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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袖唐]偽宋殺手日志(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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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7 22:22:3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九十章 姐弟

    朱翩躚僵了一下,回過身來,吃驚的道,「哎呀!是誰惹我家弟弟這麼大的火氣呀!快跟姐說說。」

    「坐下!」玉翩飛怒道。

    朱翩躚小心翼翼的在椅子沿坐下,眼巴巴的望著他,一副逆來順受的小媳婦相。

    「玉翩躚!」玉翩飛看著就來氣。

    「朱。」朱翩躚小聲提醒。

    玉翩飛不語,只冷冷盯著她。

    朱翩躚識相的道,「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玉翩飛壓下怒氣,盡量心平氣和的道,「玉翩躚,你知道那姓楚的是什麼人嗎?」

    「不是控鶴院的人嘛?外邊的人都說了,還說發現遺留令牌,小鎮上的人被屠殺都是控鶴院所為。」朱翩躚笑瞇瞇的道。

    「你給我嚴肅點!別嬉皮笑臉!」玉翩飛瞪眼。

    見她斂了笑,玉翩飛才繼續問,「你還記得是誰向縹緲山莊買你命嗎?」

    「那個姓楚的。」朱翩躚老實答道。

    「你與他們無冤無仇,他為了謀算都能把你給賣了,你若與這種人走的更近一點,怕是連骨頭都不剩!」玉翩飛平息了怒火,狠狠歎了口氣,「姐,此人心機深沉、手段狠辣,我與他合作無時無刻不戰戰兢兢,我玉翩飛向來劍走偏鋒,滿揚州都叫我玉大膽,可我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後悔自己的決定。他若不願與我合作就算了,你不許跟去汴京!」

    朱翩躚眨了眨眼睛,無辜道,「我沒有說要跟他去呀!」

    「玉翩躚!你那點小九九,我打娘胎裡看到現在!你心裡怎麼想,我難道看不出來?!」玉翩飛把她之前的話原本奉還。

    「我說沒有就沒有!」朱翩躚嘴硬。

    玉翩飛歎氣,「父親當年答應過讓你自己選夫婿,最後卻食言用你聯姻,我知道你心裡有怨氣,但是無論怎樣,你都是我親姐姐。我倆從娘胎裡就在一塊,比尋常的姐弟更多幾分血脈相連,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送死。」

    朱翩躚眼中漸漸有了霧氣,「你別說我!你個混賬,做事從來不留餘地,馮氏三當家的過往是血淋淋的前車之鑒,你非要落到那個地步才肯學的圓滑點嗎?」

    明著裡,朱翩躚經常惹事要玉翩飛兜著,可是她暗地裡也沒少為玉翩飛交遊,把他那些做絕了的事情爭出一線餘地。

    這些玉翩飛也都知道,因為知道姐姐會幫他,所以才敢放開手腳去搏。

    「像你這樣折騰,還不趕快去娶個媳婦為玉氏傳宗接代!不然哪天死了玉氏可就斷香火了。」朱翩躚丟下一句話,起身匆匆離開。

    看著她衝出去,玉翩飛抹了抹濕潤的眼眶。

    他往後倚了倚,端起茶盞,臉上一派愜意,心道,這回不會跑了吧……

    朱翩躚跑到拱橋上,摸了一把臉,得意的想:我真是大有進步,尤其淚水在眼眶中欲落不落,即將落下的一剎掩面奔走……嘖嘖,這下騙住那小子了吧?

    兩人雖都這麼想著,彼此的話多少都入耳入心了。

    朱翩躚歡快的腳步緩了下來,回頭望了一眼暖閣,喃喃道,「傻弟弟,你這次賭的太大了,姐不知能不能兜住,恐怕只能幫你這最後一次。」

    屋裡的玉翩飛眼裡再次有了濕潤,他擱下茶盞,推開暖閣的窗子,恰瞧見朱翩躚望過來。

    朱翩躚愣了一下,對他做了一個鬼臉。

    玉翩飛眼裡的淚突然落下來。

    大廈將傾的玉氏交到他手裡了,背著全族的希望,想起父親臨死前那充滿殷切希望的目光,他不能害怕,不能退縮!

    可是,「姐,其實我膽子一點都不大,你不知道,我做夢都在害怕……」

    所以他不敢娶妻,他怕被人看見自己的怯懦,怕秘密被一個從前素不相識的人知道。

    陽光刺眼。

    雪在融化,這幾日尤為寒冷。

    揚州這場雪來勢洶洶,融化的也很快,只四五日的功夫便只餘殘雪。

    那座發生過廝殺的小鎮雖然已經被清理過,但那被血浸紅的土地依舊散發著濃重的血腥氣息,牆上地面上還有大量殘存的碎肉,引來許多禿鷲。

    附近路過的人指指點點,「從沒見過這麼多禿鷲。」

    「是呀,不詳啊……」

    官道上一架華麗的馬車不急不緩的行駛,兩匹白色駿馬,頭上綴著白纓,黃花梨木雕花車蓋,車窗把手上嵌著碧綠油亮的玉,車壁上梅鶴相映,每一朵梅花蕊都以鵝黃寶石點綴,馬車四角翹起吊著白色燈籠,燈下垂著緗色瓔珞,隨著馬車的行走燈籠和瓔珞前後輕輕晃蕩。

    如此氣派,引得行人側目。

    馬車順著官道一直入城,在一處大宅前停下,一名青衣男子下了車,仰頭看著匾上「玉府」二字,

    一名僕從上前敲門遞了名帖。

    不多時,玉翩飛匆匆迎來,見到青年的樣子,不由怔了一下,「容簡,你一襲青衣,眉目間似有哀色,發生何事了?」

    來人正是華容簡。

    二人多年前在汴京偶然認識,相談甚歡,彼此引為知己,一直都有書信往來,但是每年也不過見面一兩回。

    「友人不久前故去,所以做此打扮。」華容簡道。

    華容簡與陸丹之雖是至交,但也不能給他披麻戴孝,否則旁人還以為華宰輔沒了呢!華容簡只能一切從簡,衣著用物都只用素色,以表哀思。

    玉翩飛迎他進門。

    二人在堂中落座,玉翩飛給他倒了杯茶,「容簡,你所思只有此時嗎?」

    華容簡搖頭,「我心裡很亂,所以不曾回京,到處轉轉,待我想通了再與你說吧。」

    陸丹之臨死之前那晚對他說的話始終迴盪在腦海。

    他知道小時候生了一場大病,被放在道觀養了很久,父親說是三年,可他對這段時間沒有一點記憶!還記得父親接他回府的時候,母親一把抱住他,哭的快要昏過去,一直念叨說,「我的兒真是受苦了,這麼長時間還是這樣瘦小!」

    當時他覺得自己病的連記憶都沒有了,身體瘦弱一點也很正常,並沒有往心裡去。他第一次見到母親的時候,一點熟悉感都沒有,好像對他來說,那就是個陌生的女人,是後來母親對他百般疼愛呵護,兩人之間才漸漸熟悉起來。

    可是現在仔細想想,為什麼記憶不再了,為什麼要在道觀三年?是不是隱瞞他的年齡有關?

    倘若他年齡被隱瞞,那麼他還是不是華容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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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7 22:22:5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九十一章 美色

    玉翩飛不再追問,吩咐管家給華容簡安排一個精緻又清靜的院子。

    七天一晃而過。

    楚定江接到了玉氏送道福來酒樓的信,出發當日便安排車隊先行,快到傍晚之時,他去了信中約定的巷口等候。

    等了一會兒,朱翩躚還未出現,楚定江便順手把玉府西門的守衛給撂倒,捆成一團丟在了假山洞裡,為朱翩躚清路。

    轉身時遠遠看見在暖閣門口喝酒的青年。

    楚定江正要離開,卻聽他大喊道,「喂,你過來!」

    楚定江身形微頓,精神力查探周圍沒有旁人,便轉道去了他那邊。

    「你是何人?」華容簡醉眼朦朧的審視楚定江,見他身材魁梧,面容幾乎被髭鬚全部遮掩,雖然身著布衣,但看上去氣度並不像是僕役。

    楚定江有些恍惚,眼前這張臉生的與戰國時候的他一模一樣,如今正是他一生中最春風得意的年紀。楚定江常常會有一種感覺,他暗中殺了這個私生子的母親,將其變成華容簡,好像親手把偏離軌道的宿命撥正,好像……把這個世界多餘的自己給抹殺了。

    冥冥中,似乎被命運玩弄於股掌之中,而他不過是自作聰明,把自己算計進去了,這種感覺令人很惱火。

    楚定江凝望華容簡許久,抬手輕觸那熟悉的面容,驚得他蹬蹬後退了幾步,匡噹一聲撞在廊柱上,「我告訴你,本公子可殺不可辱。」

    「你問我是誰。」楚定江收回手,緩緩道,「我是你。」

    「哈。」華容簡摸著自己的臉,「渾說,本公子一表人才,你少做白日夢了,哈哈哈。」

    楚定江彈出一粒松子,點在他昏睡穴上。

    華容簡笑聲戛然而止。

    楚定江身形一動,伸手托住要墜落的酒壺,眼睜睜的看著他撲倒在地上,然後將酒壺輕輕放在扶欄上,轉身離開。

    到了巷口,看見一個荊釵布裙的村婦用藍花布包著腦袋縮頭縮腦的四處觀望。

    楚定江輕輕躍起,落在巷子深處,咳嗽了一聲。

    那村婦扭頭瞧見楚定江,一溜小跑進來,「楚大俠,咱們走吧。」

    「朱娘子這番打扮不覺得有欠妥當?」楚定江面無表情的問。

    只有那些大家閨秀才會遮面,村婦在大街上行走多是不遮面的,更何況,朱翩躚一身灰撲撲的衣服,包頭的藍花布卻嶄新鮮亮,這身打扮走在街上,誰不會多看兩眼!

