我。”

    齊悅點點頭,雖然說事情有了轉機,但一切最終還在那位皇帝,事情到底如何,還是未定,還不到他們鬆口氣歡慶的時候。

    這一天過去之後,周茂春住牢房的事傳遍了京城。

    “..是說被冤枉了?”

    “…真可憐…”

    “…這麼大年紀了,聽說是個很厲害的太醫呢..”

    這樣的對話漸漸的傳開了,雖然大家並不敢說是被誰冤枉了,但其中的意思誰都明白。

    朝中的氣氛便有有些怪異了。

    這周茂春想幹什麼?他難道還不清楚皇帝的脾氣嗎?

    難道真的老糊塗了?一心求死了?

    宮燈點亮,伴著殿門悄無聲息的打開,有人從外邊進來。

    “陛下,這是今天的奏章。”李桐躬身說道。

    皇帝抬抬手。

    李桐領會將手裡的一摞子奏章放到桌案左邊。

    那裡已經堆了厚厚一摞子不下二三十本了。

    李桐低著頭退了出去,臨出門前聽到皇帝開口了。

    “…這些都是彈劾你的…”

    他的耳朵跳了跳。

    當然他知道皇帝這話不是說給他聽的,藉著眼角的余光看到跪在地上的周茂春。

    “彈唄,他們不彈才是奇怪呢。”周茂春懶洋洋說道,一面摸了摸亂糟糟的頭髮,上面還沾了些稻草。

    皇帝放下手裡的本子。換了個姿勢,手拄著頭看著周茂春。

    “說,你到底是什麼意思?”他問道,“別跟朕裝傻充愣裝瘋賣傻。”

    周茂春嘆口氣。

    “陛下是問臣為什麼故意把事情鬧大?”他問道。

    皇帝看著他,手輕輕的拍打著膝頭,沒說話。

    被人告了,自始至終都沒有辯解。

    有了對質的證據了,依舊不是辯解而是撒潑胡鬧。

    “你不就是想鬧大,想激怒朕嗎?”皇帝說道。似笑非笑,“你不就覺得朕是那種喜歡跟人反著來的人嗎?”

    “臣沒別的意思,臣這樣胡鬧其實是想讓陛下看看,做件事是多麼的難。”周茂春說道。

    多少小人,多少質疑。多少牆倒眾人推。

    皇帝皺眉。

    周茂春再次嘆口氣。

    “陛下,臣快要死了。”他說道。

    皇帝神情微微停滯一下。

    這已經是這幾天第二個人和他說這句話了。

    這是怎麼了?

    “臣想向陛下託付一個人。”周茂春接著說道,神情悵然。

    皇帝手繼續輕輕的敲打膝頭。

    “一個女人,倒真值得你豁出命的鬧!”他嗤聲說道,“就因為醫治了些傷兵?周茂春,你別把朕當傻子。”

    傷兵到底是傷兵,就算救得這些人的性命。其中很大一部分最終也將無法再上戰場。

    雖然對比過往看上去很震撼,但對於放眼天下的皇帝來說,能夠點點頭稱讚聲不錯就不錯了。

    醫者看重的是命,但對於上位者來說。更看重的是威嚴與利益。

    救治傷兵一事,到底比不過攻城下寨,俘獲賊奴揚我軍威更重要。

    周茂春顯然也明白,跟著點了點頭。

    “是。陛下,臣當然不是為了這件事。而是為了她敢做這件事。”他整容說道。

    皇帝笑了笑,身子往前探了探,將桌案上的茶杯端在手裡。

    “什麼敢不敢的?就是個惹事精!”他說道,“如果腦子好使,怎麼弄出今天這些麻煩?”

    他說這話,敲了敲桌面。

    “定西侯世子夫人齊月娘說治病卻和人賭咒,救命被反誣,還差點兒因圍毆致死;防治癘疫搞的滿城怨憎….”他接著幽幽說道。

    這兩日,皇帝已經將齊月娘的事打聽的清清楚楚了。

    有些事甚至周茂春都第一次聽說。

    “她怎麼打賭治病的?”他好奇的問道。

    “就是有個病人,一個大夫說被千金堂治壞了要死了要千金堂負責,她說不是他們治壞的也死不了,就為這麼個事,好好說不行啊,三言兩語就直接瞪眼賭咒發誓了,說誰輸了誰跪城門,這是一個女人能幹的事嗎?”皇帝微微傾身說道。

    “哦,”周茂春也滿臉好奇的說道,“那差點被打死是怎麼回事?”

    “那個啊,說起來更可笑,事情是….咳..”皇帝說道,話說一半重重的咳嗽一聲,坐正身子,沉下臉,“周茂春,朕不是來和你扯淡的!”

    周茂春有些訕訕的也坐正身子。

    “不說就不說,臣回頭親自問女兒去。”他嘀咕一句。

    皇帝呸了聲。

    “先看你有沒有命去問吧!”他將茶杯重重的頓在桌案上,“說!周茂春,自從太祖皇帝以來,對你皆是恩敬有加,此等殊榮,可有第二人?而你是怎麼回報朕的?說,你要怎麼回報朕?”

    “臣願將千金堂齊月娘推薦給陛下。”周茂春毫不猶豫的叩頭說道。

    皇帝被氣笑了。

    “所以,你就用這個惹事精來回報朕?”他問道。

    “陛下,正是因為她敢惹事,臣才要舉薦給陛下。”周茂春說道,“陛下,你也知道了。齊月娘引起的多少麻煩,但如果讓臣​​來說,臣不認為她是在惹事,她是在嘗試,在帶來希望,在破而立。”

    皇帝看著他沒說話。

    “陛下,臣已經行醫幾十年了,再清楚不過醫者的心態,尤其是在這太醫院。由於侍奉的是高官貴族,更是謹慎小心,陛下既然知道了齊月娘那些麻煩事,自然也知道那面對的是何事結果又如何,試問。如果是另外一個醫者,或者齊月娘不是那樣的惹事精,這件事結果又會如何?”周茂春接著說道。

    皇帝依舊沒說話,輕輕的哼了聲。

    “陛下或許說,那些事也並非非要那樣做,換個法子也能得到好的結果,陛下。常說醫者不避險,不是說醫者不知道險,而是醫者很清楚險,但是醫者面對的險。往往都是迅猛急峻,容不得三思而後行。”周茂春說道,再次叩頭,“陛下。齊娘子難道不知道那樣做會有什麼後果嗎?實在是容不得她去細細思量步步周全,明知後果還要去做。這不是惹事,這是膽氣,如果非要用一個詞描述她的行徑,那臣更傾向於闖將這個詞。”

    他說到這裡,再次重重的叩頭,俯身在地。

    “陛下,老臣不是瞧不起太醫院的太醫們,也不是貶低天下的大夫們,老臣只是不放心,老臣死了之後,萬一再有貴人遇到太祖皇后那樣的迅猛的病症,無醫可用。 ”他沉聲說道。

    皇帝默然,當初的事他還小,但是卻清楚的記得滿朝的太醫束手無策,最終還是名不經傳的還是個小年輕的周茂春挺身而出,採用了極其凶險的法子救回了皇祖母一命。

    等他長大了才知道,其實並不是周茂春技藝多麼高超,而是膽子夠大,那些太醫知道怎麼治也會治,但是因為風險太大,所以紛紛縮頭不敢出手。

    世間事,做多錯多,不做,無錯平安。

    “陛下,只有能惹事的人,才是不怕事的人,她不怕,便不會懼,不會推,不會拖,只要她接下了,就必定會全力以赴。”周茂春抬起頭,看著皇帝,神情幽幽,“有這樣一個人在陛下身邊,臣,才能放心的去死。”

    皇帝呸了聲。

    “瞧你把你們抬得高的!朕離了你們就不能活了?”他罵道。

    “不是,是臣們離了陛下,就不能活了。”周茂春認真的說道,看著皇帝,“臣們是闖將,陛下是守將,沒有了陛下在後撐腰,就只是闖,不是將了。”

    皇帝呸了聲。

    “滾吧。”他罵道,“明明惹事要朕給你們善後,還說的這麼義正言辭!”

    這件事總算是塵埃落定了,周茂春應聲是,轉身就走。

    皇帝又叫住他。

    “你,什麼時候死?”他問道,聲音隱隱有些自己也沒察覺的緊張。

    生死看起來是很神秘莫測的事,但事實上這些大成的大夫,都能斷定自己的死期,就好比那個曾經的醫令孟香林,就是給太后例行診脈時含笑叩別的。

    “太后娘娘,臣以後不能伺候你了。”他含笑叩頭說了這句話。

    當時太后等人還以為他是說身子不舒服什麼的,沒想到孟香林當晚回去後就自己洗漱乾淨,叫來了家人弟子交代了後事,天亮的時候就閉眼去了。

    周茂春轉過身,帶著幾分悵然。

    “死,人都是要死的,或者早或者晚,總是要死的,該死的時候就死了…”他捻鬚帶著幾分高深莫測說道。

    皇帝一愣旋即恍然,抓起桌案上的茶杯砸下來。

    “你個老不死的,竟然敢耍朕!”他罵道。

    周茂春這次沒停留,一溜煙的跑了,動作利索流暢,哪裡有半點要死的樣子。

    外邊侍立的太監,以及李桐聽到內里傳出的碎裂聲,都嚇了一跳。

    完了,皇帝一定生氣了。

    正擔憂,周茂春一溜煙的衝出來腳步不停的跑遠了,大家不由愕然,再然後聽到內里傳來皇帝的笑聲。

    “這個老混蛋!”

    聽到這個罵聲,李桐忍不住吐了口氣,身子依舊站著穩穩的,但垂在身側的手卻控制不住的顫抖。

    謝天謝地,平安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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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一章 可嘉

天色濛濛亮的時候,齊悅得到了皇帝召見的消息。

這些天終於要出結果了吧?

齊悅深吸一口氣。

“別亂動。”陳氏點了下她的頭說道。

齊悅回過神,看到鏡子裡正被阿好和一個婆子兩個人一同完成的複雜髮鬢。

“姨母,我現在來說還算是戴罪之身呢,這樣打扮不太好吧?”她苦笑說道。

陳氏已經到另一邊挑選衣服了,還好衣服挑的沒那麼豪華,簡簡單單的緋紅繡金對襟舊長襖。

匆匆忙忙的收拾好,連早飯都顧不得吃,陳氏就親自送她上了車。

“我就不陪你去了。”陳氏說道,扶著采青含笑說道。

齊悅停下腳,對著晨光認真的看陳氏,伸出手。

陳氏不明所以,以為她害怕便伸手接過。

齊悅的手滑下在陳氏的脈搏上。

“嗨。”陳氏這才知道她要做什麼,拍開她的手,笑著掩嘴,“想什麼呢,我是知道進宮一定沒事,所以才不陪你去,那好了,我陪你去就是了。”

她說著作勢上車。

齊悅忙笑著攔住,一面飛快的上了車。

待阿如和阿好忙小心的跟上,她們不能進宮,但還是要陪在宮門外的。

宮裡來的太監們得了囑咐,衝陳氏客氣的施禮,這才調轉車頭馬頭。

陳氏一直看著馬車遠去的方向,直到連一點影子也看不到了還是未動。

采青扶著她,察覺陳氏輕輕的顫抖,忍不住眼睛發酸。

“夫人,咱們回去吧。”她說道。

陳氏這才回過神。

“好,回去吧,我可以放心一些了。”她說道。臉上帶著笑,但身子卻抖得厲害,最終腿一軟,整個人便向地上溜去。

采青嚇得帶著哭音喊人,僕婦門房湧過來,合力將陳氏扶了進去,門被關上,恢復了清晨的安靜。

下車進宮之前,齊悅到底是摘掉了那些首飾。

“齊娘子,這邊請。”一個太監帶著幾分漠然說道。然後就前面帶路,一句話也不多說了。

齊悅低頭跟著走,彎彎曲曲的走了很久才停下來。

這是與那日進的不同的大殿。看上去稍微小一些。

“千金堂齊娘子叩見。”門外侍立的太監通傳。

沒有人說話,門被輕輕的打開了。

那太監便衝齊悅一擺手。

這就是讓進了?

