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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三水小草]心有不甘[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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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6 20:12:36
第10章 白菜肉包

    在Y大讀書,沈何夕心裡隱約有所預感的種族排斥問題並沒有很快浮現,想來也是,在這所全球知名的大學裡念書,需要的不僅是智商,還有情商。

    沒有探清一個人的底子,不管是怎樣的偏見也不會輕易流於表面。

    所以,擺在沈何夕面前的第一大難題是……

    食堂的飯太TM難吃了。

    前幾天的時候,沈何夕還沒覺出難吃,炸薯條和小塊的披薩足以果脯,各種涼拌蔬菜和炸魚烤雞腿雖然做法單調但是在保留食材的新鮮度上還是不錯的……

    不錯個喵啊!每天都是這些東西!每天都是涼拌菜、炸薯條、小披薩、軟炸魚,烤雞腿!

    唯一能有點變化的是湯,奶油花椰菜湯或者番茄湯,或者蘑菇湯,或者是大蒜湯……搭配著法棍麵包……

    沈何夕在連吃了六天食堂之後對自己的人生有點絕望。

    突然能理解田婉孜吃到鹵豬腳之後的心情了,現在真的很想吃哥哥包的餃子啊……好想吃,好想吃……

    琳達正心情愉快地打算享用自己的飯後甜點——乳酪和小餅乾,突然覺得自己周身有點發冷。

    在她對面,她那位來自華夏的黑髮留學生同學正面色陰沉地面對著餐盤。

    “Cici,你怎麼了?”

    “無法忍受日復一日單調的飲食方式,真是我預期外的災難。”沈何夕雙眼失神地碎碎念道。

    “哦……”對華夏有一定瞭解的琳達笑了,“據說東方人對飲食的精細度要求很高,有很多我們想像不到的奇妙做法。”

    “也是煮,炸,烤,拌這種比較基礎的方法上延伸出來的。”

    對於華夏的廚藝沈何夕不想多談,她苦大仇深地三兩口吃完了一塊烤魚,又把拌菜夾在麵包裡飛速地解決掉了。

    “我要去圖書館寫論文了,你呢?”

    “當然也去。”

    兩個女孩兒站起身,背上書包,端著餐盤走向回收處。

    “我在中餐館裡吃到的食物和我們平時吃的不太一樣。”琳達明顯對中餐這個話題很感興趣,走在通往圖書館的路上,還是興致勃勃地挑起了這個話題。

    “你是指燒鵝還是咕咾肉?”沈何夕對腐國的中餐館還是比較瞭解的,因為歷史原因,這裡的華夏餐廳口味偏向粵菜,酸甜口味、用料“結實”的華夏菜比較受腐國人民的歡迎。

    “當然不是這種普通的。”琳達笑的很神秘,褐色的眼睛裡是那種自己擁有小秘密的得意。

    “我吃過魚的頭部!很辣的!”她一臉自豪地說。

    沈何夕:“……”

    琳達已經習慣了亞洲人表情表達不那麼直觀的臉孔,對於沈何夕的呆滯,她果斷理解為“驚訝”。

    “雖然看起來有點噁心,總覺得那條魚被剁掉了腦袋死不瞑目,紅紅綠綠的辣椒撒在上面感覺像是在遺體告別……但是說實話,魚肉的味道非常鮮嫩,很辣,辣的讓人很開心,還有很奇妙的誘惑性,讓人像是上癮一樣地想要不停吃下去。”

    琳達仰著頭,閉著眼,似乎在回味當時奇妙的感覺。

    沈何夕:“……”

    琳達:“Cici,你在華夏吃過這道菜麼?是不是華夏當地的味道會更好?”

    沈何夕:……我只覺得自己再也無法直視剁椒魚頭了。

    正好這時她們又遇到了兩個同樣要去圖書館的同學,琳達迅速地忘記了剛剛自己還回味的奇妙中國菜,開始和他們討論起了這次論文的要求。

    沈何夕默默地決定以後再也不和西方同學提起任何關於中餐的問題。

    當天晚上,沈何夕在超市里買了一個能保溫的飯盒,如果吃膩了食堂,自己完全可以每週有那麼幾天自帶午餐到學校去。

    轉眼到了開學後的第二個週末,哈特一家開著他們的私家車帶著滿滿一後備箱的食材,又來了。

    沈何夕看著這些材料有些無語。

    哈特太太真是白給廚子當了六年的媳婦兒,想吃紅燒肉,買的居然是前肘,想吃白菜燉粉條,買的是粉絲,想吃海帶燒豆腐……豆腐在哪裡?

    到頭來沒有一道菜的食材是全的。

    “媽咪,你肯定不是東方人!媽咪你和Cici差的太多了!”這是亞瑟。

    “媽咪我們說好的能融化掉的肉呢?”這是凱薩琳。

    “媽咪,為什麼沒有白色的小兔兔了?”好吧,還是凱薩琳。

    只有沉默到炫酷的小帥哥弗雷德捧著一小塊蛋糕送到了沈何夕的眼前。

    亞瑟跟著他後面說:“他想吃上次的點心,用蛋糕和你換行不行?”

    沈何夕笑著用烤好的酥皮肉松餅交換了那塊蛋糕。

    抬起頭,她挑著眉毛看了一眼自己的親媽被幾個小孩子圍起來鄙視,沈•前任大廚一甩頭髮拿起了料理台邊掛著的手套。

    一群小傢伙兒,我親媽也是你們能鄙視的?

    哼!

    食材不對又怎麼樣?中餐的博大精深豈是你們這些歪果仁能理解的?前幾天無法直視剁椒魚頭的怨念在今天一齊被激發了出來。

    粉絲清洗乾淨泡進熱水裡。

    白菜洗淨控水。

    酵母粉用溫水化開,和進面裡。

    把面盆送到了樓下泰勒太太的房間裡,泰勒太太身體不好,剛進入九月,家裡的壁爐已經開始工作了。

    接著,沈何夕把哈特太太精挑細選的那一塊肉放在了案板上。

    心要靜,手要穩,刀要准。

    一道接著一道的切下去,重達兩磅的肉很快就被她切成了均勻的厚片。

    小凱薩琳表示她和她的哥哥們都看呆了。

    =口=

    那是在切肉麼?

    刀快到完全看不清呢!銀光閃過肉就變成片,看起來又帥氣又有點小可怕啊有木有?

    亞瑟拉著自己的弟弟妹妹默默退回到了廚房門口。

    哈特太太看著自己幾個小兒女的表情,心裡預感到,大概在未來的一段時間裡,他們幾個小魔星看見這個同母異父的姐姐都會老實很多。

    再看向自己的大女兒,她的心裡欣慰又辛酸,當初沈愛民去世之後,她和公公的關係陷入了死局,正好是自己在香港的父母找了門路讓她有出國的機會,自己的一生和一雙兒女之間,她選擇了前者。不是不愧疚,但是不後悔。

    如今她想要彌補這個優秀的女兒,卻發現她比自己想像中更加的沉穩和優秀,錯失了她的成長,讓身為母親的哈特太太更想為她做些什麼。

    沈何夕完全沒想到就是她切個肉的功夫,自己的親媽身上又多了“母愛如海”的buff。

    厚片變成了粗條,粗條變成了肉丁,整個過程沒花上兩分鐘,一把普通的刀在她的手裡像是要轉出花兒來,她就用一副看起來輕鬆寫意的架勢把切肉這麼繁瑣的工作完成了。

    肉丁攪拌上醬油和蔥薑末,倒一點料酒,倒一些油,再拌上鹽。

    白菜切碎之後擠壓掉裡面含有的水分。

    粉絲泡發之後切成小段。

    幾種食材攪拌在一起,就是相當標準的膠東大包的餡料了。

    同樣是包子,江浙等地慣愛吃濃香鮮美的湯包,膠東人,更希望包子裡都是些“實在貨”。

    白菜,肉丁,粉絲,都是再常見不過的食材,在膠東人的包子裡,渾然一體,構築了一道樸實天然又令人稱道的美味風景。

    如果是春末夏初,可以用槐樹花替代白菜,如果是想要口感更豐富,還可以放進海米和煎制後的豆腐丁。

    取材豐富,因時制宜,也是膠東人包子餃子裡鮮明的特點之一。

    春季的野菜,夏天的花葉,秋季的瓜菜,冬天的儲備都可以變成他們包進麵團裡的材料,憑藉他們自然又相容性高的調味方式,任由大地的饋贈變成了他們的美味。

    就像是此時哈特先生一家面前擺放的包子。

    好大,好白,好熱,好香。

    旁邊還每人有一碗海帶蛋花湯。

    那個精美的褶子是什麼,剛剛“Cici”手挽的那麼漂亮就是捏出了這麼精緻的小褶子麼?

    在英文裡,包子餃子都可以稱作dumpling。當哈特太太對自己的丈夫說這是dumpling的時候,哈特先生的表情只能用三個字來形容:“你逗我?”

    這明顯和中餐館的“luckydumpling”是兩回事好麼?

    這個咬了一口會流出湯汁,肉香濃而不膩,連令人作嘔的白菜都變得鹹香美味的工藝品怎麼能叫“dumpling”這麼惡俗的名字?

    用三種不同食材調和的餡料口感豐富味道均衡還讓人食欲大開的美味,在哈特一家人的心目中已經完全、徹底地擊退了他們曾經熱愛的義大利烤肉披薩。

    結果,它居然也是“dumpling”?!真讓人難以接受。

    應邀前來的泰勒夫人穩如泰山地坐在餐桌旁細心聆聽著哈特先生和他夫人的爭論,她的一隻手已經拿起了今天的第三個包子。

    最終,沈何夕想到後世的老外們給包子劃定了分類叫做steamed bun with minced pork stuffing,這才是給哈特太太解了圍。

    不過,有碎肉餡兒的饅頭這種稱呼也一點沒有高大上的感覺呀。

    哈特先生憤憤不平地吃了五個大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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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6 20:12:55
第11章 培根炒飯

    一頓包子宴解決了驅車趕來的哈特一家,送他們離開的時候,沈何夕看見哈特太太對自己欲言又止,大概知道她想要說什麼。

    要麼是愧疚,對自己的。

    要麼是愧疚,對哥哥的。

    前者自己早已經釋懷,後者在命運的捉弄下蒼白。

    沈何夕拎著當做小禮物的肉鬆餅,臉上生生擠出了少女孺慕又快樂的笑容,只覺得自己內心屬於高齡不婚族的的節操碎成了肉鬆一樣。

    就這樣吧,讓您在我的無憂無慮中認為哥哥也過得很好。

    在腐國,沈何夕漸漸也有了自己的交際,比如當初聞香而來的田婉孜,還有她的幾名大學同班同學——包括把吃魚頭當成冒險的琳達。

    琳達是蘇格蘭人,那個以男人穿格子裙,吹風笛而聞名的民族,有著與眾不同的飲食愛好。

    某種程度上來說,和華夏有些相似,所以琳達能夠很快地接受“剁椒魚頭”也就不足為奇了。

    尤其是在一次週末品嘗了琳達給她帶來的蘇格蘭特色美食“哈吉斯”之後,沈何夕對歐洲人民對食物的龜毛堅持有了完全不同的認知。

    哈吉斯被很多吃過的中國人叫做“蘇格蘭羊雜腸”或者什麼類似的名字,它的做法是把羊的心肝肺之類的內臟磨碎,然後搭配燕麥和各種各樣的調料一起塞進羊的胃裡,塞得好像香腸一樣飽滿,再把兩頭紮進,放在鍋裡煮熟(也可以烤熟)。

    說實話,看起來有點倒胃口,就像是把一截沒有處理過的羊胃擺放在餐桌上,顏色是灰褐色的,形狀是鼓鼓的囊狀……味道倒是還好,腐國的羊膻味比較輕,羊雜裡面又混入了大量的調料,沒有膻味也沒有肉類的豐滿口感。吃在嘴裡的感覺倒是和棒子料理米血腸有點相似。

    琳達笑容滿面地看著沈何夕面不改色地搭配著土豆泥和花椰菜吃掉了幾片“哈吉斯”,決定把這個看起來瘦弱又沒什麼表情的東方女孩兒當做自己真正的朋友。

    沈何夕沒有預感到自己將要收穫來到腐國後的第二份友誼,她在品味哈吉斯的時候嘗出了裡面混有羊脂……看來在羊肉的烹飪上,中西方之間還是有共通之處的。

    前•大廚默默點頭,琳達認為Cici的表情說明她覺得這個東西味道不錯,又心情愉悅地給她切了厚厚的兩大片……

    週五的晚上,邁爾斯拎著自己的背包出現在了他表弟租住的公寓門口。

    “那個娘們兒把我趕出來了……”門剛被打開,邁爾斯就把自己的包從門縫裡扔了進去。

    哈維脖子上還掛著毛巾,剛剛劇烈運動完的汗水從他胸前的健美肌肉上緩緩流了下來。

    他見怪不怪地閃過迎面砸來的包,吐槽自己的表哥: “因為你睡了她的姐姐?”

    “不……是弟弟。”

    哈維驚訝地睜大了眼睛:“下次會不會是你女朋友養的狗?”

    “她弟弟嗑藥我把他走了一頓。”邁爾斯很自豪地說。

    哈維點了點頭:“幹得好!”

    “然後她弟弟覺得我充滿了讓他迷戀的魅力。”

    邁爾斯雙手一攤,一副魅力天成,區區凡人只能跪舔的樣子。

    哈維抽起脖子上帶著汗味的毛巾甩了門口那個逗比一臉。

    “你今晚上住在這裡沒問題,不過我明天早上要早起。”

    “哦~~大好的週末,多麼美麗的姑娘都不會讓我離開我的床的。”

    “六點。”

    “上帝,你已經變成教徒了麼?最虔誠的教徒也不會在週末的早上六點做彌撒的!”

