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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坐酌泠泠水]杏霖春(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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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9 17:43:05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章 喬裝

    夏衿也不理他,左右看看,見旁邊有個屏風,正是夏祁平時換衣之所,她拿起包袱便進了屏風。反正此時屋裡沒人,夏祁又身上有傷,行動不便,不會跑過來看,她便無所顧忌。

    前世在現代出任務,換裝化妝的速度有時能決定生死,這項業務夏衿再熟悉不過。幾息功夫,她就把衣服換好、把頭髮梳好了;再從包袱裡掏出個小圓鏡,對著鏡子描眉抹粉,又是幾息,化妝便完成。

    夏祁不知妹妹跑到屏風後面搞什麼鬼,正疑惑地想開口問話,便見屏風後面出來一個人。定睛一看,夏祁的嘴巴頓時張得跟鵝蛋一樣大。

    “在下夏祁,見過公子。”那人走過來,對他施了一禮。

    聽這聲音,夏祁身體一震,只覺夢幻一般,實在不真實。他抬起手拼命地揉了揉眼睛,看看站在面前的那個“自己”並未消失,又不顧身體疼痛,掙紮著把櫃上的鏡子拿到手裡,照照鏡子,再抬頭看看眼前的人,如此反復幾次,似乎才確信自己沒有變成別人,但眼前的這個人確實變成了自己。

    他舒了一口氣,將鏡子放在枕邊,盯著眼前的人呆呆地看了好一會兒,才將心裡的猜測試探著詢問出聲:“妹妹?”

    夏衿“噗哧”一笑,換回了自己的聲音:“如何?像不像?”

    “真是你?”夏祁“騰”地想爬起來,“哎喲”一聲又趴了下去,疼得臉皺成了一團。

    “你小聲些。”夏衿擔心被外面那幾人聽見,趕緊擺手,上前把夏祁小心地扶起來,讓他側坐著,然後拿出自己的衣裙,“來,趕緊換上。”

    夏祁一看是女裝,瞪大了眼睛望著夏衿:“幹什麼?”

    “哪那麼多廢話?”夏衿腦子裡可沒有男女受授不親的思想,也不管夏祁疼不疼,拉過他的手就開始給他脫衣服。

    “妹、妹妹,這不行,這樣不行……”夏祁被夏衿這舉動嚇了一跳,拼命掙紮。

    “啪。”夏衿打了他一下,生氣道,“你喊吧,喊得讓那老婆子聽見,爹娘再被打,你就高興了。”

    夏祁只得閉了嘴,可手上仍然死命拽著自己的衣服,不讓夏衿脫。

    可夏衿是什麼人?雖然這副小身板沒二兩力氣,但技巧是不缺的,對人體肌肉骨骼穴位什麼的又瞭若指掌,這一碰那一點,夏祁就不由自主地鬆開了手,任由她擺佈。

    把衣服給他換好,夏衿又開始梳頭。見夏祁還想把穿好的衣服脫下來,夏衿照著他腦袋又是巴掌,低喝道:“還想讀書,就聽我的。要是不聽,我管你死活!”

    這樣粗暴兇殘的夏衿,一下子把夏祁震住了。他心裡雖仍覺得不妥,卻沒有再反抗,乖乖地由著夏衿梳頭上妝。

    待看到鏡子裡的“衿姐兒”,再看看站在面前凶巴巴的“祁哥兒”,他想死的心都有了,弱弱地抗議道:“妹妹,這樣不行。爹爹不讓你去醫館。”

    夏衿瞪他一眼:“你不想考功名?”

    夏祁默然。

    這段時間,他三番五次被夏禱算計,可是被打被罵被罰的,只是三房的人,這使得他成熟不少。他也想明白了,只有自己考取了功名,三房的人在夏家才有地位,才不會被人肆無忌憚地算計欺淩。所以對於老太太叫他去醫館,他是極抗拒的。

    可他知道,如果他不去,老太太鬧出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把戲,這醫館最終他還是得去的。到頭來,爹娘還會傳出不孝的名聲。這樣的事,又不是沒有發生過。

    見他不作聲,像是被說動的樣子,又聽得院子裡那婆子高叫一聲:“三老爺要是不聽老奴的勸,老奴只得請老太太來了。”

    她忙叮囑夏祁一聲:“一會兒我走後,你跟著菖蒲回我那去呆著。菖蒲是可信的,你嗓音裝得不像,只呆在屋裡,使喚她一人即可。”

    說著,她走到門邊,掀開門簾,臉上頓時露出痛苦的表情,一挪一挪地艱難舉步。紫蘇見了,忙上前扶住他,擔憂地喚了一聲:“少爺。”

    菖蒲則死命地盯著夏衿看,眼睛眨巴眨巴的,弄不清眼前這位到底是自家姑娘假扮的,還是貨真價實的祁少爺。

    夏衿也不理她,扶著紫蘇的手走到門口,大喝一聲:“別吵了,我去就是。”

    “祁哥兒!”舒氏歉意地叫了一聲,眼淚就流下來了。

    “紫蘇,去,把要帶的東西撿好。”夏衿命令道。

    “是。”紫蘇擔憂地看了夏衿一眼,放開她,進房去收拾東西。

    夏衿轉過頭來,透進紫蘇掀開的門簾往裡面望去,見夏祁穿著她的衣裙,已站在了地上,便放下心來,對紫菀道:“扶我出去。”