    「這個啊!」朱翩躚扯下頭巾抖了抖,「奴家是琢磨,奴家這個姿色難免容易招惹地痞流氓,到時候耽誤行程就不好了。」

    朱翩躚長得不能說多好看,但是光是細皮嫩肉就足以讓那些地痞垂涎了,這個解釋也能說得通,但楚定江豈是能夠這麼容易被糊弄過去?

    她不過是想耽誤耽誤行程!

    楚定江冷漠的看了她一眼,「楚某在這裡是因為料定你會來。楚某料定的事情,從未出過差錯,所以朱娘子一路上還是老實點好,免得讓楚某費事,你說呢?」

    朱翩躚哆嗦了一下,垂頭揪著衣角,嘀咕道,「奴家說的也沒錯,楚大俠雖然看不上奴家,卻總有被絕色所誤的時候吧?在那些地痞眼裡,奴家這樣的就算絕色。」

    「再美的顏色也誤不了楚某。」楚定江漠然道,「走吧!」

    朱翩躚撇撇嘴,腹誹:如此寡慾,定然那方面不行!

    朱翩躚功力不俗,全力施展輕功竟也不落在楚定江之後,只是耐久力不足。

    兩個時辰之後追上車隊,朱翩躚已經累的氣喘吁吁。

    楚定江指了指其中一輛馬車。

    朱翩躚欣喜的爬了上去。

    車廂內,正在小憩的樓明月和安久睜開眼睛,齊齊看向她。

    樓明月著一身素衣,壓壓烏髮間別著兩朵簡單的白色絹花,修眉入鬢,絕美的容顏中透出一股英氣。安久則著一襲暗紫緞面襖裙,雲髻峨峨,眸若點漆,宛若畫中仙。

    然而前一刻春花爛漫,下一刻便是地獄火海!

    兩人身上掩不住的煞氣令朱翩躚眼皮一跳,僵了幾息,她硬著頭皮咧嘴笑笑,縮到車廂一角。

    那日安久戴了人皮面具,朱翩躚此刻沒有認出來,安久見到她時卻是眼睛一亮

    ——這個說哭就能哭的有趣女子。

    馬車再次行了起來,車廂裡安靜的冷風颼颼。

    一個時辰過去,朱翩躚耐不住,乾咳一聲道,「兩位娘子是……」

    「……」樓明月閉眼養神,眼皮沒有抬一下。

    「……」安久好奇的看了她一眼,也沒有接話。

    不過安久的回應給了朱翩躚鼓勵,她沒有氣餒,「兩位娘子是楚大俠的妹子吧?一看就是兄妹,長得……」

    還真是一點都不像!

    「都是如此氣度非凡。」朱翩躚朝安久微微垂首施禮,「奴家夫家姓朱,閨名翩躚,應楚大俠所邀一同去汴京。」

    「他邀你?」安久道。

    安久脖子重傷未痊癒,不能用力說話,只好輕聲輕氣,倒也十分符合她此刻的模樣。

    朱翩躚得到回應,心中一喜,連忙道,「是呀,說是為他朋友找個伴兒,他朋友是個小少年,娘子應當認識他吧?」

    安久表情微妙。

    「哎呦,呵呵呵。」朱翩躚連忙掩嘴笑道,「不是那種伴兒,只是說說話。」

    安久從後面拖出一個包袱,胡亂翻了一會兒,從裡面扯出一張人皮面具,在朱翩躚面前展開。

    「你、你……」朱翩躚聲音顫抖,連唇色都白了,「你殺了他?」

    朱翩躚做消息買賣,她知道江湖中有人專門殺人剝取人面,如此做成的人皮面具十分逼真,不是假造能比。安久手裡的面具是陸丹之得意之作,精細程度可媲美真人。

    安久瞧著她驚駭的表情,突然又起了捉弄的心思,仔細打量著她的面龐,「你的臉,很好。」

    「呵呵呵,娘子真是很風趣。」朱翩躚眼裡淚花花的掙扎開車門。

    正在行駛中,突然噗通一聲,整個車隊都停了一下。

    楚定江驅馬靠近,看了灰頭土臉的朱翩躚一眼,抬手敲敲車壁,「莫要頑皮。」

    安久推開車窗,探頭出來,衝他咧嘴。

    那漆黑幽深的眸子宛如落入了星子,一下子明亮起來,本就極美的容顏被渲染出明麗的色彩,週遭一切剎那失色。

    活色生香,不外如是。

    楚定江怔住。

    朱翩躚瞧著他失魂落魄的樣子,爬起來揉著腰,哼哼唧唧的道,「也不知是誰義正言辭的說:再美的顏色也誤不了楚某。」

    楚定江回過神來,沉聲道,「上車。」

    「我能坐後面那架車麼?」朱翩躚問。

    楚定江看了那馬車一眼,扯起嘴角,「你確定?」

    朱翩躚連忙點頭,她和那兩個女的坐在一起,首先身為女子的自信心被打擊了,其次那個「畫中仙」看起來就是個披著人皮的禽獸。

    「去吧。」楚定江鬆口。

    那輛馬車中只有莫思歸一人,他最近心情很糟糕,除了車伕之外,有人靠近方圓一丈之內便不管不顧的用毒招呼。

    至於他心情不好的原因,主要是因為楚定江揍人的手法太可怕了,那一臉的青青紫紫居然在敷了藥膏之後沒有好!

    沒!有!好!

    這是對他莫思歸醫術赤裸裸的藐視和侮辱!

    朱翩躚走了幾步,想到楚定江的表情,又想到方才安久嚇唬的她的事情,這幼稚,怎麼有點熟悉感?

    對了!就是那個少年,當時他們要攻打縹緲山莊,那個少年故意提議帶上她,把她嚇的眼淚一把鼻涕一把!

    反應過來之後,朱翩躚轉身躥回了安久的車內,皺眉盯著她。

    「朱騙錢。」安久心情明朗。

    「你是……」朱翩躚湊近,伸手去拽她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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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7 22:23:0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九十二章 兔子和老鼠

    安久目光一厲,反握住她的手腕。

    朱翩躚本身算是高手,但她的精神力遭到強勢威壓,腦海中有一瞬的空白,卻是讓安久反制。

    楚定江從窗縫裡看見這一幕,眼裡浮上笑意,但是令他沒想到的是,安久隨即鬆手了,反伸手去捏朱翩躚的臉頰,好似很有趣一般,捏捏揉揉了半晌才意猶未盡的撒手。

    精神力威壓一撤,朱翩躚嗷的一聲摀住臉。

    她剛才看見安久笑起來傻里傻氣,眼裡亮晶晶的好似很單純一般,於是才敢上手去捏捏她的臉,看看是不是戴了人皮面具,誰知這姑娘一轉眼又變臉了!

    「我是阿久。」安久望著她道。

    楚定江險些從馬上摔下來,這廝什麼時候會跟別人主動自我介紹了!

    樓明月也睜開了眼睛,她覺得自己與安久氣息相似,連遭遇也很像,所以心中有結交之意,對安久總與旁人有幾分不同,可是從始至終,安久都不曾對她釋放善意。

    樓明月看向朱翩躚,想仔細看看,這個女子身上有什麼值得安久如此!

    安久傾身扯著她的手放到自己臉上。

    楚定江皺眉,沉吟了許久,翻身下馬,上了莫思歸的馬車。

    他剛剛上車,嗖嗖幾聲,各色煙氣瀰漫,卻在楚定江身週五寸靜止,不能近身。

    兩隻小老虎撲上來,用小奶牙撕扯他的衣角,圓滾滾的身子在車板上滾來滾去,發出表示凶狠的嗚嗚聲。

    莫思歸一臉苦大仇深的盯著他,「你來做什麼!」

    「你不覺得阿久最近有些不正常嗎?」楚定江不拐彎抹角,直接說明來意。

    莫思歸從鼻腔裡哼出一聲,「她正常過嗎?」

    楚定江臉色沉了下來。

    「行行,她正常,全天下沒有比她再正常的了!」莫思歸有點怵他,這廝下手歹毒,打人的傷痕不容易消退不說,還專門挑臉打。

    「我雖然並不認可你的人品,但是並不否認你醫術的確很強。」楚定江道。

    你一個為了紅薯就大打出手的地痞無賴有什麼資格認可老子的人品!莫思歸大怒。

    但是楚定江後半句又實在騷到了他的癢處,不知怎麼的,這句話聽起來比那些純粹的恭維拍馬屁要更讓人舒坦。

    「咳。」莫思歸清了清嗓子,道,「她怎麼了?」

    「她在這次任務中有一次失控,我當時以為她是被逼到絕境之後爆發潛能,因此並未太過在意,可是以我這幾日的觀察,總覺得她……」楚定江仔細想了一下措辭,「有些精神失常,我想確認一下。」