    “門在那,包在那,你現在可以帶上你的包出門然後在外面關上。”哈維毫不妥協地指了指門口。

    要麼忍受哈威的早起,要麼滾……

    剛剛被人掃地出門的邁爾斯可不敢跟自己這個身板堪比健美先生的表弟對著幹,只能乖乖地拎著包進了客房。

    ************************

    週六的早晨,沈何夕的腸胃早就受不了過去五天吃的熱狗和炸雞了,前一天夜裡燜好的米飯終於有了用武之地。

    米飯,從鍋裡舀出來,米雖然不是特別好的米,但是勝在蒸飯之前已經泡水了半小時,又在蒸飯的時候點了一點橄欖油,看起來粒粒分明,飽滿可人。

    沒有大蔥,用的是圓蔥和培根,還有兩枚雞蛋。

    雞蛋打散,圓蔥切碎,培根也切成顆粒狀。

    鍋裡倒一點油,油鍋燒熱,把雞蛋炒成金黃的雞蛋碎。

    重新起鍋,油鍋裡先把培根炒出香味,再放進圓蔥、雞蛋,最後倒進大米。

    一點鹽和胡椒粉調味。

    另一邊的燃氣灶上的鍋裡是已經開始沸騰的番茄湯,湯裡還有幾塊切進去的鹵牛肉。

    一湯一飯,又開胃又飽腹,足夠支撐沈何夕今天打掃衛生的“辛苦工作”。

    天知道能徒手舉起幾十公斤重物的女孩兒面對這點家務有什麼好“辛苦”的。

    ************************

    邁爾斯是在一陣讓人胃部抽搐的香味中醒來的,胃部的抽搐感覺完全是因為嗅覺帶來的饑餓感。

    循著氣味他光著腳跑到了廚房。

    乾淨到幾乎一無所有的廚房裡,只有他的表弟哈維正一臉陶醉地往全麥麵包片上塗抹番茄醬。

    “你買了最新式的番茄醬麼?”邁爾斯吞了吞口水,儘管那個番茄醬看起來很普通,但是如果有這麼美妙的香味那一定會好吃到爆的!

    “沒有,最普通的番茄醬,最普通的麵包,還有兩片培根。”哈維揚了下手上的麵包,讓邁爾斯看清楚他手上的番茄醬毫無特別之處。

    “這是什麼這麼香?”

    哈維拿著勺子的手指了指窗外。

    窗外霧氣彌漫,陽光才剛剛降臨這個城市。

    但是晨光熹微中,邁爾斯還是能看見對面的住戶也是窗戶打開,一家人就在這冷風裡吃著早餐。

    “你別告訴我對面那個體重超過兩百磅的傢伙有這個手藝!”邁爾斯難以置信地看一眼窗外再看一眼哈維。

    “不,當然不,是樓下,樓下有個神奇的留學生。”哈威老神在在地在香氣的陪伴下三口兩口吃掉了手裡的三明治。

    “留學生?美麗的烏克蘭姑娘?哦,我上個月認識的東歐小妞兒那個雙腿……”

    “好了,我吃飽了,你繼續回味你的腿吧,希望不會讓你再餓了。”

    “不,哈威你不能這樣,把麵包給我留下!看在上帝的份上我快餓死了!難道你樓下住的是來自東方的女巫麼?”

    哈維把最後一片麵包塞進邁爾斯的嘴裡,拎起最後一點培根,深吸了一口氣,伴隨著空氣中即將消散的香氣吃了下去。

    “你說對了,據說她是中國人。一個每天五點起床鍛煉身體,週六的早晨六點會準時烹飪美味的中國人。”哈維愣了一下,原來他對這位鄰居的瞭解比他自己想像中還要多?

    “她(she)?所以她真的是個美麗的長腿姑娘?”邁爾斯的關注點永遠和他正直的表弟不一樣。

    ***********************

    打掃完衛生已經到了上午九點,沈何夕拿起包打算出去買點食材,這兩天她不打算再跑外面吃東西了,冰箱裡空空如也,她要自己動手填飽自己的肚子。

    順便她還要準備一點點心送給泰勒太太,感謝她上次開著車幫自己從二手市場把買到的東西運了回來。

    不過。

    今天出門前似乎應該看一眼黃曆的。

    帶著耳環穿著一身標準嬉皮士打扮的年輕男子就站在樓梯口,笑的極其蕩漾。

    “hi~我是你樓上的住戶的表哥,哦~讚美上帝,您不光有一雙奇妙的手,還有讓人驚豔的美麗。”

    “謝謝,請讓一下。”沈何夕覺得這貨大概是義大利人。

    “哦,我的表弟真是太不夠意思了,他居然不告訴我這個灰暗的角落裡居然有您這樣照亮四周的美人。”邁爾斯抬起手,手臂貼著沈何夕的發邊杵到了她身後的牆壁上,另一隻手揣在兜裡,前後交叉站著,徹頭徹尾的“playboy”做派。

    沈何夕如果如果到現在還不明白自己被調戲了,她就把剛入手的大菜板一刀劈開。

    正好,此時有人來為她解圍。

    “原來我的房子是灰暗的角落。這位先生,住客入住的時候是承諾過不會讓外人留宿的,請問……”

    泰勒太太一隻手扶著樓梯的欄杆,氣場全開地看著樓上的“放肆小男孩兒”。

    在沒人看見的地方,沈何夕收起了手裡的銳利鋼釺。

    作為一名獨自闖蕩了全國的女廚師,沈何夕有的,不僅僅是一刀解牛的本事。

    幾個小時後,沈何夕從市場回來,發現自己的門前又有了新的不速之客。

    高大筆挺堪的金髮碧眼帥哥一臉正直地對她說:“早上我的表哥冒犯了,我是來賠罪的。”

    借助某個逗比,哈維終於成了第一位和沈何夕單獨相處的異性鄰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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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6 20:13:12
第12章 宮保雞丁

    週一

    早餐:米粥,蘿蔔乾(亞洲超市的小包裝)

    午餐:學校餐廳

    晚餐:學校餐廳

    週二

    早餐:清湯雞蛋面

    午餐:學校餐廳

    晚餐:學校餐廳

    週三:

    同上

    週四:

    雞蛋吃完了,培根炒麵

    午餐晚餐同上

    週五:

    夜裡,沈何夕似乎夢見自己的胃舉著一把刀對自己說:“如果你再讓往我這裡塞披薩我分分鐘剖腹自盡!”

    沈何夕說不清自己是笑醒了還是囧醒了。

    清晨,外面大霧彌漫,不遠處的燈光變成了橘色的幽影,潮濕的空氣讓人覺得身上的每一個關節都在迅速地生銹僵硬,似乎下一秒就會吱喳作響。

    沈何夕在健身毯上輕鬆地劈了個一字馬,修長的腿前後擺成一條優美的直線,像是波濤襲來時候,天際間筆直的分界。

    一邊做著上身伸展動作,她一邊還在背著上節法律基礎課上教授講述內容的梗概。

    外面天色昏暗,濃重的霧氣像是隨時能凝固成為固體,像是一整個世界都被隔離在外,只剩下這個燈光明亮的小小房間。

    寂靜,沉默,與世隔絕的環境,似乎特別讓人能回想起過往。

    比如此時的沈何夕。

    她曾經在一座不僅霧氣彌漫而且結構玄幻的城市裡呆過一段時間。

    那是她記憶中難得的從身體到心靈都輕鬆愉悅的時光。

    在華夏大地上,菜系的劃分並不僅僅是依靠地域,口味、民族、習俗都可以成為劃分的依據。

    其中最令人覺得味道豐富又記憶深刻的,當屬川菜。

    味多、味廣、味厚、味濃是大概可以用來讚美川菜的變化多端,但是不入其地,大概誰也想不到,那個溫暖又潮濕,秀致又爽直的地方,究竟蘊藏著多少令人驚奇的美味。

    酸甜苦辣鹹鮮香,川地人偏偏要在裡面生生紮進一個“麻”!此間八味,在這個神奇的土地上衍生出了整整二十多種味型。

    沈何夕是從陝地入的川地,在陝地她先後跟幾位大廚學習白案手藝,每天每夜地和麵團打交道,從餃子到餅到麵條,一入川地,頓覺整個人都被解放了出來。

    川菜內部也自分派系,被當地人稱為:上河幫,下河幫,小河幫。

    上河幫又稱蓉派,那些大廚們恪守規矩,手藝世代相傳,要求的調味精湛,用料考究,味道傳統。在那裡,“傳統”是一個非常重要地判斷美食的標準,很多外來的廚子在那裡折戟,因為不夠傳統,所以不夠美味。但是這樣對傳統的堅守也讓一整座城市充滿了對食物的尊敬和自豪,名門林立,全民愛吃,是無數廚子提高廚藝的天堂。

    沈抱石聯繫了一位姓黎的故交好友,用家傳的鮑魚烹飪手藝交換他教會沈何夕二十道正宗川菜。

    與上河幫相對的是下河幫,一樣的味型,一樣的食材,因為不一樣的氣質演化出了截然相反的另一種美食態度。多變、求新風氣讓下河幫歷年來新菜不斷,兼之又能和各大菜系融和借鑒,隨著新菜的在全國的推廣,下河幫成了聞名全國的川菜代表,風頭蓋過了上河幫。

    對上河幫和下河幫之間的事兒全然不知的沈何夕先是在下河幫的地界兒裡呆了三天,三天九頓飯吃了五種完全不一樣的回鍋肉之後,她對下河幫變化多端可以自由發揮的做菜態度大感興趣。於是,她第一次自己主動出擊找了一位蒼蠅館子的老闆學廚藝。

    那個姓黎的大師被她完全拋到了腦後。

    直到三個月之後,上河幫領軍人物,黎端清老先生親自出馬把她拎到了自己家的廚房裡。

    現在想想,白天坐著在樓宇間神出鬼沒的公車去館子裡當小工,晚上在渝地的夜市上賣小吃,一邊賣一邊吃自己同行的,偶爾入了深夜再去吃一頓麻辣火鍋,日子過得粗放又簡單,麻麻辣辣,清清爽爽,正如下河幫菜系的別名:江湖。

    一菜一格,百菜百味……每道菜和每個人都有獨立的性格和姿態,就像性格多樣的人們湊在了一起一樣,就有了江湖。

    沈何夕突然覺得自己餓了,強烈的饑餓感衝擊著她的內心,就算在腸胃裡填了十萬斤披薩也完全無法抵消這種空虛。

    乾脆,換身衣服,她拎著錢包去了24小時超市。

    超市里的東西可選的不多,買了雞胸肉、黃瓜、豌豆、番茄,接著又買了一打雞蛋。

    新買的保溫飯盒這次能派上用場了。

    ********************

    “上帝啊,不是只有週末才會有這種撒旦的誘惑麼?”邁爾斯頂著一頭亂髮從床上掙扎著爬起來,隨便抓一件套頭衫就跑到了廚房。

    “我昨天晚上三點才睡覺!上帝啊……真香啊。”走到餐桌前面,邁爾斯一臉嫌棄地倒了一杯咖啡喝了下去。

    “我很驚訝你居然知道自己幾點回來的?邁爾斯,我警告你,以後我每天都會十二點鎖門,而且會帶著耳塞睡覺。”

    “哦~哈維,帶著耳塞睡覺是老人才幹的事兒,雖然你已經過得好像四十歲了一樣,但是……天啊,那個東方女巫在做什麼?她要用氣味來召喚那些奇怪的光頭神明麼?”邁爾斯咽了一下口水。

    哈維吃了一口從微波爐裡拿出來的披薩,正直嚴肅的臉上閃過一絲嫌棄。

    “好像有辣味,又不像印度菜,好像還有蔬菜和糖的味道……”邁爾斯相當專業地點評著空氣中誘人的氣味,整個人的上半身都探出了窗子。

    在他身後,哈維站起身,大步向房門走去。

    與其在這裡假裝是靈敏的犬類,還不如當那個主動出擊的獵人。

    雞胸肉用刀背拍松,快刀切成小丁兒,接著放進鹽、料酒、澱粉、蛋清,沈何夕帶著一次性的塑膠手套把雞丁抓勻。

    煎鍋裡是炒熟的花生米,夾一個放在嘴裡,香脆皮酥,沈何夕心情愉快地眯了下眼睛,乾脆分出一大半撒上鹽拌一拌,成了一碟子鹹香花生米。

    油鍋裡花椒炸香,再把幹辣椒爆炒出香氣,倒進雞丁翻炒一下,大火舔舐著鍋沿兒,催發了雞肉的香味,在澱粉和蛋清的包裹下,雞肉能夠保持肉質的鮮嫩和原有的水分。

    再放進黃瓜粒兒,青紅椒粒,接著倒進用蔥、薑、蒜、白糖、醋、醬油調配出的調味汁。

    最後灑進花生米,菜就出鍋了。

    飯盒底層裝上米飯,第二層放宮保雞丁,第三層是整個鍋裡蒸熟的雞蛋羹,嫩嫩的,柔軟得可愛。

    剛剛裝好飯盒,門鈴突然響了。

    打開門,高大英俊的金髮紳士站在門外:“Cici小姐,昨天我在圖書館發現了一本中文菜譜,我覺得大概您會有興趣。”

    早上七點半,沈何夕囧囧有神地看著自己面前的哈維先生一臉淡定地拿著一本日文書對自己說這是中文菜譜。

    “唔,其實我對菜譜不是很感興趣……不過這本書並不是中文的,這是日文的,而且也不是菜譜……”等等,這些都不是重點,兄弟,早上七點你敲一個單身女性的門是幹啥呀?