    紫菀忙上前攙扶她。

    “祁哥兒……”夏正謙看著“兒子”蹣跚地走到自己面前,滿臉愧疚地欲言又止。

    他原來拍著胸脯說這事由他處理,然而他昨晚從祠堂回來,跟夏衿說過話後,又去老太太屋前跪了一夜,都未能讓老太太收回成命。今早上老太太更是拿不吃飯來要脅他,他也無可奈何。

    夏衿不理他,見紫蘇已收拾了東西出來,對婆子道:“走吧。”率先朝院門走去。

    “這就對了,這才是孝道。”那婆子得意地看了夏正謙一眼,忙跟在夏祁身後出門覆命去了。

    出了三房的院門,卻見夏祐正在那裡來回踱步。見夏祁出來,忙迎上來扶他:“六弟。”又往遠處招了招手,幾個婆子抬著頂軟轎從屋角處轉了出來。

    “六弟,趕緊上轎。”夏祐道,“到了醫館也只管歇著,等你傷好了再做事。”

    夏衿感激地看他一眼,拱拱手道:“多謝大哥。”

    夏祐歎了口氣:“謝什麼,自家兄弟。”扶著夏衿上了轎,又對紫蘇道,“你們回去跟三老爺和三太太說,六少爺有我照顧,叫他們放心。”

    紫蘇趕緊行禮稱謝。

    老太太要的也只是令行禁止的威嚴,並不是要整治夏祁多吃苦頭,因此一路也沒人出來干涉。夏祁被軟轎抬到大門口,又被小心地挪上了鋪了厚厚軟墊的馬車,到了醫館,被安置在特意給他們收拾出來歇息的屋子裡躺著,一切被夏祐照顧得十分周到。

    夏祐見安置好了,又問:“六弟你的書帶來了麼?如果沒有,叫天冬回去拿就是。這幾日你只管在這裡養傷看書,我跟我爹都說好了的。”

    夏衿知道,夏祐所說的書,自然是指科舉考試的那些書籍,心裡不由得又生起一股暖意。這位夏家大哥,還真是忠厚赤誠之人。

    “多謝大哥。不過,我還真不知我那丫鬟收拾了些什麼東西來。”她笑道,轉頭吩咐天冬,“打開包袱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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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9 17:43:27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一章 關心

    天冬把包袱打開,卻見裡面除了一套男式替換衣物,便是兩本醫藥書籍,並無其他東西。

    看來那紫蘇是夏祁心腹之人,收拾東西的時候,得了他的所授機宜。

    夏衿見狀,佯裝不知夏祐所說的是什麼書,指著那兩本藥書道:“帶了呢,多謝大哥記掛。”

    夏祐心裡暗歎這個弟弟老實。不過此時在醫館裡,人多嘴雜,他也不好說什麼,叮囑幾句讓夏衿好好休息,便回了前面門臉處。

    “你出去找個地方歇著吧,有事我會叫你。”夏衿拿起一本藥書,對天冬道。

    看樣子天冬並沒有看出她是“假少爺”,既如此,她也不會把這層紙捅破,以免天冬的表現不自然,讓別人看出端倪來。

    天冬心裡雖然覺得奇怪,少爺受了傷行動不便,如今又來了個陌生地方,本應留他在屋裡伺候才對,為何叫他到外面呆著?不過他也沒多問,答應一聲,替夏衿把茶水倒好,又將厚披風拿來,蓋到夏衿腿上,這才退了出去。

    可天冬出去沒多久,外面便傳來一個陌生的叫聲:“師弟,師弟……”

    夏衿以為是叫別人,並未在意,專注地看著手中的書。可下一刻,便聽到天冬的聲音在門口響起:“少爺,刑少爺來看您了。”

    “刑少爺?”夏衿抬起頭,疑惑地望向門外。

    她低頭看看自己並無不妥,揚聲道:“請他進來。”

    門被推開,從外面進來個十七、八歲的男子,瘦高個兒,身上穿著深藍色細布衣衫,眉眼雖顯普通,但那高挺的鼻樑和瘦削的臉龐,倒為他平添了幾分男子的英氣。

    來的自然是刑慶生,不過夏衿並未見過他。當初刑慶生去內院,也不過是原主病逝,事急從權。後來她在這個世上醒來,刑慶生便不方便進裡屋,也不宜在內院久呆,只幫著夏祁煎了煎藥,就回了醫館。

    見夏衿只管盯著他看,並未出聲招呼,刑慶生笑道:“師弟,怎麼的,被打了幾板子,便不認識師兄了?”說著,走到夏衿床前的椅子前坐下,轉頭打量了一下屋子,問道,“冷不冷?要不要攏個火盆過來?”