    這幾日,安久突然愛笑了,偶然顯露的純真都讓楚定江覺得有些陌生。

    「如何失常?」莫思歸問道。

    「她變得和以前很不一樣,性格似乎溫順許多,還常常會笑。」

    「我去瞧瞧。」聽了楚定江的描述,莫思歸蹭的躥了起來。

    自從梅久消失之後,他雖打算用一生彌補,但心裡總是壓著一塊重石。他的感情很少也很淡,對梅久談不上什麼親情,只是不能接受自己欠了別人的命。

    如果,如果是梅久復活了,他心裡能好受很多。

    莫思歸跳下車,唰的展開折扇遮住還有點青紫痕跡的臉,飛身上了安久的馬車。

    「咦?」莫思歸瞧見一個陌生女子。

    朱翩躚看清他的面容,和他手裡的折扇,驚喜道,「莫神醫!」

    莫思歸不記得自己認識此女。

    朱翩躚斂衽施禮,「神醫不認識奴家,但是奴家可是久聞大名,今日能得見神醫風采,真是奴家三生有幸!」

    她是做消息買賣,自是對莫思歸的容貌、裝束都很清楚,生著一雙風流桃花眼並手中執冰龍腦扇的人可不多。

    「有幸。」莫思歸笑了笑,盤膝坐下,轉向安久道,「阿久,我來給你複診。」

    安久伸出手。

    莫思歸捏住她脈搏,垂眼凝神把脈。

    絲絲縷縷的真氣透過血脈滲入安久體內。莫思歸經絡屬風,不在五行之內,少量真氣不會引起任何屬性經絡的排斥,比起啟長老,他更適合施展此術。

    莫思歸的眉頭漸漸皺了起來,一番仔細探查,並未發現兩個精神力,只是安久的身體的確有些不正常。

    莫思歸鬆開手,「等中途停靠的時候我為你施一次針。」

    「為何施針?」安久問。

    安久身體許多地方都有要崩壞的跡象,之前把脈的時候還沒有這種狀況,莫思歸卻不曾多說,只道,「你的兩條手臂受創,需要好好調養。」

    安久點頭。

    朱翩躚見縫插針的問,「神醫,外面傳聞你為了秋家娘子發誓終身不娶,可有此事?」

    樓明月微不可查的僵了一下。

    「嗯。」莫思歸實際從來沒有說過這種話,但是當著本人的面,他自然要順勢表達一下自己的情深意重,「在下此生只有一妻,便是寧玉。」

    「果然情深似海,唉!」朱翩躚有些惆悵。為什麼別的男人看著都好,偏她的死鬼夫君那麼次呢?當年還在新婚,夫君就猝死在了妓館裡,還是光著臀正在跟一個風塵女子顛鸞倒鳳,出事時那場面,簡直轟動了整個揚州城。

    朱翩躚穿上那身素縞,心裡一下子解脫了,所以這麼多年來一直穿著素衣,旁人以為她是個節婦,一直記掛夫君,天曉得她有開心。

    傍晚,車隊到了驛站。

    莫思歸立刻去準備給安久的湯藥。

    安久和楚定江坐在驛站後的枯樹上,冬季蒼白的陽光落在兩人身上。

    「阿久。」楚定江問道,「為何喜歡朱翩躚?樓明月不也挺好嗎?」

    安久瞇著眼睛眺望天邊,想了一會道,「朱翩躚像太陽還像兔子,樓明月像月亮像蝙蝠也像老鼠。」

    「嗯?」楚定江第一次這樣形容別人,而且明明看起來各個方面都強過朱翩躚的樓明月竟被她說像老鼠?

    安久扣著枯樹皮,喃喃道,「我也是老鼠。」

    楚定江想來想去,說朱翩躚像太陽,可以解釋為光明溫暖,說樓明月像月亮,可是解釋為冰冷蒼涼,但是這兔子、老鼠怎麼解釋?

    「做些見不得光的事,活在陰暗裡。我和樓明月是一樣的,可我不喜歡。」安久偏頭看他,「朱翩躚不一樣,她像狡兔,很狡猾,但我從她身上感覺不到危險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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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 我像什麼

    安久不知道朱翩躚身上發生過什麼故事,但是見她和娘家的關係,還有年紀輕輕就成了寡婦,便能猜到她的生活中有不幸,可她依舊活的很開心。

    安久也想變成這樣的人,不管經歷什麼,都不會對生活絕望。

    梅久,也是這樣,縱然她很不識時務,在梅氏那種環境中顯得很無能,可是從始至終,她沒有想過輕生,沒有想過殺人,甚至還偷偷在心裡勾勒美好的未來。

    又想起她了,安久歎了口氣,輕聲道,「有個女孩,我一直想殺了她,這她都知道。可她死的時候卻讓我找個地方種幾畝葡萄,養一群羊,嫁個好人家。」

    楚定江沒有接話。

    隔了片刻,他忽然問,「你覺得,我像什麼?」

    「你……」安久陷入沉思。

    楚定江素知安久言辭犀利,所以已經做好充分心理準備,無論她把自己比喻成什麼,他都能欣然接受,於是滿懷期待的笑著等候答案。

    安久道,「像母親。」

    母親!?

    楚定江的笑容僵在臉上。

    哪怕說像父親也好接受一點啊!怎麼會是母親!他堂堂八尺大漢,怎麼能像母親!

    他不知道,這個形容在安久心裡是最高的評價了,楚定江給她的感覺就像母親一樣能夠依靠,像母親一樣值得珍惜。

    楚定江想到自己表明身份的那日,她也說她叫「安久」。

    「你以前讀過書嗎?」楚定江想瞭解她的過去。之所以這麼問,是因為她常常用錯詞,還有那些比喻……真是沒有水平的讓人不忍聽。

    「當然讀過!」安久對這方面很自信,「我以前在組織裡各科都是第一名。槍械、軍事、通信這類的書看了無數。」

    嚴格算來,安久只在八歲以前接受過正常的教育,後來被檢查出有暴力傾向和狂躁症,並且因為法庭判定她殺了自己父親,後來所接觸的東西都很有針對性,大都是一些積極向上、美好、單純的內容,不以教授知識為目的,而是為了淨化心靈,為了緩解病症。再後來她所學一切都是為了殺人。

    仔細計較起來,在文學方面。尤其是中國文學。有三個字能夠很完美的概括她——沒文化!

    然而。世界上最可悲的事情不是沒有文化,而是沒文化卻不自知,世界上最可悲的事情不是沒文化卻不自知。而是沒有文化還自以為很有文化!

    楚定江瞧著她自信滿滿的模樣,笑著道,「除了這些,沒讀過別的?譬如四書五經,再不然《女戒》之類。」

    這些書,安久聽都沒聽說過,但是梅久讀過,可惜她只得到了殘缺不全的記憶。

    於是她誠實的搖搖頭。

    「阿九,我為何不像父親,卻像母親?」楚定江道。

    「父親?」安久聲線突然上揚。

    耀白的陽光的照在她臉上。顯得臉色很蒼白,楚定江從中看見了掩藏不住的驚恐。

    他突然什麼也不想問了,捉住她的手,順勢將她攬入懷中。

    黑色的披風將安久包裹,楚定江身上特有的溫熱緩緩平復她的情緒。

    此刻,楚定江已經確定安久最近精神有異樣,若是在尋常,她絕不會露出這種表情,她總是很冷漠,好好的話也能說的滿是刺,哪怕是笑都讓人覺得是譏諷。

    「阿久。」楚定江覺得自己越來越蠢了,總是做一些自找麻煩的事情,然而他還是說出了口,「你可以放心依靠我,我對上蒼發誓,永生不會害你。」

    這對於楚定江來說,是很重的誓言。

    他不知道怎麼會走到這一步,記得,剛開始他只是覺得很孤獨,覺得安久是一個很好的傾訴對象,是他能控制在手裡隨時可以毀滅的弱者。

    可是驚疑迷茫的同時,他又覺得這樣很好。

    能痛快的愛恨,一生也不失暢快。

    楚定江察覺懷裡之人的情緒漸漸歸於平靜,眼裡有了笑意。

    「喂!」莫思歸站在牆頭上對那兩人吼道,「老子來了有一刻了,想凍死人啊!」

    楚定江和安久都是化境精神力,有人靠近立刻就能感應到,不可能不知道他來了。

    「抱完沒有?抱完就快點下來針灸!老子還要烤紅薯!」莫思歸催促道。

    話音剛落,他腳下的牆轟然坍塌。

    楚定江的手攏入斗篷,攜安久一併落入院中。

    「怎麼回事?有敵襲嗎?」盛長纓從灶房探出頭。

    朱翩躚正在附近偷窺,眼見楚定江神態不善,急急按著盛長纓的腦袋一把將他塞進去,緊接著也鑽進了灶房。

    「這位娘子……」盛長纓沒見過她。

    朱翩躚正從門後偷窺,聞聲連忙伸手把他的頭夾在臂彎,緊緊摀住他的嘴,「莫吵,不然宰了你。」

    盛長纓當真不再出聲,跟著她一併偷窺。

    外面,三人的身影浸在暮色裡。

    「走吧。」莫思歸沒有發飆。

    三個人一同進了屋,緊接著傳來楚定江拔高的聲音,「要脫衣!」

    朱翩躚拽著盛長纓悄悄湊過去。

    「不脫怎麼針?」莫思歸淡淡道。

    朱翩躚激動的握拳頭,忘記右手捂在別人臉上,指甲深深刺到盛長纓肉裡,疼的他直打顫。

    朱翩躚恍然不覺,還以為盛長纓和她一樣激動。

    「嗯。」屋裡傳出楚定江醇厚的聲音,「你儘管施針,我不是小氣之人。」

    「請楚大人出去,你在這裡妨礙我施針。」莫思歸語氣清淡,但讓人覺得很冷漠。

    「好。」楚定江乾脆的開門出來。

    朱翩躚沒來得及逃,被撞個正著。她訕訕笑道,「我……我……」

    盛長纓趁機拉開她的手,喘了口氣道,「我們來看看有可有什麼地方需要幫忙。」

    「無事,你們回去休息吧。」楚定江道,姿態沉穩淡定,與往常沒有什麼不同。

    盛長纓轉身,朱翩躚連忙跟著他身後,但是心裡有點不妙之感,因為前面那個人一襲寬袍,行動間頗有氣度,並不是什麼灶房僕役!