    “哦~是這樣。”哈維淡定地把那本封面是風景畫的日文雜誌收到自己背後,接著更加淡定地抬步走進了對方的房間。

    “中國文化真是豐富有趣。”腐國紳士表情嚴肅地說。

    沈何夕:“……”不請自如的哥們兒,我一直以為你表弟是個逗比,現在我發現是物以類聚。

    “好像中餐的早餐也非常豐盛。”哈維狀似無意地走到廚房門口。

    沈何夕:“……”我好像知道發生了什麼?等等,我什麼都不知道,為什麼我來了腐國發現上上下下裡裡外外男男女女都有隱性吃貨屬性。

    “Cici小姐喜歡烹飪,我知道在另一個區有一家不錯的中餐館,如果您有興趣可以改天去嘗嘗。”哈維不動聲色地深吸了一口氣。

    “謝謝,我不太習慣出去吃。”沈何夕儘量沒讓自己的皮笑肉不笑表露得那麼明顯。

    “當然,您有這麼出色的手藝,光是這頓早餐的香氣已經足夠讓我懷疑自己從前去的中餐館到底是不是華夏人開的。”

    關鍵字:香氣,早餐。

    “在這個大霧彌漫的早晨,讓別人饑腸轆轆又不想吃別的東西。”

    關鍵字:饑腸轆轆,不想吃別的東西。

    你可以說的更露骨一點了。沈何夕默默腹誹了一下,露出了一個相當禮節式的笑臉:“當然不是早餐,是我的午餐,現在它們在保溫飯盒裡。”

    沈何夕可以發誓,她看見對方的一頭金髮似乎都塌了下來,那一瞬間的表情真讓人覺得他淒慘極了。

    沒有任何一個有良好教養的人會去垂涎別人的下一頓飯的餐盒,舔著臉進了一位年輕女士房間的哈維自然也不會。

    “抱歉,我只是想讓您來鑒定一下這本書……”可憐的舉起差點被他遺忘的那本日文雜誌,現在這本雜誌成了他遮掩自己失望的唯一道具。

    舉著雜誌,哈維步伐略快地向門外走去。

    高挑纖細的女孩兒看著他似乎自帶陰影的背影,心情突然好了幾分。

    “真的很香麼?”乾淨的女聲有著東方人特有的寡淡語氣,這個涼涼的問句,在他身後輕飄飄地被問了出來。

    哈維放下雜誌,轉過頭看向自己年輕的異國鄰居:“很香,豐富誘人的香氣。”

    在他身後,沈何夕的臉上是自己沒有注意到的淡淡笑容。

    “你還有十分鐘的時間,我需要雞胸肉或者雞腿肉,黃瓜,新鮮的辣椒,土豆,胡蘿蔔,蠶豆,豌豆也都可以。只有十分鐘。”

    在門外探頭探腦的邁爾斯差點和快步跑出來的哈維撞成一團。

    “嘿!怎麼樣?有的吃麼?”

    回答他的是自家表哥直接拎著他領子往外拖的大手。

    不同的人湊在一起,那就是江湖吧?

    沈何夕撚起一枚花生米放進嘴裡,臉上是當初在蒼蠅館子和人一起喝酒吹牛時的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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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打鹵麵

    沈抱石抱著一個大紙盒子躲躲閃閃地進了沈家餃子館,拉開門掀起門簾子,一股暖氣兒立時包裹了他全身。

    此時已經過了飯點兒,飯館前廳只剩了一個幫工在掃地。

    看見老爺子進來,小幫工立刻把掃帚放在一邊,肅手站直了身子,恭恭敬敬地鞠躬行了個禮,嘴裡響亮地喊了一聲:“師爺好!”

    “噓!”沈老頭立刻做了個殺雞抹脖子的姿勢。

    小幫工放在一邊的掃帚把“啪”的一聲摔在了地上。

    沈抱石把盒子擺在櫃檯上,轉身踮起腳伸著脖子順著傳菜口看向後廚,殊不知小幫工正一臉震驚地看他這副做賊的樣子。

    師爺他老人家不一直都是一副高人范兒麼?現在這樣是撞邪了?

    “小陳,大朝呢?”看了半天,只瞅見後廚有小貓兩三隻,就是沒有目標人物,沈老頭兒轉身問小幫工。

    “海珍樓訂了五十斤凍餃子,沈哥送餃子去了。”小幫工老老實實地回答道。

    “怎麼是他去?成子呢?”聽見大孫子不在,沈老頭兒立刻就有閒心來過問飯館的人事管理問題。

    “成子請假了,今天他奶奶七十大壽,海珍樓的老闆一直想找沈哥,沈哥乾脆就自己去了。”

    “海珍樓?又想讓大朝去掌勺?”沈抱石哼了一聲,低下頭開始拆自己手裡的紙盒子。

    “師爺?您這是……?”

    “我找了人一會兒來弄電話線,以後咱們館子裡也能往外打電話,你們打電話都要記下來時間,客人打電話五毛錢一分鐘,這個電話是能計時的,知道嗎?”

    “哦哦!”小幫工看了一眼裝了電話的盒子,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沈抱石,忍了忍還是沒忍住,憨憨地問到:“師爺,您找沈哥有事兒麼?”

    沈抱石又瞪了他一眼,怎麼這麼不懂事兒?我那是找麼?我那是躲!

    小幫工被瞪了一眼,摸摸自己不怎麼靈光的腦袋,又想到了一個問題:“師爺,咱的電話能打腐國去麼?”

    “打打打!打什麼打!我這是給店裡創收知道麼!知道什麼叫創收麼?!怎麼一點眼力勁兒都沒有?白長了那麼大的個子。”沈抱石生怕別人發現自己是為了給孫女打電話才買的電話機,小幫工這麼一問正好踩到了他的痛腳上。

    挨了劈頭蓋臉的一頓訓斥,小幫工也不生氣,笑呵呵地說:“有了電話沈哥就不用眼巴巴等信了,真好,嘿嘿。”

    沈抱石連瞪都懶得瞪了,沈何朝是個悶子,收的徒弟都是傻子,就一個聰明的……是個混的!每次來信就一句話是給她親爺爺——老頭兒,我挺好的,你注意身體啊。

    給你哥哥寫幾百幾千字,給我就一句話!這下我裝了電話,我看你是不是就給我一句話!哼!

    “別跟大朝說我來了,電話就說是郵電局送的,聽到沒有?”

    小幫工抱著掃帚呆呆地看著自己的師爺:“師爺,郵電局還送電話啊?”

    哼!一代名廚沈抱石拂袖而去。

    剛走出門又轉了回來:“這幾天有信麼?”

    小幫工保持著掃地的姿勢笑著說:“沒呀,師爺你怎麼和沈哥一樣天天問啊?”

    誰跟那個不省心的孫子一樣!哼!

    一代名廚沈抱石再一次拂袖而去。

    ************

    到了腐國快兩個月,沈何夕接到了第一個來自國內的電話。

    “喂?喂?能聽見麼?丫頭,我是沈抱石,我是你爺爺!你能聽見麼?”距離聽筒還有半米遠,沈何夕也能聽到來自地球另一端的聲音。

    “老頭子,我能聽見。”她拿著話筒,語氣平淡,臉上已經有了燦爛的笑容。

    “就跟你說一聲家裡有電話了!放在店裡還能多賺幾個錢,你等等我找找號啊……行了行了,給你給你。”老人絮絮叨叨了幾句,想要把電話放下去找記了電話號碼的紙,這時,電話被一直守在身邊的另一個人接了過去。

    正在腹誹老頭兒幾天不見變成了話癆,耳邊瞬間就安靜了下來。

    “……”拿在手裡,沒有聲音,想也知道正有一個高大的傢伙守在電話前,用期待的眼神瞪著話筒。

    “哥哥。”沈何夕的聲音不自覺地放柔了,“我在腐國挺好的,我見到了很多很有意思的人,他們都對我不錯。腐國這邊的人吃的是牛肉,炸雞,喝的是葡萄酒,味道不怎麼樣。我住的地方還有一位非常好的老太太。”

    沈何夕抬頭看了眼正在給玫瑰澆水的泰勒夫人,沒想到對方也看著她,對方對她點了點頭。

    少女又低下頭,揉了一下自己的鼻子尖兒,舒緩了一下情緒,接著說,說腐國的衣食住行,說腐國的同胞留學生,說自己的生活過得很好……儘管對面是沉默,她也一個人支撐著這場“交談”。

    她聽見了呼氣的聲音,略有一點粗重,似乎帶了淚意,沈何夕的眼前瞬間就模糊了。

    再揉了一下鼻子,她咽下喉中的哽咽說道:“最近家裡都好麼?好就深呼吸兩下,我能聽見。”

    電話那邊乖乖地傳來深深的呼吸聲,一下,兩下……

    靠著這種特殊的交流方式,隔著整個大陸,這對兄妹交流了起來。

    剛剛還嫌棄老頭子的沈何夕一個人整整說了五分鐘,直到電話那邊再次傳來老人的聲音:“你哥哥讓你多吃多喝多睡覺,缺錢了跟家裡打電話……我說你沒事兒也不能寄張照片回來?郵費我出了……”

    “老爺子,你的身體還好麼?”

    “好。”

    “飯館還好麼?”

    “好。”

    “你要注意身體啊!”

    “行了!你這丫頭問的話跟信裡寫的一模一樣,不能說點別的啊!”沈老頭的語氣裡有點小哀怨,沈何夕表示自己一定是幻聽了。

    “嗯。”

    “丫頭啊?”

    “嗯?”

    “身體還好麼?”

    “好。”

    “學習還好麼?”

    “好……”

    “你要注意身體啊!”

    “……”把我問過的問題再拿來問我,老頭子,我還真是你親孫女!親的!

    一個電話就這麼斷斷續續有一句沒一句地打了十幾分鐘,最後老爺子以浪費電話費的名義掛掉了電話。

    明明是因為某個妹控哥哥一直在沉默地、堅持不懈地搶著話筒而已。

    扣上電話,沈何夕看見泰勒夫人遞給自己的手帕,才猛然意識到自己已經淚流滿面。

    原來,真的不是不想念。

    那一天的晚餐,是沈何夕自己給自己煮的一碗麵條。

    面是水和鹽調和著麵粉和出來的,軟面兒餃子硬面兒面,鹽能讓麵團變得更加有彈性,煮熟後口感更爽滑。

    她要做的是手擀面,面的勁道就在一個擀字上。

    麵團被她徒手壓成餅狀再被擀麵杖壓成薄片,從長到方,從方到圓,帶著厚手套的手用恰到好處的摁壓賦予了麵團力量,這種力量會回饋給人們更讓人難以割捨的口感。

    整塊麵團終於變成了巨大的薄餅,一毫米左右的厚度有利於麵條入味,也能保留面裡最原始的麥香。

    修長的手指提著薄餅的一端,纖細的手腕輕輕一抖,整張面餅就層層疊疊地落在了料理臺上,一層來,一層去,疊摞在一起中間是似有似無的細碎麵粉。

    一刀一刀,把面餅切成七八毫米寬的麵條,一刀起,一刀落,刀刀不絕,直到最後一下切完。

    沈何夕抬起一隻手掠過整整齊齊碼著的麵條,白皙的手指似有似無地一勾一拉,原本疊放的麵條就舒展開來變成了細長輕薄口感淳樸的手擀面。

    茄子、番茄、土豆、豬前肘肉都切成小丁。

    蔥薑爆鍋,倒進肉丁翻炒,點一點醬油調色,等到肉變色均勻有了香氣再放進土豆和茄子,土豆變色茄子吸油之後再放進番茄。

    番茄是水果,是蔬菜,也是調味品,特有的酸甜味道能讓整個菜肴的口感更有層次。在這種混著肉香的翻炒中,番茄讓土豆更加香糯,讓茄子更加綿密,爆鍋了番茄汁的肉丁也在微酸中析出了油分昇華了口感。

    加了水之後再次燒開的鍋子裡,香味開始彌散。

    另一邊,在水裡翻滾了一次又一次的略帶小麥原色的麵條被撈了出來。

    盆裡涼水裡放進了熱騰騰的面,麵條在裡面瞬間舒展開,這種處理方法,被稱作過冷河。

    過了冷水的面口感絕佳也不會粘連,是東方麵條處理手法中極簡單又高明的一招,君不見東洋小國還有一道“傳統美食”名為流水素面,吃的就是原汁原味的毫無調劑的“冷河面”。

    熱熱的鹵子澆在了面上,白裡帶微黃的面,金色的土豆,紅色的湯汁,醬色的茄子,綠色的香菜,一縷兒香氣輕悠悠地就進了人的鼻子裡,不覺得的如何美味,只覺得,家在這裡,隨面而走,一面相牽。

    面盛好之後,沈何夕才發現自己做了足足四人份的打鹵手擀面。

    摘掉手套,她頭疼地看著鍋,不知道該找誰來分享這次的“意外事故”。

    “叮咚~”

    打開門,門外站了一個嬉皮士和一個金髮美男,他們每人都抱著一大袋子食材。

    “美麗的小姐,我們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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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醬棒骨

    在腐國的生活起於平淡,歸於忙碌。

    外國的大學生活遠比沈何夕在國內瞭解的要緊張地多,她上的是腐國最好的學校,又是其中最好的專業,在這裡雲集的是腐國社會未來的精英,和他們比起來,沈何夕只能讓自己用十二分的努力以期能讓自己在大學裡的每一步都走得穩妥踏實。

    如果讓她的同學們知道她的內心想法,大概會覺得牙疼。

    邏輯能力超強,理解能力絕佳,英語水準完全不影響辯論水準發揮的異國小姑娘?

    本就是天資絕佳的傢伙,居然還比所有人都更加的努力……呵呵!