齊悅忙低頭碎步過去,迎面遇到一個熟人。

“齊娘子。”李桐低頭施禮。

在皇帝跟前適合打招呼嗎?

這一點沒人教她,齊悅有些微微的慌亂,但還是點頭還禮。並沒有說話。

李桐也沒有再說話,走過去了。

齊悅心裡的緊張又稍微的散了去,因為李桐方才給她一個笑臉,還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

“民婦叩見陛下。”她走了幾步後隱約確定皇帝的方向便跪下了。

有沙沙的紙張翻動的聲音傳來。

“…..你當初為什麼想要去戰事後方?”皇帝的聲音也傳來。

齊悅遲疑一下。

“因為,因為打賭了嘛。”她最終低聲說道。

似乎有輕輕的笑聲響起。

皇帝將手裡的本子啪的仍在桌案上,輕輕的晃動頭。緩解一下脖子的酸脹,然後看著眼前乖巧跪著的女人。

這件衣服有些眼熟。

“你那天穿的是這件衣服?”他隨口問道。

齊悅被問了一個愣怔。

“啊?”她下意識的抬頭詢問,然後看到皇帝伸手在自己嘴邊左右畫了兩撇。

“那個啊。好像是吧。”她便忙說道。

“哎,你那天怎麼治好李閣老的?”皇帝帶著幾分興趣問道,“不是說已經無救了嗎?”

“這個,其實李閣老也沒那麼嚴重,就是腹部有游離性氣體。抽出來就好了。”齊悅說道。

“怎麼抽出來?”皇帝接著問道。

“就是用針筒扎進去。”齊悅說道,還習慣性的伸手比劃一下。

皇帝哦了聲。

“你打賭的時候。就沒想過自己會輸嗎?”他問道。

齊悅再次愣怔一下。

“哪次?”她不由問道。

皇帝哈哈笑了。

齊悅被笑的有些不知所措。

“陛下也知道吧,我跟人打過很多次賭的。”她乾脆說道。

皇帝笑著點頭。

“就那麼篤定次次都能贏?”他問道,“輸了呢?”

“輸了再說唄。”齊悅說道。

皇帝再次哈哈笑了。

“陛下,民婦有罪,此次行事確實唐突。”齊悅低頭再次叩頭說道。

“那下次還敢不敢?”皇帝問道。

“不敢了。”齊悅痛快的說道,俯身在地。

“是真不敢了,還是遇到了再說?”皇帝問道。

這個皇帝說話可真是鬼裡鬼氣的…

“民婦聽陛下的。”齊悅乾脆說道。

皇帝又笑了,他一揚手。

一個奏章扔過來,滑落在齊悅身前。

“拿著吧。”他說道。

齊悅這才抬起身,看著眼前的明黃封的硬本子。

“說的花里胡哨熱熱鬧鬧的,那就讓朕看看,按你的規矩來,這些軍醫能有什麼大造化。”皇帝說道。

啊?

齊悅大驚,旋即大喜。

“真的?”她問道,抬起頭。

這個女人!

皇帝看著她似笑非笑。

“你今年多大啊?”他忽的問道。

這話題跳的可真是..

一般人還真跟不上這個節奏,好在她齊悅不算一般人。

不過看來這個皇帝還挺有意思。

“陛下猜對了。”齊悅再次叩頭說道。

這次讓皇帝愣了下。

猜對了?他故意玩笑的三十歲左右?

別逗了,明明二十左右嘛。

什麼意思啊?

今日的午間是太醫院每月例行的一次醫案交接會,作為醫令掌管全院,不僅要查問太醫們最近的接診事,還要過問藥食供應,以及醫士教學等等事體。

這一刻是最彰顯醫令身份的時刻。也是蔡醫令最喜歡的時刻。

他進來時,屋子裡已經坐滿了御醫以及負責一局一庫的大使們,看他進來都紛紛起身恭敬的問好。

“大家辛苦了。”他一一打招呼,“左老夫人的舊疾又犯了?你多費心了。”

正說笑著,門咚的被踹開了,屋子裡的人被嚇了一跳,待看清來人更是嚇了一跳。

“周大人!”附近的幾個忙施禮。

周茂春理也不理,徑直衝蔡醫令去了。

“周大人,您來了,正要讓人去請你。”蔡醫令強笑一下說道。

話音未落。周茂春就啐了口。

蔡醫令面色頓時鐵青。

“周大人,你什麼意思?”他喝道​​。

雖然周茂春在皇帝面前地位很重,但他好歹也是朝廷冊封的正五品的醫令。這麼當眾不給面子,簡直太過分了!

他話音才落,周茂春又是啐了口,這一次口水噴了他一臉。

“我什麼意思?我還要問你什麼意思?”周茂春喊道,伸手指著蔡醫令。 “我是不是太醫?”

蔡醫令黑著臉。

“當然是,當然是。”一旁的御醫們忙打圓場說道。

“那你是不是醫令?”周茂春又問道。

廢話!

“周大人是剛從大牢出來,精神還不好,要多休息…”他冷冷說道。

“我看需要多休息的是你。”周茂春喊道,“從今天起,你不用幹了。回去好好養著吧。”

此言一出,滿屋子的人大驚,蔡醫令更是不可置信。

“周茂春。你什麼意思?”他喊道。

“我的意思的是,現在你不是醫令了。”周茂春沉聲喝道。

“憑什麼?”蔡醫令驚懼的喝道。

“就憑你不配。”周茂春冷冷說道,“什麼叫醫令?以醫為令,以令為正,率醫藥事。守醫者職,我身為太醫。出了事,你這個做醫令的第一時間不是出來維護,反而夥同那些言官彈劾指責我,我還沒認錯,你就率先以太醫院之名進行了認錯,且不說有沒有依據證明我是真的錯了,就說我是真的錯了,誰都可以指責斥罵彈劾我,但你不能,太醫院不能,這就跟自己的孩子出了事,你這個做家長的,不分青紅皂白就先將自己的孩子推出去,別說維護了反而親自要送他去死,你還配做這個家長嗎?你做醫令,誰還敢做御醫?”

蔡醫令面色鐵青。

“你,你,你胡說八道,你這話有違醫德,難不成只要我是醫令,你是太醫,別人說你你​​拉的屎是臭的,我就必須說是香的嗎?”他喊道。

周茂春冷哼一聲。

“話雖然難聽,但就是這個理。”他說道,抬起頭冷冷看著蔡醫令,“尤其是我的屎明明是香的時候,你要是說不出來,沒關係,那就找說得出來的人來當醫令。”

他說這話,啪的將一個奏章扔在桌子上。

“從現在起我就是太醫院的醫令了。”他說道。

看著鮮紅的吏部出的文書,蔡醫令終於不得不接受這個現實了。

“我不服!我要找陛下!”他喊道。

周茂春伸手一抬。

“先別找陛下,都察院要找你問問生藥庫一批藥的事,說完這個你再去找陛下。”他說道。

此言一出,蔡醫令頓時面色灰敗。

“大人,大人你聽我說..”他猛地反應過來,伸手就抓住周茂春的手喊道。

周茂春甩開他,身後跟來的兩個差役,此時將蔡醫令一左一右架住。

“蔡大人,跟我們走一趟吧。”他們冷冷說道。

而與此同時,董林跌跌撞撞的衝進了劉普成的住處,一頭過去抱住就啕啕大哭。

“師兄,你要救救我。”他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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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二章 安排

怎麼會這樣?

這周茂春太厲害了!竟然這樣都能翻身!

為什麼,劉普成能找到這樣的靠山,而自己就這麼倒霉?靠山山倒!

董林一開始是真哭,但想到這個,他不由悲從中來。

自己明明聰明,師父卻一直偏愛劉普成這個又老又笨的,明明自己身居太醫院為院​​吏,卻還要求這個什麼都不是的劉普成救命!

這到底是怎麼了?

董林這樣問,劉普成也在這樣問。

自從安老大夫來了後,劉普成就帶著千金堂的弟子們搬出陳氏的家,住在了安老大夫的宅子裡。

除了胡三每日跑跑顛顛的打聽事件進展,其他人都被約束老老實實的呆在家裡不出門,安老大夫只告訴他們不用擔心,至於具體詳情他們一概不知。

“師兄,我是被秦醫令騙了的啊。”董林抱著劉普成的胳膊哭的痛不欲生,“他說你們犯的事太大,我害怕啊,師兄,我也無父無母,師傅已經不在了,我只有你了,我真怕你有什麼事啊,所以才主動遞了認錯的折子…”

劉普成被他哭的有些腦子亂。

“到底出什麼事?”他問道,“你好好說。”

胡三在一旁嗤了聲。

“還能怎麼樣,一定是師父無罪,他見風使舵又來裝可憐了唄。”他說道。

董林這時候不敢隱瞞,哭哭啼啼的將事情講了,當然,他也是受害者,是被欺騙和逼迫的。

“師兄,自從師父不在了,你也不在京城。我一個人過得實在是艱難..”他拭淚說道。

劉普成嘆口氣。

“靠著自己的醫術,吃口飯,有什麼難的。”他淡淡說道,一面推開了董林的手。

董林還要說什麼,劉普成製止了他。

“你回去吧,下次別再這樣了。”他說道。

董林面子上卻羞愧不已,心裡卻是大喜。

事到如今他無比的慶幸自己一直以來沒有跟劉普成撕破臉。

這並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一直在等一個機會,一個讓自己可以無比痛快,對方可以無比狼狽的機會。

董林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如此的感謝這個機會還沒來。

才打發了董林。齊悅就過來了,一進門就受了弟子們的熱烈歡迎。

“大家都知道了?”齊悅很驚訝,笑道。 “我還想給你們一個驚喜呢。”

“不用驚喜,我們早就知道肯定沒事。”胡三喊道。

弟子們哄的笑了。

“每天吃不下睡不著的是誰啊?”大家打趣道。

“我那是氣的,被那些不長眼的人氣的。”胡三爭辯道。

這邊弟子們說笑,劉普成則和齊悅說了董林的事。

“牢獄之災的還是能免就免了吧。”他嘆氣說道。

齊悅皺眉。

“可是這個人明顯心術不正,而且對你很不友好。他那話不可信。”她說道。

劉普成嘆口氣。

“到底是同一師門。”他低聲說道。

齊悅只得點頭。

“到時候跟我義父說一聲,打發他遠遠的好了。”她說道。

劉普成連連道謝。

安老大夫此時也過來了。

“周老大人能出任醫令,實在是可喜可賀,我等太醫之福。”他感嘆道。

“他要是想當早就當上了。”齊悅搖頭。

眾人默然。

以周茂春的醫術資歷,如果他要當,天下還真第二人能掙過他。

他只是不想當。那麼如今卻又出任醫令。

“是為了給我撐腰啊。”齊悅說道。

“這不只是給你撐腰,”安老大夫含笑搖頭,“周老大人避世太久了。出世是大家的福氣,是太醫們的福氣。”

董林方才為了取得劉普成同情,對太醫院發生的事沒有絲毫的隱瞞,周茂春在屋子裡說的那段話,大家也都知道了。

治病本來就是吉凶莫測的事。更何況太醫們面的又是權貴們,看病看的還真是戰戰兢兢。如果有人在身後撐腰,雖然不一定真的能有用,但大家多少心裡有些安慰。

“是啊,要是周大人早點管事,安老大夫你的腿也不會斷了。”胡三插話說道。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眾人瞪眼。

“就是嘛。”胡三覺得自己沒說錯,又補充一句。

齊悅咳了一聲。

“好事說完了,還有件難事,要大家一起商量一下。”她岔開話說道。

難事?