    臨江城偏南,並不燒火炕,便是大冷的天,也只在屋裡放個火盆了事。如今雖是初春,天氣依然陰冷,所以刑慶生才有此一問。

    見刑慶生這般隨意,夏衿便知他是跟夏祁極相熟的,也不好再冷著個臉,展顏笑了一笑,道:“別說,師兄不提,我還不覺得;這一提,忽然就覺得冷了。如此,就有勞師兄幫忙張羅個火盆來。”

    “那師弟等著。”刑慶生站起身來,轉身就出去了。可過了許久,都未見轉回。

    直到半個時辰之後,刑慶生這才一臉不悅地進來,手裡拿著個小小的竹編火籠,遞給夏衿,歉意道:“真是不巧,醫館也沒多少炭了,師弟且用著這個,暖暖手罷。”

    夏衿見狀,便知事有不偕,不過她也懶得去打探,道了謝,接過火籠,放在腿上。

    “師弟既然來了醫館,以後有的是相處之日。前面忙得很,師兄且去了,中午得歇再來看你。”刑慶生又道。

    夏衿點點頭:“師兄忙去吧,我在這裡看書,左右無事,不必記掛。”

    刑慶生也不跟他客套,轉身出去了。

    他這剛一走,天冬便進來了,問道:“少爺,可有什麼吩咐沒有?”

    夏衿前世雖是孤兒,被義父收養之後生活卻很富足,不要說國外,便是在國內跟老中醫學醫之時,所呆的地方用的也都是空調,從未見過南方這種火籠。此時她正饒有興致地仔細地打量火籠,頭也不抬地道:“沒有。”

    天冬卻未出去,站在那裡欲言又止。

    夏衿這才抬頭,看了他一眼,問道:“什麼事?”

    天冬咬了咬牙,似是下了決心,道:“剛才刑少爺去給您拿火盆,大老爺攔著不讓,說您到醫館來什麼事都不做,還要增加醫館的開銷,這不合規矩。刑少爺無奈,只得拿了他自己的火籠給您。”

    說完,他又惴惴地道:“這話小的本不該說的,但少爺您曾吩咐,不管聽到看到什麼大小事,都要跟您說……”說到後面,聲音越來越低。

    “我知道了。這事你做得好,有什麼事就該這樣,都跟我說清楚。是非曲直我直有定論,你只管說就是了,我定不會責怪於你。”

    “多謝少爺。”天冬這才松了一口氣,又道,“如果少爺沒什麼吩咐,我就出去了。”

    “嗯,去吧。”

    看著天冬出去,夏衿這才冷冷笑了一下。那夏正慎的為人,便是夏祁不說,她也能看得出來。小氣吝嗇,自私自利,連點籠絡的手段都不會使,純粹就是個蠢貨。跟這樣的人住在一個屋簷下,沒的辱沒自己的智商。

    看來,即便為了自己的心身健康,也得讓三房早點分家出來。

    這麼想著,夏衿把注意力又集中在了手中的藥書之上。

    可還沒看上一盞茶的功夫,夏衿便聽見天冬的聲音在外面響起:“大老爺,您來了?”又提高聲音道,“少爺,大老爺來看您了。”

    她放下手中的書,朝門口看去,果然看到夏正慎踱著方步走了進來。

    “大伯。”她佯裝掙紮著想要站起來。

    “你身上有傷,不用多禮。”夏正慎擺擺手,臉上露出慈祥的神色,關切地問,“如何,恢復得怎麼樣了?”

    “已經好多了。”夏衿道。

    “好了就好,好了就好。”夏正謙似乎十分欣慰,頓了一頓,又問,“能起來走動了吧?”看向她的目光十分殷切。

    看到這目光,夏衿心裡一動,答道:“在家母親盯得緊,不許隨意走動,怕崩了傷口。不過侄兒感覺沒那麼疼了,想來應該可以起身。”

    “那讓天冬扶你起來試一試。”夏正慎道,也不等夏衿回答,便對天冬揮了一下手。

    天冬蹙著眉看向夏衿,一臉的為難:“少爺,您還是別亂動吧,小心崩了傷口。回去等太太知道了,小的要挨板子的。”

    此話一出,夏正慎就滿臉不悅,喝斥天冬道:“放肆,我跟你六少爺說話,有你插嘴的份嗎?我是郎中還是你是郎中?那日祁哥兒不過是被打了幾板子,力道又不重,他年紀輕輕,傷口癒合得快,既好得差不多了,起身走走對他有好處。你豈能為了一已之私就橫加阻攔?簡直是不分尊卑。”

    “小人……”天冬漲紅了臉,便想分辯。

    卻不想夏正慎一揮手,打斷他的話道:“少囉嗦,趕緊照我的吩附做。”說著將臉一沉,“莫不是你是三房的下人,我就使喚不動你?”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天冬看看夏衿,見她並未反對,只得上前欲要扶她起來。

    “大伯別生氣,這奴才向來死心眼,吩咐他做什麼,他就只記得做什麼,從來不知變通。正是覺得他忠心聽話,我爹我娘才把他放在我身邊。您老就別跟他一般見識。”夏衿笑道,扶著天冬的手,慢慢起身。

    她知道夏正慎看不得她躺在床上,期望她能儘快去前面醫館,好為夏家賺錢。但因夏祁被打的是腚部,她要假扮他,便只得整日在這小床上趴著,早已趴得全身酸痛,巴不得能起身活動活動,這才順著夏正慎的意思說話。

    不過經此一事,她倒是知道了天冬的忠心,為了夏祁小主子,連夏府當家的大老爺的話都敢不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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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9 17:43:39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二章 外出

