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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看泉聽風]玉堂金闕(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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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3 11:00:07 |只看該作者
二百一十、前夕

  「阿娘。」高年年跟陸希走在去高皇后長樂宮的途中,高年年突然抱住了陸希的腿。

  「怎麼?」陸希低頭,見女兒眼睛水潤水潤的,彎腰抱起女兒,「寶寶怎麼了?不舒服?」

  「阿娘,年年是不是闖禍了?」高年年小臉貼著陸希的臉哽咽的問。

  「沒有。」陸希吻著女兒的額頭,拍了拍她的背,「年年知道維護圓圓這個做的很好。」

  「年年沒做錯?」黑白分明的大眼一眨不眨的看著陸希。

  「年年維護阿姐這件事做對了,但是年年不應該去打堂姐,堂姐也是你姐姐。堂姐問你要東西,你不願意給就告訴她,而不應該不理她。」

  陸希也不走了,先在御花園尋了一個涼亭教導女兒。小孩子的心思是最敏感的,尤其是年年這種似懂非懂的年紀,更需要好好教。家裡突然出事,她跟崧崧、山山得了消息就走,把年年留在了家裡。雖然大家都瞞著她,她也不知道父親出事了,但她也能感到現在家裡的氣氛和之前完全不同,就算後來高後把她領到宮裡,都不能安撫她。這也是陸希這幾天一直把她待在身邊而高嚴也就嘴上說說,也沒太多舉動的緣故。

  「年年不喜歡堂姐。」高年年嘟起小嘴說,「不想跟她說話。」

  「年年,記得阿娘跟你說過,真正的高貴是謙和嗎?」陸希柔聲道。

  「但是大兄也說過如果年年明明不喜歡一個人,還要強迫自己喜歡那個人,那就是虛偽。」高年年歪著小腦袋說。

  「所以年年做錯的事就是,你不願意把小宮燈給她,就告訴她,而不是不說話。」陸希摸著女兒的小腦袋,「鄙視別人並不能讓一個人變得更高貴。」

  高年年似懂非懂的點頭,「要是我拒絕了,堂姐還是要我的小宮燈呢?」

  「如果當時有大人,就先交給大人做主,如果沒有人幫你,你可以選擇反擊。」陸希毫不猶豫的說,「寶寶是阿娘的心肝寶貝,高家最尊貴的郡主,沒有人可以欺負你!」

  「這樣會不會給阿娘帶來麻煩?」高年年不放心的問。

  陸希笑望著女兒,「寶寶當時為什麼要打兩個堂姐而不是用其他方法呢?你打傷兩個堂姐了嗎?」

  高年年眼底浮現困惑,「為什麼?年年也不知道為什麼?」聽到陸希下一句問話,她連忙澄清,「年年沒有打傷她們,是她們自己嬌氣!」

  陸希失笑,「誰還嬌氣得過你?小嬌氣包。」

  「年年沒有!」高年年嘟噥著反駁,小手跟摟緊了陸希的脖子。

  「只要寶寶做的事是講道理的,不輕易動手傷人,寶寶就不會給阿娘和耶耶帶來麻煩。」陸希語氣肯定的說。

  「好!」高年年再次揚起了燦爛的笑容。

  陸希也不讓女兒下來,而是一路把她抱到了長樂宮。無論上輩子還是這輩子,陸希都是當之無愧的天之驕女,她上輩子甚至比這輩子過的肆意多了。雖然陸希不想承認,但事實是,除了愛用暴力外,年年的個性跟她小時候真的很像……這輩子因為出身略帶尷尬,讓她個性圓滑低調了許多,她完全不想女兒變成她這輩子的個性。她跟阿兄這麼辛苦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家庭、孩子?她的女兒要活的比她更肆意更舒服。而且她的小寶貝還挺聰明的,她一開始沒有直接拒絕那兩個丫頭是點不對,可接下來做的事她完全的占理。

  兩個十歲、十二歲的女孩子欺負一個七歲的小娃娃,還罵哭了圓圓,年年動手打人,又沒有打傷人,完全讓人挑不出任何錯來。陸希嘴角彎了彎,前世媽媽老說她被太太、爺爺寵壞了,每次都要出手教訓她,都被爺爺攔住了,拿爺爺的話來說,他們家的孩子就沒有不聰明的,任性也知道有個度。正如爺爺所言,一旦離開了爺爺和家族的庇護,她不也這麼過來了?這也是陸希無論做什麼都不避諱三個孩子的原因,正如爺爺當年幾乎走到那裡都帶著她,從小耳濡目染,什麼事該做什麼不該做,不用人提醒、不用腦袋想,下意識的就會去做了。

  陸希和高年年一進長樂宮,就見高皇后下方分別坐著成氏和新都王妃,兩人身後站著圓圓和被高年年揍過的兩個堂姐。新都王是高威最小的兒子高圍,高家的兒子出了高囧和高回都沒有納妾,高圍也沒有庶出,孩子全是王妃所出,高年年把孩子揍了,新都王妃當然不服氣,就帶著孩子入宮哭訴來了。高嚴是嫡子不假,但他又不是太子,一樣都是高威的孩子,有什麼區別?高年年是嫡女,他們女兒難道還是庶出不成?

  高年年先是乖巧的跟高麗華和兩位嬸嬸行禮,然後對著高皇后甜甜笑道,「阿姑。」

  「年年。」高後一見小心肝來了,摟著她可著勁的親昵。

  新都王妃一見神色就開始不爽了,不過她還是跟著成氏先給陸希行禮。

  陸希對她們微笑還禮。

  她注意到圓圓緊緊咬著下唇,一臉倔強的站著,陸希走過去輕輕的摸摸她的頭,「圓圓怎麼了?」

  「二伯母。」圓圓本來一臉不服氣,但陸希的舉動,讓她忍不住眼睛發酸,她忍著眼淚對陸希道,「是我不好,教壞年年,欺負妹妹。」她帶著小宮燈回去後,就覺得忐忑,她應該是給阿娘惹麻煩了,阿娘在知道事情經過後,沒有罵她而是帶著她入宮找阿姑。然後六嬸也來了,一進宮就哭天喊地說她如何欺負妹妹,教壞年年。

  「誰說圓圓不好的?我就覺得圓圓最乖了,比起我們家那個小魔星好了不知道多少倍。」陸希笑著哄著圓圓。

  高年年小耳朵一豎,聽到阿娘說她壞話,小姑娘不滿的哼哼兩聲。

  成氏對陸希歉然道:「二嫂,都怪圓圓太任性了,當姐姐也不看顧好妹妹,還對妹妹動手——」

  「圓圓這麼乖,要說有錯也是別人的錯。」陸希安撫的拍拍圓圓,「不就是姐妹鬥嘴嘛,大家都知道自己有不對的地方就好了,自家姐妹就應該相互謙讓。」

  新都王妃見陸希這麼輕描淡寫幾句話就要把事情揭過,立刻皮笑肉不笑的說:「二嫂,我這兩個女兒不爭氣,被妹妹打了都不敢還手,還跑回家哭,我是帶她們來給你賠禮道歉的。」

  陸希道:「弟妹客氣了,小孩子還有什麼隔夜仇,眼睛一眨就忘了,我們做大人的在一旁看著就好了。」

  「皎皎說得對,姐妹間小口角,那需要我們當大人的插手。她們難道還會不知道分寸不成?」高麗華摟著高年年說,老六媳婦還臉來哭訴!要不是看著年年把這兩個孩子揍了一頓,她非好好罰她們不可!高麗華愛憐的親親懷裡的小寶貝,「我家年年最乖了。」

  新都王妃沒想高麗華居然會這麼說,「長姐!」

  陸希黑線,她現在完全體驗到媽媽那時候的無奈了,難怪媽媽長大後老說她小時候是小討債鬼,她目光看向女兒。

  高年年擰著手指,「阿姑,年年錯了。」

  「哦?年年哪裡錯了?」高麗華驚訝的問。

  「年年不應該打姐姐,如果年年不想給小宮燈給姐姐,年年要告訴姐姐,但是年年沒有說,年年錯了。」高年年認真的說,「阿姑,年年以後再也不隨便亂打人了。圓圓是姐姐,堂姐也是年年的姐姐。」說著她又從丫鬟手裡接過一個小木匣,咚咚跑到新都王妃面前,「六嬸,年年不該把姐姐打哭,年年錯了,這是姐姐喜歡的小宮燈,年年送給姐姐了!」

  高麗華聽著心頭軟成一片,「年年真懂事!」

  新都王妃嘴抖了抖,這只木匣也不知道是接還是不接。

  「哈哈——」高威爽朗的笑聲傳來,他一進來就看著兩個畏畏縮縮的孫女道,「有膽子搶妹妹東西、罵哭姐姐,卻沒本事打架,輸了還反過來告狀,你們也不嫌丟人!」還是他們老高的家種嗎?還是年年好,這麼小就這麼會打架!嘿!有出息!

  「祖翁!」高年年看到高威眼睛都亮了,把小木匣往丫鬟懷裡一塞,張開小手撲到高威懷裡。

  「哎,祖翁的小寶貝!」高威很順手的把孫女往肩上一扛。

  「大家。」陸希等人連忙行禮。

  高威從來不對兒媳婦擺架子,也不要她們行什麼大禮,「你們聊,我是來接年年去玩的。」要不然他也不會隨便入內宮。

  高年年從腰間的小荷包裡取出一個油紙包,「祖翁,這是阿娘給年年做的棗泥優酪乳糕,可好吃了。你嘗嘗。」說著將油紙包拆開,裡面是一塊暗紅色的、晶瑩透明的糕點。

  陸希臉色微變,「年年!」

  高威滿不在乎的咬了一口,果然又香又糯,還不是很甜,「好吃。」尤其還是自己小孫女孝順的,高威更開心,這麼多孫子孫女也就年年一個有什麼好吃好玩的都想著他。所以說高威的偏心是非常可恥的,他也不想想他的身份誰敢給他亂吃東西?至於禮物,隨便送禮物會被高威丟出去的。

  「年年也喜歡吃,所以特地帶給祖翁吃的。」高年年很開心的給高威分享自己的小點心。

  陸希頭疼了。

  高麗華噗嗤一笑,「耶耶,太醫說你要少進甜食。」

  高威擺手,「那群庸醫只知道天天讓我少吃這個少吃那個,病都治不好,改天拖下去全砍了。」

  「祖翁,史書上說皇帝是不可以隨便殺人的。」高年年糯糯的說著,然後小手很快的把油紙包包好,塞回小荷包。

  高威稀奇的看著孫女的舉動,「年年你這是幹什麼?」

  「祖翁不能吃甜糕,年年陪祖翁一起不吃。」高年年說道。

  高威感動的摟著小孫女,都說孫女貼心,他今天總算感覺到了,「年年還知道史書上還說過什麼?」高威饒有興致的逗著小孫女。

  陸希暗暗翻了一個白眼,這丫頭諂媚技能絕對是天賦技!

  高年年將陸希最近這些天給她講過的小故事都跟高威說了,祖孫兩人一邊走一邊聊得興致勃勃。

  新都王妃聽著高威的話,臉色發白。

  陸希對著新都王妃歉然笑道:「弟妹,我以後一定看著年年,不讓她再這麼任性。」

  陸希的話更像針一樣刺入新都王妃心中,連高威都說她們是搶妹妹宮燈不成,又罵哭了姐姐才被高年年揍,這樣陸希還有什麼好道歉的,她分明就是落井下石。

  陸希才懶得理會新都王妃的想法,她是要給年年樹立榜樣,告訴她不可以隨便揍人,錯了就要道歉改正,她該做的都做到了,至於新都王妃怎麼想就不關她的事了。

  「阿巋的婚事舉辦的怎麼樣了?」高麗華關切的問著成氏,高回癱瘓後,高麗華因著愧疚對高巋倒是格外的照顧。

  成氏說,「都準備的差不多了,我們也沒忙什麼,都是禮部在準備。」

  高麗華頷首道:「阿巋畢竟是世子,他的婚禮大意不得,有什麼需要的地方儘管入宮跟我說。」

  「多謝大姐。」成氏感激道。

  高麗華打發走了成氏和新都王妃,才拉著陸希說著體己話,「仲翼的傷勢如何了?」提起高嚴,高麗華就頭疼,真不愧是耶耶的兒子,跟耶耶一個脾氣,不肯給太醫看,不肯讓人前來探病,甚至連自己兒子想要伺疾他都趕了出去,鬧得現在大家跟高威一樣,都不敢在他面前提起他生病的事。

  「傷口開始收斂了,太醫說還是要好好養,還是跟之前一樣,不大肯喝藥。」陸希無奈的說,對高嚴的任性也很頭疼,這色鬼自從她上回對他做了那麼一次後,天天纏著她讓她陪自己,色眯眯的一看就知道不打好主意。他這樣子,想讓陸希把他當重傷患者都難。要是平時,陸希說不定十次也能應了個兩三次,可他現在這樣,她一次都沒理!真恨不得把他綁在床上,讓他老老實實的躺著養傷。

  高麗華切齒道,「不肯吃就給我灌下去!」對付父親她沒法子,對付弟弟她還沒法子嗎?真搞不懂他們想什麼,承認自己生病很困難嗎?

  「好,我回頭就讓人給他灌下去。」陸希也覺得對高嚴太溫柔壓根沒有用!

  高麗華有殷殷囑咐她好生休息,別為旁的事憂心,一切有高威和她在。

  陸希一一應了,她也明白阿姐是在安慰她,意思就是讓他們好好安分的當閑王享盡富貴,不要再去其他事。陸希能理解高麗華的想法,誠然阿兄想要奪嫡在外人看來的確很大逆不道,但是——陸希還是支持高嚴的決定,原因無他,雖然都信高,可她不願意阿兄當高肅,她情願他當高洋,不過貌似高澄不是高洋殺的?陸希歪頭想了想,對自己混亂的歷史知識不怎麼太上心,畢竟時間過去好久了。

  陸希離開了皇宮後,又帶著年年去了一趟高回府上,跟成氏說了半天的話才回家。

  成氏帶著笑容去了高回房裡,直到高回陰沉沉的目光落在成氏臉上,成氏笑容才微斂,圓圓也往成氏身後縮,怯怯的看著父親。

  「你剛剛在跟陸希說話?」高回吃力的問。

  「是的。」成氏輕聲道,「這些年二嫂幫了我們不少忙。」

  高回目光看著成氏漠然的臉,再看看女兒怯生生的樣子,又想起兒子冷漠的神情,他閉上了眼睛,「過了年我就去別院養傷。」

  「好。」成氏現在基本什麼都順著高回,太醫說了,他需要靜養,雖然成氏對丈夫沒什麼感情,可她也沒有想要丈夫離開自己。

  高回躺在床上,他這輩子算是廢了,也活不久了,不過就這麼死了,他也不甘心,高元亮我要你後悔沒殺了我……

  前兩年過年,大興初立,高威也沒有大肆慶祝,今年高嚴打了兩個大勝仗,高威雖沒有做什麼奢華浪費的舉動,但也讓人隆重的慶賀了一番,即便是高嚴也強撐著出席了元會,不過元會過後他就藉口養傷再次窩在家裡,整天摟著老婆跟女兒爭風吃醋,每次看到小丫頭急的團團轉找他和陸希,他就心頭大爽,等看夠了,才讓人把女兒拎過來。

  陸希對高嚴幼稚的舉動相當鄙視,不過也知道她知道其實高嚴遠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輕鬆,雖然他一直在府裡,但是卻很少陪她一起睡在房裡,大部分時候他都是睡在書房裡的,顯然是要跟幕僚連夜議事,不想打擾她。他愛逗女兒就逗吧,就當解壓了。

  府裡下人的氣氛倒是很和樂,畢竟這些天宮中賞賜不斷,高嚴也升職到了太尉,那可是三公之一啊,府邸裡的下人走到外面都覺得揚眉吐氣。也只有陸希、高嚴和隱約知道一點的高岳和高屾沒有傳染到府裡和樂的氣氛。或許小粘糕也有點感覺,從她更黏陸希,幾乎不肯離開陸希半步的舉動隱約可以感覺出,偶爾還會嘟噥阿娘不要丟下年年,讓陸希更心疼女兒。就這樣薊王府波瀾不驚的讀過了新年,有過了春季,轉眼就到了四月底,大家都開始準備端午節的各項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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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評論區很熱鬧,我今天也比較衝動,不為其他,就因為我很喜歡高年年這個角色。好多讀者對高年年質疑,我也不是不接受批評的人,可是如果大家說的觀點跟我觀點不相符合,我會反駁,並告訴大家我的觀點,求同存異,但這並不代表我聽不見大家的意見,只能說大家在對孩子萌和熊上的概念不同。或者應該說,我是一個非常喜歡孩子的人,所以對大部分認為的熊孩子行為我都能容忍。如果有些評論傷到讀者心了我道歉。

  很多人喜歡高崢,我承認高崢這個角色很惹人喜歡,但是現實中我卻不大喜歡這樣的孩子,因為這種孩子太過早熟了,讓人憐惜但親近不了。同樣現實中,我其實也不到喜歡高崧崧和高山山,所以大家之前對高崧崧、高山山的個性評價,評論也比較兩面,可我從來不發表意見。這個。。好吧,我承認我就不喜歡親近男孩子,我只喜歡蘿莉,軟軟嬌嬌的小蘿莉是我的最愛,哪怕任性驕縱一點,我也喜歡。

  至於高年年對高嚴的反應,我相信我說的也很清楚了,所以我也不解釋了,我就是想說大家對高年年哭了三天,回來黏著陸希的反應感到很不理解。很多人站在了高嚴和陸希的立場上,質疑高年年為什麼不體諒父母。但是站在高年年的立場上,其實她是很害怕的。我不知道大家有沒有注意,我之前也想過這麼一章類似的,那時候高年年也是早上起來,看不到母親和哥哥就哭,然後哭了一會,陸希和高岳、高屾就回來了,這就給高年年一個信號,她就知道媽媽和哥哥一哭就會回來了。

  同樣她也很清楚,她只要撒嬌,有什麼要求家裡人都會滿足。這是圍在她身邊所有人給她灌輸的概念,所以她就堅持哭,哭到嗓子啞了,她也要讓母親和哥哥回來。她只是一個足歲五歲、從來沒有離開母親身邊一步、嬌生慣養的女孩子,就算陸希把她送到宮裡,陸希也是天天去她看的。而這次高嚴受傷,陸希和她兩個哥哥就這麼突然消失的三天,作為一個小女孩她心裡該有多惶恐?