大家微微有些緊張看向齊悅。

“我今天去面聖了。”齊悅說道,一面從袖子裡拿出一個明黃色的折子,“陛下要我們千金堂辦一件事。”

看到齊悅手裡的東西,弟子們在此激動起來。

“這就是皇帝的聖旨?”張同激動地面色發紅,將手在身上擦了一遍又一遍,卻始終遲遲不敢接,“要不要下跪?”

胡三從一旁搶著拿過來,打開就看。

“師兄,這不是那種聖旨,你別這麼緊張。”他說道,但顫抖的手也表明他比張同的緊張輕不了多少。

“陛下是說讓咱們千金堂負責軍醫之事?”劉普成沒有搶那折子看,直接聽齊悅說就是了。

齊悅點點頭。

“這是好事啊。”安老大夫再次感嘆。

這邊張同等人雖然知道這折子上說的什麼了,但還是願意親眼看一看,那可是皇帝親筆寫的字呢,只是這胡三左看右看看來看去的看不完,急的弟子們紛紛推他。

“別急別急。”胡三喊道,一面嘀咕,“怎麼找不到啊?”

“你找什麼?”弟子們不解的問道。

“師父。”胡三抬起頭喊道,“怎麼皇上沒說給錢的事啊?”

大家都愣了下,沒聽明白。

“咱們可是花了好多好多錢的,不是說朝廷嘉獎什麼的都是會給錢的嗎?”胡三接著喊道。

弟子們忍不住笑起來,張同抬手給了胡三頭上一巴掌。

齊悅也跟著笑了。

“如今有了這個。還怕沒錢嗎?”她笑道,指了指還在胡三手裡的折子。

“這錢是以後的,那以前的不是還是賠了嘛。”胡三嘀咕道。

“你這個錢串子!”張同說道,一手奪過折子,到一旁認真的看起來。

胡三嘀嘀咕咕,齊悅繼續和劉普成和安老大夫說話。

“這事的確難辦,不是一天兩天一兩個人就能辦好的。”安老大夫說道。

齊悅和劉普成點點頭。

“月娘是全權負責這件事,但具體讓誰來實行得斟酌一下..”安老大夫說道,“畢竟是軍中之事,月娘你女子身份。實在是不便。”

“我去就好了。”劉普成忙說道。

“那不行,永慶府千金堂那邊離不開你。”齊悅忙說道。

一部分弟子防治癘疫離開了永慶府,新招收的弟子還不能脫手。永慶府是千金堂的根基,萬萬不能丟下。

“師父。”

一旁的忽的有人喊道。

大家看過去,見張同眼睛亮亮的看過來,他的手裡緊緊握著那個折子。

“師父。”他邁上前幾步,神情抑制不住的激動。 “弟子我願意去!”

說完又停頓一下。

“弟子我想去!”他換了句話說道。

他一開口,其他的弟子也反應過來了,立刻紛紛跟著喊。

“師父,我們要去!”

“師父,我們想要去!”

除了胡三,幾乎所有的弟子都站了過來。

上一次的癘疫防治不是張同的專長。此次的軍醫外科救治是他的專長,再加上這是皇帝下的親旨,可以想像做好了會有什麼樣的前途等著他們。

癘疫防治的那一批弟子如今已經可以獨當一面了。這麼年輕這麼短的時間在當地打響了名頭站住了腳,這輩子就算成不了赫赫有名的大醫,有這項技術在手,也足以能保子孫幾代衣食無憂了。

現在終於又有機會輪到他們了。

齊悅看著眾人。

“雖然有陛下的旨意,但是這件事說起來很簡單。做起來的話是很難的,不僅難而且會很艱苦很危險。”她說道。

“師父。醫者不避險。”張同說道,“這種話,師父就不要再問我們了,我們千金堂走出來的人甚麼都不怕。”

弟子們也紛紛點頭。

“讓他去吧,張同跟我這麼久,可以出師了。”劉普成也開口說道。

齊悅這才點點頭。

“好,那你們就去吧,我留在京城為你們撐腰,你們放心大膽的去做,只要不違背醫德,有了麻煩事,你們都推到我頭上。”她含笑說道。

四月初的時候,張掖衛城終於有些春意了。

“來人,來人,你們這些軍醫呢?都給我快出來!”

有人在外邊大聲的喊。

屋子裡忙碌的軍醫都停下手,心裡咯噔一下,看向那邊的喬明華。

他們做的那些事終於要被算賬了嗎?

喬明華放下手裡的藥杵大步就出來了,其他人遲疑一刻也都跟了出來。

外邊來了三個將官,這倒是稀罕事,就是徵召他們隨軍出征也從來不用這些人出面的。

“你們這些傢伙倒真是走了好運!”其中一個粗聲粗氣的喊道。

旁邊的人嗨了聲。

“好好說話。”他提醒道,然後才看向喬明華等人,倨傲的神情稍微緩和一下,“給你們道喜了,上邊的軍功下來了,你們軍醫營以後待遇比照一甲隊,喬明華,授予你甲長之職。”

眾人聽的一呆。

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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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3 22:26:0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七十三章 微怔

“老喬啊,恭喜你升官了。”那將官含笑說道,一面伸出手重重的拍打了下喬明華的肩頭。

喬明華文弱哪裡經得起他這一打,差點摔倒,引得旁邊的將官哈哈大笑。

升官了?

升官了!

“不止你們,所有衛城的軍醫都是如此。”那將官說道,看著這些呆傻一般的軍醫,搖搖頭。

這些廢物們,真是奇了怪了!

喬明華最先回過神,一向漠然的神情陡然變得激動起來,身子顫抖,竟然站立不穩。

所有的…

所有的軍醫們…

他抬起頭,此時天色正午,日光刺眼,但是他還是死死的看著,直到雙目眩暈。

多麼強大的希望啊。

喬明華噗通跪在地上忍不住流出眼淚。

這些日子他流眼淚的時候越來越多了,似乎要把二十多年積攢的眼淚都傾瀉出來一般。

聽得身後軍醫營發出的嘈雜聲,三個將官忍不住搖頭。

“瞧他們這些人,一個甲長而已,還是個掛名,就跟當了將軍似得,真沒出息。”其中一個嘲笑道。

“不錯了,既然當了甲長,將來就還能往上升唄,現在是總旗,將來百戶什麼的也說不定。”另一個說道。

沒錯,不是這個官職如何,而是這個規矩,這就跟一堵牆被打開了一個小口子,雖然不是門,但既然開了口子,走的人多了,早晚變成門。

二人點點頭。

“真實搞不懂,憑什麼給他們這些傢伙們升職?”最先說話的將官摸了摸一臉不平,“說是有功。那怎麼不見封賞咱們?”

旁邊的二人一起喝止他。

“少胡說,上邊自有分寸,輪到你來瞎說!”

那將官再粗楞也到底知道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能說,便不再說話了,三人再次回頭看了眼軍醫營,還能聽到裡面傳來的熱鬧。

不過,這真是莫名其妙的事!

他們搖搖頭撇撇嘴。

齊悅等人已經確定張同帶著十五個弟子奔赴邊關對各地的軍醫進行培訓,出發前要做的準備工作還很多。

永慶府的藥已經供給不上了,胡三建議直接在京城弄一個製藥廠。生產包括紗布擔架護具手術器械等等在內的所有醫藥用品。

這是一項大工程,自然有胡三這個大總管來辦。

“錢還夠嗎?”齊悅問道,這是她要操心的事。

“夠。”胡三笑呵呵的說道,“我去跟兵部的談,都是供給給他們的。怎麼也得先付一筆預定金吧。”

說這話將手裡一張紙小心的抖了抖。

這是皇帝寫的折子的拓印本,其作用堪比尚方寶劍,所到之處鬼神放行。

胡三覺得自己這輩子此時此刻才是達到了巔峰,想起以前在永慶府被那些匠人們追著捧著就得意洋洋的心態,他真心的鄙視了。

那些算什麼,跟一**匠人,看看現在。打交道的可都是官老爺們。

伴著千金堂的熱鬧鬧的活動,再加上周茂春出任太醫院醫令,這件因為戰事而彈劾大夫的事已經可以說塵埃落定了,當然。這只是旁觀者的念頭。

新官上任三把火,周茂春上任的當天就下了道奇怪的規矩,凡是請太醫問診的,都必須先跟他說一聲。

此話一出口。再次引起眾人驚愕。

萬一到時候找不到周茂春可怎麼辦,畢竟誰也說不准人甚麼時候會需要請太醫。救命如救火,可經不起耽擱,這樣的質疑自然會有,但周茂春態度很好,說這個無需擔心,自己以太醫院為家,不管白天黑夜吃喝拉撒睡都在,保證隨時都能找到自己。

周茂春說了這話,便沒有人再敢說什麼了,大家已經心知肚明他是要幹什麼了。

原來這件事還沒結束,而是剛剛開始。

請的動太醫的,自然是京中權貴,比如一些御史言官啊,各部的主管啊,尤其是那些曾經彈劾過周茂春的人,此時都心裡都叫苦不迭。

沒想到這個老頭竟然毫髮無傷,而且還趕走了太醫院醫令,拿過太醫院的大權。

原來就是在這裡等著他們呢。

他們可不敢拍胸脯說自己家絕不會有人生病,天下只怕沒有一個人敢這麼說。

周茂春是不敢阻攔太醫給他們治病,但言語奚落肯定是少不了,求到人家跟前去,這態度自然不能和彈劾人家時一樣。

想到這個,這些人心裡就發怵,尤其是幾個年紀大的,更是悔的在家裡揪鬍子。

惹誰也不能惹大夫啊,這跟別的人不一樣啊,別的人大不了撕破臉一輩子不見,但大夫不行啊,尤其是他們好容易熬到如今的地位,指望多享受幾年呢,更是離不開這能治病救命的大夫啊。

周茂春才不管這些人怎麼後悔呢,果然住進了太醫院,半步也不離開,咬牙切齒的等候著。

“皇帝召見我?”