    沈何夕生來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從十七歲前的課文到十七歲後的食單,看過一遍就能記住八成,看兩遍就再也忘不了了。

    這個本事曾經讓她在學廚生涯中不斷地後來居上,現在嘛,也讓她在日常的學習中一路高歌猛進所向披靡。

    有些聰明人在正確的時間做錯誤的事情,讓自己淪為學渣。

    有些平庸的人在正確的時間做正確的事情,讓自己成為學霸。

    也有些人在正確的時間做正確的事情,又有天生的天分做加成,也因為曾經的錯失和成熟的心智變得更加努力。

    這種人是註定的學神。

    說的就是沈何夕呀。

    不過“無所不能”的沈何夕也有一點小煩惱,何勉韻能提供給他充足的生活費,每個月六百磅的零用錢足夠讓她過得相當滋潤,可她骨子裡畢竟不是只有十七歲的無知少女,無論在那裡自己能養活了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前世,她用了八年的時間走遍了全國學習廚藝,囊中羞澀的時候就找餐館打工,或者乾脆擺弄一個小小的食攤。

    “金錢”從前沒有阻擋過她的前行,如今自然也不會。

    找一份兼職工作,已經提上了沈何夕的行事日程。

    何況,她找遍了學校周圍的醫院,對方都沒有底氣治療語言中樞損傷導致的失語症,如果想繼續給哥哥去尋醫問藥,更加充足的資金儲備是必須的。

    找工作這事兒,思來想去,她決定還是找經驗比較豐富的田婉孜來當參謀。

    當然,田婉孜來找她的時間必然是飯點兒,前腳沈何夕把一盆子的醬棒骨搬上桌,後腳田婉孜拎著兩條魚神氣活現地進門了。

    “油潑鯉魚炸醬麵,肉皮扁豆燜排骨~今天老沈請吃肉啊真呀真開心!”哼著自編自演的打油詩,田婉孜幾乎是橫著走進來的,那股子得意勁兒,簡直是……

    讓沈何夕手癢的很。

    “棒骨啊!”田婉孜的表情有點小驚喜,“本來想你也就做個蛋炒飯給我吃,帶條魚來讓你紅燒下,沒想到居然有肉哎,帶的魚今天肯定吃不了,凍起來等我下次來啊!”

    沈何夕:“……”

    田婉孜看著沈何夕一臉呆滯,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老沈你發呆好可愛咧!”

    沈何夕:……默默地端起了桌上的棒骨盆。

    “NO!!!”田婉孜猛虎撲地式抱住沈何夕的腰,生怕對方把棒骨端走。

    “這不是肉啊,這是我的心呀!你把它拿走了讓我怎麼活?怎麼活?”

    看見田婉孜這副生不如死的樣子,沈何夕想起十幾年後的一個流行詞——“跪舔”,不過對方跪舔的不是自己,是排骨。

    吃貨的人生我永遠不懂。

    醬棒骨用的是豬腿骨,在腐國人眼裡這是讓人完全提不起食欲的“關節與骨骼”,沈何夕在亞洲超市里買到的時候就連幾個黃皮膚黑眼睛的都投來了不解的視線。

    究其原因嘛,腐國人的殺豬方法和國內的不一樣,殺豬不放血,血水一直都在食材裡。而血水在華夏烹飪的體系中,是腥膻之源,肉臊之本。

    所以,在腐國想要吃棒骨這些東西,要費大力氣呢。

    棒骨先浸泡在淘米水裡,浸泡半個小時,再沖洗幾遍,這個步驟也叫做“排酸*”。

    之所以用淘米水,是因為沈何夕燜了一鍋大米,洗完了米的水乾脆用來洗肉好了,弱鹼性的淘米水有助於血水更快地析出,帶走棒骨上的髒東西,順便更好地去除腥味。

    棒骨進冷水整鍋加熱,血沫比想像中要少很多,撇去上面的一層,放進料酒和陳皮。

    老湯是一直冷凍在冰箱裡的,拿出來解凍,煮開,也撇去浮沫,倒進燉煮棒骨的鍋裡。

    小火慢煮了快兩個小時,骨頭中的油脂都融進了湯裡,老湯中原本就有的調味料和香氣浸透了骨頭。添加的那點料酒能祛除肉類僅剩的那一點腥膻氣。

    肉色是紅亮的,連圓滾滾很厚實的筒子骨似乎都吸滿了湯水,拎起一根棒骨,棒骨頭上淋淋漓漓的湯汁油分十足,帶著燉煮出來的香氣。

    一盆棒骨大概有六七根的樣子,個個肉質厚實,肥瘦均勻,骨髓肥滿。

    田婉孜吃的大呼過癮,一開始還知道用筷子夾起骨頭上已經酥爛的肉,到了後來完全是兩隻手左右開弓,滿手滿臉都是油。

    沈何夕吃了兩塊排骨,盛了一碗萵筍清湯,慢悠悠地喝了,對比著對面的田婉孜,更顯得輕鬆淡定……實在搶不過,喝點能吃飽就不錯了。

    “棒骨唉!我好幾年沒吃了!”把嘴裡的肉咽下去,田婉孜抽空再度表達了對醬棒骨的喜愛之情。

    “棒骨配米飯!嘿嘿嘿~”

    她繼續啃,沈何夕拿了最近的報紙看著上面的兼職工作資訊。

    “老沈,你想找兼職有目標了麼?”

    “我什麼都行,就是好幾個不錯的工作有時間衝突。”沈何夕用筆劃掉了幾個工作。

    “我看看你的課表。”田婉孜想伸手去拿,發現自己滿手是油,到了這個時候她才終於恢復正常,對自己剛剛的表現有點不好意思。

    “嘿嘿,我先去洗手”

    她圓潤地離開了,又圓潤地回來了。

    “這幾個……”田婉孜指了指幾個工錢看起來不錯的,“老闆不太喜歡黃種人。”

    “這幾個……”田婉孜又指了指幾個工作比較輕省的,“這兩家老闆會拖欠薪水,去年有個棒國留學生還被這家騙了打工稅。”

    “其實吧,老沈你要是願意,完全可以做點小吃去賣啊……額……需要飲食執照……要不找幾家中餐館看看?聽說學區附近要開一家中式速食。”

    中國餐館?

    ……

    這絕壁是沈何夕最不喜歡的工作場所,跑堂,跟刀,幫廚,打荷工,大廚,廚師長,行政主廚,連大飯店的股東她都幹過……

    後廚重重的煙火氣,前臺嘈雜的人聲。

    更何況……再次在一家餐館裡靠自己的手藝賺錢,這是被她從重生的那一刻起就徹底被摒棄在她的生命之外的。

    她絕對不要再讓自己的手變成廚子的手。

    絕!對!不!要!

    沈何夕笑了:“如果暫時沒有合適的,那就算了,我已經申請了學校內的幾個工作,先碰碰運氣吧。”

    “學校裡面的好多人都會申請,我覺得希望不大呢……話說……老沈你的課表也太滿了吧!這個和這個絕對不是大一上的吧?”

    “還好啦,多學點沒壞處。”

    田婉孜自己當初在國內也是縱橫學校的人物,可是看著現在神色平靜沒有一點得意神色、手上開始收拾盤子碗的沈何夕,她表示……長江後浪推前浪,自己這個前浪已經被拍死在了沙灘上。

    長得好,身材好,廚藝好,學業也這麼好……感覺脾氣也很好。

    這麼好的小姑娘,哎呀,好喜歡好喜歡!

    揉揉頭,好可愛。

    沈何夕毫無預兆地被田婉孜抱住……對方用那雙肉呼呼的,還不知道有沒有洗淨油膩的手,狠狠地揉了揉她的頭髮。

    “老沈你好可愛啊~”揉一揉~抱一抱~

    沈何夕的手臂抬了一下,忘形的田婉孜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自己已經被架住了臂膀,接著,剛剛還在被她揉頭髮的女孩兒已經站在了離她一米以外的地方。

    面無表情地整理頭髮的女孩兒~

    哎呀,好可愛呢

    以後再找田婉孜當狗頭軍師!我的姓就倒過來寫!沈何夕的內心在咆哮。

    這些不知道尊老愛幼的傢伙,真是太討厭了。

    ****************

    工作的事情還沒著落,麻煩已經打包上門了。

    亞瑟、弗雷德和凱薩琳像是被裝在籃子裡的小奶貓,被放在她的公寓門口。

    “親愛的小夕,我和哈特先生要去德國一趟,家裡的保姆生病了,只能讓他們在你這裡度過兩天的週末。我知道你一定能強大到讓他們成為女王的騎士。

    PS:最後那句是哈特先生要求我加上的。

    加油吧,我的女王女兒。”

    “Cici我要吃小白兔!”

    “Cici今天有好吃的肉麼,你會做中餐館裡的丸子麼?”

    “……”揪住姐姐的衣服下擺,星星眼。

    “好吃噠?”

    親媽也是坑貨,咋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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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6 20:14:04
第15章 亂燉熊孩子

    沈何夕頭疼。

    沈何夕頭很疼。

    她的三個同母弟妹和她的關係並不算親近,這次沒有媽媽的帶領,三個小傢伙兒都把自己的頑皮勁兒收斂了幾分,除了要吃小點心就沒別的要求了。

    可惜,好景不長,經過了半天的適應,剛吃過午飯,他們的本性就全都暴露了出來。

    凱薩琳要看動畫片,亞瑟要玩遊戲機,兩個人因為電視的使用權問題爭吵了起來。

    只有沉默安靜的弗雷德自己靜靜地坐在茶台邊上看書。

    沈何夕沒有去理會兩個孩子的爭論,對他們來說,自己只不過是個見過幾面的“姐姐”而已,兄妹之間肯定有他們自己的解決辦法。

    果然,沒一會兒亞瑟就崩潰地拎著自己的包進了臥室,凱薩琳驕傲地像女王一樣開始“臨幸”動畫片。

    過了十分鐘,有幾分暴躁的金髮男孩兒從房間裡沖了出來:“聲音小一點。”

    凱薩琳小小地哼了一聲,調低了電視的音量。

    沈何夕用切去四邊的土司裹上蛋液卷上切成小段的香蕉煎熟,搭配著蜂蜜牛奶給三個小傢伙當加餐。

    燉鍋裡,番茄,胡蘿蔔,牛腩,正在微火的徐徐加熱下輕輕地翻騰著。

    番茄去皮切丁後被細細地燉成了番茄醬,胡蘿蔔是為了豐富整個濃湯的口感,牛腩被處理的很乾淨,和番茄充分交換味道的同時慢慢變得軟爛可口。

    說是番茄燉牛腩,為了和炒意面搭配,她在燉番茄牛腩的時候故意多添了點牛肉原湯,現在湯汁濃郁又不粘口正適合下飯。

    她從廚房出來的時候,看見的是亞瑟兄妹兩個人一起看電視,亞瑟一隻手臂杵著頭一臉無奈地坐在沙發上,凱薩琳半靠在他身上。

    兩雙一模一樣的藍色眼睛專注地看著電視裡幼稚簡單的節目。

    沈何夕不由地想起了自己的哥哥,沒有亞瑟這麼彆扭,但是比弗雷德還要悶呢。

    自己的三個弟弟妹妹性格也真的很有趣,明明將來是個帥氣酷哥的弗雷德,現在靦腆文靜,明明將來是個波霸禦姐范兒的凱薩琳……現在已經頗有苗頭了。

    不過……她的目光掃過亞瑟金燦燦的頭髮,這個傢伙似乎對自己有不小的意見……前幾次見面當著他爸爸媽媽的面,他表現的十分正常,但是現在,他的態度只能用“每況愈下”來形容了。

    上輩子的亞瑟……好像是個演員?在爸爸媽媽面前玩兩面三刀玩的這麼順果然很有表演天賦。

    嗯,果然每家都有不省心的,比如自己,比如這個亞瑟•哈特。

    亞瑟今天對沈何夕的態度不太好,這一點連凱薩琳都發現了,他和Cici說話從來不說謝謝呢!凱薩琳向弗雷德抱怨,弗雷德抿了抿形狀漂亮的嘴唇,沒有說什麼。

    *********

    “Cici,為什麼麵條裡面要放青椒?我不喜歡青椒。”

    晚餐時分,金髮的亞瑟把青椒一塊塊地用叉子戳到了盤子外面。

    “我做菜之前問過你,你沒有說你不喜歡吃青椒。”沈何用餐巾紙抓掉了桌子上的青椒絲,接過亞瑟的盤子和叉子,把裡面的青椒絲挑到了自己盤子裡。

    亞瑟得意地捧著沒有青椒的義大利面笑著看了弗雷德一眼。

    弗雷德接收到了亞瑟得意的小表情,沉默地把亞瑟面前的番茄牛腩湯推到了Cici面前。

    “嘿!弗雷德,那是我的!”亞瑟叫了一聲,要把自己的湯接回來。

    弗雷德站起來用手把湯往沈何夕的方向推了過去:“你不喜歡的,給了Cici,喜歡的,也要給!公平!”

    “那是我的湯!”

    “也是你的青椒!”

    亞瑟站在椅子上整個人半趴在桌子上往回拉自己的湯碗:“說了我不喜歡吃青椒。”

    “你看見了她放青椒!你沒說你不吃,上次也有青椒!”弗雷德一臉倔強,他直覺地知道亞瑟這次挑剔食物的出發點並不是善意的。

    “行了弗雷德,那是在爸爸媽媽面前,我就是不喜歡吃青椒。”亞瑟的表情有點不自然,當然,他絕對不會承認自己的為了給Cici下馬威才故意說自己不吃青椒的。

    弗雷德的小臉都漲紅了:“Cici是我們的姐姐,媽媽說面對她就要像面對她自己一樣。”

    “什麼姐姐,她不過是從鄉下跑來花我們錢的可憐蟲!”自己的弟弟居然對剛認識的人這麼親近,亞瑟覺得自己很受傷。

    “她是姐姐!不是可憐蟲!”弗雷德用前所未有的大聲反駁他。

    “她和我們不是一個爸爸!她爸爸死了,她才來搶我們的媽媽。”中二•心口受傷•憤怒•亞瑟口不擇言地吼道。

    沈何夕在整個的爭執過程中一隻手不停地扶起被兩個男孩兒碰倒的鹽瓶,胡椒瓶,番茄沙司瓶,另一隻手一只用筷子吃著自己面前的意面。

    眼見兩個小孩兒的爭執開始殃及整個餐桌,她放下手裡的筷子,挑眉看向自己對面的兩個容貌相似的男孩兒。

    一直自己默默吃飯的凱薩琳被兩個哥哥的互吼嚇到了,同時,她敏感地察覺到自己身邊的氣壓好像不太對,於是她抬起了自己沾滿了茄汁的小花臉:“你們在餐桌上吵架!我要告訴媽媽。”

    “就會找媽媽的哭包!”面對凱薩琳,亞瑟起碼說話不再用吼的了。

    “亞瑟!媽媽說了Cici是我們的姐姐……Cici是能給我做好吃的東西的姐姐。”

    “得了凱薩琳,我們給她的錢足夠請好幾個這樣的廚子了。”亞瑟被弟弟妹妹這樣當著“外人”戳穿,索性把怒火都集中向了沈何夕身上。

    十一歲的男孩兒身高只比沈何夕矮一點,此時他站在椅子上居高臨下,藍色的眼睛裡滿是不屑,態度極其囂張:“我不喜歡你!”