  至於她對高嚴的反應,就想一位讀者所言,高年年心目中,高嚴和陸希是無所不能,她從來不知道這兩人有生病的概念,也不知道他們生病她是需要去照顧的。在她心目中,父母是她的天、她的地,給她溫暖的人。我舉兩個例子,我家裡我堂姐的女兒,我伯父伯母身體很好,我姐姐的公公婆婆身體也很好,有一次我伯母偶爾生病了,別說了小孩子,就是大人都不知道。我伯母在家養病,我堂姐的女兒,就一直沒有給我伯母端茶倒水,但是大人依然很喜歡。

  同樣,我表妹的兒子,因為我阿姨從小腳就不好,一到陰雨天就疼,大家都知道了,平時我阿姨也會自己揉腿,或者我妹妹給她揉,然後我妹妹對他說,外婆腳疼要揉,小孩子看在眼裡也知道了,下雨天的時候他就會給我阿姨去揉,因為他知道阿姨會疼。這兩個孩子,我都喜歡,我也完全不覺得我外甥女有任何家教不好的地方,或者說她比不過我外甥,這個只能說她不知道這個概念,因為她之前沒遇到過,也沒有人會教她去做這件事。

  我至始至終就是一個觀點,大家不去教、不去告訴孩子,孩子怎麼可能知道?難道這個孩子還是穿越的?一個孩子,如果不是在人類社會中長大,沒有人教導他,他長大後跟動物有什麼區別?孩子是一張白紙,他們需要的是大人的教。陸希喜歡女兒給自己撒嬌,高嚴可以給女兒讀故事,高年年做的都是他們喜歡的事。如果高年年哪天真跟高崢一樣,我相信要哭就是陸希和高嚴了,孩子的成長是需要代價的。這就是孩子,孩子只會做大人要他們做的事,如果大人沒有教他們這個概念而無師自通,做大人喜愛他們做的事,我只能說我很羨慕大家有這麼一個貼心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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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3 11:00:18 |只看該作者
二百一十一、序幕拉開

  自古端午就是惡月,照舊俗除了出嫁女兒可以回娘家外,餘下人都要在家避惡。陸希嫁給高嚴後,就沒在端午回過娘家,因為端午是高嚴的生日,也是方氏的忌日。這一日高家上下都要祭拜方氏,同時這一日也是高威脾氣最糟糕的一天,就是高麗華都要躲著父親走。高威登基後,方氏的端午祭祀就更隆重了,皇室端午也有祭禮,陸希就更不可能回娘家了,只要她在建康都是端午前幾天回陸家的。

  顧婉如見陸希和年年來了,歡天喜地的讓人準備了各色的小粽子給年年玩。她肚子已經挺得耀武揚威了,眼看就要生了,陸希也不讓她多動。陸止不在,這些年她年紀也大了,前段時間一時興起夜觀星象,結果半夜著了涼、落了風寒,就病倒了。陸希和顧婉如都急著來伺疾,卻被陸止趕走了,病稍好一些就回了吳郡祖宅休養,弄的顧婉如和陸希都哭笑不得。

  「阿娘,這是肉粽子?」高年年第一次看到肉粽子,難免有點新奇,原來粽子裡也能包肉。

  「對。」陸希摸了摸她的小腦袋,端午是高嚴的生日,也是她婆婆方氏的忌日,高家在方氏去世後就再也沒有包過任何帶葷腥的粽子了,一律都是素粽子,即使不是端午那一天,高威都不許,陸希到了高家後也再沒吃過肉粽了。上行下效,高嚴和陸希都不吃,他們身邊親近的人,包括親衛們都不在端午的時候送葷腥,所以年年長這麼大也沒見過。

  阿蕤一聽高年年沒見過肉粽子,不禁有些詫異,就讓丫鬟給高年年剝了一個小粽子遞於她,「年年喜不喜歡蘸糖吃?我最愛肉粽子蘸糖吃了。」

  高年年扭頭看著陸希,陸希對她微微點頭,反正今天不是端午,高年年才讓丫鬟給她將肉粽切開,照著阿蕤說的蘸糖吃。兩人分吃了一個粽子,又交換了相互給自己做的小荷包,然後湊在一起悄悄的說心裡話。

  兩個小姑娘肩並肩的坐在一起絮絮低語,看得陸希和顧婉如失笑不已,顧婉如推了推一直不說話陪著她們的阿拙,「阿拙,去跟姐姐一起玩啊。」

  阿拙看了看兩個姐姐,扭頭對顧婉如說,「阿娘,阿拙可以去看書嗎?」

  顧婉如苦笑,這書呆子個性也不知道怎麼養出來的。

  「阿拙喜歡看書嗎?」陸希柔聲問著自己未來的女婿。

  「喜歡。」阿拙用力的點頭。

  「那阿拙不喜歡玩嗎?」陸希又問。

  阿拙遲疑了下,「先生說過學海無涯,我現在年紀小是讀書最好的時候,等大了再玩也不遲。」

  「先生說得對。」陸希先是肯定了阿拙的話,但語氣一轉又問,「先生有讓你一直看書嗎?」

  阿拙想了想搖搖頭。

  陸希對阿拙道:「阿拙現在年紀還小,是長身體的時候,學習重要、身體也重要,如果被學習熬壞了身體,還要養病,那不也是浪費時間?」

  阿拙聽著祖姑的話覺得祖姑說的也有道理。

  「而且有些知識,就算阿拙看過書,也不一定記住哦。」陸希笑眯眯的說。

  「什麼知識?」阿拙好奇的追問。

  「阿拙知道荷花什麼時候開花嗎?」陸希問。

  阿拙怔了怔,有點糾結,他似乎見過書上說過,但是一時想不起來了。

  陸希又問年年和阿蕤,「你們知道嗎?」

  兩個小姑娘點頭,陸希說:「你們一起說。」

  「荷花是六月開的。」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說,「夏天才有荷花。」

  「家裡池塘裡的荷花都是夏天開的。」

  阿拙低下了頭,顧婉如將兒子摟在懷裡,「阿拙,記得阿娘跟你說過學以致用嗎?」阿拙點點頭,顧婉如愛憐的說,「所以阿拙看書固然重要,平時出去玩耍也不是什麼東西都學不到對嗎?」

  陸希則拉過年年和阿蕤,「想去小池裡划船嗎?帶著弟弟一起去吧。」

  「好。」兩個小姑娘笑嘻嘻的拉過阿拙往池塘沖去,一群丫鬟婆子忙跟了上去,幾個回鳧水的大丫鬟也環立池塘周圍,隨時注意著小主子們。

  陸希看著顧婉如的肚子,「什麼時候生?」

  「產婆說還有一個多月。」顧婉如摸著肚子滿足的微笑,「等這次生了,我想再等個三年再生。」她現在孩子生得稍稍頻繁了一些,幾乎是兩年一個,她想暫時休息一段時間,先好好養身體。

  「對,家裡孩子也不少了,你暫時先休養幾年。」陸希自己只生了三個孩子,可大部分人還是喜歡多子多福,陸希也不會宣揚自己的思想,反正她的避孕套方法已經流傳出去了,讓陸希比較鬱悶的是,現在大興避孕套的功能居然不是避孕而是預防性病!很多官員在攜妓出遊上更加肆無忌憚。

  「阿姑,你們以後就留在建康了嗎?」顧婉如問。

  「應該是的。」陸希說,「不過家翁說過,等崧崧成親後就讓他去薊州,留在建康的是我和阿兄。」

  「姑父忙了這麼多年,也應該享清福了。」顧婉如笑著說。

  「對,我們成親這麼多年,除了新婚之時,他還是第一次有這麼多時間陪我。」陸希笑得一臉甜蜜。

  顧婉如見陸希容貌依然姣好若少女,時間似乎特別優待她,只在她身上留下了氣質的沉澱,而沒有歲月的痕跡,忍不住問:「阿姑,你到底是怎麼養護自己的?」

  「傻丫頭,我用什麼法子養護自己你還不知道?」陸希失笑,她用的法子都是陸家歷代主母保養心得加上自己前世知識積累,就可惜現在還沒有燕窩,不然她常吃的食譜上就多了一樣食材。

  「可我怎麼覺得你跟未出嫁的時候一模一樣呢?我倒是老了許多。」顧婉如摸著自己的臉自嘲道。

  「有嗎?」陸希仔細打量著顧婉如,一點都不覺得她很看老,她是看上去比同齡人要年輕許多,這跟她心態也有關係吧,她到了薊州後阿兄的升職速度就跟坐了火箭似地一路飆升,她在薊州無疑是說一不二的存在,甚至廣陽王妃都要讓自己三分,沒壓力就心情就好,心情好了人就舒心了。而阿如在建康,整天忙著跟各色貴夫人交際,自然臉色多了幾分憔悴,而且陸希想了想,「阿如,你生了孩子後是不是對阿劫的關注少了很多?」顧婉如一怔,又聽陸希低聲問:「你們是不是現在分房睡?」

  顧婉如臉一紅,輕輕點頭。

  「你們成年時間也不久,你差不多兩年生一個,除去生產和產後恢復的時間,你們夫妻在一起有多少日子?」陸希問。

  顧婉如跟著陸希算了算,眼底有著茫然,「難道不應該這樣嗎?」

  陸希歎了一口氣,「傻孩子,孩子重要可夫君更重要啊,孩子長大後他們要走自己的路,能陪著自己一輩子的是夫君啊。我有了崧崧他們後,只要你姑父有空閒,哪怕是帶著孩子陪他,我都要跟他在一起。」

  雖然阿兄老是抱怨自己忽略他,但他是根本希望她睜開眼睛看到的是他,閉上眼睛前看到的也是他,這是正常人可以做得到的嗎?他的控訴被陸希徹底無視了。

  陸希見顧婉如若有所思,又低頭在她耳邊說了不少話,說的顧婉如美目異彩連連,對啊!她怎麼沒想到居然還可以這樣!陸希笑著說,「常對著一個人,就是天仙也厭煩了,想要保持新鮮就要多想一些花樣。」

  顧婉如看著陸希纖細的腰肢,雖然比不上妙齡少女,但在已婚生育了孩子的婦人中,她的身材屬於頂尖的,「阿姑,你怎麼讓自己這麼瘦的?」

  「在薊州的時候我幾乎每天都會騎馬。」陸希說,「建康這裡不能騎馬了,我就跟著侍衛們一起打球、練習引導術。別學那些人節食消減身材,女人不能太瘦,瘦了就會變老變黑,你見過哪個纖瘦的美女太漂亮的?」

  顧婉如連忙讓人準備了筆墨一點點的記下來了。

  阿蕤、阿拙和高年年三人玩了好半天,又午睡了一會,才手牽手的去書房問先生功課,等三人從書房出來的時候,已經快傍晚了。顧婉如讓陸希留下一起進晚膳,但陸希明天一早還要趕宮中準備方皇后祭祀的各項事宜就婉拒了。她讓春暄拿了一碟包紮的小巧玲瓏的素粽子遞于顧婉如,「阿如,這幾個素棕是我親手做的,你跟阿劫嘗嘗。」陸希頓了頓,「既然是惡月,這幾天就少出門吧。」

  「好。」顧婉如笑著應了,等送走陸希後,她靜靜的看著陸希留下的那碟素棕良久,才歎了一聲。

  陸希帶著高年年回薊王府,梳洗完畢就去了高嚴書房的小廚房。小廚房裡,庖廚們早就備好了一切,見陸希來了,上前行禮道:「女君。」

  陸希微微頷首,看著案上紅潤剔透的鹵鴨、熬得濃濃的豬骨湯和已經煮沸的麵湯,她笑著上面將做好的細麵丟入麵湯中,等水開的差不多後,一旁幫忙的廚娘連忙將水引撈了起來,放在了豬骨湯裡。

  「阿娘,好香,可以吃了嗎?」廚房外響起高山山的聲音。

  「可以了。」陸希走出廚房,就見高山山笑嘻嘻的站在門口,「阿娘煮的麵就是香。」

  「胡說。」陸希刮刮兒子的鼻子,「我哪裡煮麵了。」她不過只是進去做個樣子而已。

  「皎皎。」高嚴也從書房裡走出來。

  「阿兄,你怎麼又起來了。」陸希見他又不老實了,不由皺著眉看著他。

  「我傷早好了。」高嚴笑著摟著她,掌下一用力,就把陸希抱了起來。

  陸希忙摟住他的脖子,「你——孩子還在呢。」

  「他們又不是第一次見了。」高嚴將妻子橫抱在懷裡,「怎麼樣?知道我好了吧?」

  陸希瞪了他一眼,高山山笑著抱起妹妹,兩人一起往書房走去。

  高崧崧已經讓丫鬟擺上食案,上面是五份湯麵,這是高嚴的長壽麵。高嚴的生日是方氏的忌日,所以高嚴在遇到陸希之前從來沒有人提過他的生辰。不過原本大興也崇尚給孩子大過生日,高威忽視,高家其他人也不會觸他黴頭。直到陸希知道他身世後,就開始提早一天給他過生日,兩人結婚後她就帶著孩子一起給他過,一頓長壽麵一家一起吃,孩子們都習慣了。

  「明天我先入宮。」陸希等進完哺食後,才開口說著明天的打算,「年年就留在家裡,明天我沒空看著她。」

  「嗯,明天讓她來我書房。」高嚴道,見陸希神情有些懨懨的,「怎麼了?不舒服?」

  「沒什麼,我下午吃了一些點心,有些積食。」陸希湯麵也不多,吃了幾口就完了。

  「那我們去花園走走。」高嚴說。

  「你的傷——」陸稀有些猶豫。

  「早好了。」高嚴不動聲色的對高山山使了一個眼色,高山山笑著問年年今天做了什麼。

  高年年等吃完湯麵,漱口淨面後才跟哥哥說起自己一天的經歷,這時高嚴已經領著陸希出門了。

  陸希靠在高嚴身上,「阿兄——」

  「嗯?」

  「我們會一起變老的對不對?」陸希喃喃的問,她現在只覺得心口空蕩蕩的,似乎整個人都找不到著力點。

  「當然。」高嚴語氣肯定的說,他知道陸希心裡不踏實,「皎皎,別擔心,一切有我。」

  陸希仰頭對他一笑,「嗯。」

  陸希第二天一早就入宮了,高后見她沒帶年年,「年年呢?」

  「在家呢,等祭禮的時候讓阿兄帶進來。」陸希說。

  高后見陸希神色自若的叫著高嚴阿兄,輕輕一笑,「皎皎,說來你跟仲翼認識都快有三十年了?」

  「對,我三歲時候第一見他。」陸希說。

  太子妃聽著陸希的話,心裡暗暗羨慕,要是她能和太子這樣也好了。

  宮內的祭禮由三人做主,宮外朝廷端午祭禮是由高囧帶著幾位弟弟代替父親祭天的,高回因已經癱瘓,還在別宮休養,由江陽王世子高巋代替。高威從昨天開始心情就不好了,今天一直待在太極宮不出來,也沒人去打擾他,直到高后派人來說,祭拜母親的儀式已經備好,高威才出現。

  高威沒有身為帝皇喜怒不形於色的涵養,他出來的神色陰沉,別說本來就怕他的高氏子孫了,就是高麗華和高囧都沒上前。陸希更是低調又低調,今天應該是高威一年中最不想見高嚴的日子。高威任子孫在他身後給妻子行禮跪拜,自己看著妻子的牌位,長長的歎了一聲,幾個孩子都大了,連孫子都有了,總算我沒辜負你。

  高麗華也傷心的看著母親的牌位,她是長女,也是跟母親感情最深的人,阿娘在的那段時間真的是她人生最快樂的時候……

  「阿姊。」陸希將絹帕遞于高麗華。

  高麗華按了按眼角,「皎皎,今天你跟年年住在宮裡吧,不要來回跑了。」

  陸希搖了搖頭,「這幾天下雨,阿兄老說他腿有點酸,讓他一個人回去我不放心。」高嚴不可能留宿後宮,今天高威也不可能讓他住在太極宮,他肯定是要回薊王府的。

  高后聽到高嚴這樣,淚水又要流下來了,「那回去給熱水給他好好泡著,千萬別留下後遺症了。」

  陸希點頭,看著高麗華擔憂的模樣,她心頭的愧疚就怎麼都止不住,要不是多年的歷練讓她不至於失態,她恐怕早撐不住了。走出宮室,微涼的夜風吹來的時候,陸希的神色定了定,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她就要堅定不移的走下去,事情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大興二年五月初五,是大興歷史上血腥而又影響深遠的一夜,也是歷代史官們最口誅筆伐的一夜,這一夜的序幕從皇家湯泉行宮突然傳來江陽王薨逝的消息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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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3 11:00:30 |只看該作者
二百一十二、殺兄