忙的焦頭爛額的齊悅聽到消息,只得放下手裡的筆。

“是什麼事?”她忍不住向來的太監打聽。

這要是擱別人問,估計就只能得到太監一個白眼,但或許是那五千銀子的大手筆效應還未散去,眼前的太監笑瞇瞇的搖了搖頭。

“必然是有事的,而且是好事。”陳氏含笑說道,坐在椅子上看著她。

齊悅便也笑了,應聲是。

陳氏端起茶,看著齊悅走出去,這一次沒有相送到門口。

齊悅邁出門回頭看了眼。

“阿如,你去請老太爺來。”她低聲說道,指了指屋子裡,“給夫人請個脈。”

阿如愣了下,什麼也沒問應聲是便走開了。

“夫人病了嗎?”阿好聽到了不解的問道,“我看氣色很好啊。”

齊悅搖搖頭。

氣色看起來是跟以前一樣,但仔細看還是不一樣了。

見到皇帝還是在上一次的屋子裡。面前依舊是堆得滿滿的奏章。

她進來的時候,李桐又抱進來一些。

“你通過太醫院遞上來的那些…”皇帝說道,一面翻看了手邊的奏章,“說的什麼從戰場康復無殘疾又識字的兵士中挑選進行戰場急救培養,朕看過了。”

“民婦粗陋之言。”齊悅忙叩頭說道。

皇帝笑了。

“粗陋不粗陋的朕不關心也不在意,朕說了,朕只看結果。”他說道,將那奏章往下一拋。

這便是準了,齊悅再次叩頭謝恩。

屋子裡有些沉默。

“太醫院你是進不了。不如來宮裡做個女官吧。”皇帝忽的說道。

“謝陛下恩典。”齊悅忙說道,“只是,民婦不敢。”

皇帝沒說話。

齊悅知道這是讓自己接著說的意思。

“民婦的醫術其實不好。”她斟酌一下說道。

皇帝笑了。

“這是謙虛呢還是跟朕講條件?”他問道,“不都是說你是神醫嗎?”

“陛下。”齊悅抬頭忍不住笑了笑。

皇帝看著她,沒有移開視線。也笑了笑,聽她說話。

“…說我是神醫,其實是說我治病的方式,大家沒見過,所以看起來很神,並不是我的醫術多麼的好。”齊悅說道。

“這有什麼區別?”皇帝似笑非笑問道。

沒區別嗎?

齊悅看他,這個皇帝聰明過頭了吧?任何一句話他都能聽出二層意思啊。

“行了。朕知道了。”皇帝移開視線,坐正身子,“你先顧著你爭臉的事去做吧,這個以後再說。”

齊悅只得應聲是。俯身叩頭。

那女人的身影消息在殿內,皇帝坐著一動未動。

細細的腳步聲也沒打斷他出神。

蔡重將一杯茶輕輕的放過來。

“你看著我。”皇帝忽的說道。

蔡重愣了下。

“朕讓你看著朕。”皇帝有些不耐煩的說道。

蔡重這才確定皇帝不是在說夢話,他忙抬起眼溜了皇帝一眼。

“你這是看嗎?”皇帝皺眉道。

蔡重便忙說聲老奴愚笨,然後再次抬眼飛快的看了皇帝一眼。

“你看的一點也不好看。”皇帝說道擺了擺手。

蔡重有些哭笑不得。

什麼看的不好看?

自己當然不好看。一個男人有什麼好看的,更何況自己也不算是個男人了。

陛下這是想什麼呢。

看著皇帝又拿起一旁的奏章開始看起來。他不敢說話,低頭退了出去。

屋子裡恢復了安靜。

皇帝又放下奏章。

原來被人直視能這樣好看..

他微微笑了笑,低下頭接著看奏章。

這邊齊悅拿著奏章出了門,遇上從廊下站過來的李桐。

“這個是我直接拿走還是給你?”齊悅忙低聲問道。

李桐看她手裡的奏章微微怔了下。

“這個,給我吧,是要交回太醫院的。”他說道。

齊悅愣了下,不是給自己的啊,莫非皇帝只是讓她看看。

“哎呀我拿出來了我不知道。”她說道。

“沒事沒事。”李桐說道,“娘子替我拿出來了,這是批完的,我正要去拿。”

齊悅笑著遞給他。

“齊娘子,我和範公子請世子爺吃飯,如今事情終於落定了,我們正式給世子爺接風,齊娘子你也來吧。”李桐說道。

齊悅點點頭。

二人這才走開,走出宮門,除了等候的阿好和侍衛,還多了一個人。

常云成伸出手,齊悅臉上笑容綻開,快走幾步將手放在他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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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3 22:26:1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七十四章 想法

    采青從外邊走進來,阿如忙迎上。

    “夫人說多謝周老大人了。”她含笑說道。

    坐著喝茶的周茂春便放下茶杯。

    “不客氣不客氣,當初我也是看著她長大的。”他說道,站起身來,“那我就先走了。”

    這是要告辭了?

    阿如忙拉住采青。

    “還是讓老大人看看吧。”她說道。

    采青只是含笑搖頭。

    這邊周茂春已經走出去了,阿如左看右看只得先送周茂春。

    門前正有人熱鬧的下車,呼啦啦的好些僕從正從車上往下搬東西。

    陳氏的門房等人正不知所措的攔著。

    “我們夫人不見客。”他們說道。

    “我不是客,我是定西候,是一家人。”定西候說道,一面用帕子擦了擦汗。

    天還沒熱,他就忍不住的出汗,或許是即將見到兒子媳婦激動的吧。

    那邊門房還沒說話。

    “她見不見的沒什麼,月娘在吧?我見月娘就好了,我是她公公,這你們知道吧?”他接著說道,忍不住帶著幾分炫耀。

    話音剛落就听有人呸了聲。

    “這沒臉沒羞的,說話也不怕閃了舌頭!”周茂春瞪眼罵道。

    定西候這才注意到走出來的老頭,這老頭有點面熟…

    “周老太醫。”他忙含笑說道,笑完了才反應過來,頓時拉下臉,“你怎麼說話呢。”

    別人對著老太醫忌諱,他可不忌諱。

    太醫有什麼了不起的,他家有神醫。

    周茂春哼了聲。

    “我女兒沒有公爹,只有前公爹。你要是再敢亂說話,壞了我女兒的清白姻緣,我饒不了你。”他說道,狠狠瞪了定西候一眼,坐上車就走了。

    阿如在後喊了兩聲也沒攔住。

    定西候也呸了聲。

    “你女兒有沒有公​​爹關我什麼事,就你這樣的,女兒能嫁出去才怪呢。”他亦是哼聲說道,一面看阿如笑得有些怪異,心裡感覺不妙。 “他女兒誰啊?”

    “我家娘子,認了周老大人做義父。”阿如尷尬說道。

    齊悅和常云成是回去的半路被阿如接上的。

    “對了,李桐說他們請你吃飯?”她正和常云成說道。

    常云成很乾脆的搖頭。

    “不去。”他說道。

    “幹嘛不去?人家也是好心。”齊悅笑道。

    常云成哼了聲。

    好心?醉翁之意不在酒吧,說是請自己,其實是想請齊月娘吧。

    齊悅哈哈笑了。

    “那我不去不就行了。你自己去正好又吃了飯又氣了他們。”她笑道。

    常云成搖頭。

    “我沒時間跟他們鬧。”他說道,轉頭看她,“沒幾天我就要走了。”

    齊悅對他一笑。

    阿如帶著幾個僕從迎面接過來。

    齊悅還以為是陳氏有什麼事呢,聽了才知道是定西候來了。

    “父親來了?”常云成也很意外。

    “是,侯爺聽說齊娘子..還有,還有世子爺出了事,便趕過來了。”下人忙說道。

    父親竟然為了他。雖然一多半是為了齊娘子,不管為了誰吧,他在聽到禍事的時候,竟然第一個念頭是趕過來。而不是避開,而且不僅是念頭,還付諸了實施,常云成覺得心裡怪怪的。

    “真是父愛如山啊。”齊悅抿嘴笑道。一面微微側身靠近常云成,壓低聲音。 “激動吧,要不要我借肩膀給你靠著哭一下?”

    常云成沒忍住笑了,抬胳膊輕輕撞她一下。

    “陳夫人怎麼樣?”齊悅又低聲問阿如,“看了嗎?”

    “沒有,夫人說沒事,不讓老太爺看。”阿如低聲說道。

    齊悅皺眉。

    “算了,見了義父再說吧。”她說道。

    定西候將京城最好的酒樓包了一層,進門的齊悅聽說了,忍不住搖頭。

    “這也太破費了。”她說道。

    走到屋門口,聽到裡面傳出定西候的大嗓門。

    “…不破費,招待周老大人怎麼都不破費…周老大人當年不辭辛勞來與我夫人診病,這等恩情,本候可是時時刻刻不能忘的…”

    “可是貌似侯爺剛才見我的時候是忘了的…”

    “哪有?不可能!”

    “哼,那也不用記著,你家夫人又不是我治好的。”

    “是,是月娘治好的,現在月娘不是你的義女嘛,一家人還分什麼,她的不就是你的,來來,周大人,嚐嚐這酒,可是我們永慶府獨有的好酒…”

    “酒倒是不錯。”

    “老大人喜歡,快把那些酒都送老大人家去。”

    聽到這裡,齊悅和常云成不敢在聽下去,忙推門進去了。

    定西候正催著小廝們去搬禮品。

    “不止有酒,各種珍稀物件我拉了一車呢,都給老大人送家去。”他大聲說道。

    “這不好吧?你還是留著送人吧。”周茂春皺眉說道。

    “就是專門給老大人的!”定西候大言不慚說道。

    這話鬼都不信!

    定西候當然是進京來找關係的,但來之後事情已經解決了,那他才不會再去給人送禮,相反,他還等著別人跟他送禮。

    他定西候府的兒媳婦呢!

    當然等待別人送禮之前,他得先解決一件事。

    “父親。”

    “侯爺。”

    看到常云成和齊悅進來了,定西候大喜。

    周茂春則哼了聲。

    “月娘,過來。”他沉臉喊道。

    齊悅含笑聽話的走過去。

    “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注意點,這是京城,你一個女人家,別隨便跟男人走的太近。”周茂春瞪眼喝道。

    齊悅只是抿嘴笑。

    “不隨便,不隨便。怎麼能說隨便呢。”定西候忙說道,一面親自給周茂春斟了杯酒,用令人發毛的笑捧到周茂春身前。

    “你想幹什麼?”周茂春瞪眼道。

    “老大人,我一直愁的不得了,沒想到竟然賜了你這尊神來。”定西候笑道,“要是你出面的話,這兩孩子的事不就簡單的多了。”

    周茂春立刻知道他什麼意思了,呸了聲。

    “什麼事?別亂往一塊扯啊,我家月娘跟你家孩子已經沒關係了。也沒什麼事了。”他哼聲說道。

    定西候才不管他的臉色,就在他身邊坐下。

    “老大人,不能再託了,你看好容易都聚到一起了,還是快點辦了。兩孩子郎有情妾有意的…”他嘿嘿笑道。

    周茂春側身躲避。

    “郎有情妾有意?你開玩笑吧?那怎麼就成前夫妻了?”他哼聲說道。

    “都是我的錯!”定西候乾淨利索的說道,將手裡的酒一飲而盡,“我認罰,只要老大人肯開口求恩賜,我就是去殿前負荊請罪也絕不眨眼。”

    這麼不著調的人,周茂春還是第一次見到,他已經是公認的難纏的人了。沒想到跟著定西候比起來還是差遠了。

    這位什麼話都敢說啊!