    轉了個彎,盛長纓徑直奔著灶房去。他此時一心惦記那鍋半熟的粥,做人要有始有終啊!

    「這位郎君。」朱翩躚喊了一聲,見他充耳未聞,還道他生氣了,連忙跑到他前面攔住路。

    這下才看清他的相貌,一雙細長的狐狸眼,臉上帶著倦意,一邊臉頰上四個深深的指甲印,狸貓一般。

    那邊,楚定江飛身悄無聲息的上了房頂,找準位置蹲坐下來,手裡抓住一塊瓦掀開一半之後頓住,到底是看還是不看?若看過之後萬一發現真的脫了很多,豈不是更加不痛快?還是不看吧!

    他輕輕放下瓦片,正要下屋頂,頓時又猶豫了,不看的話有點不放心啊!莫思歸那個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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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7 22:23:3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九十四章 打不打

    不遠處,朱翩躚把盛長纓堵在路上。

    「那個……奴家方才……方才……」她腦子裡一片混沌,也不知自己想了什麼,最後一句不過腦子的話脫口而出,「疼不疼?」

    盛長纓微微退了半步,他長這麼大,從來沒有這樣靠近過一個女人。

    「還好。」他說完捂著臉側身避開她,匆匆逃離。

    朱翩躚跟著車隊一日,都呆在馬車裡,沒見過幾個人,可她知道這些人恐怕真是出自控鶴院,都是些心狠手辣的人物,因此一路上都小心翼翼。她在道上混,自有不少閱歷,也有些識人經驗,方才與那個狐狸眼一個照面,便覺得他與這裡其他人不同,他身上沒有煞氣。

    朱翩躚正想著,便看見不遠處盛長纓遇見一個戴著鬼面的黑袍男子,兩人略略打了聲招呼,便各自走開。

    緊接著那黑袍男子迎面而來,朱翩躚退到一旁,在他經過的時候偷偷抬眼。

    只一眼,便教她愣了一下。那鬼面遮的嚴實,看不見面容,但是那雙眼睛宛若一潭秋泓,睫毛黑長濃密,在秋泓之上落下深深淺淺的陰影,彷彿天高遠,水清冷。

    直到男子消失在視線裡,朱翩躚才回過神來。她首先想的是,控鶴院的男人質量都不錯,其次是,楚定江在這裡好像身份不低,而那個黑袍男子裝束與楚定江現在差不多,顯然也很有身份。而他剛才客客氣氣的同那個狐狸眼打招呼了!

    這說明什麼問題!

    朱翩躚嗷的一聲,拔腿去追盛長纓,「大人,您聽奴家說!」

    這廂。楚定江還在屋頂糾結要不要看的問題,便察覺顧驚鴻的氣息出現在附近。因著驛站不是很大,楚定江一開始不曾在意,直到他也出現在屋頂。

    楚定江輕輕按住瓦片,站起身來,「何事?」

    「換一處談談。」顧驚鴻道。

    楚定江點頭,跟著他身後飛身到了院外那棵枯樹旁。

    「楚大人,顧某有一事相求。」顧驚鴻開門見山。

    「請講。」楚定江道。

    「我在控鶴軍中重建了龍武衛。」顧驚鴻看著楚定江,不能分辨的他的情緒,便自顧說了下去。「並非是供當今煉丹的龍武衛。也不是聖上允許重建的那個。這支暗衛是我秘密建立。如今只有二十人,但個個都能以一敵百,我想把它托付給楚大人。」

    楚定江抱臂。淡然的看著他,「為何?」

    「我觀察楚大人已經有段時日了,我相信你定然能帶出一支所向披靡的龍武衛。」

    風起,捲起塵煙漫漫,將他的話音吹散。

    楚定江此時此刻想的卻是,他終於知道安久為何不喜歡顧驚鴻了!顧驚鴻年紀不大,但從裡到外透出一股行將就木的蒼涼,楚定江就想,自己一定要在她面前展現出積極的一面才行!

    意識到自己的想法,楚定江被嚇了一跳。

    他乾咳一聲。回到正題上,「讓我帶領這支暗衛幫助皇子造反?」

    「不。」顧驚鴻眼裡帶著淡淡的笑意,他看到了楚定江方才走神時在想些什麼,但是沒有拆穿,只是平淡的道,「我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麼,只是我所剩時日不多,不想讓自己的一番心血白費而已。」

    顧驚鴻從袖中掏出一冊小札遞給楚定江,「這是名冊。」

    他見楚定江不接,維持著動作,繼續道,「這一戰楚大人大獲全勝,就連聖上亦受震動,回去必是高官厚祿,這龍武衛交給大人,助你實現心中抱負。」

    「你要去何處?」楚定江接過小札,展開看了一遍,再抬頭時,顧驚鴻已經不在。

    楚定江手掌勁力驟發,將小札震成粉塵,落入塵土。

    他不是一個疑心重的人,但是顧驚鴻突然來了這一出,他多少會有些戒備。顧驚鴻說「時日不多」,難不成是中了什麼毒,抑或有什麼病?

    楚定江感覺不太可能,眼前有個現成的神醫,也從未見他過去問診。

    楚定江不是十分瞭解顧驚鴻,所以這樣毫無根據的亂想也想不出什麼來,他便索性暫時放在一旁,畢竟眼下還有比這更火燒眉毛的事!

    身影一閃,高大身影又出現在莫思歸的房門前。

    站在夜色茫茫裡踟躕了須臾,楚定江在窗紙上戳上一個洞,一束微黃的光線投出。

    他不是第一回潛伏觀察目標,但不知怎的,總覺得這次自己這麼干顯得很猥瑣。

    透過小洞,楚定江看見安久從榻上起來,衣襟散亂,露出胸口白花花的一片,隱約還能看見胸前隆起,頭上髮髻微鬆,幾縷青絲散落,襯得她那張臉兒越發如巴掌大小,頗有一種我見猶憐之態。

    看的楚定江心頭火苗蹭蹭躥。

    莫思歸在盆裡邊淨手邊道,「回去之後要盡快重鑄,你老實告訴我,你到底發生什麼變故?身體會被沖壞?」

    楚定江從外面只能看見安久的側臉,但是直覺她已經恢復如常。

    果然,裡面傳來安久冰冷的聲音,「是不是被精神力沖壞?」

    「這……」莫思歸擦拭手的動作頓住,「按照常理來說是不可能,但……」

    「沒有什麼不可能。」安久打斷他的話,道,「魏予之的精神力可以殺人,他可以用精神力操控外物。」

    「什麼?!」莫思歸驚了一下,但旋即又恢復平靜,這世上能讓他在意的還是病情,「你的傷不是被外力所傷。倘若如你所說,我猜測你的傷勢是被自己的精神力所沖。」

    初時身體只出現極小的震裂,但是隨著她不斷動用精神力,體內的傷口會越來越大。

    頓了一下,莫思歸一拍桌子沒好氣的道,「你已經一身破經絡,莫再作死了!日後沒有經過老子允許不能用精神力驚弦!不能動用精神力!」

    楚定江頓時就怒了,這是什麼態度!欠揍的混小子!