  端午節不僅是高威心情不好的一天,也是高嚴心情不好的一天,這天晚上就是最黏阿娘的小粘糕都乖乖的被丫鬟抱走單獨去睡了。

  陸希摸著高嚴下顎新生的胡渣,「你每次都這樣,把孩子們都嚇到了。」

  高嚴冷哼了一聲,「他們也知道怕?」

  陸希失笑的親了親他的唇,「睡一會吧,養養精神。」

  高嚴眼底露出笑意,摟著她的腰,「我不累,我陪你去花園散會步。」

  陸希頭靠在他胸膛口,手下的觸感堅硬,高嚴在身上穿了一件軟甲,她頭靠在他心口一聲不吭。

  「一會我走了後,你也跟老吳他們離開。」高嚴低聲道。

  「你放心。」陸希輕聲道,「只要你沒事,我們就會沒事。」

  高嚴親了親她發頂,夫妻兩人靜靜的偎依在一起。

  而此時遠在皇家湯泉行宮,卻有幾匹快馬正在朝建康城疾馳而來,踢踏的馬蹄聲在很遠處就引起了守城士兵的注意,城門上站了不少警戒的軍士,見快馬很快就到了城門口停下,哨樓上哨兵揚聲問:「來者何人!」

  「我們是江陽王府下,江陽王薨逝!」來報的軍士勒馬喝道,說完後對著哨樓射出一箭,箭枝射在哨樓上。

  「什麼!」所有人都震驚了,軍士們面面相覷,一人拿過箭枝沖下哨樓,拉過馬匹如箭般的朝宮中奔去,城門依然沒有打開,建康的城門非皇命不得擅開。

  太極宮裡,高威躺在床榻上還沒入睡,他一直不肯服老,就是生病了也不大願意看太醫,可高威到底不是老糊塗蟲,他很清楚的感覺到自己已經老了。元亮和仲翼的矛盾他不是不知道,可作為一個父親,他真不願意看到自己兒子兄弟相殘,別說是元亮和仲翼了,就是其他兒子他也不願意。

  高回的癱瘓,他知道是元亮出的手,他也默認了,原因無他,他情願兒子殘了,也不想兒子死掉。所以仲翼一回來,他就收了他的兵權,讓他榮養在薊王府。只是仲翼不是阿回,他在的時候元亮可以忍仲翼,可等他走了他能容得下仲翼嗎?高威翻了個身,歎了口氣,罷了,人死燈滅,他還擔心他死後的事情幹什麼?他不可能因為元亮以後可能會殺仲翼就不讓仲翼交出兵權。

  「陛下!」內侍慌張的聲音傳來。

  「什麼事?」高威沉聲問,心頭突然浮起了不祥的預感。

  「江陽王——江陽王薨逝了!」內侍哭喊道。

  「什麼!」高威一下子從床上跳了起來。

  阿回,阿回死了?高威怔怔的重複了一遍,高威並不喜歡高回,甚至在高家那麼多孩子中,他最不喜歡的就是高回,這孩子懦弱自私沒用,可再沒用他也是自己親兒子,他居然死了?而且是在這個時候——高威身體晃了晃。

  「陛下!」內侍嚇壞了,忙上去扶著高威。

  「叫太子來——」高威咬牙道。

  「唯唯。」

  「江陽王死了?」高囧也沒有安歇,正在書房處理公務,聽到高回去世的消息,有點驚詫,據他所知高回已經在行宮休養,恢復的似乎也不錯,怎麼會突然死了呢?

  「夫君。」太子妃焦急的聲音傳來。

  高囧放下公文走了出去,太子妃急急的說,「夫君,家翁讓你現在去太極宮。」

  「我知道了。」高囧聽說父親叫他,心知是為了高回,轉身吩咐下人備馬。

  「夫君!」太子妃急急的喊住高囧。

  「什麼事?」高囧回頭。

  「夫君,江陽王去世了。」太子妃擔憂的望著高囧,「你沒事吧。」

  高回是怎麼癱瘓的,大部分人心裡都有數,但就是抓不到高囧的把柄,再說這還是皇室內部的糾紛,江陽王妃和江陽王世子都不提報仇事,更別說是其他人了。

  「我沒事。」高囧見妻子擔憂的目光,微微笑了笑,「你要是害怕就去找阿姊。」

  「嗯。」太子妃癡癡的看著丈夫離去的背影。

  高囧來到太極宮的時候,就見高威靠在床榻上,神色灰敗,他吃了一驚,「父親,你身體不舒服嗎?我去宣太醫來。」

  「不用。」高威擺手,他招手示意高囧過來,「元亮,阿回死了。」

  高囧聽到高威沮喪的聲音,心底浮起一絲愧疚,早知道不讓高回受這麼重的傷了。

  高威沒有說任何責怪高囧的話,當初高囧的所作所為也是他默許的,「你帶著仲翼他們,把阿回接回來吧。」

  「好。」高囧點頭,又提出了一個問題,「我們都走了,靈堂誰來佈置?」

  高威想了想,「讓你阿姐和你媳婦、仲翼媳婦去吧。」

  「父親,你真不要看太醫令?」高囧有點不放心的問。

  「去。老子還死不了!」高威白了兒子一眼。

  高嚴聽到高回的死訊沒說話,只順了順陸希的頭髮,陸希從高嚴懷裡坐了起來。

  「郎君,長公主讓女君幫她去準備江陽王的喪禮。」王直沉聲道。

  「江陽王妃呢?」高嚴眉頭一皺,他要在今天送走皎皎。

  陸希摸上他的緊握拳頭,「你先給大伯去把四弟接回來,這裡的事我會處理的。」

  「皎皎——」高嚴反手緊緊的握著陸希的手,皎皎留在內城他真不放心。

  「阿兄我說了,只要你好好的,我就會沒事。」陸希對他安撫的一笑。

  高嚴偏頭對王直道:「你和魯雲留下照顧女君。」

  「不要!」陸希反對,「我身邊不需要人,我誰也不要。」她看著高嚴,「阿兄,你不要讓我擔心,我真的沒事。」

  王直和魯雲是高嚴最親近的親衛,平時讓他們護衛就算了,這種時候怎麼可以在她身邊呢?

  「郎君,太子派人來問你可以出發了嗎?」下人又前來回報導。

  「阿兄,你去吧。」陸希推著他。

  「我把王直留下。」高嚴的口氣不容拒絕。

  「好。」陸希知道他不留下王直,是覺得不放心的。

  高嚴低頭在她唇上親了一口,「等我回來。」

  「嗯。」陸希對他仰頭一笑。

  高嚴再次深深的看了妻子一眼後,轉身大步離去。

  王直則恭敬的低頭站在陸希身旁。

  「阿直,你讓阿漪帶著年年去別院。」陸希說。

  「女君?」王直吃驚的望著陸希。

  陸希露出一絲苦笑,在面對阿兄的時候,她不想給他增加壓力,提都不提將來的事,可她怎麼可能不為孩子考慮?走到今天這一步,陸希還想要給自己留退路那是妄想,別說是她了,就是崧崧和山山也不可能有任何機會,唯一有機會的就是年年。

  「阿直,你告訴阿漪一旦有什麼風吹草動,就給我乖乖待在別院裡不要出來,等上一年半載後再說,從此以後年年就是她的女兒了。」

  「唯。」王直低頭應是。

  因司漪的關係,他跟女君的關係最親近,大部分時間都是由王直保護陸希的。王直是高嚴最親近的心腹,對高嚴今天的計畫一清二楚,也明白自己留下就意味著失去從龍之功,但王直並不失望。從龍之功固然功勞夠大,但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女君在郎君的心目中的地位,今天郎君要是失敗,他也不就提什麼未來了,但要是成功了,王直相信自己將來發展一定不會比今天這些人差!更何況因著年年的關係,妻子還帶走了他們的幼子,萬一失敗他好歹還能留下一點血脈。

  「大娘子?」春暄疑惑的聲音傳來。

  聽到貼身侍女的聲音,陸希神色恢復了常態,「進來吧。」家裡知道這件事的人不多,哪怕是春暄她們陸希都瞞著,倒不是說不信任她們,而是怕她們知道了掩飾不了自己的情緒徒增人疑慮。

  「大娘子,換了衣服該去江陽王府了。」春暄提醒陸希道。

  陸希微微頷首,對春暄道:「年年就別去了,深更半夜的別喊醒她了,等明天江陽王回來了再說,你跟煙微、阿媼留下照顧她吧。」萬一她跟阿兄有什麼,陸希最信任的也就她們這幾個了,陸希相信有她們在,年年一定會平安長大的。

  「那大娘子你帶誰去伺候?」春暄問。

  「我帶小雀去。」陸希說。

  春暄心裡多少有些疑惑,畢竟大娘子平時很少會一口氣留下她們三人,但想著前段時間大娘子離開後小娘子的哭鬧,也就釋然了,大娘子怕一個人哄不住小娘子吧。

  就在陸希神情自若的趕去江陽王府,有條不紊的跟高後一起處理著江陽王喪事的時候,高囧、高嚴、高團、高圍等人也帶著自己的長子往湯泉別宮趕,一路上馬蹄聲如雷鳴般、塵土滾滾,路過的村莊除了被驚動的土狗在咆哮外,連個燈火都不曾亮起。

  突然一陣驚馬長嘶,跑在最前方的探子馬匹前蹄高高翹起,馬上之人一時不查,竟然從馬上掉落,隨即又被驚馬踐踏,慘叫聲此起彼伏。

  高囧在出狀況的前一刻,就若有所感,已經放緩了垮下馬匹的速度,見狀立刻勒住了韁繩,而護衛在他身邊的親兵立刻四散開的護住高囧,一人舉起箭枝剛想往天空射箭,「嗖!」一聲利箭的破空之聲,來人驀地一回頭,就見眼前閃過一道銀光,然後脖子一疼,他下意識的往脖子處摸,卻摸到了堅硬的箭杆,之後他就再也沒有知覺了。

  高囧望向射箭之人,那人緩緩的放下手中的弓箭,沉默的站在高嚴身後,是高岳,「是你?」高囧冷冷的看著高嚴。

  「不錯,是我。」高嚴同樣以冷淡的語氣回復道,此時的隊形已經不知不覺的改變了,高囧的親衛護衛將高囧圍成一團,而高嚴、高團站成一團,高圍則無所適從的看著兩人。

  「你難道以為這麼一點人就能殺了我?」高囧揚眉。

  高嚴沉默不語,高岳拇指和食指放在唇上,吹了一聲口哨,悉悉索索的聲音響起,一群群穿著鐵甲的騎士從不遠處騎來,很快的就把在場所有的人都圍了起來,層層疊疊,起碼有近萬人。高囧的親兵頓時臉色大變,他們簡直不敢置信,什麼時候建康近郊集結這麼多兵而他們卻一無所知。

  「是誰?」高囧看著這些圍住他的軍士,臉色未變,但握著的韁繩的手已經青筋暴起。

  高嚴也沒有絲毫隱瞞,「侯遠。」

  侯遠,前宋征東將軍,統領青、兗、徐、揚四州,鎮守揚州十八年,如果說還有人誰有能力配合高嚴將一支大部隊偷偷運到建康的話,也就只有侯遠了,「想不到你居然能找上侯遠。高回呢?他死了沒有?」

  「死了。」

  「所以你就想憑著這些人殺了我?」高囧冷笑,右手搭上了身後的刀鞘。

  「不。」高嚴緩緩的抽出大刀,「我會親手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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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一十三、殺兄(下)

  當高囧等人疾馳在建康大街上的時候,建康朱雀大街上各個府邸的門房都打開了偏門暗暗的查探了一番後,就去告訴自家的主人。

  齊國公府,顧婉如聽了陸希的建議,這些天一直跟丈夫睡在主臥,夫妻兩人晚上偎依在一起,絮絮說著心裡話,阿劫本來就是溫柔的個性,見妻子懷孕辛苦,對她越發的溫柔,夫妻兩人感情又加深了一步。

  「郎君,長伯求見。」顧婉如的心腹僕婦在門外傳話道。

  顧婉如和阿劫同時一怔,阿劫坐起來對妻子道:「你早點休息,我去見長伯。」

  「我跟你一起去。」顧婉如說。

  「阿如——」阿劫想勸妻子休息,但顧婉如對他道:「長伯這會找你肯定是有大事,我在這裡也不定心。」

  阿劫想了想,反正長伯也不是外人,就讓阿如開了二院,讓長伯來他們主院回話,這樣也不用妻子走夜路了。


  「郎君,江陽王薨逝了!」長伯一入正房就急急的跟阿劫說著這個大消息,「太子、薊王和諸位郡王已經帶著各自的長子去湯泉行宮接江陽王回府了。」

  「江陽王薨逝?」

  阿劫和顧婉如聽到這個消息同時吃了一驚,他們已經很久沒有聽到江陽王的消息了,卻沒想到再次提起他接到的卻是他的死訊。不過阿劫在聽到太子和薊王一起去湯泉行宮接江陽王的時候,心驀得一跳了下,「你說太子和薊王都出城了。」

  「是的。」長伯說,「薊王妃已經趕去江陽王府了。」

  阿劫低頭沉吟不語,他跟生父陸納善於處理庶務的個性不同,他只愛詩詞文章,一心沉迷于史學之中,書看多了眼界自然就開了,阿姑端午前夕曾隱晦的跟阿如說過,讓他們不要亂走,思及薊王這些天的蟄伏,阿劫心一沉難道薊王真走上了那條不歸路?

  「阿劫?」顧婉如見丈夫怔怔的出神,擔憂的摸了摸他額頭,「你怎麼了?」

  「我沒事。」阿劫安撫的撫摸著妻子的手,建康城內起碼有一萬禁軍,城外還有兩萬龍護衛,姑父如果真想要那個位置,最好的法子就是釜底抽薪,直接把太子解決了,這樣陛下為了江山的穩定都只能另立姑父為太子。太子身份何等貴重,姑父想下手也不一定有有時機,借著江陽王薨逝太子出城倒是有可能,只是?兄逼父……阿劫輕輕的歎了一聲,果然自古天家無情!不過他現在更擔心的是萬一姑父失敗——

  「阿如。」阿劫揮退了眾人,拉著妻子的手,「我們……」

  「罄——」隨著高嚴話音落下,他的長刀也被抽了出來,刀尖最後離開刀鞘時候突然發出了一個清脆的高音。

  高圍打了一個寒噤,他駭然的望著高嚴,二哥要殺了大哥!他怎麼敢!微寒的夏夜的晚風吹在臉上,高圍只覺得不寒而慄。

  「殿下小心!」隨著高嚴的拔刀,高囧的身邊的護衛都舉起了厚盾,帶著勁風的羽箭擦著親衛們的盾牌飛過!親衛將坐騎猛抽一鞭縮小範圍,將高囧牢牢的護住。他們一邊舉著盾牌,一邊護著高囧往京郊龍虎營的方向沖去。

  高岳率先領頭沖去高囧的親衛中,一照面他就挑飛了一人,在反手一次,就將一名要偷襲高岳的人掛在了槍頭,槍頭一搖擺,掛著的屍體就往一旁飛去,迎面砸上朝他沖來的另一人……魯雲和陳源兩人緊緊的跟在高岳身後護衛著他。刀劍相交聲、驚馬嘶鳴聲、慘叫?喊聲和刀劍刺入人體那讓人心底發寒的悶響聲,以及鮮血噴出時聲音交匯成一曲地獄的喪歌。

  高囧由侍衛護衛著撤退著,同時他手中的刀也沒有空閒,寒光點點,竟然將自己周圍護得密不透風。

  「嘶——」一聲輕微的勁風從他身後襲來,高囧反手揚刀,「?!」兩柄絕世好刀劇烈的撞擊在一起。

  初五的月亮遠不及十五那般明亮,但彎彎的月牙、漫天的星星依然將夜空照的明亮。

  高囧甚至不用回頭就能感覺出手的是高嚴,他反手一轉,朝高嚴上身挑去。

  高嚴手中長刀用力往下壓,兩人的力量相當,勢均力敵。

  高囧的親衛見狀大急,駕著馬往高嚴處沖,卻被高嚴的親衛攔住。魯雲和陳源牢牢的護衛在高岳身邊,儘量不讓高岳傷到。

  高嚴將高囧的刀往下壓後,突然刀背一轉,刀尖顯現的滑過高囧的額頭,在高囧的額頭上流下一條血絲,同時高囧刀尖也已經刺入他的腿上,高嚴不躲不避,高囧發現高嚴的腳上都穿了一層薄但是堅韌的軟甲,他刀尖輕彈往他腰腹刺去,高嚴迎上他的刀尖,兄弟兩人你來我往一下子就是幾十個回合。

  高嚴和高囧鎮定的你來我往,高岳卻心急如焚,他們雖然借著侯達調了五千兵力過來,但五千兵力的聚集也不是小動靜,遲早要驚動龍虎營的,到時候要是伯父不死,死的就是他們了!更別說城裡還有一萬精良的禁衛軍!