    周茂春最終甘拜下風落荒而逃,定西候趁勝追擊,帶著一車的禮物跟著他。

    齊悅都沒機會問問陳氏的事。

    走出門又看到一個熟人。

    “世子爺,兵部的公文下來了。你被降了兩級,罰一年俸祿。”江海說道,苦皺著臉。

    常云成不以為意。

    但這次儘管罰了,想必也不會有人再不長眼的上來踩一腳。

    皇帝的脾氣就是這樣。錯了肯定是要罰的,不管理由。但這並不代表他是針對這個人,就不喜歡這個人了。

    “嗨,江海。”齊悅含笑打招呼,“你也回來了?”

    江海用手擋著臉。

    “夫人,我不知道你是夫人…”他尷尬的說道。

    “是我沒告訴你。”齊悅笑道。

    “不怪你不怪你。”江海忙擺手說道,“都是世子爺…”

    常云成重重的咳嗽一聲。

    “公文下來了,也就該走了,還不快去收拾。”他沉臉說道。

    江海哦了聲,扭扭捏捏的不想走。

    “你不是有話要問你義父,快去吧。”常云成說道,不由分說拉著齊悅就走了。

    江海一臉悵然的站在原地看著。

    阿好走過他,翹著鼻子哼了聲。

    “活該。”她說道。

    江海回過神看到她,眼睛眨了眨。

    “阿好姑娘。”他呲牙綻開笑臉,變戲法一般從身後拿出一隻絹花,“這是遼東那邊最有名的絹花,我特意給你帶回來的,僅此一個哦。”

    阿好目瞪口呆。

    啊的一聲壓抑的低呼,謝氏再次從睡夢中驚醒,外邊隱隱有走動聲。

    “夫人,您醒了?”饒郁芳碎步過來關切的問道,一面從身後丫鬟手裡拿過茶杯。

    “午睡的太久了。”謝氏撫著胸口,低聲說道。

    “那下次我給夫人叫起。”饒郁芳說道,在床邊坐下來,將茶杯遞給她。

    “那就用的著你。”謝氏笑道,接過茶喝了口,微微安了神。

    看她出神,饒郁芳便沒有說話。

    “京城可有消息了?”謝氏揚聲問道。

    外間侍立的宋媽媽忙走進來。

    “有了,三少爺剛才還來過,說沒事了,皇帝不追究千金堂的事,不僅不追究,還同意他們的做法了。”她笑道。

    謝氏的臉沉了下來。

    “誰問的她!”她啪的將茶杯摔在地上。

    屋子裡的人嚇了一跳。

    饒郁芳神情依舊,伸手輕輕的撫拍謝氏的胳膊。

    “夫人,宋媽媽的意思是,世子爺是受千金堂的牽連,如果千金堂無事,世子爺自然也就平安無事了。”她柔聲說道。

    “是是,夫人,老奴就是這個意思,世子爺沒事了。”宋媽媽忙說道。

    謝氏這才神情稍緩。

    “怎麼越來越來不會說話了?那就直接說世子爺就好了,扯那些亂七八糟的干什麼。”她說道,深吸了一口氣,抬腳下床。

    “到底怎麼說的?”她又問道。

    “降了兩級,罰了俸祿。”宋媽媽這次乾脆的說道。

    謝氏身形一頓。

    “這叫沒事?”她豎眉喝道。

    宋媽媽被喊的有些慌亂。

    “夫人,肯罰就是說皇帝不怪罪了,不過該做做樣子還是要做做的,要不然,天威何在?”饒郁芳又柔聲說道。

    謝氏冷笑一聲。

    “那改罰的又不是我家云成,而是那個賤婢,罰她難道就不能做樣子了?”她說道,一面站起來走了幾步,到底是越想越生氣,“總是要被這賤婢牽連!從來都沒有過好事!云成這混帳就是不聽我的話了!”

    “夫人,這是世子爺重情有義。”饒郁芳低聲說道。

    謝氏冷笑一聲,手扶著桌子。

    “給山東那邊的信已經送去了吧?”她忽地問道。

    聽她突然說這個,饒郁芳面帶不安低下頭。

    宋媽媽忙應聲是。

    “估計已經到了。”她說道。

    “只怕要讓夫人受無妄之災了。”饒郁芳低聲說道。

    “什麼無妄之災,給你說那樣的親事,饒家的人都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嗎?哪有這樣欺負你孤女一個的!再說,我們說親在前。”謝氏哼聲說道,“你別管了,這是大人的事,自有我和你家說去。”

    說道這裡她長長的吐了口氣,略沉吟一刻。

    “我們進京。”她說道。

    啊?

    饒郁芳和宋媽媽都愣了下。

    進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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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3 22:26:3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七十五章 此心

    定西侯府從門外探頭,還沒看清,周茂春就將茶杯砸過來。

    “姓常的!別逼我把你趕出去!”他有些跳腳的喊道。

    定西侯嘿嘿的笑,忙擺手。

    “我沒別的意思,我是看看月娘要喝茶不?從永慶府帶來的,或許喝的慣。”他說道,一面看著屋子裡的齊悅。

    “喝什麼喝,月娘不喝茶!”周茂春喊道。

    定西侯也不生氣,依舊笑呵呵的。

    “好,好,你們接著說話,接著說話。”他說道,退了回去。

    周茂春氣的吹鬍子瞪眼。

    “怪不得你要和離呢,有這個的老公公實在是太丟人了!”他說道。

    齊悅笑著給他斟茶,沒有作評價。

    “義父,陳夫人的病你還是去看看吧。”她說道,“我覺得不太好。”

    周茂春嗯了聲。

    “月娘啊。”他斟酌一下開口道,“俗話說醫病不醫命,我看這個陳夫人的病的是命,不是病。”

    啊?

    齊悅被說得愣了下。

    怎麼父親都會說這句話?

    她的父親當初也說過這句話,被她好好的批判了一回。

    “義父,咱們別搞這唯心主義…”她笑說道。

    “唯心主義是什麼?”周茂春問道。

    齊悅摸了摸鼻頭。

    “沒什麼,義父,咱還是看病人再做決斷吧。”她說道。

    周茂春哦了聲。

    “唯心主義的意思就是我不查看病人就唯心說話嘍?”他​​帶著幾分挪揄說道。

    “不是。”齊悅忙笑道,“不是,義父你醫術高超,懸絲診脈隔牆探病不在話下。”

    周茂春哈哈笑了。

    “少胡說。”他說道,端起茶一口喝了,“是這樣。醫病不醫命的意思月娘你其實也明白吧,一個人有沒有病,身體是會發出警告的,人自己也會感應到,陳夫人自己拒絕看病,或者說她沒病,這樣沒必要看病,或者說她不想治病了..”

    他說到這裡,抬眼看齊悅。

    “病人本身已經排斥看病。就算開了藥,她一則不會吃,二來,吃了也不管用。”他說道,“現在你要做的。不是急的請大夫,而是先去說服陳夫人。”

    屋子裡談話的時候,常云成在外邊陪著定西侯。

    定西侯正樂呵呵的看著小廝收拾一間客房。

    這是太醫院院吏當值的時候用的房間,條件充其量也就是普通客棧一般房間。

    因為周茂春以太醫院為家,而定西侯又決定好好的給周茂春表達誠意,說什麼也要跟著他,被聒噪不過的周茂春為了求得耳邊清淨。便同意他住進來了。

    常云成再次回頭看那房間,不由嘆口氣。

    定西侯府雖然遠離京城,但卻絲毫不遜於其他侯爵們的富貴,定西侯常榮自從出生就錦衣玉食。尤其是迷上風雅之後,更是講究吃穿用度。

    這樣的房間,連侯府裡的下人房都比不上,但定西侯卻要住進去。

    看著定西侯笑呵呵的面容。常云成忍不住有些心酸。

    “父親,你還是去咱們的宅子裡住吧。”他說道。

    定西侯雖然不常進京。但在京城還是有購置房產的。

    “你傻啊。”定西侯面對兒子還是保持老子的威嚴,瞪了他一眼。

    “父親,其實你不用這樣,周老大人他心裡明白的,過一段就好了。”常云成說道。

    定西侯哼了聲。

    “說你傻你還真不聰明。”他說道,“我當然知道那老頭心裡明白,故意折騰呢。”

    他說到這裡小心的往周茂春的屋子看了眼。

    “我不是給他面子,我是給月娘面子呢。”他壓低聲說道,說著又嘆口氣,“事到如今,就別管誰丟人誰不丟人了,好歹把事圓滿的辦了過好日子就萬事大吉了。”

    常云成看著定西侯,他實在不習慣這樣的父親,想要說什麼,又說不出來,站在那裡憋得臉色十分古怪。

    這時齊悅出來了。

    定西侯頓時滿面的笑,扭頭看到常云成的臉色,又氣不打一處來。

    “你這醜樣子嚇鬼呢!”他抬手給了常云成肩頭一巴掌低聲喝道,“還不快些上去好好說話。”

    他吼完顧不得常云成自己先跑過去了。

    “月娘啊,讓云成送你回去。”他笑呵呵的說道。

    屋子里傳出周茂春沒好氣的吼聲。

    “送什麼送,我家月娘自己在京城呆了這麼久,還用人送嗎?”

    定西侯不理會,衝常云成使個眼色,自己樂顛顛的邁進屋子去了。

    “….親家,中午你想吃什麼?我帶了廚子來,上次匆忙,沒吃到我們永慶府的佳餚,這次我特意給你帶了廚子來..”

    “…我說定西侯,你可真敢說!你是為你自己帶的廚子吧?我又不是三歲的孩子!…還有,你喊我什麼?誰讓你喊我親家了?你注意點啊…”

    聽著屋子裡的拌嘴,齊悅看著常云成笑了。

    “走吧,車夫。”她笑道,一擺頭。

    常云成笑著抬手敲她的頭一下。

    “你是先回家還是去問胡三工程的事?”他問道,一面伸手要扶著齊悅上馬車。

    齊悅抓住他的手一帶。

    “你幹嘛?這麼早就想甩開我回家去啊?”她故作驚訝瞪眼說道。

    常云成被她說的一愣,旋即有些不敢相信。

    “其實義父說的不對。”齊悅皺皺鼻子笑道,“我對京城一點都不熟,雖然呆了半個月左右,但是,哪裡都沒去。”

    常云成看著她。

    “你呢?來這裡玩過沒?”齊悅問道。

    玩過沒?

    常云成搖搖頭。

    “我每次也是來去匆匆,也想不起要玩什麼,也不知道看什麼。”他說道。

    “那我們去轉轉?”齊悅笑問道。

    常云成卻遲疑一下。

    “你現在還有很多事要忙…”他說道。

    “傻瓜。”齊悅看著他笑,“再忙的事,也比不上你重要。”

    又..又來了…

    常云成覺得刺癢從腳底只傳到頭頂。

    這個女人,從哪裡學來的這麼多甜言蜜語!簡直。簡直太讓人受不了!