    沈何夕淡定地低頭問凱薩琳:“我們換個地方吃飯好不好?”

    點頭~點頭~

    沈何夕幫凱薩琳把義大利面、牛肉湯和沙拉都搬到了客廳的茶臺上。

    弗雷德看看細心給凱薩琳重新放好餐盤的Cici,突然覺得現在站在椅子上的亞瑟像個大傻瓜。

    “好了。”沈何夕拍拍自己的手,重新坐回餐桌,“你的喜歡對我來說不是那麼重要,現在你表達完了你的志願,可以繼續吃飯了,吃完了還要研究下你們今天晚上睡在哪裡。”

    “這裡是我媽媽租的房子,我當然可以睡在這!”亞瑟挺了挺胸膛,努力維持自己“蔑視”的態度。

    “當然可以。房間隨便你挑。”沈何夕表示認同,然後繼續吃飯。

    弗雷德從椅子上爬下來,端端正正坐好,也要繼續喝自己喜歡的青檸果汁。

    “你這樣好傻”他對自己的金毛哥哥說。

    一場大戰,因為沈何夕的不買帳而消彌於無形。

    亞瑟挑釁未遂氣勢全轉成了悶氣憋進了肚子裡,氣的飯也沒吃完,扭頭進了臥室。

    凱薩琳笑呵呵地看著電視裡的下午看過一遍的老動畫片(因為沈何夕幾乎不看電視,她的電視機只能收到幾個免費頻道)。

    弗雷德站在廚房門口看沈何夕帶著手套刷碗,手指在門縫上摳來摳去。

    “我英俊的小紳士,饒過那條老橡木吧,你再摳下去它會用木刺懲罰你的。”沈何夕一直沒回頭,但是好像能背後有一雙眼睛一樣洞察了他的小動作*。

    弗雷德有點小驚訝也有點小羞澀,他垂下手,低下頭,黑色的頭發軟軟的像是一隻溫馴的小動物:“亞瑟……我有點抱歉。”

    “沒必要抱歉,弗雷德,對你們來說,我是一個外來者,他的情緒很正常。”

    “可是你是姐姐。”弗雷德有點急切地說,“我一直想要一個姐姐,凱薩琳也很喜歡你……媽媽和爸爸也很喜歡你。”

    沈何夕摘下手套和圍裙,轉過身看著害羞的小傢伙,覺得心裡有點軟軟的。

    “嗯,我也喜歡你,喜歡凱薩琳,我也喜歡亞瑟。”她笑著說。

    耳尖的凱薩琳聽到自己的名字,風風火火地跑了進來。

    “我聽見有人喜歡我!”

    “對啊,我喜歡你呢,凱薩琳。”沈何夕張開手臂,凱薩琳像是小炮彈一樣地沖進她的懷裡。

    “我也喜歡你!Cici,我喜歡你!”她笑的甜甜的,藍色的眼睛像是高原的天空一樣讓人欣喜。

    弗雷德覺得兩個女孩兒抱在一起的場面太美,他不忍心看,有點局促地扭頭,正好看見亞瑟面色陰沉地站在廚房外面。

    亞瑟本來想向Cici道歉,不管怎樣,他不該提到Cici已經死了的父親,可是隔著廚房與餐廳之間的空酒櫃,他看見自己的弟弟妹妹和她在一起,只有自己被拋下了。

    “你們兩個都是叛徒!”

    “亞瑟!”弗雷德這次有些生氣了。

    “你們都是背叛媽媽的傢伙!她用一點吃的就把你們收買了,你們忘了她讓媽媽傷心了!”亞瑟有些蒼白的臉上因為憤怒而漲紅,在金髮的映襯下,顯得他臉上的雀斑更明顯了。

    沈何夕站起身,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蘇格蘭折耳?

    不管亞瑟對自己有多大的意見,至少他不該這樣說他的弟弟妹妹,一個8歲另一個一個才5歲,話語對他們的傷害力,沒有人比沈何夕更清楚。

    在她走到廚房門口之前,弗雷德已經沖著亞瑟沖了上去:“你不能這樣說我和凱薩琳。”

    亞瑟仗著比弗雷德高一個頭的身高把他狠狠地推了出去:“得了你這個小自閉!”

    弗雷德的小小的身體被摜向酒櫃,酒櫃外緣的尖角正對著他脆弱的後腦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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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6 20:14:24
第16章 一鍋狗與熊

    弗雷德被一雙纖細的手臂攬住,在他身後,女孩兒不禁用大口的呼吸來抵擋下肋處一陣陣的痛感。

    黑髮男孩兒轉過身,看見了沈何夕臉色蒼白。

    “Cici!”

    “我沒事兒,弗雷德,你有點重。去看看凱薩琳,她好像嚇到了。”沈何夕緩了一口氣,拍了拍弗雷德的後背。

    亞瑟在推弗雷德的時候幾乎用盡了全力,現在他也嚇得臉色蒼白。

    “好了亞瑟,我沒事兒,你別緊張。”沈何夕覺得對方看起來比現在的自己還要慘。

    後肋的下緣剛剛抵在了酒櫃的銳角上,說不定不止青紫了而已。

    亞瑟沒說話,他看了看坐在地上爬不起身的沈何夕,站在廚房門口抽泣著的凱薩琳,還有頭髮淩亂驚魂未定的弗雷德。

    轉身,跑出了門去。

    “亞瑟!亞瑟•哈特!”沈何夕在地上掙扎了兩下才站了起來,她拉住了要追出去的弗雷德和凱薩琳,把房間的鑰匙給了弗雷德。

    “聽好,弗雷德,現在是……晚上八點半,如果到了九點我還沒回來,你就鎖上門帶著凱薩琳到一層的泰勒夫人那裡,泰勒夫人那裡有點心和紅茶,聽清楚了麼?你要照顧好凱薩琳。”

    弗雷德抿著嘴,看著他梳著長馬尾的來自東方的姐姐抓過門口的一件大衣,略有些蹣跚地跑了出去。

    沈何夕剛走沒兩分鐘,門就被敲響了,弗雷德搬了小凳子透過貓眼,看見兩個男人站在門外,一個穿著夾克衫帶著骷顱頭項鍊,另一個穿著深藍色的襯衫表情嚴肅。

    ……

    亞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他闖禍了,他差點傷到了弗雷德,而且已經傷到了Cici。

    他覺得媽媽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他了。

    不……這想起來太可怕了。

    亞瑟承認自己現在很害怕,Cici的表情很痛苦,凱薩琳也哭的很可憐,大概弗雷德覺得自己是在謀殺他。

    這麼一想,亞瑟覺得自己簡直要絕望了。

    在他眼中,和他擦肩而過的行人和或近或遠的燈光都成了光怪陸離的影像。

    這些人知不知道自己剛才差點殺人了?

    他們一定不知道,我要被這個世界拋棄了。

    11月的腐國,風從海洋裹挾了大量潮濕的水汽,夜間的薄霧彌漫在這座城市裡,濕冷的空氣慢慢滲透著每一個角落。

    亞瑟開始覺得冷,從身體到心靈,每一個角落都冷到讓他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了。

    “亞瑟!亞瑟•哈特!”他似乎聽見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是個陌生的男人的聲音。

    回過頭,亞瑟沒看見任何一張熟悉的面孔,曾經在電視劇裡面看到的各種各樣的可怕情景都開始在他的腦海中泛起,恐懼感迅速地生長膨脹,和絕望一起支配著他的靈魂。

    這裡是哪裡?

    陌生的景象,陌生的人,還有陌生的聲音喊著自己的名字。

    亞瑟慌不擇路地往一條人跡罕至的小巷子裡鑽了過去。

    ***********

    沈何夕扶著自己的膝蓋呼出了一口濁氣,連續的跑動對她的身體來說算不上什麼,但是她的後肋一直在疼,伴隨著跑動,疼痛也在加劇。

    從晚上八點半到跑到現在已經11點了,向幾位路人打聽也確實有人見到了穿著套頭衫的金髮男孩兒跑過,可是偏偏就找不到亞瑟。

    喉嚨喊啞了,圍巾跑松了,沈何夕脫下短外套系在自己的腰上,裡面穿著的打底衫早就濕透了,她用圍巾隨意擦了擦,又把圍巾搭在了肩膀上。

    路上的行人漸漸稀少,這座城市以學校出名,離著學區稍遠一些的地方,就顯得有些荒僻,比如現在沈何夕站著的地方。

    離著中心區遠了一些,魑魅魍魎也就多了起來。

    獨自一人的東方女孩兒,一看就覺得是未成年,自然吸引了一些人的目光。

    沈何夕察覺到了周圍的不妥,挺直脊背,在走過一個垃圾箱的時候,從垃圾箱跟前的廢棄自行車上拽下來的一根鋼釺。

    “亞瑟!”她對著每一條幽深寂靜的小巷子裡喊,驚起了遊蕩的野貓野狗,偶爾還會聽到有人開窗喝罵。

    又跑了一段,嗓子實在說不出話了,她抬手抹了一把臉,被汗水打濕的劉海就貼在了一邊,看起來狼狽極了。

    又跑了十幾分鐘多久,她在路過一條小巷子的時候聽到了奇怪的有人在爭吵打架的聲音。

    “愛管閒事的臭小子!給我打!”

    “快跑啊笨蛋!”

    一大一小兩個人從巷子深處沖了出來,其中一個人……很眼熟。

    “亞瑟?”沈何夕啞著嗓子叫住了那個略矮的金髮少年。

    “Cici?快跑!”亞瑟的表情在0.1秒的時間裡從驚喜轉為驚恐。

    “臥槽。”看著兩個人身後拿著棍子跑出來的三四個壯漢,沈何夕忍不住用中文罵了一句。

    才幾個小時的時間,熊孩子你又闖禍了。

    “你腳怎麼了?”沈何夕發現亞瑟的動作不太對,一把拽住他,低頭看他的腳。

    “鞋子丟了。”亞瑟不好意思地喃喃了一聲,接著又大叫了起來,“快跑!”

    趁著路口的燈光,沈何夕看見了亞瑟的腳背上有一點血跡。

    “跑你妹啊!給我站著!”沈何夕吼了一聲。

    又煩又累又操心的一晚上,沈何夕就算是泥人也要變成怒目金剛了,何況她本來脾氣就不是很好。

    鬼使神差一樣,亞瑟居然聽話地站下了,被他拉著的傢伙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看樣子不是嗑藥了就是醉酒了。沈何夕看都不看他一眼,解下了圍巾遞給了亞瑟:“把你的腳包起來。”

    三個大漢看見的,就是剛剛的金髮小P孩兒特別乖順地坐在路邊……用圍巾自己裹腳。

    他們一開始看中的肥羊也癱在那裡,一動不動。

    唯一站著的,只有一個沒胸沒屁股沒成年的乾癟少女。

    背對著燈光,幾個人看不清對方的臉。

    “怎麼不跑了?”壯漢中的一個笑著看著這三個“戰五渣”,“把身上值錢的東西拿出來,不然……這裡會留下兩樣東西:一是你的錢包,再就是你的腦漿*…… ”

    他笑了下,似乎認為自己對臺詞的改編簡直酷炫極了。

    接著……眼前一花,整個人的後背重重地砸在了兩米外的牆壁上。

    “當流氓還要對白,腦殘!”沈何夕收回腳,用中文罵了一句。

    包括亞瑟在內的所有人都震驚了。

    那個壯漢的身高至少190,體重少說也有一百公斤,無論是寬度還是厚度都至少是這個東方女孩兒的兩倍。兩邊的實力如看起來此懸殊,卻沒想到女孩兒有這麼可怕的力量。

    沈何夕自己也有點小驚訝,沒想到一踹之力比自己預期的大一倍,那貨十分八分鐘的時間算是緩不過來了。

    另一邊,一個大漢舉著棍子向她砸了過來,沈何夕一腳踢在了他膝關節的下方。

    撩陰!

    扣眼!

    折手!

    每一下攻擊都沖著人身體最脆弱的部位下狠手,尤其是用膝蓋頂向對方不能描述的部位的那一下。

    在場是所有男性連亞瑟在內都生生打了個冷戰。

    旁邊暈暈沉沉的“被打劫者”眯著眼看了一眼沈何夕,又看向亞瑟:“她是來找你的?”

    “嗯。”

    “你為什麼跑出來。”

    亞瑟抿了下嘴唇,這片刻的羞赧讓他看起來更像是弗雷德:“我和她吵架了。”

    “哦……”被打劫的路人甲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女孩兒跳起來用不知什麼材質的金屬條狠狠地抽在最後一個男人的臉上,再看一眼現在老實地像是鵪鶉一樣的亞瑟,意味深長地說到:“幸好只是吵架。”

    亞瑟不知想到了什麼……伴隨著壯漢的慘叫聲,默默抖了一下。

    *******

    三個五大三粗的傢伙像是死狗一樣堆在一起,沈何夕拉起弟弟看著那個“路人甲”:“需要幫忙麼先生?”