  「少君沒問題的,郎君派了兩千人在龍虎營的營地附近,龍虎營就算得知消息趕到也要一段時間。」魯雲安慰高岳道。

  高岳無聲再次射下一人,他擔心的不是他們,跟著耶耶走了這條路,他早就把自己當死了,他擔心的是萬一祖翁知道了他跟耶耶的作為,將阿娘扣押起來怎麼辦?

  高囧帶著的一百多名親衛已經被殺的差不多了,裡面不僅有高嚴調來的兵,也有高團和高圍領著親衛的出力。高家的兒子真沒幾個蠢人,高圍稍稍估摸了下形勢,就反過來跟高團一起幫助高嚴了。

  現在這情況下,他要是再兩不偏幫了,不然就是把兩個哥哥全部得罪了,誰勝利了都不會給他好果子吃。要是在平時,高圍肯定是站在大哥身邊,可現在這情況,二哥都把自己兵偷偷運了這麼多過來,二哥又不是省油的燈,大哥就算是天縱奇才也不可能逃過了。思及此,高圍果斷的領著兒子一起誅殺高囧的親衛,不過高囧他是絕對不會去碰的。

  高囧對親衛的死亡絲毫不覺,而是專心跟高嚴搏殺,這是他唯一翻身的機會了,殺了高嚴就沒人再敢對他動手了。

  高圍的長子看的眼花繚亂,他湊到父親耳邊悄聲道:「耶耶,你看大伯和二伯誰能贏?」

  高圍拍了兒子腦袋一下,低咒道:「肯定是你二伯!」他都幹了這種事,要是大哥不死,他就死定了!

  高圍的長子揉揉後腦,怔怔的看著拼殺的兩位伯父,這就是你死我活嗎?想著癱瘓在床、又莫名其妙去世的四叔,以及眼下跟生死仇敵似地的大伯、二伯,他一個激靈感覺後背冒出了不少冷汗,夜風絲絲縷縷的鑽入他身體裡,好冷!

  好冷。陸希站在已經擺放好冰塊的靈堂裡,打了一個冷戰。

  「皎皎,你沒事吧?」高後關切的問著陸希。

  「我沒事。」陸希搖頭,跟臉上的鎮定不同,她心中正七上八下的,也不知道阿兄現在如何了。

  「年年一個人在家沒事吧?」高後想起了那塊黏糊的小粘糕。

  「我留了春暄她們在家裡陪著她,走的時候還跟她說過了,一定沒事的。」提起女兒陸希眼底閃過溫柔,年年現在應該到別院了吧?

  「明天讓年年到個場就好了。」高後說,「她年紀小,別嚇壞她了。」

  聽著高後關切的話,陸希心裡很愧疚,阿姐這麼關心他們,可一會等消息傳來,打擊最大的就應該是她了,如果說皇家還有人幻想高囧和阿兄能和平相處的人也就只有阿姐了……

  「太子妃?」宮女的驚呼聲響起。

  陸希抬頭,見太子妃扶著額頭靠在宮女身上。

  「怎麼了?」高後關切的問。

  「阿姐,我頭有點暈。」太子妃蹙眉道,臉色也有點蒼白。

  「你先去休息。」高後忙讓人扶她下去,她又對陸希道:「皎皎,你也去休息一會吧。」

  「阿姐你去休息吧,這裡有我就好了。」陸希注意道高後眼底有淡淡的青色輕聲勸道。

  「可是——」高後也不想留陸希一個人在靈堂。

  「一會山山回來。」陸希說著,高山山就手裡拿著一件斗篷進來朝兩人行禮,「阿姑,阿娘。」

  「山山你來了。」高後摸了摸高山山的肩膀,山山今年個頭竄得快,長得都快比高後和陸希高了。

  「阿姑你去休息一會吧,這裡有我就好了。」高山山說。

  「好。」高後也沒有多寒暄,半夜被人叫起來,又忙了大半天,她的確有點累了。

  等高後離開後,高山山給陸希披上斗篷,「阿娘,我們去外面吧。」靈堂裡寒意森森,就是下人都不願意常待。

  「好。」陸希挽著兒子的手走出靈堂。

  「阿娘,年年已經到別院了。」高山山嘴微張,輕輕的跟陸希說了這句話。

  陸希垂下眼沒應聲,搭在兒子肩膀上的手卻握緊了。

  「阿娘,耶耶會回來的。」高山山語氣肯定的對陸希說道。

  「我知道。」阿兄從來沒有失言過,這次也一樣。

  「當——」高囧和高嚴的兩人的刀口再次碰撞在一起,而這一次高嚴對刺上自己的右臂的刀刃視若無睹,而高囧的刀尖已經刺入他的右肩,往上一挑,一大塊皮肉被刀刃帶出,鮮血淋漓。

  耶耶!高岳大驚,臉上的肌肉抽搐了好幾下,硬生生的忍住幾乎脫口而出的驚叫。

  而高嚴左手卻快速的從腰間取過一柄短刃,往右橫刀而過,一道血柱沖天而起。

  高囧身體一下子頓住了,停頓了一會後,寬厚的身體往後仰起,而他的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傷痕正不停的噴湧出鮮血。

  「殿下!」高囧僅存的幾名親衛悲呼,幾人互視一眼,舉刀自盡。

  「耶耶!」高岳飛快的沖到了高嚴身邊,想都不想用乾淨的放了止血藥的棉布團使勁按住父親的傷口,魯雲也上前用繃帶緊緊的勒他傷口上方,過了一會高嚴的傷口的血才漸漸的止住。

  高團驚訝的看著高嚴,他從來不知道二哥居然可以左手使刀。

  高嚴左右手都可以用,這是皎皎才知道的秘密。高嚴那會撿到皎皎的小時候,小丫頭用左手抓東西吃、用左手使筷子,他還以為她是習慣用左手,後來才知道她左右手才能用。皎皎對他說,如果左右手都能用可以方便很多,比如說她耶耶就會左右手寫字,不想承認的時候就用左手寫字,大家就認不出來了。要是上戰場打仗就更不會吃虧了,右手傷了、左手還能用。這句話讓高嚴一直記著,一直開始訓練自己左手握刀的能力,沒有右手那麼熟練,殺人還是可以的。

  「軍醫!軍醫快來!」高岳吼道。

  「我們回城。」高嚴不放心妻子,這裡動靜這麼大,龍護衛肯定知道了,他必須要馬上回城。

  高岳看著父親的傷口,張了張還是沒說話,只有阿娘在耶耶身邊,耶耶才能放心處理傷口。

  「?當——」江陽王府上,高後小睡了一會,正在喝參湯,突然心口莫名的發疼,手一顫手中的茶盞就落地了。

  「長公主!」宮女們連忙給高後擦拭濺到的參湯,又要給她換衣服。

  「長公主您怎麼了?」柳葉看到高後居然落淚了,立刻驚慌失措。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高後喃喃道,她只覺得心頭似乎少了一樣很重要的東西。

  而靈堂外正呆呆坐著發呆的陸希突然站了起來。

  「阿娘?」高山山不解的看著陸希。

  「你耶耶來了!」陸希說著往外面走去。

  「什麼?」高山山呆了呆,見阿娘沒頭沒腦的往外走,連忙追上,「阿娘,小心腳下。」

  「阿兄!」陸希這時已經看到了熟悉的身影,陸希再也忍不住提起裙擺往高嚴處飛奔。

  「耶耶?」高山山沒想到父親居然第一時間來了江陽王府,現在不應該去皇宮嗎?

  「皎皎。」高嚴大步上前,一把摟住陸希,「我來接你了!」

  「阿兄你受傷了?」陸希靠近高嚴就聞到了一股血腥味,目光一轉就看到了高嚴草草包紮的傷口,臉色大變。

  「沒事,小傷!」高嚴笑著安慰她。

  「耶耶,我們該去宮裡了。」高岳貌似提醒父親。

  高嚴握著妻子的手,「皎皎,我們一起去。」

  「好。」陸希順從的跟著高嚴。

  高嚴翻身上馬,再將妻子單手抱上馬,讓她坐在自己前面,低頭在陸希耳邊低聲道:「皎皎,我會給你最尊貴的一切。」

  聽著高嚴的話,鼻尖還縈繞著濃濃的血腥味,陸希勉強忍住眼淚,仰頭對高嚴道:「阿兄,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的,你到哪裡我到哪裡。」哪怕你?兄殺侄逼父將來會有?名無數,我也陪你一起走。

  高嚴笑了,眉宇間神采飛揚,看著高高聳立的太極門,他心中湧起了一股豪氣,以後這個天下就是他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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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3 11:01:04 |只看該作者
二百一十四、逼父

  高威自聽到高回去世消息後,就一直心神不寧,高囧和高後讓他多休息,可他哪裡有閒心休息?一直在太極宮裡踱步。

  「陛下!」內侍焦急的聲音響起,「胡中護求見!」

  「叫他進來!」內侍話音還沒落,高威就喝道。

  「陛下!」胡敬和老錘大步踏入寢室,胡敬喊道,「大事不好了!太子薨了。」

  「你說什麼!」高威不可置信的看著胡敬,「你再說一遍!」

  「陛下,太子薨逝了!」胡敬跪在高威面前淚流滿面。

  高囧從出生後就開始由胡敬教導,這多年胡敬對高囧可謂是嘔心瀝血,高囧也不負所有人的厚望,少年英才、成年後穩重自持,當上太子後處理政務也得心應手,對於他們這種老臣來說,看到這樣的太子心裡自然欣慰不已,至少跟著這樣的主君他們都能放心,可現在——胡敬老淚縱橫,一切都沒有了!胡敬心裡也抑鬱,要是太子陛下肯聽他的建議早下手就好了,誰也想不到薊王出手會這麼快。

  老錘沉默不語,在半年前薊王養傷之時,他就曾隱晦建議太子斬草除根,趁著薊王不能翻身之時徹底絕了薊王的妄想,只是那些酸儒搖頭晃腦說了一堆,就是說太子不應該光明正大的動手,要下手也要比江陽王下手更隱晦。當時老錘就嗤之以鼻,薊王跟江陽王能一樣嗎?太子再不出手就晚了!太子也顧忌陛下會傷心而屢屢遲疑,老錘當時就覺得陛下真是老了,太子和薊王兩虎相必有一死,陛下當斷不斷肯定會後悔,看著現在這情況,老錘心裡暗暗搖頭,一切都是命啊!

  「不可能!」高威怒不可遏,「元亮怎麼可能死!是誰?是誰害了我的元亮!」

  宮室內所有人都噤若寒蟬。

  「啞巴嗎?都不會說話了?」高威心裡已經隱隱有個猜測了,但他怎麼都不想相信。

  「是我殺的。」平靜的聲音響起,高嚴纏著帶血的繃帶走進了宮室,陸希則留在外面跟崧崧、山山在一起。

  高威呲目欲裂,身體緊緊的繃著,高嚴面無表情的同父親對視。

  「我殺了你這個牲口!」高威突然大吼一聲,拔出長刀就朝高嚴劈去。

  高嚴身體往旁一讓,高威一刀砍在宮室的廊柱上,堅硬的木柱被劈下了一大塊,顯然高威壓根沒有對高嚴留手。高嚴帶在身邊的親衛有些按耐不住了,但沒有高嚴的命令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高威狀若瘋狂,再次對著兒子劈過去,招招下狠手,顯然是真準備殺死高嚴。

  「陛下!」攔住高威的居然是胡敬和老錘,尤其是老錘,緊緊的抱著高威,他力氣原本就大,高威一時間還真掙脫不開。

  「放開我!我要殺了這個殺兄的禽獸!」高威怒吼道,「我一開始就要該殺了你!出生殺母、現在殺兄,你是不是連我都敢殺?老天爺怎麼不收了你這孽畜!」為什麼他要心軟!他就該一開始殺了這個畜生!

  「陛下,一切以江山為重啊!」胡敬抱著高威的腿苦苦哀求,高囧死了他也傷心,但要是高威連高嚴都殺了,誰來繼承高家的江山?

  高囧死了,高嚴還在,大興就不會亂,因為誰都不敢輕易去挑釁可以打贏魏國的戰神,可要是連高嚴都死了,高家就徹底亂了,就是外面那些刺史都可以揭竿造反了。胡敬和老錘千辛萬苦,拼了全族的性命跟高威一起起事,當然不願意看到高家江山連兩年都坐不穩,這樣不僅高家萬劫不復,連他們家族都要跟著陪葬!高囧沒死,他們肯定是一力支持高囧,但現在高囧不在了,他們就不能看著高威把高嚴殺死。

  高威紅著眼珠子瞪著高嚴,一時間宮室裡安靜的只聽得見高威粗重的呼吸聲,高威眼珠紅的像是在出血般,他心裡只有想法,早知道就不該讓元亮收手,應該一早就殺了他!

  高嚴站在一旁靜靜的看著高威,他依然死死的瞪著高嚴,高嚴不躲不避,跟高威對視著。皇位是你篡的,可高家的江山是我打下來的,文臣也是我幫你收服的,沒有我你江山都坐不穩,你用完了就想丟?想用我和妻兒的命當墊腳石助你大兒子上位,天底下哪有這麼容易的事?

  雖然高嚴什麼都沒說,但是高威清楚的知道了他的意思,他喉嚨處一甜,鮮血從他嘴角滲出。

  陸希默默的站在外間聽著裡面的動靜,雙目有些無神,得了這個位置,卻失去了親人……她閉了閉眼睛,眼角隱隱滲出一絲水跡,陸希捫心自問,就算重來一次,她依然會支持阿兄這麼做,她做不到讓他們的一家子以後都活在隨時擔心會被人殺死的恐慌中。

  更做不到讓自己原本神采飛揚的丈夫、孩子就這麼沉寂下去,一家子完全的被囚禁在建康,無法跟外界聯繫、一舉一動都沒有任何隱私,一輩子圈禁在一個華麗的牢籠中,一點點耗盡自己的生命。她很自私,她情願阿兄當高洋,也不願意讓他去當蘭陵王,但——他們夫妻的確罪無可恕!

  「阿娘。」高岳看到阿娘這神態,也顧不上什麼,緊緊摟住了陸希發顫的身體,「我們一家人會永遠在一起的,耶耶說了,等宮裡的事完了,我們就一起去接年年。」

  聽到女兒,陸希失神的雙目閃過一絲亮光,年年,她的寶貝還在等她呢。

  「陛下!」宮室裡傳來了驚呼聲,「太醫令!快傳太醫令!」

  陸希一驚,飛快的走入宮室,就見高威嘴角流著口涎,身體抽搐的靠在老錘身上,「快扶著父親去床榻!」陸希說道,「讓父親仰臥著,頭肩部稍墊高,頭偏向一側……」陸希不停說著中風後的緊急護理。

  老錘連忙抱著高威去床榻上,同小內侍一起,按著陸希的話說,陸希讓內侍小心的將高威口中的濃痰汙物血跡擦去。

  太醫令匆匆的趕來,一聲不吭的給高威診治。高嚴一直站在一旁一動不動。

  陸希走到了高嚴身邊,借著寬大的衣袖,悄悄的握住了高嚴的手,高嚴低頭望著陸希,「阿兄,你的傷口也讓軍醫給你看看吧。」陸希說。

  高嚴沉默的點頭。

  高嚴的傷勢不輕,軍醫一面上藥,一面絮絮的嘟噥,「被挑這麼多肉,這些以後都長不好了,郎君以後到了陰雨天可能要酸疼,可要好好養護。」要是光是只有高嚴,他當然不敢這麼多廢話,可陸希在,他可以放心大膽的說,不怕郎君會生氣。

  雜亂的腳步聲響起,「長公主!長公主!」

  陸希心頭一沉,她最怕面對的事來了。

  高嚴伸出沒受傷的左手牢牢的握著妻子的手,眼裡有著保證,別擔心一切有我。

  「高嚴!」高皇后腳步淩亂的沖進了宮室。

  陸希第一次見端莊優雅的高後這樣,她下意識的站了起來,高皇后目光掃過陸希,死死的落在了高嚴身上,「你——」她顫聲問,「你做了什麼?」

  高嚴見高後如此,嘴角一挑,目光露出譏諷,但看到妻子無聲哀求的目光,還是垂下眼沒說話。

  「皎皎,你告訴我,元亮沒死對不對?」

  高後轉而望向陸希,目光中的期盼讓陸希幾乎不忍直視,但陸希還是沒有躲避,她只靜靜的看著高皇后。

  看著陸希如此,高後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她轉身沖著高嚴淒厲喊道,「為什麼?為什麼你能這麼狠心!他是你親哥哥!?兄逼父,你怎麼能做出這種事?你就不怕下地獄!」

  陸希咬緊牙關,一聲不吭,只是伸手緊緊的握著丈夫的左手。

  高嚴回握了妻子的手,看著高後,「如果高元亮不死,你也有機會對他說這些話的。」

  走到今天這一步,他不殺高囧難道等高囧來殺他?高威也好,她也罷,心裡都明白,即使高囧現在能容他,但將來高威死了他能容自己?他們不過只是自欺欺人,當然他要是死了,高威肯定不會氣得昏迷。

  高嚴眼底的冷嘲讓高後徹底崩潰,她揚起手「啪!」狠狠的打了高嚴一巴掌,「元亮殺你了嗎?沒有!是你殺了元亮!滾!我這輩子都不想見到你!」

  高嚴也不管臉上被高後扇得火辣辣的生疼,只對高後丟下了一句話,「沒有下次了。」說著起身摟著陸希外出。

  高元亮是沒有殺他,但那又如何?不要留下任何威脅自己的對手,不是高威教他的嗎?