    “從這邊走,就能走到大覺寺,聽說玉蘭花開的正好。”常云成說道,一面從伸手拿過齊悅抱在身前的一個胖頭泥娃。

    齊悅聞言忙向前看,嘴裡還咬著一塊粘糕。

    “有花賞?”她說道,轉頭忙向四周亂看,“要不要買點小吃,我們樹下賞花吃。”

    常云成看著她胳膊上掛的滿噹噹的大包小袋子笑。

    “大覺寺有素齋。”他說道,一面再次從齊悅胳膊上拿過幾個袋子。掛在自己已經滿噹噹的胳膊上,“素齋閣就在玉蘭樹邊上,從窗邊就能看到滿院子的花,不用傻乎乎的站在樹下吃。”

    “怎麼就傻乎乎的?”齊悅瞪眼道,“那是情調。”

    常云成哈哈笑。用胳膊肘撞她。

    “快走快走吧。”

    遺憾的是到了大覺寺,素齋已經訂滿了。

    “我再出錢..”常云成很是尷尬,又有些急惱。

    京城的和尚就算是小,也帶著幾分大氣。

    “施主,佛法平等。”他淡淡說道,有些倨傲的頜首,說罷轉身就走。

    開玩笑。以為他們大覺寺是什麼鄉野寺院嗎?

    錢?見得最多的就是錢了!

    齊悅笑著拉住還要去理論的常云成。

    “誰讓我們臨時起意。”她笑道,“這說明人家的素齋真的很好。”

    “也沒多好,我吃著還不如咱們永慶府大佛寺的呢。”常云成憤憤說道。

    “是啊是啊,大佛寺的我也吃過了。我也覺得特別好吃,只怕沒地方能超過它。”齊悅笑道,一面拉著常云成的胳膊轉身。

    這話勾起了常云成的記憶,想到那隔窗而不能見的時刻。他的神情微微凝滯。

    “可是,我們沒有一起吃過。”他說道。 “明天,明天我早點來,把這裡全包了。”

    齊悅哈哈笑。

    “有錢燒的你。”她笑著拍他的背,手裡的拎著的東西就發出嘩啦嘩啦的響聲。

    這提醒了齊悅。

    “看,還是我先見之明,沒有聽你的扔掉這些東西,快走快走,我們席地而坐,花下野餐。”她笑道。

    話沒說完,就被常云成猛地拉住閃到一旁的山石後。

    “怎麼..”齊悅驚訝的張口。

    常云成掩住她的嘴。

    刺殺?跟踪?

    齊悅心砰砰的跳,攥住了手。

    急促的腳步聲從素齋閣傳出來。

    “…齊娘子?”範藝林大聲的喊道。

    緊跟過來的李桐在門外左右看,人到是不少,可是並沒有那個女子的身影。

    “你聽錯了吧?哪有齊娘子?”他說道,嘴裡雖然這樣說,還是忍不住踮腳亂看。

    “我怎麼會聽錯。”範藝林說道,“我聽到她笑了,齊娘子的笑跟別人的笑不一樣,好聽的很。”

    李桐忍不住輕咳一聲。

    “當著世子爺你可別這麼說。”他說道。

    範藝林哼了聲。

    “我說怎麼啦?我怕他嗎?”他說道,“打他我都不待眨眼的。”

    可不是,你被人打的都眨不了眼..

    李桐心裡笑道,一面再次看了下四周。

    花紅柳綠,熙熙攘攘中的確沒有那個女子的身影。

    “走吧,你聽錯了。”他拍了拍範藝林的肩頭,帶著微微的悵然,“齊娘子現在正忙著呢,哪裡有空出來。”

    範藝林不死心的沿著左右路走了幾步才悻悻的放棄了。

    “我明明聽到了…怎麼會聽錯呢…”

    聽得說話聲消失,常云成才鬆了口氣。

    “真是倒霉,怎麼走到哪裡都遇到這傢伙。”他嘀咕一句。

    齊悅笑的手撐著他的前胸。

    “太好了,他們兩個在,裡面有位子,不如..”她說道。

    話沒說完就被常云成瞪眼打斷。

    “不行。”他喊道,一面又忙壓低聲音,拉著齊悅也不分路,就從山石後穿過去。

    齊悅不再說話笑著,任他拉著前行。

    搖落枯黃的竹葉掉了二人一頭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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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3 22:27:0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七十六章 為誰

常云成還是過了午就把齊悅送回來了。

“有的是時間,你先忙你的。”他說道,一面又補充,“我一定定上明日的齋菜。”

“有的是時間。”齊悅也便笑道,沖他擺擺手。

看她進了家門,常云成才調轉馬頭而去。

簡單的梳洗換了家常的衣服,齊悅就來找陳氏。

不像往日她可以徑直進門,而是被仆婦攔住。

“娘子稍等,我去看看夫人睡了沒?”仆婦有些不自然的笑說道。

齊悅抬頭看看天。

這么早就睡了?是午休還是晚眠啊?

采青從里面急忙忙的走出來。

“午間沒有睡,方才說困了要瞇一下。”她含笑說道。

齊悅哦了聲,這還算合理。

“那等睡醒了我再來。”她說道,就要轉身。

采青忙留住她。

“娘子,勞煩你再請周大人來。”她含笑說道,“也真是怪了,原本不覺得有不妥,但聽娘子這么一說,周大人這么一來,夫人真覺得有些不舒服,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病的緣故。”

齊悅大喜,沒想到陳氏自己竟然想通了。

看來并不是她知道病不想治。

“好的好的,我這就去讓人說一聲,來看看最好,這樣若有不好早些吃藥,如果沒事,就去了心病。”她高興的說道。

“也不急,娘子。”采青含笑說道。

齊悅早腳不停的走了。

看著她消失在院門口,采青面上的笑才沒了,轉身走進屋子里,看著隔間里床上躺著的陳氏。

“她放心了吧?”

陳氏的聲音穿出來。

采青走過去應聲是,看著床上陳氏慘白無血色的臉。忍不住要哭。

“她起了疑心,我一味躲著,她反而更急。”陳氏含笑說道,想要坐起來,到底是有些費力。

采青忙攙扶她。

“可是,要是讓周大人看了,那是瞞不住的。”她哽咽說道。

“我可沒想瞞周大人。”陳氏笑道,拍了拍采青的手。

采青有些不解。

原本想這么晚,怎么也得明日再請周茂春來。沒想到剛到晚飯的時候,周茂春就被齊悅拉來了。

齊悅跟了進來,看到陳氏的臉色就急了。

“還不是被你嚇的。”陳氏卻嗔怪說道,“你三天兩頭的說我有病有病,我現在覺得自己哪里都是病。”

齊悅又被逗笑了。

周茂春沒說話。坐下來,拿出脈枕。

“你別在這里看著了,你義父難得來家一次,你去親自下廚做個拿手菜表表孝心。”陳氏含笑說道。

“是嗎?這丫頭還有拿手菜?”周茂春說道,看向齊悅,一臉不信。

齊悅忙點頭。

“當然有,義父我可不僅僅是神醫。還有一個不為人知的身份,神廚。”她一本正經說道。

陳氏和周茂春都哈哈笑起來。

“快去吧,讓我看看你這神廚深藏不露的手藝。”周茂春說道。

齊悅笑著扔下一句你就瞧好吧,便出去了。

收起回復

采青擺擺手。帶著仆婦也退出來了。

屋子里只剩下陳氏和周茂春二人。

陳氏沒有伸手,周茂春也沒要診脈,沉默一刻。

“你從哪里弄來的這毒藥?”周茂春先開口說道,眉頭緊皺。審視著陳氏。

陳氏只是一笑。

“周大人果然神醫。”她笑道。

“只要不是瞎子,不是大夫也看得出。”周茂春哼聲說道。“你干嘛瞞著月娘?”

“我是不想她難過。”陳氏微微一笑道,一面嘆口氣,“這孩子無父無母在這世上一個親人也沒有了孤苦伶仃的。”

周茂春嗤了聲搖頭。

“那只是血親上說而已,誰說沒了血親就孤苦伶仃了?”他說道,“她現在難道還算孤苦嗎?”

陳氏眼神倔強。

“那也不是血親,再好也不是血親,再好也比不過血親!”她淡淡說道。

婦人之心真是不可理喻,周茂春懶得再說。

“那你想怎么樣吧?”他干脆問道,“我可以幫你瞞著,但我瞞著你就可以不死了嗎?”

陳氏低頭對他微微施禮。

“瞞過這段就好了。”她說道,“這段她忙,又才受了那么大的驚嚇,好容易好些了,與其讓她知道了日日揪心,還不如就等那么一天傷心。”

這等生死事在周茂春眼里根本就不是事,該死就死了,無可避免嘛,既然是無可避免的,有什么可傷心的?

他撇撇嘴便不再理會。

齊悅來招呼大家吃飯時,周茂春已經寫好了藥方。

“三天一次。”他說道。

齊悅一面看一面低聲問什么病。

先天弱,又心事多,又有舊疾,總之就是病了。”周茂春說道。

陳氏是其母懷孕時死了爹,其母必然大悲,這樣的孩子生下來的確容易先天不足。

齊悅點點頭。

“這藥三天才吃一回啊?”她又低聲問道,“行不行啊?”

周茂春瞪眼就扯回藥方。

“不愛吃別吃。”他說道。

齊悅忙笑著又奪回來。

“吃,吃。”她笑道,一面忙推著周茂春,“義父辛苦了,快些入座,嘗嘗女兒特意為你做的老鴨湯。”

正說著,外邊人來說定西候來了,周茂春頓時臉拉的好長。

“正要吃飯啊真是太巧了。”定西候進來了,笑呵呵的說道。

“巧什么巧,誰讓你在這吃的?一個當大伯的來這里吃飯合適嗎?你自己沒廚子嗎?”周茂春瞪眼說道。

定西候有些訕訕。

“不是不是,我不是特意來吃飯的,我是聽說弟妹病了,特意來看看。”他忙說道,一面指著院子里正在搬東西的小廝,“帶了好些永慶府的特產。想必弟妹吃了這些慣用的會好的快一些。”

“又是那些芋頭?”周茂春瞪眼看著外邊,“你帶了多少來啊?”

定西候嘿嘿笑。

“那,那你們慢慢吃,我就先走了。”他說道,嘴上這么說,腳下卻舍不得邁步。

畢竟是陳氏的家,齊悅不好留。

一個仆婦從后邊疾步出來了。

“夫人請侯爺吃了飯再走。”她施禮說道。

她的話音才落,定西候就已經坐到了飯桌前。

“別客氣別客氣。”他哈哈笑道,一面拿起碗筷。看著滿桌子的飯菜,“不錯不錯,很好很好。”

“您嘗嘗,這是我做的湯。”齊悅含笑說道。

周茂春心里一驚,忙拿起碗筷。卻還是慢了一步,這邊定西候已經狠狠的舀了一碗就開始喝。

“好,好。”他一面稱贊,顧不得燙一連氣的喝完,伸手再去舀。

周茂春用筷子敲他的筷子。

“定西候,你注意點行不行!”他喊道。

圍著的仆婦們也都忍不住低頭笑,齊悅任他們這邊熱鬧。和仆婦進內院伺候陳氏吃飯。

陳氏只略喝了一口湯。

“你也別擔心,我藥吃著,慢慢的養,你也是知道的。我這身子原本就不好。”她含笑寬慰道。

齊悅點點頭,也沒有強要她吃,坐在一旁陪她說話。

窗外夜色漸漸拉開,一夜無話。

收起回復

第二日。常云成惦記的素齋并沒有吃到,兵部緊急召走了他。而齊悅也為軍需藥品籌備忙碌著,雖然有胡三全權負責,但她也不能當甩手掌柜,張同那邊的弟子們她也要再進行講課,整理各種教案以備張同他們到邊境后用,看著陳氏用藥,請周茂春定期過來回訪等等事。

一眨眼就是八日后,張同等人出發了,同行的還有常云成。

他雖然降了級,但不能不上班。

“還是沒能陪你…”常云成一臉歉意的說道。

“有的是時間。”齊悅拍拍他胳膊笑道,“等第一批物資準備好了后,我會親自去送的,第一站就到你那里好不好?”