    夏正慎看天冬將夏衿扶了起來,在屋子裡走了幾步,雖說有些艱難,但夏衿臉上並沒有太多痛苦之色,他便連連點頭,欣慰地道:“看來是好得差不多。今天還有大半個白天,再加上今晚一晚,想來明日就能自由行動了。咱們仁和堂的傷藥,效果可是頂好的。”又吩咐天冬,“行了,趕緊扶你家少爺躺著。”

    看著夏衿躺回去了,他的目光又落在放在床前的那兩本書上。看清楚是藥書,他極為滿意,撫著鬍子點點頭:“不錯不錯,受了傷還能看藥書,果真不錯。以後啊,一定能跟你爹一樣,成為一代名醫。”

    “也就是胡亂看看。”夏衿做出不好意思的樣子。

    她倒是不想理會這自私自利的夏府當家人,但她現在假扮的是夏祁。要是態度不好,一來不像夏祁的性格和處世態度,二來還得呆在夏府和這仁和堂裡,生怕夏祁在夏正慎手上吃虧,正可謂是“打老鼠怕傷著玉瓶”。

    夏正慎又拿出大伯的架式,說了一番大道理,意思就是以夏衿的聰明,只要拿出幹勁好好學習,一定能成為比夏正謙更有名的郎中,救死扶傷,造福一方。

    他的口才相當不錯,以至於要是坐在他面前的不是重活一世的夏衿,而是夏祁,必然會被他扇動得熱血沸騰,一心想成為良醫,再不去掂記科舉考試。

    想來,這才是他來的目的吧。夏衿的嘴角噙著一絲冷笑。

    “行了,你好好歇著,明天要是能走動,就到前面來。也不必你多動彈,坐在那裡看著郎中們抓藥也是好的。一個人呆在這裡可悶的慌。”夏正慎道。

    “是。”夏衿只得應了。

    夏正慎這才滿意地點點頭,回了前面醫館。

    接下來那小半天,除了中午的時候夏祐和刑慶生過來陪夏衿吃飯,再無旁人來打擾。

    待過了午時,看到所有人都去了前面醫館,夏衿從床上下來,對天冬道:“一會兒我出去一下,你在茅廁前呆著,有人問起,你就說我在上茅廁。”

    “少、少爺……”天冬被這話嚇了一跳,“不行的,少爺。被人發現就糟糕了。老太太那裡……”他咬著嘴唇,沒有把話說完。

    “沒事。”夏衿不在意的擺擺手,抬腳就往門外走去。

    天冬苦口婆心地又勸了幾句,見夏衿根本不理他,只管往外走,他只得皺著個臉跟在後面出了門。

    夏衿下了臺階,往前走了幾十步,便向左邊的角門走去。到了角門門口,她停下了腳步,對天冬道:“你就呆在這裡,小心別讓醫館的人看見。”

    因出院子必須穿過醫館,所以夏衿要出去,只能另闢蹊徑。她上午上茅廁的時候就觀察過地形。這角門外面是一塊荒蕪的菜地,菜地旁邊建了四個茅廁,菜地和茅廁後面就是一堵圍牆。圍牆正好塌了一角,夏衿估摸著,以她現在羸弱的小身板,站在圍牆下的廢磚上,應該勉強爬得過去。

    只是醫館連鋪面加上後面的院子,就這麼一處茅廁。醫館的人要上茅廁都得上這裡來。天冬呆在菜地旁,反而惹人注意,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所以夏衿叫他呆在角門裡側。這樣醫館的人不容易發現他,出了狀況他又可以給她打掩護。

    天冬愁眉苦臉地答應一聲,叮囑道:“少爺,你可要快些回來。”

    “好。”夏衿隨口應道,看看四周沒人,飛快地朝圍牆那角落走去。

    可下一刻,他的嘴巴便張得老大,好半天才閉上嘴,艱難地吞咽了一下,不可置信地喃喃道:“這、這……怎麼可能?”

    受傷頗重,走路都要人攙扶的“少爺”,竟然如猴子一般,兩跳兩跳就躍上了圍牆,消息在牆頭處。

    夏衿跳下圍牆,滿意地拍了拍手掌。這一陣藥水洗浴加體能訓練,還是很有效果的,這副身體耐受力和靈活性增加了不少,再加上她腦子裡帶來的技巧,爬這堵牆,可比她想像的容易許多。

    左右看看四周,夏衿飛快地閃身進了一條巷子。一刻之後,她從另一條巷子走了出來,雇了一輛馬車,吩咐道:“去城東柳葉巷。”

    “好嘞,公子您坐穩當囉。”車把式一甩馬鞭,馬車緩緩朝前駛去。

    一盞茶功夫之後,夏衿出現在了城東柳葉巷的一座兩層樓的茶館一樓大廳裡。

    城東是富貴人家聚居的城區,閒人自然也比較多。此時雖是未時,茶館裡客人卻不少,有的坐在裡間一邊品茶一邊聽臺上的中年男子彈琴;有的則坐在外間跟朋友閒聊。整個茶館彌漫著一種悠閒散漫的氣息。

    夏衿在外間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要了一壺價錢便宜的毛尖。

    她前世不缺錢,而且今日不知明日事,養成了有錢就花的習慣,花錢的時候只需要想喜不喜歡,很少去考慮要花多少錢。無奈穿越到小門小戶的夏家,自己還沒辦法賺錢,前一陣又拿了兩錢銀子給夏祁請客買藥,她如今囊中羞澀,荷包裡只有前日舒氏給她的月錢,只能算計著口袋裡的錢來辦事。

    “陳老爺,可有日子沒見你來了。近來忙些什麼?”