    「知道了。」安久攏了攏衣襟,瞟了一眼他架在火爐上的紅薯,起身出門。

    楚定江立即躍到院中,負手望天。

    門扉吱呀一聲,他緩緩回身,深沉道,「好了?」

    「嗯。」安久淡淡應聲。她還記得自己前幾天的傻樣,此刻面對楚定江有點窘迫,只好用冷漠掩飾。

    楚定江頜首,「沒有什麼事的話回去休息吧,我有些事情要同神醫聊。」

    莫思歸聞言,一揮袖用內力將門關閉,在屋內吼道,「老子跟你沒什麼好聊的!」

    安久走出幾步,回頭道,「你別打他了。」

    「放心吧,我不是不講道理的人。」楚定江舉步朝莫思歸那屋去,終究也沒說打還是不打。

    安久思索了一下,大步返回屋內,坐在黑暗裡,眼睛亮晶晶盯著門口。

    隔了一會,楚定江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她房裡。

    安久左右看了看,鼻子嗅了嗅,「你沒拿紅薯?」

    「失望了?」楚定江笑笑,上前握了她的手。

    安久要掙脫,卻聽他道,「我在白日在途中的村子裡買了一隻鮮羊腿還有一些地瓜,喜歡吃羊嗎?」

    楚定江發現她頓時不動了,面上笑容更深,「走吧。」

    兩人潛出驛站,附近的溪邊停下,那裡四下無人,已經架好了火堆,一個大竹簍就放在旁邊。

    安久探著腦袋過去瞅了瞅,咦了一聲,「這是什麼?」

    「栗子。」楚定江脫下斗篷丟在火堆旁,升起火,蹲下料理那跟羊腿。

    安久見過栗子,但這長得像刺蝟一樣的東西,怎麼跟印象中有點不太一樣?她拈出一個好奇的撥弄。

    楚定江時不時的抬頭看看她在那邊玩的怎麼樣,眼中帶著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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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7 22:23:4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九十五章 吻

    安久要用手剝,楚定江提醒道,「小心點,都是刺。」

    「刺蝟我都剝過。」安久覺得被小瞧了,滿臉不悅去掰一個裂口的栗果。

    栗果散開時一根斜刺劃到她的食指,血一下子冒了出來。

    安久偷偷看了楚定江一眼,見他沒有注意,便挪了挪身子,用屁股對著他,把手上的血才中衣上擦拭乾淨。

    「擦好了?」楚定江慢悠悠的問。

    安久扭頭,見他已經把羊腿架上火,正似笑非笑的望著他。

    「意外。」安久淡淡道。

    「過來!」楚定江招手。

    安久拈著散碎的栗果到他身邊蹲坐下來。

    楚定江看著又好氣又好笑,「你怎麼著都忘不了吃,手伸出來給我瞧瞧。」

    安久把手往衣服裡縮了縮,「就破了點皮,一下就好了。」

    楚定江去拽她的手腕,安久不樂意,抬腳去踹。楚定江一把抓住她的腳腕,安久更是急了,另外一隻腳踢了上來。

    兩人一來二去扭打在一起。

    楚定江只是鬧著玩,本沒有用內力,當他感覺安久用精神力攻擊,心中一急,立刻放出內力,一把將她按在地上,「安小久!不准用精神力!」

    安久這才想起來莫思歸的囑咐,立刻撤掉精神力。

    「不遵醫囑,你嫌命長?」楚定江覺得必須要治治她這種一動武就精神力並發的習慣。不過,安久沒有內力,若不是有這種霸道的精神力,怕是對付四五階的內修都很吃力。

    安久不做聲,黑漆漆的眼睛盯著近在咫尺的臉。

    四周安靜,楚定江不想其他的時候,感知一下子敏銳了幾倍,緊貼著軟軟的身子,他渾身的血液彷彿轟然燒了起來,體內的真氣流轉快了幾倍。

    彼此之間呼吸可聞。

    楚定江怕嚇著他,於是壓著性子慢慢靠近。

    安久不知想什麼,突然抬頭親上他的唇。

    突如其來的「襲擊」讓楚定江愣住。

    安久瞪著眼睛,覺得週遭一切都變得模糊了,只有楚定江的氣息清晰無比,溫暖中帶著一絲甜,宛若陽光照耀在身上,渾身軟軟酥酥,她很喜歡,不禁伸出舌頭舔了舔。

    楚定江的心撲通撲通狂跳,耳邊全是自己如雷的心跳聲,他托住她的後腦,瞬間掌握主動權。

    親吻猶如狂風暴雨而來,兇猛非常,讓她心跳突然加快,安久猛的掙脫,不悅的瞪著他。

    「阿久……」楚定江聲音沙啞,心中有些詫異方纔的失控。

    安久看著他嘴唇,目光漸漸柔和下來。

    楚定江雖然戴著人皮面具,但唇形沒有改變,唇瓣不會太薄也不豐厚,唇峰處稜角分明,顏色淡淡,卻並不似女子那般粉嫩,很好看。

    「咳。」楚定江心跳漸漸平復,又見她神色緩和才放下心,「羊腿要烤糊了。」

    他過去把羊腿翻轉。

    香氣暫時轉移安久的注意力,安久湊近看,另外一面已經烤成令人垂涎的金黃色,那僅剩的一點點不悅瞬間被她拋諸腦後。

    「阿久,這段時間不可動武,若有事,我會保護你。」楚定江道。

    冷風吹散曖昧,兩人都不約而同的把才纔的事情擱置。

    安久聚精會神的盯著羊腿,繃著臉努力平復自己亂跳的心臟,腦海不經意間便冒出來方才親吻的感覺,心跳非但沒有平復,反而更快了!她抿起了嘴,面頰卻泛起了紅暈。

    跳躍的橘黃火光映照中,楚定江看不清她上的顏色,只瞧見那緊繃的容顏和快要抿成一條線的嘴唇。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他們也許都還沒有心裡準備,楚定江這樣安慰自己,心中卻暗暗想,難道她一點感覺都沒有?這不僅僅是對男人自信心的打擊,還讓他有點忐忑,她是不是對他一點那方面的想法都沒有……

    火堆裡傳出啪啪聲。

    隔了一會兒,楚定江打破靜默,「手伸出來。」

    安久專注的盯著羊腿,沒聽見他的話一般。

    「有好吃的。」楚定江誘惑。

    安久果然回過頭,伸出一隻手。

    「兩隻手。」楚定江道。

    安久想了想,乖乖伸出兩隻手。

    楚定江滿意的點點頭,掏出一隻小瓶往她右手食指的傷口上撒了點,扯一片布包上。

    「騙子!」安久惡狠狠的抽回手。

    「莫動!」楚定江拽住她,把指頭包紮好才鬆開,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你體內有傷,吃這東西不知有沒有關礙,小心一點為好。」

    說著,要把羊腿拿下來。

    這下安久不幹了,死死抓住他的手,怒目相視,「楚定江,烤!」

    「還有栗子和地瓜。」楚定江放下羊腿,把栗果剝開,弄出一捧棕色的栗子埋進火堆裡。

    「烤!」安久一副不烤就要拚命的架勢。

    「你坐著,我去去就回。」楚定江把羊腿架上,飛快返回驛站。

    須臾又返回。

    「說是可以少吃點。」楚定江語氣輕鬆了不少。

    安久聞言,心情大好,才想起來關心一下莫思歸,「你剛才沒拿紅薯,也沒打他吧?」

    「……」

    「又打了?」安久有些不悅,「你不能動不動就打他。」

    「我本來想拿了紅薯便作罷。」楚定江解釋道,「誰知他在紅薯上施毒想捉弄你,此風不可長,不給他點顏色瞧瞧怎麼行!」

    「他以前不這樣。」安久道。

    楚定江奇怪道,「莫思歸是你表哥吧,你回梅氏時間不長,為何獨獨與他親近?」

    「不知道。」安久仔細想了想,「起初我看他長得人模狗樣,有點感興趣,後來知道知道他是醫者,我就討厭他了。再後來,我發現他性格和長相完全不匹配,像一隻蒼蠅驅趕不去,慢慢瞭解之後,覺得他為人還可以。」

    「你喜歡俊美的男子?」楚定江一下子覺得臉上那道疤發燙,有點疼。

    「告訴你一個秘密。」安久湊近他,小聲道,「我以前喜歡毀滅美好的東西。我覺得小花很漂亮,心裡很喜歡,可是有時不由自主的想把它們粉碎。醫生說這是病。」

    安久有精神問題,她平靜的時候很明白。

    楚定江很早以前就猜到安久有瘋病,沒有見過她單純一面的時候,他心中感觸不太深,只覺得她是個殺氣十足很強悍的女子,然而相處越久,他就越覺得其實掩藏在凶狠之下的單純才是真的她。

    「我現在出現這種衝動的時間越來越少了,是不是就快好了?」安久期待的看著他。

    在戰國生長的楚定江看多了屍骨如山、人命如草,手中也謀過不計其數的人命,並不是一個有同情心的人,見的可憐之人多了,就算有人病死餓死在他面前,他也很難生出太多的惻隱之心,可是眼下看著安久期待的眼神,不知怎的,心中竟然隱隱作痛。

    也許是在她身上看見生命的頑強不屈吧。

    「嗯!」楚定江篤定的告訴她,「很快就會好了!再說不是有莫思歸?他若是治不好我就揍死他。」

    安久高興起來。儘管她現在還是做了殺手,但是她覺得自己輕鬆的時候越來越多了,就算是在廝殺中也不會一見到血就發狂失控,這一切的改變是因為楚定江,因為莫思歸,因為身邊所有人,更因為……梅久。