  高後等高嚴走後,無力的攤在地上,失聲痛哭。

  「陛下!」內室的呼叫聲,讓高後回神,「耶耶!」她跌跌撞撞的跑了進去,看到嘴歪在一旁,不斷流著口涎的父親,高後放聲大哭,「耶耶!耶耶!」父不父、子不子!耶耶為什麼要去奪那個皇位呢?不然他們高家多幸福!

  陸希小心的輕觸著高嚴的面頰,哽咽的問,「阿兄,疼嗎?」

  「不疼。」高嚴隨意的選了一個地方坐下,讓陸希坐在自己膝蓋上,「皎皎,人是我殺的,高威是我氣病的,一切都不關你的事。」

  宮侍無聲的遞了藥膏給陸希後,又快速的退下。

  陸希挑起藥膏給高嚴上藥,「阿兄,我們夫妻是一體的。」她目光明亮,「自古莊子都說過,彼竊鉤者誅,竊國者為諸侯。私德與否跟你將來是不是明君沒什麼關係,阿兄以後要當一個明君。」

  陸希知道高嚴這麼說是減少自己的罪惡感,但她絕對不會讓他一人承擔這種壓力,她從來不認為自己是清白無辜的,這種罪孽本就該他們夫妻一起承擔的。就如高後所言,高囧可能要殺他們,跟他們已經殺了高囧是兩回事。

  高嚴低低的笑了,「先生知道你這麼用濫用典故會罵你不學無術的。」高嚴摟著自己的手更緊了,這輩子有皎皎他夠了。

  陸希靠在高嚴的懷裡,「阿兄,我們去把年年接回來。」

  「我已經讓山山去接了,他們一會就該回來了。」高嚴說,他身受重傷,高囧又死了,在他沒把朝中事務徹底理好之前,他不想隨便讓妻子出門。

  「阿娘。」高岳一直遠遠的離父母遠遠的站著,直到二弟抱著妹妹出現,三人才往父母身邊走去。高年年一直緊緊的摟著高山山的脖子,小臉趴在他脖子處,沒說話也沒有哭。

  「年年?」女兒出乎意料的沉默讓陸希嚇了一跳,忙把女兒抱了過來,仔細的摸著女兒的小手小腳,「怎麼了?不舒服了?」

  高年年搖了搖頭,小手摟著陸希的腰,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父母和哥哥們。

  陸希見女兒如此,摸了摸她的小腦袋,「年年跟耶耶阿娘一起睡好不好?」

  「好。」高年年聽到開心的事,還是眼睛一亮,但隨即又看到父親肩上全是血,不由嚇了一跳,「耶耶疼疼!」

  高嚴和陸希對視了一眼,高嚴之前受傷高年年從來沒見過傷口,陸希親了親女兒的小臉,「對,耶耶受傷了,一會年年給耶耶呼呼,耶耶就不疼了好不好?」

  「好!」高年年乖巧的應了。

  陸希讓女兒坐在他們夫妻中間,又拉著兩個兒子的手,「我們回家吧,都一晚上沒睡。」

  兩人點頭,「我們回家。」

  在高嚴一家回到薊王府休息的時候,江陽王府裡也掀起了滔天巨浪,「啪!」生平第一次成氏對視若珍寶的兒子動手,「你這個畜生!」她聲嘶力竭的喊道,「他是親生父親!親生父親!你怎麼可以看著別人殺他!」成氏用力的捶打著兒子的胸膛,「畜生!」

  高巋直挺挺的站著任母親捶打,「我沒有殺父親,父親是自殺的。」

  「你父親除了頭能動外,其他地方都動不了,他怎麼自殺的!」成氏怒聲道,「你居然任人殺了你父親!」

  「我沒有任人殺了父親,父親是自殺的。」高巋一字一頓的對成氏說道,「他早就不想活了。」渾身除了頭部能動外,其他地方都不能動,是人都受不了,更別說是一生順利的高回了。

  「他不想活了你不會勸著他嗎?」成氏無法接受兒子居然會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父親自殺,他居然做出這種事!

  「大伯死了,父親根本活不了了。」

  高巋的話讓成氏渾身打了一個激靈,「你說什麼?」成氏不可置信的看著高巋,高巋沒說話,但成氏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你們——你們是故意的——」

  「不錯。」高巋對著母親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二伯想奪嫡,肯定要殺了大伯,但是宮中有近一萬禁衛軍守護,離城外不遠就有龍虎衛,二伯想要對大伯動手,最好的法子就是離開建康,所以父親找到了二伯,告訴二伯他可以用自己的死訊引出大伯,而高巋一開始就參與了父親的計畫。

  成氏渾身都哆嗦了起來,「瘋了!你們都瘋了!難道你父親的下場還不夠讓你得到教訓,難道你還想著那個位置!」

  「我不想要那個位置,那也不是我能拿的,我只想像人一樣活下去。」高巋對母親說道,「我不想一輩子都被囚禁在這江陽王府,一舉一動都被人監視,我也不想我的兒子將來除了吃喝玩樂什麼都不懂!」

  成氏茫然的看著兒子。

  「母親,您知道劉叔父怎麼樣了嗎?」高巋說的劉叔父是高回的屬官,也是高回的心腹,「他自殺了,據說是因他貪酷,刑部判他秋後問斬,一家子都貶為官奴,他自殺了。他三個兒子淨身入宮,他的妻子、女兒都送到了教坊,哦,他的大兒子已經死了,年紀稍大了些,已經十三歲了,淨身後沒熬下去。」至於妻子和女兒高巋沒說,可誰都知道送到教坊去的賤奴能有幾個有好下場的。

  成氏臉色慘白死死的盯著兒子。

  高巋對母親的神色恍若未覺,「您知道我先生怎麼了嗎?他也被查出以前當縣令的時候曾草菅人命,所以被刑部判了跟劉叔父一樣的刑法,先生他也自殺了,他的妻子就帶著兒女子孫全部自殺了,全家三十三口沒一個活下來,我派去收斂的人回來跟我說,他們賣空了一個棺材鋪的棺材,呵呵……是不是很好笑?我居然有一天會賣空棺材鋪的棺材。」

  高巋對母親笑得癲狂,高巋的口中的先生,是他的啟蒙恩師,一直陪在他身邊,為人正直和善,可以說兩人感情親若父子,高巋怎麼都不信先生當縣令的時候會草菅人命!可他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先生一家子就這麼死光了,連一條血脈都沒留下,「您信不信接下去就會輪到成家、黃家。祖翁不是已經乞骸骨了嗎?幾位表哥都不敢出仕了吧?還有表弟生病了,據說重病在床?你信不信過段時間表弟就會去世,圓圓就不會再嫁入成家了。」黃家是他妻子的娘家。

  「別說了!」成氏尖叫。

  高巋不是有意刺激母親,但是看到母親一臉理所當然的責?他的時候,高巋這些天積累的壓力就完全的爆發了,看到母親崩潰的大叫,高巋眼底閃過後悔,他不想刺激母親的。父親癱在床上一動不能動,而祖翁不過只隨便拉了一個馬奴頂罪事了。他們家看似父親的命保住了,他甚至過階段就能接任江陽王的爵位,但那又如何?他現在恐怕就是一天什麼時辰放了一個屁都會有人上報到大伯手中。

  大伯對看在祖翁的份上對他們收手,可不代表他會放過輔佐父親的人,為了殺雞儆猴,父親的最親近的心腹家破人亡,下場淒慘。剩下的那些人一見他們如此淒慘下場,立刻離他們家遠遠的,甚至連成家——高巋眼底閃過陰鬱,居然在這個時候傳出表弟重病,他們以為表弟死了不娶圓圓,就能遠遠躲開?就跟黃家一樣,要不是他的婚事是祖翁親自關心的,黃家不敢動手,他的妻子也會病逝吧?

  「你二伯跟你大伯又有什麼不同?」成氏哽咽道,「他居然殺了自己親哥哥!」

  「難道父親不是大伯親弟弟?至少二伯想要殺大伯就親手殺,而不是假借別人之手!」

  大伯是太子,二伯心狠手辣不假,可他行事堂堂正正,高巋冷笑,大伯呢?他居然讓一個馬奴害的父親如此!他簡直就是在侮辱父親!

  「大伯上位我們是大伯的眼中釘,二伯上位我們是立下了從龍功績!」不僅不用再被囚禁,還能繼續一展抱負。父親從小不重視自己,可他到底是自己父親,如果有一線機會他會忍心讓父親自殺?高巋想著父親臨終前解脫的笑容,他眼底閃過水光,拳頭緊緊的握著,他一定不會讓父親失望的!

  成氏無力的閉上了眼睛,她無法反駁兒子的話,但是他怎麼可以這樣,「阿巋,你不能這樣——」

  你以後會後悔的,他已經被仇恨迷失了雙眼。他想報仇都不能背負上父親的命啊!成氏好恨高回,好恨!他居然讓阿巋去背負看著父親自殺的負擔,他怎麼可能這麼對他的親生兒子。

  「母親,勞煩你再回娘家問一聲,表弟這幾天綿延病榻,據說時日無多了?這麼拖著是不是太痛苦了?」高巋陰沉的聲音響起。

  成氏駭然的睜開眼睛,「他是你表弟!圓圓的未婚夫!」

  「表弟還是祖翁的親孫子。」高巋淡淡道,「要是表弟身體不好,圓圓嫁過去也委屈,還不如再過段時間我給她另選一個身體健康的夫婿。」

  他也只有這麼一個妹妹,與其送到成家,還不如再選個門第更好些的,他們高家的女兒什麼時候輪到別人來挑選了,既然病得快死了,就早點死吧。

  成氏不敢相信兒子怎麼變得那麼冷酷了?「你外祖翁他——」成氏想為自己娘家辯解,他們不是故意的,他們只是為了自保而已。

  不過高巋打斷了成氏的話,「阿娘,人想要得到,總要先付出,他們既然做了選擇,就要知道應該承受什麼代價。你放心,他們畢竟是我外家。」他也不準備對自己外家做什麼,他們家前段時間自身難保,還連累了這麼多人,外祖翁家想自保,他能理解但不會諒解,親事就別想了,皇室貴女不可能退婚,那麼就把他們已經在做的事做完吧。

  成氏等兒子走後,癱軟在地上,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阿巋以前明明不是這樣的,成氏淚流滿面。

  高嚴在殺高囧前,行事隱秘,可高囧一死,他就無所顧忌了,率先換了禁軍的各處首領,讓禁軍帶著自己率先進來的五千軍士維持京中各處的秩序,同時揚州那邊大軍也接了高嚴的軍令,大舉入京,這一來基本上建康稍微消息靈通些的世家都接到消息了。

  王玨看著連夜來他家裡的顧律,舉著茶盞感慨道,「薊王果然不負鬼王之名。」太乾脆俐落了,直接?兄。

  顧律搖了搖頭,「薊王真是——」他也不好說,自古殺兄登基的皇子也不少,可真沒幾個跟他一樣光明正大的殺兄的。

  「找人殺跟自己殺也沒什麼不同。」王玨淡笑,「他成功了,就是他敢承擔,將?兄罪名一力承擔。他要是失敗了——那是大逆不道的反賊。」

  王玨直白的話讓顧律頭疼,這老小子怎麼現在說話跟陸琉那老小子一樣毒了?想起陸琉,顧律歎道:「陸琉這小子要是活到現在多好,兩個女兒都是皇后了。」

  「他要是活著,陸言肯定不會當皇后。」陸琉怎麼可能把女兒嫁給鄭家的皇帝?

  「這倒是。」顧律撚須問,「你聽說陛下現在已經中風偏癱在床了嗎?」

  王玨頷首,「國不可一日無君,我贊同先立薊王為太子,代陛下治國。」作為王玨來說,他更偏向高嚴當皇帝,畢竟高嚴是他們士族一手捧起來的皇帝。

  「連禁軍都能控制,太子這次也不冤了。」顧律道,很多人都認為高嚴會走劉鐵這條線,所以太子有意讓人靠近劉鐵,卻不想高嚴居然避開劉鐵讓樊勇來幫忙,樊勇可比劉鐵有用多了,他在禁軍中的地位僅次於中護軍胡敬,也不知道高嚴怎麼收攏到他的。

  王玨也心有戚戚的點頭,兩人說了一會話後,見時辰差不多了,就準備上朝了,陛下重病但沒有宣佈停朝,他們還是要去上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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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3 11:01:15 |只看該作者
二百一十五、平定

  高威偏癱在床,口不能言,而國不可一日無君,高嚴很快在眾人擁護下一躍成為太子,代替高威暫理朝政。不過因為高囧的喪事和高威的身體,高嚴並沒有住在太子東宮,依然住在薊王府。

  陸希是日日去高威宮中侍疾,不過她只是待在太極宮裡的偏院,並沒有出現在高威和高後面前,高威和高後沒一個想看到她,她也不想加重高威的病情,只能儘量不出現在他們面前。但是該做的事還是要做的,她每天來了後,就自動去偏院待著,看看書寫寫字。想著以前進宮時跟高後說不完的話,但現在的無言以對,陸希不是沒感慨,但她也清楚,哪怕將來高後肯跟她說話,兩人也再也回不到以前的感情了,有些裂痕存在了就永遠無法彌補。

  「大娘子,謝家送了帖子過來,王夫人想求見你,還讓人送了一份禮單過來。」春暄端著託盤進來,上面擺放著一封請帖和一張禮單,王夫人是謝太子妃的母親。

  陸希接過禮單翻了翻,「來送貼的人有說什麼嗎?」

 「他們說大娘子若是這段時間實在沒空,可以等過上一段時間在見王夫人。」春暄說。

  高囧被殺、高威中風,高嚴現在已經是當之無愧的天下之主,謝家先前站錯了隊,現在會這麼擺低姿態也不奇怪。陸希並不準備對謝家有什麼大動作,謝家只是眼光不好,每一次都是站錯隊,最後血本無歸,他們也沒對高嚴有過什麼不好的舉動,何必斤斤計較?「就定在明天下午吧。」陸希說。

  春暄應了,提筆替陸希寫下回帖,陸希則端起宮侍泡好的茶水,輕啜了一口,翻起了祖翁留下的筆記,她最近是真迷上祖翁對史書的點評了,每看一次就覺得受益匪淺。

  陸止被宮侍引進的時候,就見陸希怡然的翻著書卷,不由失笑皎皎的慢性子也不知道像誰。

  「阿姑你來了。」陸希起身迎接,讓宮侍給陸止上茶,把書簽夾入書卷中合上,「阿姑,你身體好點了嗎?」陸止年前的一場病休養到現在。

  「好了。」陸止歎氣,「年紀大了,不服老不行了。」

  陸希莞爾。

  「年年呢?」陸止問。

  「在學堂讀書呢。」陸希說。

  「你捨得?」陸止挑眉,她這侄女寵女可以算寵的無法無天了,過年都快八歲的小丫頭還被她整天摟在懷裡心肝寶貝的叫著,簡直就是第二個元澈。

  「是她自己要求的,她說她要多認識幾個小朋友。」陸希也很憂傷,孩子大了就不要媽媽了,「不過我這些天也沒空教她什麼東西,讓她去學堂也好。」

  以前陸希不讓女兒上學是因為她有空親自教女兒,現在她是真沒時間了。

  陸止道:「你要是不放心,為什麼不讓她來陸家學堂讀書?」

  陸希擺手,「這丫頭嬌氣任性,去陸家讀書還不是麻煩阿如?」

  如果年年將來不嫁到顧家,把她送過去也無所謂,但是她將來是阿如的媳婦,還是保持距離好。陸希已經打定主意,她要給年年建公主府,不為其他,就不想女兒遇到太多的婆媳問題。公主府的位置可以離陸家近一點,只要不是天天住在同一屋簷下就好。

  「也是,她畢竟以後是阿如的兒媳婦,兩人還是離遠一點好。」陸止也是結過婚的,很明白兒媳婦跟婆婆的關係,婚前感情再好的兒媳婦、婆婆,婚後都不一定能和平相處,「我聽說你要崔家的大娘子接到京裡來?」

  「崧崧過年也有十六了,過兩年也該成親了,我想先把阿平接來,也教她兩年,等兩人成親我也能享享福了。」陸希說。

  「你才幾歲?這麼早就想享福了?」陸止搖頭,她到底有沒有一點即將成為皇后的自覺?