常云成笑了,撫了撫齊悅的發鬢。

周茂春在一旁重重的咳嗽一聲。

“咳什么咳!你說你早點把事情給辦了多好,好好的,又要分開了,再見啥時候啊?”定西候立刻說道。

這句話他已經嘮叨了兩天了。

“急什么急,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周茂春瞪眼喝道。

“能不急嗎?你看現在求了皇帝的旨,今天就能把親事先辦了,反正也都是熟人,不用那么講究,估計再等云成回來,孩子都能抱上了…”定西候拉著他說道。

周茂春呸了聲。

齊悅和常云成對視一笑。

“保重。”他說道。

齊悅點點頭。

“你也保重,我很快就去看你的。”她笑道。

常云成也點點頭。

天似乎一下子暖和了,德慶公府,德慶公老夫人正被媳婦婆子圍著。

“做什么新衣啊,我都這么大年紀了,也不見人,一件衣服從冬穿到夏就行了。”老太太說道。

屋子里的人便都笑起來。

“老夫人這是給兒孫們省著呢。”有年長的仆婦湊趣道。

“哎對了,雪娘的衣服也不能少。”德慶公老夫人想到什么忙說道。

便有一個媳婦忙應聲是。

“已經讓人去了。”她說道。

“我聽說雪娘怎么了?病了?”老夫人問道,一面坐下來。

“是,前幾天去時,見她很不好,說正吃著藥呢。”媳婦答道。

老夫人便嘆口氣,又起身。

“我去看看她,她不愿意來看我們,我去看她。”她說道。

這邊人忙勸...

,說天熱了,說要備車等等正亂著,外邊有丫頭跑進來。

“姑奶奶回來了。”她們喊道。

說的大家一愣。

“哪個姑奶奶?”一個媳婦忙問道。

話音未落,就見一個中年婦人疾步進來,正是嫁到山東饒家的那位小姐。

“怎么這時候回來了?”媳婦忙接過去問道。

那婦人并不理會,也不用招呼,就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娘,雪娘要害死我們家了。”她開口就說道,拿著帕子擦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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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七章 尋來

這話讓屋子里的人都嚇了一跳。

“好好的,她一年到頭也不跟家里聯系,怎么又惹到你了?”老夫人不解的問道。

繞陳氏用帕子擦淚,面色憔悴,顯然真的是急壞了。

“這話倒要問她,她到底是想干什么?”她哽咽道。

跟進來的饒家仆婦被帶了下去,只留下幾個陳家媳婦,有端熱茶的也有端來熱水毛巾的,大家也不急著問她,細細的服侍著。

“二女婿也來了?”老夫人問外邊的人。

媳婦們還沒回答,正勻臉的饒陳氏就放下毛巾。

“他還敢出門?臉都丟盡了。”她說道,才止住的眼淚又要往下掉。

老夫人忙擺手。

“哎呀好了好了,你有什么話痛快點說!怎么就這樣了?什么時候到京城的?”她問道。

“剛到的。”饒陳氏說道,端起茶杯就喝,顯然渴壞了。

老夫人又忙喊人去備飯。

“母親,哪里還吃得下飯。”饒陳氏放下茶杯說道,“雪娘呢?讓她出來見我。”

老夫人給她一個白眼。

“有什么話先給我說。”她說道。

“母親,都是你們這樣慣的她。”饒陳氏說道,將帕子摔在桌子上。

門外有仆婦低頭進來。

“老夫人,大爺那邊問,二夫人回來,可有什么事?”她低聲說道。

大爺是陳雪的嫡親哥哥,夫妻二人身體皆不好,在隔壁的院子里靜養修道,基本上不出門也不和人打交道。

看來二夫人進門鬧的陣仗不小。

“大哥嗎?倒是有些事,我一會兒去看看大嫂。”饒陳氏說道。

老夫人瞪了女兒一眼。

“都四五十歲,要當祖母的人了,還這般不知輕重。”她低聲喝道。然后看向那仆婦,“回大爺的話沒事,得閑了再給我抄份太上感應篇。”

那仆婦應聲是退出去了。

“咱們管不了她,讓她的嫡親哥哥嫂嫂管好了。”饒陳氏繼續說道。

“別跟我胡扯,有事說事!”老夫人一拍桌子喊道。

老夫人年紀大了,糊涂的時候越來越多,但發起脾氣來還是這般硬氣。

饒陳氏不敢再發脾氣。

“還不是我家小叔的那孩子,郁芳。”她說道。

“哦,就是那個打不得罵不得,動不動就跑到你小叔故居門前哭的丫頭?”老夫人說道。

“是啊。我都恨不得當祖宗供起來了,當初怎么就接著這個燙手山芋!”饒陳氏吐氣說道,又撇撇嘴。“倒是跟雪娘一樣。”

老夫人又啪的拍了桌子。

“她算個什么東西,她爹算什么東西,你竟然敢拿她和雪娘比!”她氣呼呼喊道,“你到底有正經事沒?沒有的話快給我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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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動了真氣了,屋子里的仆婦媳婦忙勸著。又給饒陳氏使眼色。

饒陳氏不情愿的道了歉。

“是這樣,雪娘說要跟郁芳說門親事,我就信了她。”她不敢再亂說,切入正題。

老夫人哼了聲。

“你是信她能讓那孩子嫁的遠一些吧?”她說道。

知女莫若母,饒陳氏訕訕笑。

“母親,我敢對天發誓。我對郁芳這孩子,真是全心全意想要為她好。”她又整容說道,“這不僅是我的臉面。也是我們饒家的臉面,我對她那是用了十足的心思。”

這點倒是,老夫人緩了臉色。

“那后來怎么了?說親說成仇人了?”她問道。

饒陳氏看了看屋子里的人,端起茶。

屋中的人會意。

“我去看看廚房,讓他們加菜。”

“二姑奶奶回來了就住家里一天。我去看看她們收拾屋子。”

媳婦們紛紛說道,笑著帶著人退了出去。

關上屋門也關上了屋子里的談話。

夜色降下來的時候。齊悅看著陳氏喝了藥。

“你不用總這樣看著我,我又不是小孩子。”陳氏笑道。

齊悅笑著給她遞過蜜餞。

陳氏沒有吃。

“我吃藥比飯還多,哪里還用得著這個。”她笑道,一面看著齊悅,“陛下這幾天沒有找你嗎?”

齊悅轉身放盤子。

“皇帝找我干什么?”她笑道。

陳氏抬手擦了下嘴。

“你弄得那些什么藥廠的事啊,都做的還好吧?陛下可還滿意吧?”她問道。

齊悅哦了聲。

“都還好啊,我辦事你放心。”她笑道。

“你辦事我還真沒放心過。”陳氏搖頭,看著齊悅,“快去歇著去吧,太操勞了,再熬夜,這膚色氣息都不好看了。”

齊悅順手摸了摸臉,笑著應聲是。

剛進了自己的屋子,阿好便揚著一封信跳過來。

“世子爺的信。”她喊道。

齊悅忙伸手接過來,一面撕信皮兒,一面熟練的將腳上的鞋子踢開,然后順勢歪倒在炕上。

阿如無奈的在后頭收拾。

“要茶還是羊奶?”阿好則問道,一面也習慣性拿起兩個杯子。

齊悅拆開信,一個壓扁了枯草掉出來,是草編的小兔子。

“要茶!”她便笑著舉手喊道。

這是要熬夜不睡的節奏啊,阿如忙搶過阿好手里的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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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著胡鬧什么。”她說道,一面將一杯羊奶放到齊悅面前,“早點睡,睡了夢里可以見到世子爺,想怎么甜蜜就怎么甜蜜,怎么也好過你大半夜的不睡在屋子看著信傻笑。”

齊悅大笑,將羊奶如同飲酒一般仰頭喝了,又少不了被阿如抱怨一回。

“他走的可真快,這時候已經走了一半了。”齊悅躺在床上,翻個身趴著,看著信說道,“他的字可寫的真好。“

“是啊。侯爺請了好先生教的,小時候為了寫字,世子爺沒少挨打呢。”阿好說道,坐在床邊的小凳子上納鞋。

齊悅又翻個身,仰面躺著。

“….寫的還文縐縐的,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還加了兮字…”她笑道。

阿如抱著兩件衣裳進來。

“我說,你已經念了一晚上了,我們都知道了世子爺如何掛念齊娘子了,求你別再說了啊。”她故作哀求道。

齊悅笑起來。

“就念。知道你們羨慕我。”她說道。

“阿如姐可不會羨慕你,她和姐夫天天能見面呢,你羨慕阿如姐姐才對。”阿好閃著大眼睛說道。

齊悅哈了一聲。便點頭笑。

“你這死妮子!”阿如沒想到話題轉到自己身上,又是羞又是笑,伸手去捏阿好的耳朵。

阿好跑向齊悅躲避。

屋子里頓時笑鬧聲一片。

笑鬧過了,阿如拿著衣裳在一旁疊。

“這些衣服是干什么的?”齊悅問道。

“給姐夫做的。”阿好說道。

阿如伸手按住她的頭,引得阿好連連說不敢了。

“是給世子爺做的夏衣。”阿如一面說。一面看阿好,“你做的鞋呢?好了沒?整日里就知道玩兒。”

“做好了,做好了,這是第二雙呢。”阿好忙說道。

齊悅這才知道兩個丫頭每天晚上做針線是干什么。

“還要給他做衣裳啊?”她笑道。

“以前我們給世子爺做三季衣裳呢,每次送都是一大包。”阿好比劃著說道。

只是可惜那時候,世子爺從來都不收。那做好的衣裳季季堆在屋子里。

或許是想到以前的事,阿好的神情有些悵然。

那種感覺齊悅沒嘗過。

“恩恩這個真不錯,可惜我不會針線。要不然我也做一件。”她笑道。

“哎?”阿好抬頭看她,一臉驚訝,“娘子,你的針線也不錯啊。”

阿如咳了一聲。

“不早了,快去睡吧。明日還要忙呢。”她說道,一面拿過衣裳鞋子。“還差多少啊,我幫你做了吧今晚。”

阿好被引開了話題。

“不用不用,我一會兒就做好了。”她說道。

兩個丫頭逐一熄滅屋子里的燈,只留下一盞,又放下隔間的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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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許再看信傻笑不睡了。”阿如臨走又警告道。

齊悅將信賽到枕頭下,躺在枕頭上閉上眼。

阿如噗嗤笑出聲,帶上門出去了。

外間的燈熄滅,昏黃的月色透進來,聽得腳步聲遠去了,齊悅睜開眼,又把信從枕頭下摸了出來,屋子里昏暗不明根本看不清,不過無所謂,她已經背下來了,她將信紙貼在心口,心里喃喃的念出每一個字。

衣服和信很快就打包送走了,齊悅便又開始等待下一次收信了。

“鋪子已經尋好了,師父,找人看了幾個日子,你看哪個合適?”胡三將一張紙遞給齊悅。

“我又不懂這個,老師你看著選就好了。”齊悅看一旁的劉普成說道。

劉普成便也不推辭了點了點頭。

“第一批成品醫藥物資樣品出來了,師父去看看。”胡三又忙說另一件事。

齊悅高興的點頭。

“現在就去。”她二話不說抬腳就走。

還沒出門口就被攔住了。

“陛下找我?”齊悅看著上門的太監有些驚訝的問道。

“是啊,齊娘子快些吧。”太監含笑說道。

老板最大,齊悅點點頭。

“你去把一些樣品給我拿來。”她對胡三說道。

這邊馬車出巷子,那邊有馬車進來,因為是看到皇家的內侍,他們忙停下讓路。

“怎么?是雪娘進宮了嗎?”車簾被掀開,德慶公老夫人問道。

“好像不是,是那個齊娘子吧。”車外的仆從答道。

馬車走近,德慶公老夫人沒有放下車簾。

那個齊娘子啊。

她心里念道,然后就看到那馬車忽的掀起簾子,一個女子探出頭來。

“哎對了胡三,針筒什么的也拿些。”她囑咐道。

胡三應聲是。

齊悅放下簾子。

馬車不急不緩的走過去了。

這邊的車夫便牽馬。

“老夫人,您坐好..”一旁的婆子說道,轉過頭看,嚇得哎呀一聲,“老夫人,您怎么了?”