    「是不是每個人都有來生?或者重生的機會?」安久問。

    楚定江不用深思便知道安久又想到那個讓她放羊的女孩了,於是道,「是,善良之人來生會投胎到富貴人家,一輩子平安喜樂。」

    「梅久那種傻子應該會更好。」安久唇角微微揚起。

    這笑不是那種病態的傻笑,也不是殘忍嗜血之笑,只是這樣安靜的綻放在冬夜之中,宛如潔白幽香的曇花盛開,映在了楚定江深邃的眼眸,也映入他心底。

    他真心替她高興。

    聞見羊腿散發的焦香,楚定江忙去翻弄,他動作倏然一頓,「梅久?」

    「是啊!」安久也不瞞他,「就是梅十四。」

    楚定江心裡已經有了揣測,便不再探問下去了,他只知道,面前的女子就是他認識的那個人,與旁人沒有半點關係。

    「可以吃了!」楚定江用匕首削下一塊肥嫩的肉遞給安久。

    安久忙不迭的送進嘴裡,燙的她長著嘴呼出一團團熱氣。

    「哈哈!」楚定江大笑,用匕首在羊腿上劃出一圈痕跡,「急也沒用,你今天只能吃這麼多!」

    安久咬著羊肉,沒功夫搭理他,吃完一塊再來一塊。

    楚定江慢慢切肉,一邊遞一些栗子、地瓜、花生之類的東西,沒多久就將她餵飽了。

    安久遺憾的看著那剩下的一大塊羊腿,告訴他,「包起來明天再吃。」

    「我忙了一晚上,可還沒吃飽呢。」楚定江大口吃肉,「若是有點酒就更好了。」

    兩人吃飽之後,湊在火堆前烤火,暖暖的火光跳躍,竟是同時想起了那個吻。

    安久緊張之下又繃緊臉。

    楚定江心裡想著再試探一下,可是轉臉看見安久的表情,又有一點猶豫,這明顯是排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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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7 22:23:5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九十六章 夢中情人

    心跳的感覺,心臟不受控制的加速搏動。

    安久與梅久共存的時候時常能感覺到,梅久恐懼緊張的時候那心彷彿要送嗓子裡跳出來。

    她也有過惶恐的時候,就在親眼看著母親的死狀時,在失手殺了父親時,在組織裡受訓一次次用別人的鮮血換回自己的命時……

    這種緊張感逼迫她想起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所以她抗拒。

    而剛剛和楚定江親吻時心中的慌亂,像是緊張害怕,卻似乎又有些不同……

    「阿久。」楚定江輕喚。

    安久察覺楚定江的靠近,向後縮了一下,避開他的目光,「回去吧。」

    縱使楚定江再睿智,亦不能猜到安久此刻退縮的原因,心中便以為她是拒絕了。

    「走吧。」楚定江沒有用輕功,跟著安久身後慢慢走。

    他以為自己會有些情緒,畢竟他沒有遭到過這樣的拒絕,然而,竟然出乎意料的平靜。

    楚定江從來沒有把心思用在男女之事上過,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有過女人,而且不止一個,如過眼雲煙一般,時過境遷早已連模樣都忘記了。讓他記憶深刻的唯有兩個——趙章姬和宋懷瑾。

    這兩個女人截然不同,趙章姬是趙國國君的女人,僅憑美貌便能令全天下的男人神魂顛倒。他小時候曾見過趙章姬,她坐在華貴的車裡,四周垂紗,風起的時候,他那張傾世容顏深深烙在他的腦海裡,沒過幾年趙公病故,趙章姬自殺殉情了。後來他漸漸懂謀,明白趙章姬自殺並非殉情,而是有所圖謀,心中更是欣賞。一個女人除了容貌之外還有點腦子,是多麼難得的事!如果說他曾經愛慕過哪個女子,唯趙章姬而已。至於宋懷瑾,談不上愛慕,甚至談不上好感。記得她的唯一原因。是因為這個女子憑著實力一度成為秦國權傾朝野的人物,其經天緯地之才勝過世間無數男兒,實乃世所罕見。

    而對安久。不同於對趙章姬的戀慕。

    趙章姬是一個夢,縱然一直很清楚她是國君的女人,楚定江心裡亦從未生出過妒忌之心,而眼前的安久實實在在,她的凶狠的樣子、她的笑的樣子、她手中的溫暖,倘若哪一日……

    楚定江忽而想起不久以前顧驚鴻曾經說過,要把安久送給皇帝當爐鼎,心頭一跳,難道他的命中注定只能遙望國君的女人?

    「阿久。」楚定江上前一步。欲握她的手。

    安久正胡思亂想,聽見他的聲音立即回身抓住他的手,觸到熟悉的溫暖,心中稍安。

    她頓住腳步,對他道,「冷。」

    楚定江笑著用斗篷圍住她。無奈道,「你還真是把我當娘使。」

    安久不做聲。

    兩人慢慢走著,就當飯後遛食。

    「阿久,你戀慕過哪個男子嗎?」楚定江不太想知道,但是他得確定這孩子在這方面和正常人是不是一樣。

    「戀慕?」安久想了很久。快到驛站的時候才道,「我不知道,也許有。」

    楚定江呼吸一滯,想告訴她不必再說下去了,可是不知怎的,遲遲沒有開口。

    「組織裡的指揮官。」安久道,「他給我任務,每次我完成任務時,他會來接我。他每次會把車窗搖下來一半,望著窗外抽煙,看見我出現時,會把煙彈開,笑著衝我豎起大拇指。那是我最開心的時候。」

    其中有些詞很陌生,但楚定江大致聽了明白了,「此人分明是利用你。」

    「我知道,但僅有那一刻我覺得自己也有家,總有一個人在那裡等著我。」安久道。

    楚定江將她摟的更緊。

    回到驛站。

    楚定江獨自去尋莫思歸。

    不出意外又受到他的「熱情」接待,襲來毒物比上回更多,兩隻小老虎也更賣力的撲騰。

    莫思歸蹲在牆角,抱著藥罐用竹棍攪拌,冷幽幽的道,「你又來做甚?」

    「安久神智完全恢復了嗎?」楚定江道。

    「你猜我會不會告訴你。」莫思歸從陰影裡走出來,用充滿怨念的目光看著他。

    「會。」楚定江淡淡道,「你在醫道上才剛剛邁出幾步,若是英年早逝就太令人惋惜了,你說是吧?」

    「楚定江!」莫思歸把藥罐往桌上重重一摔,「別以為老子怕你,老子還就不吃這套!有種你殺了我!」

    「莫神醫的骨氣某已經領教過。」楚定江不鹹不淡的道了一句,從兜裡掏出一個紙包放在桌上,「這一類的東西,我收集了不少,我想你會感興趣。」

    「別做夢了,老子……」

    莫思歸狠話放到一半,鼻子輕輕嗅了兩下,默默湊過去打開那紙包,「七葉草!」

    這種草生長在海邊的懸崖峭壁之上,傳說是靠龍涎滋養,吸收日月之精華,有益壽延年之效,若是入了好的藥方,甚至能夠起死回生!

    莫思歸立刻包好塞進自己懷裡,「你還有別的草藥?」

    「嗯,我突破化境的時候用了不少,如今手上剩餘也不多,也就幾十種吧!」楚定江道。

    莫思歸立刻收起那一臉的怨念,嚴肅的談論起安久的病情,「我施過一次針之後,阿久現在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要想完全恢復,還得針幾次,不過據她所述,我判斷她的瘋病有好轉跡象。」

    安久這幾日也沒有瘋癲之狀,楚定江之所以懷疑她有點不太正常,是因為他所瞭解的安久是個戒備心極強的人,輕易不會允許人近身,這樣一個人沒道理因為一個素不相識的朱翩躚就突然變成一個天真的小女孩。

    「你說她身體被自己的精神力沖壞是怎麼回事?」楚定江問。

    莫思歸向前探了探身子,嗅了一下,「這個問題就拿血靈芝換,如何?」

    楚定江掏出一個小布袋丟給他。

    「嘖嘖,這樣好的東西放在你手裡真是浪費,竟然隨隨便便用這種破布裝它。」莫思歸從藥箱裡掏出一隻黑乎乎的罐子,把通體暗紅的血靈芝放進去,「可惜只剩下這麼點了。」

    楚定江也不催促,耐心的等著他。

    「阿久體內各處都出現不同程度的崩壞,我沒有找出原因,她說魏予之的精神力可以控制外物殺人,所以我才猜測沖壞她身體是精神力,不過我還需要確定一下。」莫思歸眼睛在他身上瞄了瞄,「還有什麼需要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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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 弟妹

    楚定江又掏出一物擱在桌上。

    莫思歸飛快的收起來,他以為楚定江會問他能不能治好之類的問題,若這樣,他就可以順著這個問題不斷的搜刮那些藥草。

    「疼嗎?」楚定江低低問道。

    莫思歸捂著臉向後跳一步,驚詫莫名的看著他,半晌才反應過來他不是在問自己被打的疼不疼,而是在問安久,不由吁了口氣,「臟腑血肉被撕裂,你猜痛不痛?不過也不用擔心啦,她很能忍,就是堪比凌遲的外修重鑄都能熬過,這點疼不算什麼。」

    「神醫站著說話不腰疼,楚某好心提醒一句,最好注意點,不然總有一天不僅會腰疼,可能還會斷了。」楚定江淡淡拋下一句話,消失在屋裡。

    莫思歸撇嘴,扯動面上的傷,嘶了一聲。

    ……

    車隊在驛站停留三個時辰,天亮之前便啟程離開。

    剛開始由於幾個人重傷未癒,所以行速很慢,後來待他們傷好的差不多,便加快趕路。

    遠離揚州,眾人才慢慢從九死一生中回過味來,他們活下來了!並且是二十幾個人端了縹緲山莊的老巢!他們覺得,自己這一生不再可能有這般戰績。

    活下來的這些人,在看向楚定江的眼神都變成了敬畏、崇拜,就連一向我行我素的樓明月也不例外。這一戰,讓她切切實實的體會了自己的不足,若非有楚定江在,他們這些人早就陣亡了。