  陸希只是笑,沒說話,很多事她不好跟阿姑說。

  陸止注意到陸希眼下似乎有些青色,「皎皎,這些天辛苦你了。」

  陸希道:「也沒什麼辛苦,辛苦的是阿姐。」

  「要是沒有你,高麗華這些天也沒那麼舒心。」

  陸止歷經三朝,見慣了風雨,怎麼不知成王敗寇、人走茶涼的道理?高囧死了也沒幾天,他大部分勢力就紛紛倒戈向高嚴,甚至還有不少人對高嚴歌功頌德起來。高囧如此,同樣的高威也會遇到這種情況,雖然他現在名義上還是皇帝,但已經是一個失去意識,不能動的皇帝。高後打了高嚴一巴掌,沒大肆宣揚,可也大部分人都知道了。要不是皎皎天天來太極宮,高後在宮裡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那是我該做的。」撇開朝堂爭鬥,高威和高後對她和孩子們真心沒話說,殺了高囧一半是無奈,陸希不求她現在的行為能讓他們原諒自己,她只是做自己該做的事情。

  陸止心裡暗暗一歎,這種心結也只能自己想開,她換了一個話題,「皎皎,謝家的王夫人有來求見你嗎?」

  「我已經跟她約了明天下午。」陸希見陸止主動提起,也順著她的話題問,「阿姑,你知道她是為什麼而來的嗎?」

  「應該是為了肅太子妃來的。她想見肅太子妃。」高囧諡號定為「肅」,故大家都成謝氏為肅太子妃,陸希為太子妃。

  「要見肅太子妃?那也沒有必要送這麼厚的禮,還特地登門求見,她年紀也不小了吧?」陸希說。

  陸止道:「他們還想問你想怎麼處理肅太子妃吧?」陸止個性灑脫,對著侄女也不講究說話藝術,直接說出了謝家的顧慮,「他們擔心肅太子妃會殉葬。」

  「殉葬?」陸希懷疑自己聽錯了,「怎麼可能!再說哪有正妻殉葬的。」自古權貴下葬就有殉葬的慣例,但殉葬的人選基本不是奴隸就是小妾,怎麼可能有正妻殉葬的?陸希再一想恍然道:「他們擔心我會對肅太子妃不利?」

  「謝家也是擔心肅太子妃。」陸止感慨道:「他們家這幾十年運氣真不好。」就是老選錯人,導致家族一次次的受打擊。她年紀大了,又經歷了三朝,有些事早看開了,謝家也沒做什麼大事,就在皎皎面前替他們說幾句好話,她也不認為皎皎會去為難肅太子妃。但謝家要是這麼問皎皎,皎皎性子再好都會生氣吧。

  陸希點頭道:「我知道了。」陸希也沒生氣,謝家見識過了高嚴的手段,會認為他們會斬草除根也不奇怪。

  陸止和陸希說了一會話,見時辰差不多了,就先起身離去,這時間高嚴也差不多該下朝了,太子夫妻恩愛,飲食起居皆在一起的消息已經不是新聞了,她也不方便打擾。剛離開偏殿,就正巧遇上前來的高嚴,陸止忙行禮,「殿下。」

  高嚴對陸止頷首,「阿姑。」對陸希的親人,高嚴一向比較客氣。

  陸止離開宮中的時候,看著御花園經年不變的景色,悵然想到這宮裡經年不變的也就是這些花草樹木了。

  高嚴走入寢殿就見陸希站在門口笑望著他,「阿兄,你來了。」陸希吩咐下人把午食端上來,高嚴順勢摟住她的腰,在她臉上親了親,「我說了多少次了,以後我要是來晚了就別等我。」

  「我又不餓。」陸希攬著他的手,以前她不怎麼跟高嚴一起進食午餐,他那時候大部分在官署,現在他基本在太極宮外殿上朝,然後在書房處理公務,一開始接受政事,千頭萬緒他都不知道該怎麼理,只能跟著朝臣慢慢學,有時候就會忘了吃飯。陸希擔心他這樣身體會壞掉,勸了好幾次都不見他長記性,陸希只能以自己餓肚子來提醒高嚴他該吃飯了。

  高嚴看著室內放置了各種陸希慣用的擺設,抿了抿嘴,「皎皎,以後你別來這裡了。」

  「為什麼?」

  「他們又不見你,你何必來見他們冷臉呢?」高嚴臉色很不好,他從來不否認他姓高,高威和高後是他的親人,可真要說感情,也就如此。

  陸希親了親高嚴,「阿兄,我沒有受委屈,現在還有誰能給我委屈受?」

  高嚴聽了眼底露出笑意,他拉著陸希坐下,親自給她舀了一碗肉湯,皎皎最近吃葷吃的越來越少了,見陸希喝了半碗湯後,才對她說:「我準備再過就讓父親搬去湯泉行宮。」

  「阿兄你要登基?」陸希詫異的問,「來得及準備嗎?」

  「不是登基,是讓父親去行宮休養。」高嚴說。

  原本他的意思是橫豎他老爹也死的中風了,哥哥也殺了,早點登基也好,省得夜長夢多,但身邊所有的幕僚都死命的勸他緩一緩,他只能暫時放下。

  陸希對這種朝堂大事從來不評價,「阿兄,我聽說西平王要回京,為什麼?」她問高嚴,西平王被她逼出了建康去了駐地,為什麼阿兄現在讓他回來了呢?

  「是我讓他回來的。」高嚴說。

  「他回來幹什麼?慶祝你當太子?」陸稀有點不可思議,兩個多月前阿兄才剛篡位,他遠在西平,怎麼可能知道建康的消息?阿兄會因為自己當上太子讓他回來慶賀?這笑話太冷了。

  「他——」高嚴猶豫了下,「你知道高昂嗎?」

  「你說以前的四征將軍那位?」陸希說。

  「對。婁氏之所以能讓人去彈劾陸家就是他讓人做的手筆,讓崔氏女來找你也是他的手筆。」高嚴說,「西平王後面也有他的手腳。」

  「他想幹什麼?」陸希困惑的問,「這麼做對他有什麼好處?」

  「好處大了。」高嚴一笑,「他就等著我跟高囧自相殘殺,想趁著朝局不穩坐收漁翁之利。」

  「他依仗的是什麼?」阿兄跟高囧都是因為他們都是高威的兒子,方皇后生的嫡子,這高昂甚至還不是高家人他憑什麼?

  「就是老三。」高嚴說,「他一直在派人控制老三,想等我們都鬥死了,擁立老三當皇帝,他們不是親家嗎?」

  高嚴沒說的是,他很早之前就防著有人在他篡位後,會借著老三的名義反他,所以派人一直看著老三,原本是想讓下屬直接先下手為強,殺了老三一家再說,可後來想想他要是這麼做難受的肯定是皎皎,就讓人留情了,沒想到這一手下留情居然拖出了高昂這條線。

  「……他真深謀遠慮。」陸希訕笑,「然後你讓人救了西平王?」

  「對,我讓他先回京。」高嚴說,在他沒登基之前,這幾個兄弟還是都在京裡比較好,「我想讓父親搬到湯泉行宮去休養,阿姐她也會去,年年和我們住在太極宮,崧崧住在東宮,山山就住在薊王府吧。」高嚴說,按理皇后是住在椒房宮的,不過他是肯定不會跟陸希分開這麼遠住的。

  陸希搖頭,「不要,讓崧崧和山山都住在太極宮,太極宮又不是住不下。」東宮、薊王府這樣的話,兩個兒子要住的有多遠?她一個月能見他們幾次?

  「好。」這方面高嚴一向不會太違背陸希的意思,太極宮夠大,足夠他們一家五口住了。

  陸希則明白她這個舉動,估計會被言官噴死,但無所謂陸家啥都缺,就是不缺打嘴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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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3 11:01:35 |只看該作者
二百一十六、挖墳(一)

  自高嚴成為太子代替高威攝政後,陸太子妃的娘家齊國公府就沒有斷過來客,陸家歷經數朝前梁、前鄭皆出過皇后,也不是沒經歷過這種顯赫,當然不會稍有得意便倡狂起來,但陸家從主人到下人這些天臉上也難免透著幾分喜色。

  都說陸氏是當朝第一豪門,前鄭時備受帝皇寵信,一門兩後一公,可明白人還是一眼就看出前鄭要是真寵信陸家,怎麼會在陸太傅死後再無人踏入朝廷中樞呢?即便當初陸言當皇后時,鄭桓再愛重陸言,都沒有鬆口讓陸氏族人登上高位。

  什麼叫世家?就是世代當官的家族,而稱得上頂級世家必定要有三代之內有人位列三公,一旦超過三代不出三公,家世就開始衰落了,這也是謝氏為什麼急著要跟高氏聯姻,就是因為謝氏已經三代沒出三公了,要是這一代再沒謝家就要跌出頂級世家的排名了。陸不像謝家那麼焦急,可眼看著家中族人被壓抑的鬱鬱不得志,怎麼可能不心急?這些是陸氏最後傾全族之力支持高嚴的主要原因,成功了起碼陸家在高嚴和高岳在時不用擔心再次被打壓了。

  就是顧婉如也很開心,陸希當上了太子妃受益不僅僅是陸家,還有他們顧家。陸希不會做一登高位就大肆提拔娘家人的事,可她有這個心,肯記在心裡何愁將來沒有機會?只是老話說所謂福禍兩相依,憂愁也總是伴隨著喜悅,這幾天顧婉如心情就不大好,而她心情不好的起因就是這些天朝堂上爭論激烈的皇太孫高岳和雲南王高屾到底應不應該跟太子夫妻住在太極宮。

  很多朝臣都不敢相信這是由陸太子妃提出的,陸太子妃出身吳郡陸氏,陸太傅的嫡長女,以知書達理聞名,怎麼可能會提出這種無理要求?什麼時候成年的皇子可以居住在後宮了?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嗎?就是陸家都覺得有點不可思議,但太子妃明確傳來旨意,這件事就是她下的決定,她要陸家全力配合她,於是陸家人就開始跟言官打起嘴仗來,已經打了大半個月了。

  原本這也不算什麼大事,反正文官打嘴仗也是常態,但是壞就壞在現任太子高嚴是一個耐心不算太好的人,要真是為了國家大事大家爭來爭去他也就忍了,可現在就是自己妻子想跟兒子住在一起這麼小的要求都被那些言官說成了破壞祖宗規矩的大事,就差沒指著鼻子說他偏聽偏信,寵妻無度,若是不登基就罷了,登基後妥妥的是愛美人不愛江山的昏君!

  這樣的氣高嚴能忍嗎?絕對不能!故太子殿下很乾脆的把反對最激烈的一個禦史拉下去狠狠的揍了一頓,然後指著被打的半死不活,又被剝去官服永不錄用的禦史說,誰要是再反對,就是跟他一個下場!於是大家都平靜了。因為太子已經說了,誰要是想死諫,他會幫他們備好棺材,甚至還讓史官在場,隨程記錄他們的一舉一動,絕對不會漏下半點細節,讓他們死的壯烈!太子都這麼說了,誰還敢在開口?又不是活的不耐煩了。

  太子打一個朝廷官員不算什麼大事,可太子打敢於直諫的禦史就容易被人按上心胸狹窄之名,更別說這件事還牽扯到了陸希,顧婉如就更擔憂了,太子之位本來就來的有點名不正言不順,要是因這件事引起眾大臣的不滿怎麼辦?顧婉如一面思忖著,一面去書房找夫君,這些天阿劫也不知道幹什麼,整日整夜的窩在書房裡,幾乎都快以書房為家了。

  「阿如,你怎麼來了?」阿劫正在書案上奮筆疾書,見妻子來書房了,不由詫異的起身。

  「我聽丫鬟說你已經好幾天沒怎麼休息了?」顧婉如讓丫鬟將靈芝湯放下後,就示意下人退下。

  「也就兩三天罷了,放心吧,我沒事的。」阿劫接過妻子遞來的靈芝湯喝了一口。

  「你寫什麼?」顧婉如好奇的往書案望去,「肅太子諱囧,字元亮,帝長子也。母曰方皇后,生而岐嶷,帝愛重之……時江陽王薨,肅太子、薊王至湯泉行宮,覺變,遽反走,薊王追之殺肅太子……」

  看到「薊王追之殺肅太子」之時,顧婉如臉色徹底變了,「阿劫你就不怕被太子知道。」按理天子是不能看當朝史,可天下哪有不透風的牆?「你前段時間還給肅太子定了諡號。」

  顧婉如擔心丈夫會觸怒高嚴。高囧是太子,他死後肯定要有諡號,論理高囧本身並無大錯,可自古成王敗寇,故禮部官員給高囧的諡號大部分皆為戾、厲、靈這種惡諡,最好不過悼,偏偏就阿劫死心眼的定了「肅」字,太子妃一眼就看中了這個諡號,太子也選用了,可焉知他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

  自古死時上諡,等過了幾年後又改惡諡的前例也不是沒有,說不定太子目前只是想安撫前太子下屬的心呢?諡號的愁雲還沒從顧婉如的心中散去,阿劫如今又直言不諱的將太子刺殺肅太子的事寫進史書裡,還大肆讚揚肅太子,他真不要命了嗎?太子再喜歡阿姑,他也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要是他遷怒了阿劫怎麼辦?

  「這是我該做的。」阿劫對著妻子微笑,「我是史官。」

  史官就是要寫真實發生的事,他贊同姑父篡位,姑父不篡位等著陸家的就是萬劫不復,但寫史跟他自己的想法無關,他要寫一個真正的大興朝的歷史。

  顧婉如蹙眉,她不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是自古聖心難測,太子現在不在乎,但將來呢?當今太子殿下還真算不上君子。

  「放心吧,殿下不是這種人,肅太子固然是人中龍鳳,可殿下他是真龍天子!肅太子不可能壓制住太子。」不得不說阿劫對高嚴還是非常瞭解的,他完全不屑去抹黑高囧,因為他比高囧更厲害。

  「他今天早上還打了禦史呢。」顧婉如說。

  「那是他活該。」阿劫道。

  「活該?」

  「對,活該。」阿劫笑著說,「皇太孫和雲南王尚未成親,太子身邊除了阿姑外也無其他側妃,就算讓他們住在太極殿又如何?哪裡值得那些朝臣如此辯駁?他們不過只是有意試探殿下罷了。」

  自古皇帝和權臣都是此消彼長的關係,皇權強、世家弱;皇權弱、世家強,甚至可以篡位。高嚴殺兄逼父才奪得天下之主的位置,站在大義角度他私德有虧,而崧崧和山山的居所,又是高嚴執政以來第一次跟朝臣對著幹,只要高嚴在這時候稍稍表露出一點點的示弱,朝臣就能打蛇隨棍上,一步步的對他緊逼,最後將高嚴牢牢的壓制,高嚴當然不會允許這種情況出現。

  顧婉如也不是不懂國事之人,沒看清這件事的本質緣由,只能說她關心則亂。阿劫見顧婉如還是有些疑慮,又給她加了一道保證,「放心吧,阿姑當著太子的面親口對我說,無論他們做了什麼事都不需要給他們隱瞞。」陸希上輩子就喜歡歷史,也偶爾也會上上歷史論壇看看歷史八卦,最恨的就是後期皇帝隨意篡改史書,把原有的歷史真相掩蓋,現在輪到自己她當然不會允許。

  聽說有陸希的保證,顧婉如心落了下來。

  「而且——」阿劫頓了頓,「皇太孫到底住哪裡也不算什麼大事,我倒是覺得殿下可能還會做一件更讓人吃驚的事。」

  「什麼事?」顧婉如被丈夫說的原本稍稍放下的心再次提起來了。

  「不知道。」阿劫老實的搖頭,他又不是那種對帝皇心思摸的一清二楚的人。

  顧婉如現在倒是想開了,反正天塌下來還有太子頂著呢,「阿劫,昨天長伯來找我,說是現在想來族學上學的人越來越多,我想著要不我們再劃一片良田出來歸入族中,供族裡族學之用,不拘姓不姓陸,只要有心來讀書都能附學,橫豎就是多出些筆墨糧食。」

  太子妃重視教育,以皇家的名義在各地開了不少義學,陸家作為她的娘家肯定也要有所表示。

  阿劫點頭,「好,就把我們的那片水田劃到祖產裡吧。」

  「我也是這個意思……」

  夫妻兩人正商量著,就聽宮裡來傳話,說殿下招齊國公入宮議事。夫妻兩人面面相覷,太子怎麼想到招他入宮的?他只是史官,一般要找也是找陸中書吧?阿劫匆匆梳洗了,換了官服隨著內侍入宮,剛到太極宮阿劫就見陸納迎面朝自己走來,「父親。」阿劫連忙行禮,阿劫雖然過繼到了陸琉一房,但陸琉在時就沒有讓阿劫改稱呼,用他的話說就是難道改了稱呼就不是他孫子了?所以阿劫私底下都是稱呼陸納父親的。

  「阿劫?」陸納看到兒子臉上沒露出什麼表情,但心裡稍稍詫異,太子怎麼連阿劫都叫來了?

  阿劫心裡則想著,難道太子要說另一件大事了?他倒不是未卜先知,而是高嚴先前曾隱晦的提過將來要他替自己做一件事,阿劫思來想去都想不出除了寫史他能做什麼?兩人入內室的時候,都吃了一驚,因為在座的居然全是陸家人,而且全是陸家德高望重的族老。

  「殿下。」兩人上前行禮。

  「嗯,坐。」高嚴示意他們坐下,對他們說了一句讓陸家人驚愕不已的話,「先生臨終前的遺願是能葬于修陵,但因各種緣由,這樁遺願一直耽擱至今,我也一直覺得愧對先生,現在我想讓先生和汝南長公主合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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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3 11:01:50 |只看該作者
二百一十七、挖墳(二)

  讓陸太傅葬修陵?饒大家都是見慣風雨之人也被太子給繞暈了。陸琉好好的葬在齊陵為什麼要挖出來?陸琉都去世快二十年了,誰家沒事動老墳的?更別說他還葬在前朝的帝陵,這不是壞他們陸家風水嗎?再說當年陸琉走的突然,怎麼可能臨終前留下遺願?他臨終前陪在身邊的人不都一起死了嗎?