這一聲喊得周圍隨伺的下人都忙涌過來,只見德慶公老夫人手扶著胸口,正呼呼的喘氣,確切的說是只出氣不進氣,面色已經發青了。

一個婆子忙取過一瓷瓶打開放到老夫人鼻子下,另一個重重的拍打老夫人的背部,呼哧兩聲,老夫人才緩過氣來。

“我,我,我..”她顫聲喘氣,目光死死的盯著一個方向,半日卻沒說出什么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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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3 22:27:52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七十八章 似曾

門上這般熱鬧,陳氏這邊的人很快就知道了,忙將德慶公老夫人請進來。
德慶公老夫人被直接攙扶到陳氏的屋內,擺了張羅漢床,讓她躺下。

對面躺的是陳氏。

“這是怎么了?”陳氏坐起來,驚訝的問道,“怎么讓老夫人出來了?” =波=斯=小=說=網= bsxsw.com

七十多歲的老夫人十幾年前就基不出門了。

德慶公老夫人喝了茶,又被幾個仆婦揉按捶,此時緩過來了。

她看著陳氏,也很驚訝。

“怎么氣色這么差?”她問道,就要起身,“你這孩子病了也不說!”

又喊著請太醫。

“周老大人已經看過了,開了藥吃著呢。”陳氏笑道,讓人攔住。

既然周茂春看過了,德慶公老夫人就稍微松口氣。

“你帶回來的那個”她便開口問道,張口卻忘了怎么稱呼,“那個住進你爹屋子的女人…”

這個話聽起來這么怪,四周的仆婦忙低聲提醒。

“齊娘子。”老夫人這才想起來,接著說道,“是什么人?”

陳氏笑了笑。

老夫人是越來越糊涂了,經常張口忘事,旁邊的仆婦少不得又低聲提醒。

“我不是說這個。”德慶公老夫人有些不耐煩的擺手,依舊看著陳氏,“她,她怎么跟,跟那家的孩子一樣?”

那家?哪家?

周圍的仆婦一頭霧水。

陳氏卻是一笑。

“哪家啊?”她說道,嘴里是疑問,但神情卻淡然。

“雪娘,你知道我說的是誰!”老夫人沉聲說道。

陳氏低頭一笑,再抬起頭。

“是嗎?我都記不清了,嬸娘說像。那就是像了。”她說道。

陳氏這里發生的事齊悅并不知道,她此時已經叩拜了皇帝,正打開自己帶來的箱子。

“齊娘子可真是聰明伶俐。”皇帝含笑說道,看著眼前跪著的女人。

齊悅已經不像前幾次見到皇帝那樣拘束了,聞言抬起頭一笑。

“謝陛下。”她說道。

旁邊的太監們忍不住嘖嘖,這女人可真夠不客氣的。

皇帝笑意更濃。

他原準備的那句解釋為何召她來的話便不用說了。

“民婦知道陛下一定等著看進展呢。”齊悅低下頭一面說一面將箱子里的東西拿出來。

皇帝看著她。

“起來吧。”他說道。

齊悅再次抬頭一笑。

“謝陛下,我這樣挺好的。”她說道,換了個跪坐的姿勢。

太監們還是第一次見有人拒絕皇帝的命令拒絕的這樣輕松隨意,而再看說者和聽者顯然都沒有特別意識到。似乎這對話再合適不過。

齊悅這時拿出了剪子刀子,太監嚇了一跳。

“哎呀,這可不行。”他們忙站過來,圍在齊悅身邊。

齊悅有些不解。

“怎么了?”她問道。

“在陛下面前可不能拿這些兇器。”太監們急道。

兇器?

“滾一邊去,大驚小怪的丟朕的人。”皇帝不悅的說道。

太監們便訕訕的讓開了。看著皇帝不僅沒有避諱,也不用太監們呈上去,自己起身走過來,站到了齊悅的面前。

“這些”他微微彎身看著被齊悅擺出來一溜的東西,好奇的問道,“就是你用來展示神技的東西嗎?”

“是啊。”齊悅笑道,一面一一指給他看。“鑷子,手術刀,剪子,這些又分為好多種”

皇帝先是微微彎身看著。然后便干脆坐下來,太監們再次驚訝一番,忙忙的取來坐墊。

這些東西就這么好看?

還是…

太監們站在一邊,垂下的視線不由落在那與皇帝對面而坐的女人身上。

齊悅已經將東西都擺出來。也一一的說明是什么了。

“這個針筒就是你上次說的給李閣老把肚子里的氣抽出來的那個?”皇帝伸出修長的手指,有些遲疑的拿起針筒問道。

“這個還不是。這是注射用針筒,李閣老用的是穿刺針筒。”齊悅笑道,一面低頭在箱子翻了下,然后有些歉意的一笑,“還沒造出來。”

皇帝看著她笑了,將針筒放回來。

應該沒別的事了吧,她已經讓陛下知道自己沒有偷懶,齊悅便準備收拾東西了。

“那這個手術刀怎么用?”皇帝又指著問道。

還想知道怎么用?

齊悅便含笑伸手拿起來,做了個執筆式。

“這樣用。”她說道,又換了手勢,“還能這樣用,這樣用”

皇帝含笑看著眼前女子的手靈活的變幻,四周的太監心都提到嗓子眼,乖乖,這玩刀玩的這么溜,可是太危險了…

緊張的可不止皇帝跟前的太監們,此時饒陳氏在家里走來走去,不時的問老夫人回來沒,還好不多時,外邊就說回來了,她大喜忙過去。

德慶公老夫人沉著臉被兩個仆婦攙扶著走的很快。

陳雪娘那古怪性子,難道母親也沒在她跟前討得好?

“母親,雪娘怎么說?”她問道。

“她什么都不說。”德慶公老夫人答道,“我看她心里清楚的很。”

“她就是故意的!”饒陳氏點頭說道,又是氣又是急又是委屈,“我可從來沒惹過她,從小到大我可都是讓這她,真心把她當妹妹看,她怎么這么狠心,陷我與不義!這以后我可沒臉進饒家的門了。”

“你說什么呢?”德慶公老夫人似乎才回過神,皺眉道,“她怎么陷害你了?”

饒陳氏被問的一愣。

“不是她請來的那和離的圣旨嗎?”她問道。

“我怎么知道。”德慶公老夫人說道。

饒陳氏有些抓狂。

“您沒問她嗎?您不是說她承認了嗎?”她說道。

德慶公老夫人恍然哦了聲。

“這個啊,我忘了問了。”她說道。

饒陳氏一口氣沒上來。

“那您過去干什么呢?”她說道。

德慶公老夫人神情有些迷茫。

“對啊,我過去干什么了?”她喃喃說道。

饒陳氏氣的沒辦法。

“不是說摸牌嗎?人都來了沒?”德慶公老夫人又問道。

老夫人糊涂病又犯了,仆婦們忙攙扶著哄著。

“來了來了。就等您老了。”

饒陳氏無奈的擺擺手。

“快扶母親去吃藥吧。”她說道。

德慶公老夫人聽到她說話。

“二花?你怎么來了?你什么時候來的?”她問道。

饒陳氏伸手撫著額頭吐口氣。

“娘,我來了好幾天了,我這就要走了,改天來看你啊。”她說道,不待德慶公老夫人再說話,忙抬腳走開了。

仆婦們扶著老夫人向內走。

“去大爺那里。”老夫人忽地說道。

仆婦們愣了下,以為老夫人糊涂的厲害了,忙口里應著,卻不拐彎。

“哎呀我沒糊涂呢。”老夫人沒好氣的喝道。自己甩開來仆婦,顫巍巍的向陳雪兄長那邊走去。

都搞不清這老夫人什么時候糊涂什么時候清楚了,仆婦們無奈的忙跟上。

陳雪兩個親哥哥,都將近五十,就住在德慶公府東院。一套院子分成兩個,兄弟二人各自住著,都是體弱多病早早的便卸職在家,子女們很少,又都打發的遠遠的,如今年輕一輩的幾乎都忘了陳家大房還有這兩人。

德慶公老夫人徑直去了陳大爺那邊。

陳大爺愛好修道,聽說是德慶公老夫人來了。這才從精舍出來相見,要是別人就只能對著下人說話傳過去而已。

“雪娘帶回來的女人,你見過沒?”德慶公老夫人開門見山問道。

陳大爺搖頭。

“只聽二弟說過,沒見過。”他說道。

德慶公老夫人沉默一刻。

“我估計這女人跟一個人有關系。”她說道。

陳大爺看著她。

德慶公老夫人似乎有些難言。

“萬寧山莊。”她說道。

陳大爺神色頓變。

“嬸母。這話,可不能亂說…”他低聲說道。

“我自然知道這話不能亂說。”德慶公老夫人說出這句憋在心里的話,似乎輕松了一些,眼睛瞇起來似乎看得很遠。“可是,今天我見了。差點嚇死我,那眉眼,那形容,跟那孩子一模一樣…”

“不是說是個女子嗎?”陳大爺低聲質疑道。

“那孩子可不是就是俊俏的像個女子嗎?一眼就把雪娘迷…”德慶公老夫人哼聲說道,話說到這里又咳一聲停下,看陳大爺一眼,想起什么,“哦,對,你是沒見過。”

她吐口氣,瞇起眼。

“你們都沒見過,要說像,這女人其實更像那孩子的祖母鄭貴妃…”她喃喃說道。

話沒說完,陳大爺就猛地站起來。

“嬸母!”他喝斷了老夫人的話。

“行了,我都這把年紀了,別一驚一乍的嚇我。”老夫人橫了他一眼,“你們兄妹一個嚇我就夠我受得了。”

陳大爺喘氣來回踱步。

“不可能,那一場大火,沒人逃出來,都死光了,死透了。”他喃喃說道,然后確定的點頭,“嬸母,只是有些像,這天下相像的人是很多的。”

德慶公老夫人看向他。

“雪娘對那人的心思,她見了這等相像的人,做出些夸張的事也是能理解的。”陳大爺說道。

德慶公老夫人吐口氣,看向門外。

“是,天下的人是很多相像的,雪娘的性子這樣做也是很正常,但,定西候老夫人,為什么要這樣做?”她慢慢說道,一向渾濁的眼中閃過一道亮光,“乞丐之身,救命之恩,這種真真假假的話,真的會有人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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