    而因上一次在伏牛山盲射引起關注的安久,這一次的表現更是讓所有人永生難忘。

    尚未進入汴京,顧驚鴻和楚定江便得到了聖上秘密召見,在入城之後便與眾人分道而行,由盛長纓帶剩下的人回到控鶴院。

    盛長纓辦事穩妥,這點事情不會出什麼岔子,但是他本人最近有點不太好。

    莫思歸的藥很管用。盛長纓臉上被某人掐出的血痕早就看不見痕跡,可是他一見到朱翩躚在眼前晃悠就覺得臉上火辣辣的,有點疼。

    「盛大人。」經過幾日觀察,朱翩躚決定抱上這條大腿了,她端著一碗燕窩。臉上笑容甜的發膩。「奴家剛剛熬的,您嘗嘗?」

    說著,舀了一勺。放在嘴邊吹了吹,遞過來餵他。

    盛長纓一張白淨的臉膛通紅,滿臉的汗像是剛剛洗過,「朱娘子……」

    朱翩躚趁機把勺子塞進他嘴裡。

    盛長纓急急吞嚥,甜味嗆得他不斷咳嗽。

    朱翩躚連忙放下碗勺,過去給他捶背。

    這下盛長纓連耳朵和脖子都紅了,狹長的眼裡含著霧氣,像一隻剛剛被開水汆過的蝦子。

    「擼子!」一個其貌不揚的中年人跑進來,看見這場面。不禁愣住。

    來人是徐質,盛長纓是這麼些年頭回出遠門,聽說他回來,徐質便急忙趕過來看看,誰料在屋裡看到一個陌生女人,而且那個女人梳著婦人髻……

    徐質呆呆站了一會兒。等盛長纓差不多緩過氣的時候,他才一臉喜色的上前,「哎呀,這是弟妹吧,擼子。不是,長纓你真行!十來年不出遠門,出一趟遠門就娶了個媳婦回來。」

    「不是……」

    「弟妹,我和長纓一起長大,姓徐,虛長他幾歲,平日長纓喊我一聲兄長。」徐質從身上摸了一個荷包,「來的匆忙,也沒有來得及準備,但是初次見面,可不能短了見面禮,這是我從西邊弄來小玩意,弟妹拿著玩。」

    朱翩躚本想著解釋一下,但見那沉甸甸的荷包,又財迷心竅,心裡十分糾結要不要接過來。

    徐質以為她不好意思,便將荷包往她手裡一塞,「弟妹莫嫌棄。」

    「她……」

    「擼子,你可真不仗義!怎麼帶了弟妹回來也不提前告訴我一聲!」徐質不悅的打斷他。

    「我……」

    「我什麼呀!還不快點給為兄引見引見,以後就是一家人了。」徐質搓搓手,比自己娶媳婦還激動。

    朱翩躚看見荷包裡面的東西,倒吸了一口氣,「這麼一大包極品玉籽!」

    這年頭玉籽不算難得,一般品質的並不值錢,但是這一包可價值不菲!

    朱翩躚縱然財迷轉向,可還記得自己可不是盛長纓的什麼人,只好忍著剜心挖肉之痛,依依不捨的把東西還給他,「這……這怎好收……」

    「弟妹喜歡就好。」徐質道,「我和擼子的交情,這些算什麼。」

    盛長纓這會兒總算平靜了一些,眼見兩人一來二去聊的很歡快,完全把他忽略,他也沒有插話的意思,歎了一聲開始伏案處理公務。他走的這段時間事務已經堆積如山,那些代職之人恐怕連一樁都沒有幫他處理。

    徐質一邊說話,一邊用腳踢他的椅子腿,半晌沒見有反應,一扭頭卻看見他正在埋頭奮筆疾書。

    屋裡熱鬧,外面壓城的黑雲中終於醞釀了一場大雪。

    安久在黑暗裡挨著火盆坐了一會兒,想了許多事情。

    其實找梅嫣然的路就那麼近,她裝作沒看見而已。

    這次襲擊縹緲山莊立下大功,他們定然都能輕鬆進入控鶴軍。

    馬上就要邁出這一步了,可惜還不知梅嫣然的消息。

    控鶴軍並不大,但是所有人的行蹤都很隱秘,若不是控鶴軍統領,很難有機會知道每個人消息,就連曾經做過控鶴軍高官的楚定江知道的消息也很少。安久在那種殺手組織裡呆過,知道進裡面去找人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安久病情有所好轉,又重新對生活燃起希望,所以還是要想辦法趕快接梅嫣然出去……

    去問問顧驚鴻吧!值得賭一賭。

    安久決定之後,起身出門。

    顧驚鴻的屋子與那些院士休憩的園林相鄰,並不是沉在黑暗中。

    風雪甚急,安久遠遠便看見一個孤零零的身影靠在屋簷上,墨發在風雪中翻飛,面上罩著半截鬼面,手中抓著罈子仰頭灌酒,哪怕這般豪放的姿態由他做來也優雅如一隻展翅欲飛的鶴。

    屋角垂掛的燈籠晃動,墜在下面鈴鐺急急響動。

    在安久的印象裡,顧驚鴻一直平靜而溫潤,而在這種表象下彷彿壓抑著一股滔天的凶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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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8 11:55:5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九十八章 陪我喝酒

    就如當年,她目睹父親強迫母親注射藥物,卻只能裝不知道,後來母親死去,她日日面對罪魁禍首,還要喊他父親,強顏歡笑,只能暗地裡想想讓他為母親的死付出慘痛代價,每天戰戰兢兢的擔憂自己也會成為他下一個試驗品,而那股恨意醞釀久了,就變成了凶煞,終於有一天,她再也忍耐不住……

    而顧驚鴻身上壓抑的凶煞,比她當年更加可怕。

    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如此的極端,沒有別的路可以走。

    這是她一直不願意接近他的原因之一。

    顧驚鴻發現她,停下動作,垂眸看著她,忽然對她笑了一下,「我預料你早晚會來。」

    他的清潤的聲音不算大,卻穿透狂風清清淡淡的傳來過來。

    顧驚鴻抬起手,一根長長的繩索甩過來,將安久捲上屋頂。

    站在高處,風更加凜冽,安久覆著面巾都能感受到如刀子般的風割在臉上。

    「喝酒嗎?」顧驚鴻把罈子遞到她面前。

    安久接過來,沒有喝,「我來找,是想問我娘的消息,你怎樣才肯告訴我?」

    顧驚鴻拿回酒罈,仰頭喝了一口,「她所在的龍武衛,是聖上允許暗中重建的那一支,絕大多數人不知道。她由我負責招攬,通過了秘密試煉,現在名義上是在神策軍中。」

    他抬手揭開鬼面,眼帶笑意,「若是有空,不如陪我喝酒吧?」

    風吹的他頭髮凌亂貼在面上,安久看見他鬼面之下竟然沒有再覆面!常年不見天日的皮膚猶如夜曇潔白,面部線條柔和,修眉鳳目,柔和之中透出一股難以言說的威嚴。這張臉,不似想像中那麼俊美絕倫。但是無比吸引人,彷彿與那雙似清澈又似深邃的眸子對視一息便會沉淪。

    顧驚鴻道,「嘗嘗?」

    「不喝。」安久定定瞧著他,「你是不是……要殺一個重要的人?」

    顧驚鴻微怔,挑眉問她。「何出此言?」

    「感覺。」安久道。

    像顧驚鴻這樣殺人如麻。應該不會因此出現情緒波動,唯有這次目標是他很看重的人。

    「是,殺一個重要的人。」顧驚鴻頹然坐下。

    就這麼一坐一站。直到夜幕降臨,顧驚鴻悶聲道,「你已經得到了答案,為何不走。」

    「你拿開面具,是不是要色誘我陪你喝酒,我若是走了,你會不會覺得很受打擊?」安久認真的問。

    顧驚鴻抬頭看向她,墨發縷縷順著臉頰垂落,狹長的眼眸半隱半露。唇畔漸漸露出笑意,「你挺有趣。不過,你一直防備我,怎麼會突然在乎我的感受了?莫非我色誘成功了?」

    顧驚鴻會讀心術,但對安久,不用讀心術他也能看出她話中真假。

    安久默了默。道,「你還沒告訴我怎樣能找到我娘。」

    「我為何要告訴你?」顧驚鴻淡淡道。

    「不告訴我就算了。」安久轉身跳下屋簷。

    身子落到一般,腰上突然一緊,安久垂眸一看,顧驚鴻的繩索又纏了上來。她抽出匕首。狠狠一劃。

    這看似普通的繩索竟然沒有被劃斷,安久用力磨了幾次,總算看見繩索被磨開一半。

    顧驚鴻走近邊緣,提著酒罈垂眸看著她,「你最好回頭看看下面。」

    安久動作頓住,餘光向下瞥了一眼,脊背頓時冒出冷汗,下面不知何時變成了萬丈深淵!但是一晃眼,安久就看出了破綻,那虛幻漸漸消散,露出下面厚厚的積雪。

    安久猛的把繩索全部斬斷,穩穩落到雪地上,抬頭看他。

    急風暴雪裡,顧驚鴻笑的更暢快,頎長的身姿如勁松立於狂風之中,俊美的面容上的笑意帶著幾分淒然,若謫仙若魔魘。

    安久想離開,可是腳下生了根一般停駐。如果當初她幾欲崩潰的時候,有一個人聽她傾訴心裡的秘密,有一個人能給她指出方向,是不是她便不必走上那條不歸路?