  還是陸納腦子轉的快,將高嚴話的重點抓准了,太子殿下的意思是想讓叔父跟叔母合葬?或者這是皎皎的意思?不可能!陸納立刻否決了,皎皎就算在想讓叔父和叔母合葬也不可能在這時候提出。

  阿劫很憂愁,他從小喪母,三歲時候就在陸希和陸止身邊長大,比起灑脫的陸止,阿劫更親近的是像母親一樣溫柔關心他的陸希,他把陸希當成母親一樣親近,在阿劫心目中自己阿姑是天底下最完美的女子,可殿下就似乎在把阿姑往一代妖後上引,他覺得他有義務要讓殿下改邪歸正!他剛想開口說話,卻被父親的眼神阻止。

  陸納在心裡斟酌了下,開口問高嚴道:「殿下是想讓叔父和叔母合葬嗎?」

  「對。」高嚴很讚賞陸納的抓重點。

  「微臣以為目前不是很合適。」陸納說道。

  高嚴挑眉看著陸納。

  「叔父去世近二十年,叔母去世也有三十多年了,若是想讓叔父、叔母合葬,就必須要先翻修叔母的陵墓,大興朝初立,目前尚不適宜大興土木、征徭役。」陸納揉了揉眉頭說。

  原本他還很欣慰,太子殿下是迄今為止史上最省錢的太子,除了阿姑外沒有半個側妃,連孩子都是住在一起,有史記載以來,有這樣省錢的太子嗎?沒有。可沒想到他一花錢就給他來這麼大的?

  汝南長公主是誰?前梁景帝唯一的女兒啊,以皇后禮下葬的公主,要不是葬在修陵,她都可以另起一陵了,這麼大的陵墓修葺起來不是小事,定要征徭役。要只修汝南長公主一個陵墓也就算了,可目前大興還在修建高威的陵墓。每個帝皇后上位後第一件事就是修自己陵墓,高威也不例外,他已經徵調了幾萬人,要是高嚴再讓人翻修修陵,一定會激起民怨的。大興剛立國,陸納是絕對不同意高嚴做這種混帳事。

  陸氏其他人也心有戚戚的附和,還沒上位就大動土木,殿下您這是要準備亡國的徵兆嗎?陸家已經跟高嚴牢牢的綁在一起了,他們怎麼可能坐視高嚴做這種不利江山穩固的事。

  「那你們的意思是不讓先生跟汝南長公主合葬?」高嚴面無表情的問,他就知道陸家會這麼說,所以提都沒有跟皎皎提,皎皎肯定會反對的。

  「當然不是!」大半人幾乎異口同聲的答道,眾人互視了一眼,心中暗忖,他們反對有用嗎?反對要是有用,那禦史也不會被打了,陸家對常山又沒好感,一樣都是附葬前朝帝陵,跟汝南長公主合葬肯定要比跟常山長公主好,但——

  陸納道:「殿下,微臣還是認為時辰未到。」

  「那你們說要什麼時候?」高嚴問。

  陸納道:「微臣覺得等民生稍稍恢復後,再翻新修陵比較好,這樣讓民眾也有休養生息的時間。」您才跟朝廷上臣子鬥了一場,好歹要中場休息一段時間吧?要是一件事接一件事,還讓人活不?他見高嚴沒什麼表情的臉,繼續勸道:「我想太子妃也是這個意思。」要是皎皎知道了,絕對會反對太子這麼做的。

  高嚴沒說話。

  「再者太子妃之父的下葬儀式跟皇后之父的下葬儀式也不同。」陸納又換了一個理由,「等殿下上位後,皇后想讓生父和生母合葬,必然不會有太多人反對的。」

  「五年。」高嚴聽陸納說皇后之父和太子妃之父的區別,終於松了口,他說的也對,既然都等了這麼久了,也不在乎再等幾年了,要做就要做到最好。

  陸納一愣,什麼五年?

  「我給你們五年時間,五年之內先生一定要跟汝南長公主葬在一起。」高嚴說。

  「唯。」陸納硬著頭皮答應了,五年就五年,總比現在挖好,再說要是讓殿下出手,肯定手段簡單粗暴,直接下了命令,誰反對就揍誰,這不是破壞他們陸家的名聲嗎?陸納跟幾位族叔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的想著一定要想一個婉轉些的法子才好。

  高嚴得到了陸家的許諾,心滿意足的去找親親老婆了,只留下陸家人面面相覷,為什麼他們都有一種被太子殿下耍了的感覺呢?

  高嚴回到太極宮內殿的時候,就見高山山正膩在陸希身上,他不由臉色微沉,心中恨恨想到,要不是皎皎堅持,真想把這兩個臭小子都丟出去。

  陸希原本正在寢室裡看著她讓司漪整理的資料,突然一雙手從身後伸了過來,摟住了她的腰,臉靠在了她的背上,「阿娘——」少年粗啞的聲音響起。

  「怎麼了山山?」陸希也沒有轉身,手往後一伸,就摸到了兒子的臉,「有什麼煩心事嗎?」

  高山山悶悶的說,「阿娘,你說過我將來的妻子是要我喜歡的對不對?」

  「當然。」陸希轉身打量著兒子,「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了?」

  高山山忿忿道:「我不喜歡王家的姑娘,也不喜歡顧家的姑娘,我不要娶她們當妻子。」

  「誰跟你說讓你娶王家和顧家的姑娘了?」陸希驚訝的問。

  「真的?阿娘我真不用娶她們?」高山山興奮的問。

  「傻孩子。」陸希愛憐的拍了拍兒子的手,「耶耶和阿娘這麼辛苦是為了什麼?還不是想讓你們以後過得開開心心的?結婚是一輩子的大事,要是這個不能讓你開心,你耶耶為什麼要做太子呢?」

  陸希知道兒子最近壓力一定很大,阿兄成為太子後,想要跟他們家聯姻的家族不計其數,但是崧崧和年年已經定親,家裡唯一有可能的就是山山了,所以現在建康大部分權貴家庭都把注意力集中在山山身上。

  高山山松了一口氣,「阿娘,我幾天不想出門了。」他都快被一群整天在他面前誇自己姐妹侄女各種好處的人煩死了。

  「你要是煩心,就去外面走走,散散心吧。」陸希同情的看著兒子,這段時間他壓力肯定很大,她又問兒子,「你這話還跟誰說過嗎?」

  「沒有。」高山山搖頭。

  「那以後也別說,你不想娶她們,不代表她們不是好姑娘,不可以壞了人家的名聲知道嗎?」陸希說。

  「我知道。」高山山也不是什麼都不懂的紈?,這點分寸還是有的。

  「都這麼大了,怎麼還膩在你阿娘身上?」高嚴手搭在兒子肩上,稍稍一用力,高山山就往後翻了一個跟鬥。

  陸希含笑看著他們父子互動,繼續低頭看著她整理的資料,「皎皎,你在看什麼?」高嚴打發走兒子後,將妻子摟在懷裡,跟她一起看她手中的資料,「這是宮女的資料?」

  「對。」陸希抬頭對他說,「你不是說軍中有不少人都沒娶上妻子嗎?我想宮裡也有不少年紀老大不小的宮女,如果合適的話,倒是可以湊成一場集體婚禮。」

  「集體婚禮?」高嚴挑眉。

  「對,我們當證婚人,給他們主持婚禮,嫁妝由我們統一出。」陸希笑著說,「像不像嫁了很多女兒?」

  高嚴失笑,宮裡不少宮女年紀可比陸希大多了。

  「我想以後不如定給規矩,等宮女年滿二十五歲後就放她們自行離去,這樣宮裡的宮女也就不會越積越多。」

  「後宮的事都由你來做主。」高嚴可沒什麼興致管宮女。

  「阿兄,我想著你有不少軍士都是被薊州帶來的,這些人在薊州這麼多年,也習慣那邊生活了,我們要開發北邊,就可以讓他們去,當然他們要是想回原籍也不要強求,只是給的待遇比去北地的人少三倍。」陸希說。

  「皎皎,你說這一片土地開出來,種出來的糧食真能跟江南媲美?」高嚴說。

  「要比江南好多了。」陸希肯定道。

  高嚴若有所思,如果北地真有這麼好的地方,或許他真可以考慮以後遷都,但不是現在,現在北方還沒有完全平定,還有皎皎說得對,中原已經沒什麼土地可以分了,或許真的應該開發雲南和嶺南了。

  「阿兄?」陸希偏頭望著他。

  高嚴對她一笑,「我就在想我們要做的事太多了。」

  「是啊,我們要做很多事呢。」陸希心裡有好多想法,都想跟高嚴說,可千頭萬緒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一件件慢慢來吧,「反正我們做不完可以讓崧崧繼續幹。」

  高嚴親了親她額頭,「對。」

  阿劫等回到陸府,跟族老、陸納一起在大廳議事之時,問陸納道,「耶耶,難道我們真要給祖翁移墳?」

  「我們有選擇嗎?」陸納歎息,高嚴今天是告知,而不是跟他們商量,「不過我想叔父肯定希望能葬在修陵吧。」那裡有他的最親的親人。

  阿劫微微頷首,「祖翁肯定希望能跟大母在一起的,只是這件事還需要有個藉口才是。」

  八叔祖摸了摸鬍鬚,「藉口還不容易,就天降異象好了。」

  連劉邦都能弄出一條白蛇來,他們還弄不出一個異象?五年後太子就算沒登基,手中權勢也徹底穩固了,就這麼一件小事,還有誰會去反對?

  「要我說能把那個女人踢出族譜就好了,留著也是糟心。」常山這女人簡直是陸家的恥辱!

  阿劫略有尷尬,「可她畢竟是二姑的母親。」

  提起陸言,大家就都不說話了,陸納歎息道:「阿劫,你選個時候把你二姑接到我們陸家的家廟去吧。」

  阿劫點頭,「我知道。」阿姑連謝太子妃都允許謝家接回家清修,他們也能把二姑接回家了。

  眾人又商議了一會,約定這件事誰也不許先透露風聲後,就各自離去。

  阿劫回到了書房,再次翻開著自己給高囧寫下的傳記,檢閱良久後,提筆寫下最後一句話,「長子崢為武安王,嶺膠西王、嶧淄川王……皆坐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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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3 11:02:05 |只看該作者
二百一十八、登基(上)

  大興啟元六年冬,建康難得下了大雪,崔康平披著羽緞斗篷一走出房門,就覺得寒風刺骨,她忍不住輕輕的呵了一口白氣,當她遠遠的看到朝自己走來的偉岸的身影之時,她臉上泛起了甜蜜的笑容,「夫君。」

  高岳快步上前,握住了妻子的手,「我不是說了嗎?這麼冷的天氣,不要老是在外面等我了。」

  「不過就一會會,不礙事的。」崔康平說。

  高岳一邊扶著妻子,一邊抹著她的肚子,「今天孩子還乖嗎?沒鬧你吧?」

  「還好,今天沒怎麼鬧。」崔康平慈愛的撫摸著肚子,「阿娘教我跟孩子一起玩後,他每天鬧我的時間也固定了。」

  高岳掀起錦簾,同妻子一起入寢室,「阿娘生了三個孩子,肯定有經驗。」

  「對。」崔康平讓人打熱水給高岳梳洗,夫妻兩人肩並肩的坐一起親熱的共進朝食。

  兩人成親後,崔康平跟高岳早上一直是兩人一起進食的,這也是陸希的要求,她一向認為孩子成親了,就要以自己小家為主,她也不喜歡媳婦老圍著自己,大家都有自己的事,但是晚飯還是一家子在一起吃的。兩人一起進完朝食,淨口後各自捧了一杯熱茶說話。

  「阿崧,家翁跟二弟也要回來了吧?」崔康平關切的問。

  「還有四五天吧。」高岳握著妻子的手,「阿平這些天辛苦你了。」耶耶不在家,阿娘難免有些抑鬱,他公務繁忙也不能陪阿娘,就妻子和年年陪著阿娘了。

  崔康平笑道:「我有什麼辛苦的,說來還是阿娘照顧我呢。」

  崔康平說的是心裡話,她想她上輩子一定做了很多善事,積了不少福才能嫁到這樣的人家。她入門後大家就手把手的教她應該處理宮務,還讓她跟阿崧分出一個宮室居住,也不要她整天晨昏定省,甚至家翁沒去北地打仗的時候,她還時常鼓勵他們夫妻去近郊遊玩,他們夫妻感情增進這麼快跟大家這麼促進不無關係。她有了身孕後,曾想過要給阿崧找兩個侍妾,都被大家阻止了,阿崧也說他們家不興這個,公婆和夫君這麼對自己,崔康平感激在心,照顧陸希和高年年自然分外精心。

  高岳理了理她的鬢髮,柔聲道,「你也有孕在身,別太辛苦了。」

  崔康平靠在丈夫肩頭,「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太孫、太孫妃。」夫妻兩人正說著貼心話的時候,宮侍進來傳話道:「太子妃請你們過去。」

  高岳和崔康平對視了一眼,這些天天氣不好,崔康平又有了身孕,陸希就不讓她早上過來了,一定要她中午暖和的時候去她那裡,還讓高岳下了朝多陪陪妻子,所以兩人早上沒去太極宮。高岳起身,給妻子披上斗篷,「你坐肩輿去。」

  「好。」

  夫妻兩人到太極宮內殿的時候,就有一名紅衣絕色小少女站在殿門前翹首望著門外,一見高岳和崔康平來了,小少女明媚的桃花眼一亮,提起裙擺仿佛小百靈一般,歡快優雅的朝他們走去,「大兄、阿嫂。」

  「年年。」崔康平笑著拉著小姑,「怎麼在外面?不怕冷嗎?」

  「我不冷。」高年年親昵攬著崔康平的手,「阿嫂,今天司從母讓人送了不少好玩的東西來呢,還有給我小侄子做的衣服。」

  「什麼好玩的東西?」姑嫂兩人說笑著進內殿,陸希正坐在上房,手裡翻著幾件小衣服。

  「阿娘。」高年年蹭到了阿娘懷裡,陸希摟著自己的心肝寶貝,含笑看著兒子、兒媳婦,「又沒外人,別多禮了,都坐下吧。」

  「阿娘這是什麼?」高岳注意到陸希手中的幾件小衣服似乎有點不同。

  「你們自己看。」陸希遞給兒媳婦。

  崔康平一入手就覺得手中的小衣跟尋常有些不同,她困惑的遞給丈夫,高岳摸了摸,低頭想了想,「阿娘,這就是你一直說的棉襖?」

  「對的。」陸希道:「我已經讓人給你們做了幾件衣服,這衣服跟絲綿差不多保暖,不過比絲綿便宜多了。」

  絲綿要養蠶,養蠶還要種桑樹,這桑樹也僅有江南一帶種植的多些,平時也就達官貴族能穿這種保暖的衣服,棉花卻不同,它屬於經濟作物,只要日照足的地方就能種。只是大興本土只有木棉,並沒有可以紡織的木棉,偶爾出現幾株棉花都被人當成觀賞性花卉。陸希在薊州的時候,就想著棉花抗凍性了,正好他們跟天竺也有貿易往來,所以讓人引進了棉花,順便還把棉花的處理技術學來了。

  她隱約記得前世山東是棉花的大產地,她接受了前朝末帝大力推行雙季稻的教訓,就一直讓人小面積在山東實驗性的種了十來年,直到山東的農戶們將棉花的習性摸熟了,這些年才在幾個她認為相對比較合適種植棉花的地方推廣,但也是一開始小範圍的,而且儘量不讓佔用良田,感覺不合適就立刻停止,所以直到今年才有大量的棉花種植出來,陸希立刻讓人趕制一批了棉襖給前線的將士那邊送去。

  「阿娘這些是準備給去北地開荒的將士用的嗎?」高岳問。

  「是的,北地那邊冷,要是沒有這個禦寒會凍出病來的。」陸希說。

  陸希開方北大荒的人基本都是從薊州調過去的,薊州這些年民生恢復的不錯,陸希又鼓勵生產,十來年間成長了一批壯小夥,很多人都願意聽高嚴和陸希的話去開荒。陸希也不能害人家,所以總是竭力的想改善他們那邊的生活。

  高岳想了想,「阿娘,你跟耶耶是不是想遷都?」

  「為什麼你會這麼問?」陸希驚訝的問。

  「因為建康並不缺糧食,但是靺鞨自黑水入長安卻有朝貢道,漕河又通薊縣、長安和洛陽,水運也方便。」高岳說,他這幾年一直看著父親注重經營北方,尤其是發家地薊州,心裡就大概有數了,自前梁開始蕭家的皇帝就孜孜不倦的想打回北方,不然梁武帝也不會死在北伐的途中,父親應該是想遷都吧。但是北方糧食一向是大問題,當然也能通過漕河從江南運糧過來,但要是能在北地再開一片荒地,從黑水道運過來,也能解決不少問題。而且只要有糧食,何愁平定不了北方。

  「對,但不是現在。」陸希笑著對兒子說,「說不定要靠你才能完成你耶耶這個願望了,北地的開發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遷都不是小事,大興初定絕對不適合遷都,所以要遷都也起碼要再過上一二十年,而且到底往哪裡遷移,陸希和高嚴也暫時沒定下,就看將來的發展了,現在首要目標是將穩定大興政權、平定北方。