    “哈哈,可不是。想買幾畝田地,忙了好一陣,今日才閑下來。”

    “看來陳老爺是發了財了,今天可得請客……”

    夏衿喝著茶,聽著四周這些人的閒談。不過讓她失望的是,這些人談的無非是在哪裡買房買地,或哪裡新來了清館美人,並沒有她感興趣的家長裡短,尤其是,關於羅家。

    她端起茶杯,準備飲盡茶杯的這口茶,便起身離去。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吵雜之聲。

    “快看,是羅大公子。”身後傳來一陣驚呼。

    羅大公子?

    夏衿心裡一喜,轉頭朝窗外看去。只見茶館門前,兩個健壯的男子正對著一個十三、四歲衣衫襤褸的小男孩拳打腳踢,旁邊站著一位身著錦緞長袍的青年男子,一個小廝模樣的男子則站在他身邊,指著地上的小男孩喋喋不休地訓斥著。

    這是羅大公子,羅推官的大兒子?

    夏衿打量了他兩眼。

    羅大公子大約十七、八歲年紀,眉宇間依稀能看到羅維韜和羅三公子的影子。他站在那裡,身姿挺拔,表情冷峻,看起來是個教養不錯而且很自律的人。

    夏衿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衣飾上。

    石刻青絳紋蜀錦夾袍,銀色鏤空雲紋鑲邊;頭上束髮的玉冠鑲嵌著寶石;腰間懸掛的玉佩通透碧綠。無不顯示出這位元羅大公子衣飾的講究。

    她的眼神裡閃過一絲滿意之色。

    看來,就算打聽不到什麼消息,她今天這一趟,也不算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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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清澈的眼

    心裡對羅大公子有了一個定論之後,夏衿便將注意力轉移到了小廝的訓斥聲裡。

    聽了幾句,她才知道,原來那衣衫襤褸的小男孩剛才從旁邊沖過來,撞到了穿錦袍的男子,順手把他懷裡的荷包給偷了。這一幕被跟在後面的隨從發現,這才把小男孩子抓住,拳打腳踢。

    “這該死的小偷,就應該把他給打死。”身後的那位陳老爺憤憤道。

    “哎,看看,這麼冷的天,那孩子只穿著一件薄薄的單衣,身上瘦得只剩了一把骨頭。要是過得下去,誰願意做這種事?”另一人顯然心存悲憫。

    夏衿聽著身後的幾人議論,看著躺在地下被打的小男孩,眉頭慢慢皺了起來。

    在她看來,偷東西既然被抓,那就要有被打的心理準備;就像她前世做殺手,隨時做好了被殺的打算。但偷東西,畢竟不是殺人,打幾下懲戒一下就好了,沒必要往死裡打。

    可羅家的這幾人似乎不這麼想,那兩個打人的隨從也不管小男孩受不受得住,每一拳每一腳,似乎都用了七、八分力氣,直打得小男孩抱著頭,在地上痛苦地滾來滾去,嘴裡大聲呻吟著。而羅大公子站在一旁,眼睛盯著地上的小男孩,眼睛裡流露出厭棄之色,並未制止隨從的毆打。

    “唉,再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身後那心存悲憫的聲音道。

    “怕什麼,羅大公子可是推官之子,無緣無故打死人都無所謂,更不用說這還是個小偷。”

    夏衿緊盯著窗外,眉頭越皺皺緊。

    眼看著地上的那孩子抱著頭的手漸漸鬆開了來,露出骯髒的臉龐,緊咬的唇也鬆開了,夏衿便知情況不好。

    她“騰”地一聲站起來正要出去喝止,與此同時,一聲暴喝響起:“住手!”緊接著,一個人影閃了過去,轉身漂亮的旋身踢腳便把快要落到小男孩身上的拳腳擋下,隨即“嘭嘭”兩腳,羅家的兩個隨從便飛起落到旁觀的人群之中,捂著胸口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

    “小兄弟,你沒事吧。”那人上前,扶起了小男孩。待看到小男孩已處於暈迷之中,那人抬起頭來,怒視羅大公子:“不過是偷了點錢,你就把人往死裡打。一條人命,在你眼裡就只值幾兩銀子嗎?”

    羅大公子沒想到會有人出來打抱不平,微微怔了一下。

    回過神來,他也沒有馬上回答,微眯著眼睛打量了一下對方,確定對方眼生,並不是這城東哪家公子,也不是衣著不凡的權貴之人,這才冷冷道:“古代行律,便有拾遺者刖、拾遺者誅的處罰。我這不過打他幾下,已是仁慈,萬不會要他性命。公子跳出來指責我草芥人命,意欲何為?莫不跟這偷竊者是一家?”

    這是臨江城東,住在這裡的人大多認識羅大公子,想要巴結或交好羅家的人更是不計其數。

    羅大公子的話剛一落聲,四周便有無數幫襯的聲音響起:“年輕人,請慎言。羅大公子的為人我們都知道,向來是仁善仗義的。他打這一頓,不過是想給這小偷一個教訓,望他能改過自新,怎麼可能會打死人?身為推官之子,這點律法常識還不懂麼?年輕人你這樣說話,無端把罪名加在羅公子頭上,到底是何居心?”