    「你遇上什麼事?」她問。

    「不要問為什麼,陪我痛飲一杯,就算是……」就算是來世,我顧驚鴻也記得你這番恩德。

    「好。」安久衝他伸出手。

    顧驚鴻將繩索垂下。

    安久抓住,借力躍上屋簷。

    兩人坐下,顧驚鴻撿起放在屋脊上的大氅遮在安久頭上。

    視線被蓋住,她往下扯了扯,露出臉,抱著酒罈子猶豫了一下,還是只抿了一小口。

    顧驚鴻接過來喝了一大口。

    默默無語的喝著,一會兒工夫壇中便見了底。

    顧驚鴻白皙的面頰上浮起紅暈,雙眸視線迷離,安久只覺得他含笑看過來的時候,寂夜都是一片亮堂。

    「顧驚鴻,你要活著回來。」安久笨拙的安慰他,「即便現在心中都是絕望,只要還活著,總有一天能體會到生活很有意思。」

    「活不了。」顧驚鴻苦笑。

    他唇上沾著酒,潤澤盈亮,眼眸半垂,神色間儘是迷茫和壓抑,「是因為有人需要我,所以我才會出生,我出生,就是為了某人的需要。我從生下來就是一個爐鼎。」

    安久瞪大眼睛,「皇帝連男人都……」

    「哈!」顧驚鴻笑,「若是如此,你以為當今聖上還能活到今日?我這雙手,取命從未有失。」

    他若說,她便聽,但她不會刨根問底。安久對此有著自己的原則,別人的秘密,知道的越多越是危險。

    「不是所有爐鼎都要用那種方式獻身。」顧驚鴻飲盡最後一滴酒,「他們要的是我的命……」

    安久皺眉,「為什麼不反抗?」

    「當然要反抗。」顧驚鴻揚起自己的手,在空中抓握的瞬間,週遭的風雪有一瞬的靜止,「想拿走我的東西,要付出代價才行!他們可以取走我的命,但是……」

    顧驚鴻冷笑,「我必要毀滅他們最看重的東西。」

    「你,除此之外沒有別的方法嗎?」安久問。

    顧驚鴻未做聲,他這些年來一直在尋找別的方法,可是終究都是死路,「我一直以為,自己成為一個有用之人,便能活下去,這些年我為他們辦過無數任務,可終究還是這個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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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8 11:56:1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九十九章 道別

    安久不知道接下去該說點什麼,她自己也是在迷茫中摸爬前行,就在不久以前還覺得生無可戀,最近才覺得能活下去其實是一種幸運。

    而顧驚鴻並不想死,是被逼到了絕路。

    安久心中疑惑,既然他不是皇帝的爐鼎,那又是誰的爐鼎?還有他口中的「他們」又是誰?

    「是我生父的家族。」顧驚鴻讀懂她心中的疑問,便道,「我隨母姓。可我從未見過母親,後來據我所查,在我出生時她便被殺了。可憐又愚蠢的女人,被人騙了感情,替人生了孩子,最終莫說名分,連命都沒了!」

    安久抿了抿嘴,這女人怎麼聽起來與她的母親有些像呢?這種感覺讓她有些不悅,「不管怎麼說,她給了你生命,讓你來到人世看了一遭,你不應該這般指責她。你活到今日的這個地步沒有必然性,是自找的!」

    「自找?」顧驚鴻平靜的問。

    安久道,「你不是今天才知道自己的處境吧!既然你明白,卻選擇尋找生路而不是尋死,你選擇殺戮別人來換取自己的生路,都是你懦弱又自私的選擇,為何要指責十月懷胎生了你的娘?」

    顧驚鴻愣片刻,旋即莞爾,「你說的對,我會讀心術,卻從來沒有看清楚自己的心,我以為七竅通靈就能看破一切,卻尋不出自己的路。」

    同顧驚鴻說話一點都不費勁,只需字眼片語的點出來,他便能領悟,以至於安久這個本身就不擅長聊天的人更是找不出什麼話題。

    並肩在屋頂坐了一夜,快天亮的時候風雪才漸漸緩下來。

    天地間白茫茫一片,兩人也變成了雪人。

    「多想就這樣看四季變換。」顧驚鴻一動,雪簌簌滑落,他轉頭看向旁邊的雪堆,吐出霧花。「謝謝你陪我坐了一夜,回吧。」

    安久起身,堆積的雪裂開,從屋簷上掉下去,把平整潔白的雪地裡砸出一個淺淺的坑。

    她看了顧驚鴻一眼。什麼都沒有說。放下酒罈從屋簷上跳了下去,整個人埋在深深的積雪中。

    她爬出來,回首看見顧驚鴻看著她笑。沒有昨夜的壓抑,清淺純澈的笑容如若一名涉世未深的青年,很難想像,他是控鶴軍中數一數二的殺手。

    「祝你一切順利。」安久喃喃道。

    顧驚鴻沒有聽見聲音,但看見她說話的口型,在心底說了一聲「謝謝」。

    安久不會輕功,費力的踏著沒到大腿的雪前行。

    站在屋頂的顧驚鴻目送她身影遠去,面上的柔和斂去,目光中透出至死方休的決絕。扯出黑巾罩面,又戴上鬼面,躍下屋簷,踏雪無痕,飄然遠去。

    安久踩著雪,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回到永遠黑暗的住所。

    然而這次,屋內竟有燈火如豆。

    廊前被黑色斗篷裹住全身的人影如豐碑佇立,微黃的光將在他寂冷的身周鍍上一圈溫暖的光。

    他未曾出聲,大手從斗篷底探出來,丟給她一物。

    安久伸手接住。暖呼呼的溫度從手心傳來。

    「有熱水,回去泡一下,這幾日莫思歸要給你重鑄身體。」或許是有幾個時辰未曾開口說話,楚定江聲音猶若沉鐘。

    安久抓著暖手石沒有動,她感覺楚定江生氣了,便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以她思考問題的方式,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楚定江不悅的真正原因。

    楚定江歎了口氣,心道這孩子根本就跟正常人不一樣,自己同她較什麼真啊!

    「你這麼一歎吧,特別滄桑。」安久往前湊了湊,「就把真正的年紀暴露了。」

    楚定江笑道,「安小久,信不信我把你和莫思歸拎到一塊揍?」

    安久心道:我是認真的!

    有那麼一瞬間,安久真覺得罩在斗篷下的是一個遲暮之人,但見他一掃陰鬱,便沒有說出口。

    「阿久,我要離開一段時日。」楚定江道。

    安久走到廊下拍掉身上雪,「幾天?」

    「快則三五個月年,長則一兩年。」楚定江伸手將她拉入懷中。

    突然的溫暖環繞週身,安久微微打了個哆嗦,她原以為楚定江出去辦事最多不過就是十天半個月,沒想到竟然這麼久。

    一兩年啊……

    「去辦何事?」安久破天荒的打聽起別人的事情。

    「我要去遼國一趟。」楚定江說的很輕鬆,而後轉移話題,「還有一件好消息,我官復原職了。」

    控鶴軍將領比普通的朝廷官員就這一點好處,普通官員可能花上十年二十年好不容易爬到一個高位,一朝犯錯被踢了下來,牆倒眾人推,再想上去更加困難,然而在控鶴軍裡,只要你不玩命的去完成任務,很快就能再回去。這是一個用戰鬥力和忠誠說話的地方。

    「你們幾個再過三天便會進控鶴軍,我已經知會過了,你就到神武軍。」楚定江道。

    安久靜靜聽他說完,繼續上一個話題,「去辦何事?」

    楚定江無奈的揉了揉她的後腦勺,垂首在她耳畔輕聲道,「有人密告華宰輔通敵賣國,聖上派我帶人前去查證。」

    並非是指明派遣,而是楚定江主動請纓。

    通敵賣國,是滅九族的大罪!楚定江雖然拋棄華氏的身份,決心同華氏劃清關係,可他根深蒂固的氏族觀念未曾改變,事到臨頭,他一邊歎著「報應」一邊卻又無法看著這個與自己有兩世羈絆的氏族滅於旦夕,所以這件事情得由他來處理。

    安久不理解楚定江的想法,但是既然他做出決定,就是有必須去的理由。

    「什麼時候走?」安久道。

    楚定江道,「現在。」

    他來就是與她道別。

    安久突然伸手抱住他腰,墊起腳,親了他的左右臉頰,「平安歸來。」

    這在安久的印象裡是很尋常的道別,卻是她第一次做,但這樣的親暱在楚定江眼裡,就像妻子送夫君出征一般,讓他心情突然好了起來,「好。」

    二人在廊下相擁。

    莫思歸抄著手倚在門框上,「嘖嘖嘖。」

    嘖了幾聲,心裡就有點羨慕,也不怕打擾他們,揚聲道,「明月,你明天就要進控鶴軍,我們來抱一個吧!」

    說的好像他不去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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