  崔康平吃了一驚,對於家翁和大家一直注重北地,他們也只當家翁一直在提防魏國和羯族,卻不想家翁和大家能想這麼遠,遷都——不錯,大興想要立國豈能安於江南這一帶。崔康平早習慣了阿崧等人議事不避諱著她,可心裡依然有些忐忑,這種大事夫家和大家就這麼毫不在乎的跟她說了。

  崔康平忐忑,陸希卻不以為然,這件事崔家也早知道了,遷都的事高嚴都跟幾個親近的朝臣商量過了,大家也沒反對也沒贊同,就只看能不能先平定北方,還有國家到底有沒有錢。

  高年年早就習慣了耶耶、哥哥、阿娘議事內容了,她小臉靠著陸希手臂不說話,陸希低頭,「怎麼了?」小丫頭這幾天一直懨懨的,要不是見她雙頰紅潤,陸希還真擔心她病了。

  「阿娘,你說耶耶什麼時候回來?」高年年問,她想二哥和耶耶了。

  「快了吧。」陸希說,「不是說還有三五天嗎?」

  這時候春暄含笑入內,見了陸希等人都在,忙上前行禮,「太子妃,禮服都已經做好了,您先試穿下吧,要是有什麼不合適的地方也能先修改。」

  陸希、高岳等人都起身,高嚴以太子身份攝政已經三年,朝臣見高威身體一直沒有好轉,就商議著要讓高嚴登基,湊巧今年秋天羯族又來犯,高嚴帶著高屾平亂去了,又多了一份戰績回朝,他登基也算是眾望所歸,登基儀式定在元旦,正巧和元旦大節放在一起,這也是陸希的意思,不要連續舉辦兩次大禮了,儘量節省開支。天子登基儀式逐項事宜都馬虎不得,陸希和高嚴的帝后禮服在今年初就開始趕制了,到了十一月才堪堪做好。

  皇后最高禮服是褘衣,陸希並不覺得這種過分寬大的禮服會有什麼需要修改的地方,不過還是很配合的讓春暄給她換衣,還讓崧崧和年年也陪著自己一起換上禮服,崔康平有孕在身,就不折騰她了。

  一家四人正興致勃勃的試著禮服的時候,突然一名小內侍氣喘吁吁的跑了進來,對高岳道:「太孫!殿下和雲南王已經到京口了!」

  「什麼!」陸希和高岳又驚又喜,京口就在建康附近,「太好了!」高岳大喜的讓人備馬,「我要去接父親和二弟!」他頓了頓又有些為難的看著阿娘和高年年。

  陸希失笑,「你快去吧!」她現在是太子妃,將來的皇后,一言一行當然不能像薊王妃那會那麼自在了。

  高岳松了一口氣,他還真怕阿娘會堅持跟他去呢,這樣阿娘又要被言官罵了。原本他也不怕言官,不爽了拖出去揍一頓就是了,但是阿娘不許,阿舅他們也不許,用他們的話說,刑不上士大夫,身為未來的帝皇要心胸開闊,要禁得起旁人的責?,要是把士大夫跟普通奴隸一樣對待,說打就打,那麼士大夫還談何風骨呢?

  袁敞這句話讓陸希深以為然,中國文人的骨氣就是一朝朝那麼打折的,所以她平時儘量勸著阿兄和崧崧,不要隨便對朝臣亂撒氣,身為上位者必須要容得下反對的聲音。

  煙微等高岳離去後,輕笑著在陸希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這些話離得遠一點的崔康平沒聽到,但是一直膩在陸希的懷裡的高年年聽得清清楚楚的,她錯愕的瞪大了水亮的黑眸,拉著陸希的衣袖,「阿娘,二兄給我帶二嫂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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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3 11:02:18 |只看該作者
二百一十九、登基(下)

  二嫂?崔康平聽了年年的話一愣,難道阿山帶了未來的妻子回來了?崔康平不由好奇,到底什麼樣的女郎能被阿山看上?家翁和大家就三個孩子,阿崧和年年早定親了,只有阿山親事遲遲未定,朝中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打阿山的主意。家翁也曾看中好幾家,但阿山都看不上,為了阿山的婚事,家翁也不知道罵過阿山多少次了,每次都被大家勸下了。別說旁人了,就是崔康平也好奇到底要何等閨秀才能入阿山的眼。

  「那女郎現在在哪裡?」陸希問著煙微。

  她對兒媳婦沒什麼要求,只要自己兒子喜歡就好了。因為山山跳脫的個性,陸希曾嚴正警告過山山,他要真愛可以,哪怕他愛上一個奴隸,他要是真喜歡她都會讓他娶,但條件是真愛這輩子只有一次!他做任何事之前就要先掂量下將來會產生的後果再說。

  「來傳話的人說那位女郎姓嵇,是嵇太尉的孫女,嵇家這次是隨太子一起回大興的。」煙微說。

  「嵇太尉。」陸希低頭想了好一會驚訝道,「莫非是魏國的那位嵇太尉?」

  陸希對這位嵇太尉的印象源于她大伯父一句評價,說其人「智多而近妖」,就這一句評價讓陸希記住了這個嵇太尉。她大伯父個性謹飭,很少會誇人,嵇太尉跟她大伯父差不多歲數。嵇家跟崔氏一樣,都是漢人士族,嵇太尉一家在前漢末年因官場傾軋而舉家去了魏國,被當時的魏皇收留。

  當年魏國被高句麗、前梁和羯族三面夾擊,魏皇在年僅二十的嵇太尉幫助下,重創高句麗和羯族,打下了如今魏國的一片江山,被魏皇冊封為太尉。可想而知,如果不是嵇太尉壽不長久,不到三十就因病去世了,嵇家在魏國的輝煌遠遠不止嵇太尉。嵇太尉僅留下一名體弱多病的遺腹子,據說嵇太尉的兒子年近半百之時妻子才為他生了一個獨生女兒,父親愛如珍寶,難道山山看上的就是這名小娘子。

  「不過天底下又有幾個嵇太尉呢?」陸希失笑道。

  崔康平心有戚戚的點頭,是啊,天底下又能有幾個嵇太尉呢?如果那小娘子真是嵇家的女兒,就難怪阿山會喜歡了。崔康平跟阿崧、阿山、年年也算是從小一起長大,對高氏兄妹的性情也算了解,這三人外表看著都像大家,可本質像足了家翁,孤傲霸道。阿崧是長子,這些年又有太傅等人拘束著,好歹將本性壓下去不少。

  阿山就不同了,他是次子,大家又疼他,事事都順著他,加上高貴出生,崔康平可以說天底下除了幾個他認可的親人外,餘下人壓根不入他雲南王的眼。這些年不少人都盯著他的親事,甚至崔康平娘家也有不少親戚心動,想讓她去說和,崔康平都沒有應下。她這二弟眼界高著呢,等閒貴女哪裡入的了他的眼?她還是不要多事了。

  「太好了!」高年年拍手,「我要有二嫂了。」高年年平時跟高山山最好,一聽說二哥有了心上人,最開心就是她了。

  陸希點點心肝寶貝的鼻子,「還沒定下呢,可不能隨便亂說。」

  高年年乖巧的點頭,小臉依然靠在陸希懷裡,往陸希懷裡更蹭了蹭。

  崔康平看著母女兩人親昵的模樣,心中暗暗羨慕,等她以後生個女兒也要跟年年一樣。

  陸希笑道:「這幾天這麼乖,是不是又動什麼鬼主意了?」

  「阿娘!」小姑娘急了,小身子不停往陸希懷裡拱。

  「好了好了。」陸希輕拍女兒的背,「是不是又想出去玩了?這幾天可不行,沒人有空陪你出去玩。」陸希不用猜就知道女兒心裡想什麼了,肯定又是嫌棄宮裡鬱悶,想出宮玩了。陸希心疼女兒,總是隔上兩三個月就給她放一次風,但這幾天可不行,阿崧和阿山都抽不出空來陪她。

  「我可以跟阿拙去玩!」高年年說。

  「不行。」陸希一口拒絕,阿拙那傻小子年年說東他不會往西,真兩人單獨出去了,誰知道會鬧出什麼事來。

  「那阿娘陪我去。」高年年巴著陸希,「阿娘,阿娘我們元宵出去玩好不好?我都聽說了,外面做了好多好多漂亮的宮燈呢。」

  陸希笑了笑,「元宵節?行,等元宵的時候讓你表哥陪你出去玩。」

  「阿娘,你不想出宮散散心嗎?」她也不是自己想出去玩,自從入宮後,阿娘就再也沒有離開過宮裡半步了,以前他們在薊州的時候阿娘還常常讓耶耶帶她出去郊遊呢,雖然阿娘從來不說,可她心裡很清楚,阿娘一直不喜歡待在皇宮。這次耶耶要登基,外面為了慶賀,一定很熱鬧,阿娘也應該出去看看嘛。

  陸希聽女兒這麼說,心裡愛憐怎麼都止不住,她摸了摸女兒的頭髮,「阿娘不去,你去玩就好了。」

  高年年有些失望,「阿娘不去年年也不去。」

  「傻孩子。」陸希親了親女兒的額頭,心中歎了一口氣,可她現在出不出去都沒太多區別,出去走到哪裡都是靜街,身邊來來去去的人看似是路人,實則都是保護她的人喬裝的,既是如此有何必勞民傷財呢?

  「那阿娘不悶?」高年年仰頭問。

  「不悶。」陸希莞爾,「阿娘有你們,還有快出生的小孫子、小孫女,一點都不悶。」

  陸希感慨,她今年也不過三十五,換了現代她說不定才剛結婚,而現在她連孫輩都要有了。

  提起即將出世的小侄子小侄女,高年年小臉也笑開了,她走到崔康平面前,小心的摸著崔康平的大肚子,「阿嫂,你這幾天休息還好嗎?我小侄子小侄女很乖吧?」

  「她們很乖。」崔康平笑著同小姑說話,從小一起長大的就是這點好,不用熟悉就能處的很好。

  高山山看中了嵇家的小娘子,這件事也就陸希幾個知道,甚至連陸家都不知道,不過嵇家後人跟著高嚴一起回京的消息,還是傳遍了建康,這些年隨著崔氏南移,越來越多的北地士族都漸漸的回歸了大興。嵇家也不是第一個,只是嵇太尉的威名還是讓眾人側目了下,順便惋惜了嵇家後繼無人,看來要從遠親中過繼了,這也是嵇家會跟太子殿下回來的主要緣故吧,當初去魏國的只有嵇太尉一家而已。

  陸希臉上不動聲色,可等到了私底下還是忍不住翻出去自己的首飾盒,一件件的選著給未來兒媳婦的見面禮。

  春暄、煙微兩人見陸希如此忍不住失笑,大娘子上一次這麼翻自己私房還是太孫妃入門的時候,「大娘子你這個大家可真大方,媳婦還沒進門,就想著補貼私房了。」煙微打趣道,兩人伺候陸希多年,名為主僕、實為姐妹,私底下說話一向很隨意。

  「這些身外之物將來還不是都留給他們的?要是能讓我兩個兒媳婦開心,早給晚給又有什麼區別?」陸希不以為意,「你們過來幫我挑挑,你說這這對翡翠手鐲如何?會不會太老氣了?」

  陸希想著她定下崔康平的時候對了一對極品羊脂玉鐲,長幼有序,不能越過阿平,這對帝皇綠翡翠手鐲要在後世價值也不比羊脂玉鐲低。這些翡翠還是雲南郡那邊送來的,現在陸希都有點搞不清雲南郡領地到擴張了多少,她只知道這會緬甸那邊還沒國家,這些翡翠都是從那邊挖出來的。

  「要不大娘子送這對紅翡手鐲?」春暄說。

  陸希遲疑:「可這對我想等訂親的時候送。」

  「那這對紫色的呢?」煙微又翻出了一對淡紫色手鐲。

  「這對好看,就這對好了。」陸希說,又問起兩人嵇家人下榻的居所準備的如何了。

  「都備好了。」事關二少君的終身幸福,兩人當然不會大意。

  陸希撐著下顎,「也不知道嵇娘子長什麼樣?」

  「什麼長什麼樣?」高嚴的聲音突然響起。

  陸希聽到丈夫的聲音,開心的跳了起來撲到了他懷裡,「阿兄!」

  高嚴一笑,抱起了妻子往內寢走去。春暄跟煙微對視了一眼,熟稔的退下。

  內房裡,陸希仔細的看著高嚴的身上是否還有其他傷痕,在看到他腰間那條猙獰的傷痕時,她手頓了下眼眶泛紅。

  高嚴笑著摟著她,「怎麼了?我這次可沒受傷。」他瞄了一眼自己那條傷痕,「怎麼嫌我醜了?」

  陸希抬頭看著高嚴,「阿兄,以後你不要再出征了好不好?」這句話陸希從高嚴第一次離開她去薊州的時候就想說過,一直壓在心裡足足二十年,現在終於說出口了。

  「好。」

  高嚴毫不遲疑的聲音讓陸希怔怔的抬頭,高嚴失笑的摸著她的臉,「以後我想出征都不一定能去了,就算這次他們也沒真讓我上去。」

  也對,阿兄以後就是皇帝了,哪能這麼容易御駕親征,「阿兄,你見過嵇娘子了嗎?她長得什麼——」

  高嚴憋了大半年,一開始因妻子要驗傷他只能憋著,可現在聽到妻子提起不相干的外人,他不爽了,反身壓在陸希身上,「皎皎,這些天想我嗎?」

  陸希仔細看著他的眉眼,眼睛一眨不眨,高嚴低頭吻住了她。

  第二天等陸希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快辰時了,陸希翻了身滾到了一個熟悉的胸膛裡,她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阿兄,你沒上朝?」

  高嚴拿了一杯陳茶給她漱口,然後又給她喂了半盞溫水,「去了,已經回來了,再睡一會。」

  「嗯。」陸希眼睛再次閉上,她總覺得似乎有件事沒做,但還是抵擋不住睡意。

  高嚴見妻子睡的香甜,也摟著她一起睡。

  太子東宮裡,崔康平面帶溫和的笑容同這幾天好奇已久的嵇娘子寒暄,雙目不動聲色的掃了嵇娘子一遍,心中暗暗驚歎,真不愧是山山看上的女孩子,這容貌可真真出挑,就崔康平見過的人中,也就高年年的容貌可以跟她比擬,「嵇娘子一路跋涉,昨夜休息的可好?」崔康平關切的問。

  「多謝太孫妃關心,嵇波昨天休息的很好。」嵇波低頭恭敬的道,雙目也飛快的掃了太孫妃一眼,就如旁人所說的太孫妃端莊得體,是天生的皇家媳婦典範。

  嵇波跟崔康平寒暄,高屾也興奮的拉著大哥道:「大哥,你當初給阿嫂提親的時候送什麼禮物的?我也要送給灩灩。」

  高岳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耶耶和阿娘還沒答應你們的親事。」

  「阿娘早說了,我喜歡誰都可以的。」高屾笑嘻嘻的說,阿娘都答應他奴隸都可以娶了,更別說灩灩了。

  高岳無奈搖頭,「那嵇郎君呢?他答應了嗎?」

  高屾噎了噎,想著他未來岳父對他不善的目光,有點心虛,但又馬上理直氣壯的說,「反正灩灩答應就好了!」

  高岳頭疼的揉著眉頭,「這件事你跟阿娘去說。」說著他翻著書案前的圖紙。

  阿娘肯定會答應他的,這點高屾自信滿滿,連耶耶都默許了,他好奇的看著那些圖紙,「大哥,這是什麼?」

  「是修陵的修復圖紙。」高岳說,去年祖翁的陵墓修建好後,他就翻建修陵,只是翻修工程也不浩大,修了一年多也差不多完工了。

  「也差不多是時候。」高屾笑容微斂,「阿娘等這一天等了快二十年了。」

  高岳沉默不語,手輕叩書案,「讓陸家該準備的都準備起來了。」

  陸希睡到下午才起來,起來就想起自己有什麼事沒錯,不由抱怨道,「都是你!害的我沒見到嵇娘子。」

  「不過是個小丫頭有什麼好見的,讓崔氏見面就足夠了。」高嚴不以為然,手還是不安分的摟著妻子。

  陸希惱道:「可是山山說要娶她當媳婦呢。」

  「那就讓禮部去提親好了,你這麼費心幹什麼。」高嚴可不滿意妻子把注意力分在外人身上。

  陸希無奈,這人年紀越大越不講理。

  高嚴摟著妻子,「皎皎,等我登基後,就我們就先生跟岳母合葬。」

  「好。」陸希臉上漾出燦爛的笑容,高嚴靜靜的凝視著她。

  高嚴回來後,也就只有第一天跟妻子在一起膩了一整天,剩下的日子都在處理各項國事,他離京半年,事務堆積了一大堆。

  陸希也在三天后見到了嵇波,陸希第一眼看到嵇波的時候,心裡暗歎了一聲,山山這臭小子果然是外貌協會的,這嵇娘子是她見過的小貴女除了年年外長相最出挑的。陸希留嵇波在太極宮一起進食午食,又送了她一對玉鐲,這態度給建康權貴們一個信號,就是雲南王妃的人選似乎定了。不過接下來的日子,陸希也沒有時間先關心次子的婚事,畢竟登基大典也是重要的儀式。

  大興開元元年,帝傳位於皇太子高嚴,嚴即位于太極宮承天殿。遣中書令陸納、尚書令袁敞告於南郊。立太子妃陸氏為后,皇太孫岳為皇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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