    “可不是,我看沒准這小偷就是跟他一夥的。兩人唱這雙簧記,沒准就是哪個在背後指使,想壞借此壞了羅大人的名聲。”

    “就是就是,這世道,人心不古……”

    那人大概沒想到周圍的人會如此說話,甚至連陰謀論都出來了,指著羅大公子和四周:“你、你們……”漲紅著臉半天說不出話來。

    夏衿這才看清楚那人的長相。

    那人不過十六、七歲年紀,身上雖然穿著一件深青色綢緞長衫,面料不錯,做工精良,但顏色陳舊暗淡,顯是穿得久了;衣襟下擺和鞋子上還有些灰塵,看上去風塵僕僕的。不過他容貌卻是不錯,雖皮膚有些黝黑,卻也劍眉星眸,鼻樑高挺。那雙睜圓的眼睛尤其乾淨,如同一汪清澈見底的湖水,能照得見人影。

    “公子、公子……”人群裡擠進一個人來,十五、六歲年紀,眉清目秀,小廝打扮,身上背著個巨大的包袱,手裡還拎著一把劍。他看見那年輕人蹲在人群中間,懷裡還抱著一個人,嚇得聲音都尖細了幾分:“公子,你沒事吧?”

    年輕人此時已放棄了跟羅大公子爭辯,正低下頭去看那暈迷的小男孩。聽到自家小廝的聲音,他頭也不抬地道:“沒事。”伸出手去掐小男孩的人中。

    羅大公子本也不想把事情鬧大,此時見那年輕人不再說話,轉過身去,對四周團團拱手作了個揖,道:“多謝各位仗義執言,羅宇在此謝過。”說著對隨從一揮手,“走吧。”穿過避讓的人群,朝羅府去了。

    見沒熱鬧可看,圍觀的人也逕自散去。

    夏衿見那小男孩還沒醒來,連忙結了賬走了出去:“我來看看。”

    年輕人聞聲抬起頭來。

    對上他的眼睛,夏衿頓時一愣。

    她沒想到,除了新生的嬰兒,她還能在世人身上看到這樣一雙乾淨眼睛。

    對,就是乾淨。

    不光是眼睛,這年輕人整個人都給人一種極乾淨舒服的感覺,就像那秋日裡湛藍渺遠的天空,透明純淨,一塵如洗。

    “我掐了他的人中,卻還是不醒。”年輕人微皺著眉道,“你們這裡,哪裡有醫館?”說著就要把小男孩抱起來。

    夏衿回過神來,忙叫:“別動他。”低下頭去看那小男孩:“我瞧瞧。”翻了翻小男孩的眼皮,又拿過他的手來,摸了摸脈相。

    “你還懂醫?”年輕人眼睛一亮,看到夏衿的手收了回去,忙又問,“他怎麼樣?”

    “還好,沒事。”夏衿用指關節對著正會穴用力一頂,“唔”地一聲,小男孩眉頭皺起,呻吟出聲,隨即緩緩睜開了眼。

    “醒了,他醒了。”小廝在一旁驚喜地叫道。

    “能說話不?感覺哪裡不適?”夏衿看著小男孩的眼,輕聲問道。

    “手……”小男孩嘴裡吐出一個字。

    剛才夏衿就拿過他左右兩隻手的脈相,並不見有什麼異狀。她抓起他的右手,便要將袖子往上卷——手掌及手腕沒事,那受傷的就應該是手臂了。

    “不!”小男孩不知哪兒來的力氣,側身猛地一翻,將右手手臂壓在了身子之下。但這一動作觸及了傷處,痛得他臉上皺成一團,這大冷的天,額上竟然冒出豆大的汗來。

    “你這是……”年輕人鬆開的眉頭又皺了起來,耐心道,“這位公子懂醫術,你讓他給你看看。”

    “不、不要……”小男孩搖搖頭,臉漸漸紅了起來,一直紅到發根。

    夏衿心裡一動,轉移視線,朝小男孩的胸部看去,看到薄薄的打滿補丁的夾衣裡面,明顯有一圈用布條纏繞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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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一兩銀

    待年輕人還要再勸的時候,夏衿對小男孩問道:“除了胳膊,還有哪裡疼不?如果沒有,你看能不能試著坐起來。”

    小男孩身上其實有很多傷,哪哪都疼,尤其以胳膊為甚。不過聽了夏衿的話,他等痛勁稍過,還是掙紮著想要坐起來。

    年輕人見了,忙上去攙扶。

    “謝、謝謝您,我自己來就好。”小男孩的臉上越發紅得厲害,躲避著年輕人的手,不願意讓他碰自己。

    年輕人疑惑著沒有說話,小廝卻不高興了,拉了拉主子的衣袖,道:“公子,咱們走吧。天色不早了,咱們還要找住處呢。”

    夏衿聽了也趕緊站起來,準備離開。

    身為殺手,她可不是什麼愛心氾濫的好人。在她看來,做小偷被打,根本不值得人同情。剛才伸手相助,也只是出於醫者的本能。現在年輕人要大撒手,她自然也不可能留在此處。以她現在的身手和身份地位、所帶錢財,不允許她惹上任何麻煩。