    “唔,不用。”一直淡定觀戰的路人看了眼手錶,隨意地揮了揮手,“我就住在這周圍,很快就能回家了。”

    “那你先走吧。”沈何夕看了一眼“死狗堆”,幾乎實質化的殺氣讓那三坨幾乎縮成一坨。

    路人站了起來,沈何夕發現他比想像中還要高一些,昏暗的燈光下,發色看起來是非常漂亮的金色,比亞瑟和哈威的都要淺一些。

    “非常感謝,美麗的小姐,還有充滿勇氣的……小弟弟。”他拍了拍亞瑟的肩膀,轉身搖搖晃晃地走了。

    “好了亞瑟,我們應該談一談你的問題。”沈何夕嚴肅地看著只比自己矮半個頭的白人少年。

    “我錯了,Cici。”亞瑟低著頭,乖巧地像是被弗雷德附身了一樣。

    “不管出了什麼問題,你不該逃避,不該丟下弗雷德和凱薩琳。他們會害怕,也會擔心你,這是一個哥哥應該做的麼?”

    “我錯了,Cici。”亞瑟捏了捏沈何夕的衣角,這招是跟凱薩琳學的。

    對方乖成這樣,沈何夕反而不知道再說些什麼。

    路人甲已經走遠,疊在地上的三個傢伙只敢哼哼兩聲,動也不敢動。

    “我們也走吧。”

    “嗯。”亞瑟點點頭。

    看了眼亞瑟被圍巾裹著的腳,沈何夕無奈地歎了口氣。

    “來,我背著你。”

    “不,不用了。”

    “嗯?”

    亞瑟看了眼三個形容淒慘的傢伙,吞了下口水。

    乖乖地趴在了沈何夕的背上。

    穿著Cici的外套,腳上裹著Cici的圍巾,趴在她單薄又充滿力量的脊背上。

    她救了自己,她受傷了還來找自己,她願意背著自己回家。

    “Cici,對不起。”

    “以後說話前要思考,如果覺得這句話會讓你後悔就別說。”

    “Cici,我傷了你,你為什麼不生氣?”

    “為什麼要生氣?你比我小,又是我媽媽的孩子。”

    “我是個壞孩子。”亞瑟回想自己今天的表現,覺得沮喪極了。

    “你是個熊孩子,不過還好,每個熊孩子都是潛力股,總會長大的。”

    “為什麼是熊?”亞瑟不明白為什麼是bear kid。

    “因為熊有強大的破壞力,又笨笨的。”沈何夕隨便想了個自認為靠譜的解釋。

    “那是熊姐姐。”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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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7 09:58:17
第17章 味菠菜湯

    “蝦仁,蝦仁,蝦仁……”超市里,黑頭發的小蘿莉拖著塑膠小筐子一路碎碎念。

    幾個在挑選水果的女孩兒看見小蘿莉跌跌撞撞地拽著購物筐往一個方向艱難前進,全部都被萌翻了。

    “凱薩琳,你找到蝦仁了麼?”在小傢伙兒身後不遠的地方,一個和她容貌相似只是年紀略大一點的男孩兒叫住她。

    好萌的小傢伙!還附帶放大版的正太!

    幾個怪姐姐撫了撫自己波濤洶湧的心口,狼血沸騰神馬的,完全克制不住了呢!

    “剛剛那個阿姨說蝦仁在那邊。”凱薩琳停下腳步,把比她寬得多的筐子放好,然後一本正經地指向生鮮區。

    殊不知在她身後還在為和蘿莉搭訕成功的年輕女孩兒聽見那個“aunt”,玻璃心都碎了一地。

    “那我們過去吧。”弗雷德拎著自己的籃子,順便還抓起了凱薩琳放在地上的籃子。

    “我們為什麼要買亞瑟喜歡吃的蝦仁?我本來決定今天討厭亞瑟的。”凱薩琳嘟著嘴跟在弗雷德的後面。

    “我們不是買給亞瑟吃的。”弗雷德小心地讓凱薩琳避過冷櫃的電線。“我喜歡吃蝦仁,凱薩琳喜歡吃蝦仁,Cici也喜歡吃蝦仁。”

    嗯……好吧,亞瑟只是順便的o(*^▽^*)o

    凱薩琳滿意地點點頭,踮起腳尖看向冰櫃裡的東西。

    “凱薩琳小天使,你們要買凍魚麼?”在凱薩琳的身後,一雙大手把凱薩琳舉了起來。

    小小的女孩兒驚呼了一聲,轉頭看見的是陪著自己和弗雷德來超市的叔叔,她又把頭轉回去了。

    “我們要買好吃的蝦仁!”小女孩兒萌萌地沖自己的哥哥揮了揮小手。

    “蝦仁?太好了,邁爾斯叔叔也喜歡吃蝦仁!”

    這時,凱薩琳發現自己已經能看見冰櫃裡冒出的冷氣,她咯咯地笑了起來。

    “又是這個奇怪的叔叔。”弗雷德歎了一口氣,昨天晚上就是這個奇怪的叔叔把Cici他們送回來的,亞瑟好像不喜歡他。今天他和另一個叔叔還給他們送了早餐和午餐,也是他帶著自己和凱薩琳來超市,但是……

    穿著不體面,帶著奇怪的項鍊,說話總是叫別人小天使,還叫自己有潛力的臭小子,真是讓人喜歡不起來的奇怪的傢伙。

    老成地歎了一口氣,弗雷德踮起腳,拿了一大包蝦仁。

    “菠菜或者捲心菜,蘑菇,牛裡脊或者整雞,胡蘿蔔,蝦仁或者孩子們喜歡的貝類……蔥和姜……孩子們喜歡的水果和沙拉醬……”聽見弗雷德在念購物單,邁爾斯很想抓一抓自己的頭髮。

    往左看看——弗雷德籃子裡的菠菜和牛肉,往右看看——凱薩琳的籃子裡也有一把蘑菇。

    邁爾斯自己的籃子裡只有兩打成人套套,新口味,新質地,本來說好的沙拉醬在他看見新款套套的時候完全忘記了。

    “叔叔,你買好沙拉醬了麼?”凱薩琳想到最喜歡的水果沙拉,開心地扭動小身子去看邁爾斯掛在手臂上的籃子。

    “呃……”邁爾斯悻悻地放下凱薩琳,然後舉高自己的購物籃。

    “還沒,你們先去水果區挑水果,我馬上回來。”邁爾斯揮了揮手,快步往調料區走去。

    “唉”弗雷德歎了一口氣,拿起自己和妹妹的籃子。這個不討人喜歡的傢伙,果然不靠譜呢。

    “我們去看水果吧。”

    “哦……弗雷德……”凱薩琳跟在他軟乎乎地地說,“我不喜歡吃菠菜……”

    “好的,那我們買捲心菜。”正巧路過,弗雷德從架子上“搬”了一顆捲心菜到自己的籃子裡。

    “弗雷德,為什麼還有菠菜。”為什麼不把討厭的綠葉子放回菜架上?

    弗雷德笑了一下:“亞瑟腳受傷了。”亞瑟也不喜歡吃菠菜,想到讓哥哥苦著臉吃菠菜,弗雷德有點小開心。

    “哦……讓亞瑟吃我就放心啦。”凱薩琳動作誇張地拍了拍自己的小胸口。

    水果區的旁邊有一個巧克力的展示架,凱薩琳看見巧克力就慢慢停下了腳步,到最後拉著弗雷德不肯走了。

    “凱薩琳,媽媽說了你一個星期只能吃三塊巧克力。”弗雷德•老媽子•哈特說道。

    凱薩琳看了看新款的果仁巧克力,把小手放在臉頰旁邊用力思考了一下:“我們買給Cici吃好不好?她受傷了!”

    弗雷德點點頭:“好吧,我們給Cici買巧克力。”

    “她一定喜歡牛奶的!”

    “Cici喜歡果仁的!”

    ……

    邁爾斯拎著沙拉醬快步往水果區走,剛剛買的兩盒套套被他留在了調味區。

    ******

    “我不喜歡那兩個傢伙。”亞瑟的腳心和腳背上貼了兩個創可貼,他的腳上只是小傷口。相比較他只是略微的行動不便,沈何夕的問題要嚴重得多,因為昨晚的撞擊、跑動和打架,她的整個腰部都顯出了可怕的青紫。

    現在她只能穿著露腰的室內健身服,趴在沙發上讓亞瑟給自己用熱毛巾敷一下。

    “嗯,我對他們也談不上喜歡,可是他們是我的鄰居。”沈何夕歎了一口氣,“如果不是因為他們倆開車出來找我們,我只能背著你走到天亮才能回來了。”

    想到自己昨天的任性,亞瑟連音量都降了下來:“昨天我很抱歉。”

    “行了,你已經說了無數遍了,作為一個男子漢,道歉是最沒有說服力的做法。”拍拍亞瑟金燦燦的腦袋,沈何夕覺得自己的弟弟似乎變成了亞瑟•和尚•唐。

    亞瑟低下頭,沉默,沉默……

    “Cici,你昨天那麼厲害能教我麼?”少年突然抬起頭,星星眼看著沈何夕。

    好麼,要麼就道歉,要麼就問這種讓自己不知道怎麼回答的問題。

    “教你……我能教你打人的哪裡比較多快好省,其餘的,其實都是自己練。”

    “這樣麼?Cici你怎麼知道打人哪裡比較疼啊?”亞瑟的好奇心被吊起來了。

    “用刀……從怎麼分割一隻雞開始,然後是學著怎麼分割一隻羊,怎麼分割一隻牛,練得久了,看見人也會不自覺地想哪裡好下刀,好下刀的地方就是人身體脆弱的位置。”想到當年自己哭著學習廚藝的辛苦,沈何夕的臉上帶了一點淡淡的笑容。

    亞瑟已經快被這個答案嚇跪了。

    “為、為什麼你要去切那麼多的東西?用刀?”亞瑟小心翼翼地看著沈何夕的表情。

    “因為……”我是個廚子,是個每天要揮刀幾百幾千次的廚子。

    “那是個秘密。”沈何夕笑的更燦爛了。

    亞瑟期盼的小眼神瞬間黯淡了下來,沈何夕拍了拍他的肩膀:“少年,每個人都有秘密的。昨天我打架的事情不准告訴任何人,不然我就告訴別人有人11歲了還會趴在姐姐背上哭鼻子。”

    亞瑟磨了磨後槽牙,還是覺得Cici好討厭怎麼辦?

    因為沈何夕腰部受了傷,在這個美麗的星期天,三個小傢伙加上沈何夕自己的早餐和午餐都是哈威買來的麵包、炸魚和披薩。

    再吃過晚餐,哈特家的司機就會來接他們回去。

    沈何夕看著三個小傢伙隱約小期待又不願意開口的小表情,決定晚上給他們弄點好吃的。

    牛肉用的是牛的裡脊肉(弗雷德對照著牛身分割圖看了半天,買了三塊菲力牛排),在冰箱裡冷凍半小時,拿出來橫著切片再切成絲,拌上黑胡椒粉、醬油、糖、料酒,薑末,攪拌均勻再撒上一點澱粉醃漬一下。

    趁著牛肉醃漬的功夫,沈何夕把捲心菜用手撕成小塊,用蘑菇起湯底,用蝦仁和胡蘿蔔豐富口感,再放上捲心菜,成了一大鍋類似于雜菜湯的東西。

    洋蔥和青紅椒切絲,下鍋煸炒出香氣,然後放入醃好的牛肉絲。

    牛肉在熱鍋裡迅速地收縮變色,因為澱粉包裹的緣故,肉質中本身含有的汁水不會被徹底炒幹,洋蔥和辣椒的香氣也能祛除掉肉本身的腥味。

    鹽,耗油,調和著鍋內食物的顏色和味道,終於成就了顏色鮮亮,肉質香嫩,味道香辣的小炒牛肉。

    用蓑衣刀法把土豆切得透而不斷,同樣兩毫米左右的厚度從一頭到另一頭都連接在一起。

    培根切成絲,合著鹽和黑胡椒粉一起填在土豆的縫隙裡,再撒上一些乳酪碎,烤箱裡墊上錫紙,預熱之後把土豆扔進去,四十分鐘之後,就是味道鹹香的培根焗土豆。

    有菜,有湯,還有香噴噴的土豆。

    在場的六個人,五個人都吃的很開心,除了亞瑟。

    沈何夕笑著看他:“亞瑟的腳上有傷,不敢讓你吃蝦仁,喝一碗菠菜湯吧,鍋裡還有很多呢。”

    是的,菠菜湯,綠油油的湯,點了一點點的香油,灑了點細鹽,除此之外一無所有的菠菜湯。

    亞瑟深吸了一口氣,還是不願意面對現實,抬起頭,看見的是Cici的笑臉。

    “亞瑟,你不喜歡吃菠菜麼?”