    見三人誤會自己,小男孩大急:“我不是……我不是那個……”卻半天說不出話來。

    年輕人道:“阿墨,你給他一兩銀子。”

    “公子!”小廝大驚,左右看看,生怕別人聽到這話,嘴裡道,“我們……我們一共只有二兩銀子。這要是給了一兩……”眼睛盯著小男孩,戒備的神情很是明顯。

    夏衿看了年輕人一眼,在心裡搖了搖頭。

    要知道,這朝代的物價,跟明初差不多。一個走街串巷的小販,一年的收入不過是二十兩銀子;而五十兩銀子,就可以在郊外買一個小宅子了。

    如今這年輕人,人生地不熟的,隨隨便便就施捨出一兩銀子,而且還是給個小偷。他就不怕這小偷恩將仇報,設個陷阱將他身上的錢財偷了去麼?就算這小男孩有良知,可這財露了白,把別的壞人招來,也是一場禍事。

    “叫你給你就給。”年輕人倒是挺有主子的派頭,又對小男孩道,“拿著這銀子,找個事做,或是做個小營生,再別偷東西了。”

    “公子……”小男孩一下泣不成聲,翻過身來跪在地上,一個勁地磕頭,“多謝公子,多謝公子。小人本不是小偷,只是哥哥病重,無錢買藥,才出此下策……”

    “行了行了。”見四周的人又看了過來,連茶館樓上都伸出幾個腦袋,朝這裡望,小廝把這小男孩恨個半死,在懷裡摸了半天,摸出幾文錢,扔到地上,發出幾聲脆響,高聲道,“我家公子心善,給你幾文錢,你可別再偷東西了。”

    年輕人見了,眉頭一皺,正要說話,卻見小廝湊近小男孩,低聲耳語道:“一會兒分頭走,你到前面巷子來我再給你銀子。這會兒太打眼,銀子給了你都要被搶掉。”

    小男孩倒也機靈,感激地看了小廝一眼,嘴裡直稱謝:“多謝公子,多謝公子。”跪在地上一枚枚地把銅錢撿了起來。

    “公子走吧。”小廝拉著年輕人就往前走。

    夏衿早在年輕人說給一兩銀子的時候,就踱到了路邊的商鋪簷下,做出一副不關我事的姿態。此時見年輕人走了,她趕緊也快步朝另一方向離去。

    今天把羅府的情形打探了一番,又管了一樁閒事,她得趕緊回仁和堂去了。天冬守著茅廁前,還不定怎麼心急如焚呢。

    一盞茶功夫之後,她的身影已出現在仁和堂側面的圍牆之外。她左右看看沒人,一個助跑到圍牆根下,縱身躍起,胳膊已掛在了牆上,再用力一撐一個躍步,已騎坐在了圍牆上面,伸頭看看院子裡沒人,將腳收回,輕輕一躍,便落在了圍牆內側。

    聽聽茅廁那邊沒有什麼動靜,她大搖大擺地穿過菜地,走到角門處,卻沒看到天冬的身影。她奇怪地喚了一聲:“天冬。”

    “少爺。”圓柱後面一聲驚喜地叫聲,轉過來一個人,正是天冬,“少爺,您可算是回來了。”

    他抬腳朝這邊跑過來,可腳下一軟,一個踉蹌差點摔了個跟鬥。

    夏衿見天冬臉色煞白,額上卻冒著虛汗,滿眼疲憊,便知他是擔驚受怕過度,心裡極是歉意:“對不住,讓你受累了。”

    天冬看到夏衿平安回來,心裡安定,臉色倒是好看了許多,強笑道:“少爺平安回來就好。”

    兩人回了屋裡,夏衿叫天冬打來熱水淨了手臉,問道:“有人來過嗎?”

    天冬嘟了嘟嘴:“可不是有人來過?你走後不久,刑少爺就過來了。敲門不見咱們,就找了過去。小人告訴他你在茅廁裡,他才回了前頭醫館。”

    夏衿點了點頭。

    她雖然沒在前面醫館呆過,不過看夏正慎的行事風格就知道,他是個對下屬極嚴苛的一個人。刑慶生除了夏正謙,並無其他背景。夏正慎對他定然極不客氣。在這樣的情況下,他還能冒著被責駡的危險,抽空來看一看她,可見是個請情義的人。

    “我躺一會兒,你出去吧。”

    這副身體不行,折騰這麼久,又是翻牆又是跑路的,夏衿真覺得累了。

    天冬卻沒有動彈,端著水盆極認真地勸道:“少爺,以後咱們還是老實在醫館裡呆著吧。”

    夏衿抬起頭來,定定地看了他一眼。

    天冬不躲不閃地與她對視。

    夏衿收回目光,淡淡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看著天冬出了門,還把房門關上,夏衿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她現在,不是被拘在這醫館裡,就是被關在夏家深宅裡。想要做什麼,十分不方便。