    “我……喜歡……,當然!”亞瑟牙疼地說。

    弗雷德和凱薩琳交換了一個互相心知肚明的得意小眼神兒,開心愉快地吃著在姐姐家的最後一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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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7 09:58:35
第18章 蛋香下午茶

    三個小傢伙像是一陣狂風,從沈何夕在腐國的平靜生活中一刮而過。

    何勉韻知道了沈何夕為了救弗雷德受了傷,在剛剛回腐國的第二天就大包小包還帶著私人醫生風風火火地趕到了沈何夕的公寓。

    幾天過去了,沈何夕腰部的青紫看起來依然有些駭人,

    醫生仔細檢查了一下,然後愉快地表示骨頭沒有受傷,傷處的恢復狀態良好,只要繼續熱敷就可以了,另外姑娘你在受傷這麼嚴重的情況下還能背著一個和你體重差不多的人走一英里簡直是女版超人,完全可以考慮一下參加個現代鐵人三項什麼的……

    何勉韻的臉色並沒有因為沈何夕身體健康而變得明快起來。

    “小夕,每個母親都希望自己的女兒文靜,嬌嫩,因為那說明她被保護的很好。”

    來了腐國這麼久,母女兩個第一次這樣在沒有別人在場的情況下一對一地交談。

    沈何夕笑了,她明白母親的意思,在很多人眼裡女人的自立自強也是生活不幸的代名詞。

    “我真的被保護的很好,天真,善良,除了一點點的不甘心,簡直稱得上是無憂無慮。”沈何夕說的是前世那個真正十七歲的自己。

    “不甘心。”何勉韻看著沈何夕,她不明白她有什麼好不甘心的,出眾的容貌,窈窕的身材,超群的智力水準,還有能夠來腐國就讀最高學府的機遇。這些中的任何一樣都足夠讓平凡的人嫉妒和羨慕,但是自己的女兒當著自己的面說不甘心。

    另外,善良也就算了,女兒你哪裡天真了啊?本來想著你來了腐國之後天天給我打電話,各種撒嬌求媽媽幫助的,結果你居然什麼事兒都處理好了,生活上自己能完全獨立就算了,各種手續都沒用我操心,上學也沒有人際糾紛,把三個小魔王送你這,現在三個人只認姐姐不認媽!天天想著打包行李跑來姐姐家啊有沒有!端莊文雅的何女士喝了一口水,其實心裡咆哮不斷。

    “因為,在我的過去十幾年裡,我總想討一個人的歡心而不得。”外面的霧氣漸漸消散,陽光鋪灑在窗格上,女孩兒的表情恬靜沉著。

    何勉韻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爺爺他居然敢嫌棄你!你是她的親外孫女!你是沈愛民的遺腹子!難道他的眼裡除了廚房就什麼都沒有了麼!”

    何勉韻憤怒了,當年的她因為為了掩蓋中法混血的身份只能假稱自己是已經去世的大伯的女兒,從京城逃到那座島城。

    認識了沈愛民並且嫁給他是何勉韻自己一輩子也沒後悔過的事情。

    那段婚姻裡,她只憎恨兩件事,一是廚房裡無休無止的工作,二是沈抱石的獨斷專行。

    一個搶走了她的丈夫,一個搶走了她的兒子!

    現在她才知道,這兩個甚至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傷害了自己的女兒!

    “不,您別激動。”沈何夕拍了拍她的手背,給她端了一杯溫熱的菊花水。

    “廚房會搶走沈家男人的全部時間和精力!他們表現愛的方式就是給你做吃的做吃的做吃的!三餐不斷,還有點心和零食,除了吃的他們連甜言蜜語也不會說。可是這樣的日子我覺得幸福啊……”何勉韻起先是在抱怨著,說著說著,突然流下了眼淚。

    “我懷著你哥哥的時候,你爸爸去湖邊買魚,當時魚塘還是是公家的,他用油和糧票換了一大鐵盆的鯽魚,連魚帶盆帶水一百多斤重,他自己一個人用自行車推了十裡路推回來,剛進家門連水都沒喝就被叫去廚房裡幹活,夏天廚房裡四五十度的高溫,他剛進去一個小時就暈倒了……”高貴文雅的何女士抓過紙巾擦了一下眼淚還有鼻子,哭訴的能力和國內與她同齡的中年婦女一樣強大。

    沈何夕有些莫名地發現畫風完全變了,現在成了何女士的憶苦思甜大會。

    不過……只見過照片的父親,自己對他的瞭解實在太少了,居然能聽到當年和母親的羅曼史。

    沈何夕的心理狀態是:笑眯眯,笑眯眯,繼續繼續~

    “他的朋友也不知道哪里弄了一堆烏龜讓我吃,還有烏龜蛋!我不吃,你爸爸就把烏龜和雞一起燉,他偷偷把烏龜吃了,然後騙我是雞湯,結果吃了半個月,我沒事兒,你爸半夜流鼻血……”說著說著,想起當時沈愛民的窘狀,何勉韻自己又笑了。

    抬起頭,看見自己的女兒抱著抱枕非常舒服地坐在對面看著她。

    表情簡直不能更八卦!

    完了!居然在女兒面前失態了!

    “咳咳……”何女士清了清嗓子,正了正自己脖子上的絲巾。

    沈何夕明顯意猶未盡,一臉遺憾地又給生母續了一杯水。

    “其實是我自己不懂事,爺爺就是這樣的人,我自己沒想明白,想明白也就好了,這個世界不是圍繞我旋轉的,在爺爺的心裡,哥哥最重要,但是在哥哥心裡我是最重要的,我已經很滿足。”

    “你哥哥,他好麼?”糾結了這麼久,何勉韻終於問出了幾個月來她最想問的那個問題。

    沈何夕的回答很快,快得像是早就期待這個問句很久很久:“他很好,您放心。”

    “他是太平區最好最年輕的廚子,每次出外場都能開價到上千塊,餃子館裡有五六個幫工,每天沒有被包席面的話,他的工作並不多。爺爺已經把店徹底放手給他了,在太平區很多姐姐都喜歡他……”沈何夕把所有好的都挑揀給了何勉韻聽。

    每次出外場他都要忙到半夜才回來,有五六個幫工是上次差點溺水之後才加了三四個人,在太平區有很多女孩子喜歡他的臉,喜歡他的錢,但是沒人喜歡一個啞巴。

    這個世界上最愛我的人是個啞巴。

    送走了何勉韻,沈何夕仰臉躺在床上,心裡酸的一塌糊塗。

    爸爸和媽媽之間是真的相愛的,也許現在的媽媽也愛著哈特先生,但是從她失落的表情裡可以看出,她也明白,這個世界上最愛她的人,已經不在了。

    我比媽媽幸福的多。

    至少我已經挽回,至少我還能補救自己從前的莽撞和鋒利。

    我還可以盡一切辦法治好哥哥。

    “喂,老田,上次說的幾家工作都在什麼地方?”

    ************

    腐國的雨來的特別勤,自春始到冬盡,摩天大廈和極具英倫風味的紅磚小巷都浸泡在綿綿的涼雨裡。

    在沈何夕的眼裡,這些淅淅瀝瀝的雨沒有故國江南細雨的纏綿也沒有北地春雨的生機,只是讓這個繁華又嚴守距離的城市,更顯得肅冷典雅,就像是那些為女士開門時後退一步的紳士。

    就在這樣的一場雨裡,剛剛從圖書館出來的沈何夕跑回了自己居住的公寓。

    門廊裡的窗子開著,幾枝金色的鬱金香被水汽蘊養得更加嬌嫩,泰勒太太穿著深褐色的長裙,正在給窗前的小幾搭上繡著玫瑰團的新桌布。

    “您好,泰勒太太。”沈何夕微笑著向她打招呼。

    ”Cici小姐,如果你有時間,一會兒一塊來喝下午茶吧,我這裡有剛烤出來的紙杯蛋糕。”泰勒夫人對著自己唯一的東方住客提出了邀請。

    十分鐘後,擦乾頭髮換了衣服的沈何夕敲響了泰勒夫人的門。

    紅茶裡飄著紫色的玫瑰花苞,泰勒夫人在自己的被子裡還加入了奶油。

    紙杯蛋糕還是微溫的,小小巧巧地放在銀色的盤子裡,讓人一看就覺得精緻可愛。

    泰勒夫人的笑容一如既往地像是專門用來刻畫了“端莊”二字的教科書,儘管沈何夕早就覺得她根本不像表現出來的這麼嚴肅古板,還是要感歎一句,所謂泰晤士河畔的淑女,徐志摩筆下的夕陽下的金柳,大概也就是這樣的一副情態吧。

    雖然青春不再,但是美的風韻只會隨著時間而沉澱。

    銀色的餐具被繡著玫瑰的桌布映襯著,淡金色的燭臺放在棗色的有著原生木紋的厚重櫃子上,窗開著,潮濕的空氣拂過鬱金香吹來。

    這一切都在壁爐柔和火光的映襯中變得溫暖。

    不論泰勒夫人到底是怎樣性格的人,沈何夕感謝她這一刻給她提供的溫暖,在這樣的下午一個人呆在房間,無論怎樣,對於一個開始有點想家的人來說,都並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嘗嘗歐洲人的蛋糕,原料沒那麼豐富,但是口感是非常細膩的。”

    沈何夕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所謂“原材料豐富”指的是那次吃的包子。

    點心和主食完全是兩回事吧。

    沈何夕已經放棄解釋東西方就餐文化間的差異了,只能決定下次有時間做一點中式點心給這個隱形吃貨屬性的老婦人嘗嘗。

    順便也要感謝她那天晚上幫自己照顧凱薩琳和弗雷德到了深夜。

    輕輕咬一口蛋糕,先是咬碎了烤到恰到好處的乾果,蛋糕在烘焙之前被點了一點糖漿,就在乾果的下面,在品嘗到的瞬間有那種從房間裡看到陽光破雲而下的驚喜。

    從上到下,從甜脆到香軟,富有層次的味道從上到下壓進了嘴裡,對於沈何夕典型的東方味蕾來說,甜有點過,香有點膩,但是這時再喝下一口調配好的玫瑰紅茶,味道融合在一起也就只剩了恰到好處。

    泰勒夫人看到年輕女孩兒臉上露出享受的笑容,唇角淡淡地勾起了一個弧度,

    “可惜沒有司康餅,肉鬆和沙拉醬也用完了,不然我還可以做三明治給你嘗嘗。雖然沒有你那麼奇妙的廚藝,我也可以請你品嘗一次老式的下午茶。”

    泰勒夫人搖了搖頭表示遺憾,然後讚美道:“在食材使用的廣度上,華夏人真是令人驚歎,各種各樣的蔬菜,各種各樣的肉類,還有動物身上的每一個部位幾乎都能使用到,太神奇了。”

    沈何夕微笑著說:“這也不應該叫食材使用的廣度,而是發現美食的角度,在這一點上,華夏人確實比別的民族都付出了更多的時間。”

    “角度?”泰勒夫人微微挑了下眉毛,似乎對這個詞表示不解。

    “即使一樣的材料,東方烹飪的多變性也比您想像的要豐富的多,您介意讓我用一下您的廚房麼?”站起身,沈何夕覺得還是用事實說話比較快。

    土司,沙拉醬,肉鬆,雞蛋,魚排,蔬菜,西方人用最簡單的方法把它們疊加在一起,變成了風靡全球的三明治。

    可是,如果只剩了土司和一根香腸一枚雞蛋,大概在他們的眼中只是一頓煎一煎就能吃的、再簡單不過的早餐。

    平底鍋裡起一點微油,香腸切成薄片放進去炸到滋滋作響,吐司用刀尖取下中間部分,把相框一樣的外部放進鍋裡,煎出了香味的香腸就堆在吐司中間的空裡。

    一枚雞蛋,在沈何夕的手裡轉了一圈再舉在鍋子上,“啪”剔透的蛋清嬌嫩的蛋黃就穩穩地落在了香腸上。

    鍋裡的溫度已經很高了,蛋清在一次次的起泡中漸漸發白,蛋黃軟軟地顫動了兩下,最後掙扎不過,不情不願地開始被白色包裹。

    撚了一點鹽,細細地灑在雞蛋上面,鍋子被拎起來一顛,已經融為一體的土司和雞蛋在半空裡翻了個身,又落了回去。

    吐司煎蛋放在白色的骨碟盤子裡,盤子的一角還有沈何夕在煎蛋的時候隨手用芹菜葉子拼出的楓樹林。

    一面金黃酥脆,一面軟綿可口,咬一口有雞蛋的鮮嫩還有香腸的鹹香肉感。

    “無論還剩什麼材料,都要把食物變成自己能力所及的美味的東西,這就是東方人的飲食角度。”

    泰勒夫人笑了,這次是她今天露出的最暢快的笑容:“Cici,你真是一個神奇的姑娘,你生長的國家,也一定充滿了奇妙的人和事。”

    這個簡單的土司蛋征服的不僅僅是泰勒夫人的腸胃,更讓她從此正視了這個黑色頭髮,白皙瘦削的東方女孩兒。

    前幾天這個女孩兒自己跑出去找弟弟的時候,泰勒夫人還曾經覺得她莽撞,但是得知她受傷之後還背著弟弟往回走,又覺得她是真正的勇敢。

    現在看來……泰勒夫人覺得,這個東方女孩兒的智慧並不弱於她的勇氣,勇敢善良又有智慧的人,在哪裡都是值得尊敬的。

    “不過……”看著沈何夕一臉華夏式沉靜的樣子,泰勒太太忍不住還想挑戰一下,“這些被取出的麵包怎麼辦?”七八釐米見方的白色麵包芯兒,總不會就這麼扔掉吧?

    沈何夕沒說話,她把一點白糖灑在麵包上,又放上了切碎的草莓丁兒,手指極靈活的捏轉了幾下,把麵包卷成了小卷兒,外面裹上倒了點牛奶的蛋液和麵包碎又在鍋裡煎了幾分鐘。

    “草莓蛋捲。”

    蛋捲兒被改刀成了兩釐米大小的小塊,從外到裡依次是金黃,奶白,新鮮的粉紅紅,酸甜的草莓搭配蛋香奶香十足的外皮。

    ……

    當沈何夕離開泰勒夫人家的時候,泰勒夫人鄭重地對她提出了邀請,邀請她參加下個月泰勒夫人自己舉辦的下午茶會。

    標誌著這位驕傲的婦人對沈何夕真正的認同和接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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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7 09:58:57
第19章 蛋包飯

    周日上午10點,沈何夕穿著毛呢大衣搭配格子圍巾,手裡還拎著自己的簡歷一臉惆悵地出現在了“熊貓餐廳”的門口。

    沈何夕真心不想當廚子,不想進廚房,不想在餐廳打工,但是這家新開的餐廳提供的工作,是她目前能找到的性價比最高的。

    一個小時4磅,小費也可以自己留下,時間可調性大,對於外國留學生來說是相當優厚的條件了。

    田婉孜說,這家店的老闆只想雇傭幾名來自華夏的留學生,因為老闆本人也是華夏人。不過因為原因不能明說,所以招聘的範圍就是在留學生們的口中口口相傳……奇怪的是這家店想要招的女服務生一直沒有著落。

    “你來應聘服務生的麼?”清甜的聲音從沈何夕的身後傳來,轉過身,她就看見一個女孩兒笑容甜甜地走了過來。

    看見這個女孩兒的一瞬間,沈何夕著實覺得自己被驚豔了一把。

    烏黑的長髮披在肩膀上,淺褐色的眼睛像是一泓幽幽的泉水,五官的輪廓看起來像是東方人,膚色也是極其細膩的象牙白,但是偏偏有一種現代審美中推崇的西方的分明棱角和高傲風情。

    精美到不帶一絲煙火氣的臉龐,寬鬆的寶藍色線衣露出一點鎖骨,下面是一條灰色的牛仔褲,明明是再撲通不過的搭配,穿著她身上頓時有了精靈闖入人間的夢幻感,擱在十幾年後簡直是全民女神的節奏。

    這樣的女孩兒又擁有這樣的氣質,讓人覺得對她有一絲不敬似乎都是褻瀆。

    沈何夕沐浴在對方自帶的強大聖光中,微微點了點頭:“我來應聘兼職服務生”。

    “你今年十六?還是十七?”漂亮的姑娘走到她的身邊,然後……抬起手拍了一下沈何夕的屁股。

    “這胸這屁股平的,你來過大姨媽了麼?”這句話,她換成了中文——口音裡帶了點鼻音也帶了點軟糯的江南氣。

    都怪這個看臉的時代,明明女孩兒對第一次見面的自己說的是略帶了猥瑣氣的句子,沈何夕的心裡卻完全生不出一點的惡感。

    但是就算沒有惡感,沈何夕也不是會讓人白白占了口頭便宜的人。

    “我發育地晚了點,今年十七。”沈何夕默默的調轉目光平視前方,正好從對方的頭頂看了過去。

    嘖,這個身高也就不到一米六吧。

    “你發育地似乎太早了,嚴重影響骨骼發育。”沈何夕像對方一樣隨意地說道。

    回答她的是女孩兒的笑聲:“有性格,我喜歡!OK!你我要了!進來簽協議。”

    “哦?你說的算?”沈何夕奇異地也覺得這個女孩兒似乎很和自己的胃口。

    女孩兒挑了挑眉,語氣十分之帥氣霸道:“當然。這家店是我的。我叫蘇仟,英文名好像是叫Mary,老外叫我Mary•Su,你可以叫我蘇仟或者老闆,這家店還沒開始營業,就缺你了。”她又拍了拍沈何夕的肩膀。

    此時的店裡確實沒有客人,兩個男人一坐一蹲地在餐廳裡。坐著的男人鬍子拉碴看起來四十歲左右的樣子,他正在餐桌前無所事事地翻著雜誌,另一個蹲著的要年輕些,他正在靠近廚房的地方清點恒溫箱裡的飲料。

    “好啦,又招來了一個兼職的,這下應該不缺人了吧?通知小鹿和小陳,我們明天就開始營業,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

    “缺!”中年男人抬頭看了一眼沈何夕又低下了頭,那一瞬間的表情相當之憂鬱。

    蘇仟相當漢子地拍了一下桌子:“不就是週一週四週五晚上還有周日缺人麼?加上她不是正好麼?你憑什麼說不行。”

    “不好,”鬍子男頭也不抬地說,“她胸不夠大。”

    蹲在牆角數飲料的黑瘦男人也跟著默默點了點頭。

    沈何夕覺著自己從到了這家店的門口開始就進入了另一個次元,這家店只看胸不看人麼?怎麼從裡到外散發著猥瑣氣?

    別說叫熊貓餐廳了好麼?改叫流/氓餐廳好麼?這一群傢伙都是猴子請來的逗比麼?

    “哦……這樣啊……”蘇仟做思考狀點了點頭,轉身看向沈何夕,”週一、週四、週五晚上你都有時間吧?每天晚上從五點工作到晚上十點,你的工作是下單端盤子,洗碗有專門的洗碗工,試用期每小時4磅,過了試用期看你表現再加,收到小費歸你自己。好了,沒有問題我們就簽合同吧。”

    “當然沒問題。”對現在的沈何夕來說,什麼逗比都沒有每週80磅的收入重要。

    “我抗議!”依然不抬頭的中年男人揮了揮手要表達自己的反對意見:

    “你說想看帥哥,所以招到了帥哥,黑豆說想看蘿莉你就招到了小鹿,我說想要大胸美女……你給了我一個搓衣板!不公平!抗議!”

    “搓衣板”一臉無辜地看向年輕的女老闆。

    “我是老闆,我說的算。”蘇仟看也沒看那位中年男人一眼,進了櫃檯拉開抽屜拿了一份合同出來。

    “哦,對了,你叫什麼?”蘇仟這才想起來自己還不知道對方的名字。

    “我?沈何夕。”

    “唔,好名字,只比我的差一點。”

    女孩兒刷刷刷填完了用人單位的資料,遞給沈何夕讓她看看沒問題就簽名。

    “喂!我是大廚!我說我要個有胸有屁股的服務生!我的要求是合情合理的!”被兩個小姑娘無視的中年男人怒刷存在感。

    “我是老闆,我說我覺得她很不錯!”蘇仟拍了拍沈何夕的肩膀,順便摸了一把她的臉。

    “皮膚不錯唉,就比我差一點。”又摸了一把,“重點是脾氣好,我摸來摸去的也不生氣。”

    沈何夕垂眼看去,蘇仟湊到她的跟前,又比自己矮半個頭,正好能從她寬鬆的領口看見裡面的事業線。

    “因為我也沒賠。”

    蹲在牆角不知道數第幾遍瓶子的年輕人不小心笑出了聲。

    蘇仟抬手整了整領口,轉頭看向滿臉胡渣的中年大廚:“你看,這種和我不相上下的性格,這種和我不相上下的長相,還附贈一對大長腿!多合適咱們餐館的風格!”

    附贈大長腿……沈何夕覺得這個姑娘把自己店說成了賣人肉包子的。

    “咱們餐館有風格?我怎麼不知道。”儘管嘴上說著抗議,但是大叔依然不緊不慢地翻著雜誌,沈何夕發現那是本男性/向的超模畫冊。

    有點(?)抽風的老闆,好色的大廚,喜歡蹲牆角的幫工,這樣的餐館真的有風格?神經病的風格?

    蘇仟並不知道自己在沈何夕的心理已經從女神的制高點慢慢滑到了女神經病的深淵:“重點不是風格,重點是她有一雙大長腿,我們可以讓她穿短裙制服。”

    “我更想看美胸大屁股。”大廚還是很怨念。

    “那還不簡單。”蘇仟一拍桌子,豪氣干雲。

    “看我的!”

    撲通!蹲在牆角的幫工不小心跪在了地上。

    ********

    老闆名叫蘇仟,國籍不明,似乎是個混血兒。幫工來自阿三國,名字比較繞口,因為比較黑就叫黑豆,而那位眼睛總是盯著模特們胸口不放的大廚——叫做俞正味

    聽見這個名字,沈何夕的第一感覺是自己幻聽了。

    二十年後的俞正味是中國廚藝界的傳奇。

    因為食材的豐富,文化的交流,改良中國菜隨著時代的發展成了一種必然的趨勢。

    對於普通人來說,最明顯的例子就是番茄醬做的糖醋裡脊。除此以外,20年後烤箱成了很多家庭的必備品,咖喱飯也成了無數年輕人的最愛,就像是布丁和雙皮奶的混搭,就像是年糕被泡進了紅菜湯裡。

    未來的祖國走得很快,未來的華夏菜越來越多快少省,求新求變。

    在這樣的潮流裡,俞正味是個奇葩。

    前十五年,他致力於改良華夏菜,讓中國菜更容易被歪果仁接受,可是最後兩年,他拋棄了自己開創的嶄新局面,把目光投向了祖國最平凡的土地上。

    最本真的味道,最傳統的做法,最樸實的灶台。

    成了他新的追求。

    可惜,沈何夕沒有見過這位高人,因為他在沈何夕功成名就之前就死在了一場車禍裡。

    可是他對沈何夕的影響卻是深遠的,沈何夕記得他說過:“美味不應該是吃客們用來炫耀的奢侈品,因為在製作的眼中,它們代表了追求。”“世上唯美食與鄉愁值得被原諒十萬次。”“我生來不是為了做飯,是為了挑戰自然給予我們的一切財富的極限。”

    這位大廚並不屬於南北各大流派中的任意一派,第一次聽說他的名字的時候,沈何夕正在黎正清的指導下學習“纏絲兔肉”的做法,黎老先生表示自己聽也沒聽說有這麼一個人,無名之輩也敢來邀請他品菜,他自然非常乾脆地拒絕了。

    可是僅僅過了一個月,俞正味就在全國大賽上斬獲金獎,用的就是黎正清拒絕品評的那道菜。

    那是沈何夕第一次注意到他。

    再後來,就是在十幾年中聽到俞正味來往於全球各地,努力把外國美食的優點融入到華夏烹飪當中。

    前世的沈何夕一直想要見見他,她在廚房裡呆了二十多年,可她真的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人能為廚藝生為廚藝死。

    沈抱石和黎正清這些老一輩的人,他們從來沒得選擇,從出生在沈家和黎家的那一刻起,他們就必須在廚子這個行當裡走到頭。但是俞正味不一樣,他沒有來自傳承的壓力也沒有被逼迫和抑制,在俞正味的身上,沈何夕總覺得自己大概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但是現在……

    沈何夕看了眼津津有味看著寫真雜誌的“鬍子大廚”……如果他真是“後來”的那個“俞正味”,那自己想要的答案大概是“做菜帥氣能釣到大胸妹子”了……吧……

    蘇仟覺得自己剛剛結識的小夥伴情緒有些低落,她非常熱心地問到:“小夕,你還有什麼疑問麼?”

    “唔,沒有”只是幻滅了一下,世界觀需要重啟而已。

    *********

    熊貓餐廳,門口小小的木制招牌上有一隻憨態可掬的熊貓,中間是一個簡單的英文單詞“Panda”。

    貼著門邊還有一個宣傳語:“每一口都是驚喜。”

    走進大門能看見木質的地板和櫃檯,十幾張圓木木桌,幾株不知道在那裡找來的竹子盆景,在一邊的牆上掛著一隻熊貓的時鐘。

    三個正式工作人員,一名幫工,一名收銀加老闆,一個廚子。

    三個非正式工作人員,就是包括沈何夕在內的三個服務生。

    沈何夕每個周的週一週四週五晚上要在這家店從五點工作到晚上10點,還有週六的十點半工作到十五點半,正好是不用繳工作稅的每週二十小時打工時間,每小時4磅,一個周80磅,換算成軟妹幣的話,收入已經超過了當時國內的很多人。

    對於沈何夕來說,這些錢能夠讓她的手頭更寬裕一些,到腐國的首都或者別的大城市的醫院去諮詢治療哥哥啞疾的方法、

    週一下午五點,沈何夕開始了在熊貓餐廳的第一次工作。

    她的工作非常簡單,因為每天熊貓餐廳都只提供一種套餐,所以,她只要記下客人的套餐數量和飲料需求,下單給廚房,拿飲料給客人,上菜,把帳單壓到櫃檯核算就Ok了。

    熊貓餐廳的開業第一天,菜譜是:星期一套餐,蛋包飯,煎香腸,奶油蘑菇濃湯。

    看起來並不像是中餐的食譜。

    剛剛開業的小餐廳生意還算不錯,主要原因大概是門口掛著打折的牌子。

    蒜末洋蔥和雞肉丁的香味在空氣裡飄散,沈何夕一邊記錄顧客的需求,一邊皺了一下鼻子。

    蛋包飯的起源多說是來源自片兒國,經由灣灣傳入國內,用蛋皮包裹著炒飯,還可以在蛋皮外也淋上一層番茄醬,口感豐富,味道層次豐滿,而且簡單容易口味大眾……

    沈何夕皺鼻子的原因是因為在上第一份菜的時候,她發現俞正味用的是黃油。

    不止如此,從成品來看,他用的肉丁是雞腿肉。

    可是這次他做的,用的是橄欖油,而且還在炒香了佐料之後點入了檸檬汁。

    身為大廚你這麼調皮你麻麻造麼?

    給第三桌上完餐,沈何夕已經無語了。

    在鍋裡炒的那份的佐料是圓蔥,蒜末,蘿蔔丁和番茄丁還有雞肉,肉比前兩份要少一些,但是蔬菜的分量要多很多……

    明明是一樣的套餐,這位鬍子邋遢行事懶散的主廚居然每一桌都上不一樣的炒飯。

    第四份,炒飯回歸到了最基礎的圓蔥蒜末版本,但是蛋餅的氣味明顯有了變化……俞正味把高湯兌進了蛋液裡……

    第十份,咖喱味的……

    第十一份,迷迭香的氣息……

    第十二分,用烤豬肉代替了雞肉丁……

    香腸倒是統一的鹹香帶微甜的廣式香腸,奶油蘑菇濃湯用的也是非常普通的做法,牛奶、奶油用文火煮開,倒入口蘑片和火腿碎還有用橄欖油炒過的麵粉加高湯調成的糊,上桌之前撒幹麵包,檸檬汁,鹽末還有胡椒粉。

    簡直是,胡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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