    這種時候,丫鬟和小廝就很重要,完全可以做為她的臂膀,給她一定的助力。

    菖蒲還好,雖不能做太多事,但至少不會拖後腿。可這天冬則不一樣。雖有忠心,卻缺乏膽量。如果她下次再這樣出去,保不齊天冬就要把事情告到夏正謙或舒氏處。

    看來還得教唆夏祁換一個隨行小廝才行。

    帶著這些思量,夏衿朦朧睡去。

    這一覺睡得極香,直到傍晚時分,夏正慎等人要回去了,天冬進來叫她,夏衿這才醒來。接了天冬遞過來的布巾擦了把臉,起身穿了外衣,夏衿便匆匆出門,到了前面醫館,夏祐等人已收拾好東西在等著她了。

    夏禪本是個調皮搗蛋的性子,今天被拘在夏正慎眼皮底下做事,在藥櫃前抓藥稱藥站了一天,腰酸背疼,還被夏正慎責駡了幾次,早已一肚子的火氣。

    此時見夏衿還得讓大家等,越發不忿,看夏正慎不在,陰陽怪氣地道:“老天真不是公呀。狎妓飲酒的人,進出有軟轎送迎,躺在屋子裡吃香喝辣,還得大伯大哥探望安慰。咱這些老老實實的,出入靠兩條腿走,站在櫃檯整整一天,辛苦勞作一刻未停,腰酸背痛就不說了,還得在這裡等著送別人回家。唉,苦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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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趙郎中

    “四弟,六弟不過是身上有傷,哪來那麼多說法?”夏佑在一旁道,又揮了揮手,“行了,廢話少說,趕緊走吧。”說著,頭痛地率先出了門。

    對於念書好又乖巧懂事的夏祁,夏佑是極有好感的。再加上對夏正謙的敬重,以及夏禱陷害夏祁的愧疚,夏佑便想在醫館裡好好地照顧夏祁,因此今天特地到父親那裡求了情,給夏祁行了諸多方便。

    卻不想卻引出了夏禪這番牢騷。

    要是這兩人都是他親弟弟,倒也沒什麼,直接喝斥一聲就完了,偏這兩人代表了夏府的二房和三房。

    “大哥,我傷口不那麼疼了,明天可以做事了。”夏衿跟在夏佑後面,輕聲道。

    “六弟。”夏佑停住腳步,轉過身來感激地看了夏衿一眼,拱了拱手,“多謝六弟。”

    夏禪在旁邊冷笑一聲:“裝得倒挺像!我看傷口早好了吧?這會子拿來哄大哥。”

    夏佑忍不住了,高喝一聲:“四弟!”

    對於這位受老太太寵的大哥,夏禪還是有些怕的。他撇了撇嘴,不說話了。

    有夏佑護著,夏衿自然不會在這時跟夏禪爭論,一聲不吭地跟在夏佑後面,一拐一拐地出了醫館。

    如此一來,這份識大體的行徑,又獲得了夏佑的一分好感。

    乘著馬車回到夏府,夏衿拒絕了夏佑讓軟轎來接的提議,扶著天冬,慢慢回了三房院子。

    回到內院,夏衿先去見了夏正謙和舒氏。一看夏正謙和舒氏只關心她的傷勢和在醫館裡的處境,她便知道兄妹易裝的事,夏祁竟然連父母都瞞著,心裡極是滿意,在正院裡說了幾句話,藉口要去看妹妹,就直奔她住的小院。

    薄荷正在廊上做針線,一見夏衿進來,便迎了上來:“少爺,您回來了?”

    見薄荷並無異狀,顯是不知真相,夏衿一挑眉:“妹妹呢?”

    “姑娘在屋裡躺著呢。奴婢這就去通稟。”薄荷說著,回身快步往屋裡去。

    卻不想也不知是夏祁耳尖,還是一直在窗戶那裡看著,還未等薄荷掀簾進去,夏祁就一拐一拐地走出來了,張嘴便想說話,可聲音一出,變聲男孩的鴨公嗓就出來了,把他自己都嚇了一跳,連忙閉了嘴,還不忘心悸地望了薄荷一眼。

    夏衿忍住笑,扯著他的衣袖,吩咐薄荷道:“你在外面就好。”一掀簾,直接將夏祁拽進了屋。

    進了裡屋,夏祁便急急對夏衿問道:“如何,被人看出來了嗎?”

    夏衿白了他一眼:“被人看出來,我還能平安回來?”

    夏祁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拍拍心口道:“我這心呀,可是懸了一天。妹妹,以後可不能這麼玩了。再來一回,我非要得心疾不可。”

    夏衿也懶得跟他廢話,在床上趴了一天不能動彈,她一身都酸痛著呢,轉頭吩咐菖蒲:“拿衣裙首飾來,給我換裝。”又指著夏祁,毫不客氣地命令道,“先到外屋等著。”

    夏祁也不知原來跟小貓一般溫順膽小的妹妹,何時變成了女土匪。他苦笑著摸了摸鼻樑,轉身去了外屋。

    夏衿換了女裝,便把夏祁叫進來,讓菖蒲給他換衣梳頭,自己出了外屋。等都收拾停當,這才對夏祁道:“明日還是這麼辦。”

    “妹妹……”夏祁大驚,還想勸說,夏衿卻舉手止住了他,“如果你不想過這樣的日子,就發奮念書,春闈時一舉考上秀才。”

    夏祁默然。半晌,臉上露出堅毅的鬥志,抱起桌上的書本,轉身去了。

    第二日,兄妹倆又如法炮製,夏衿替換了夏祁,跟著夏佑出了門——夏正謙跪得太久,膝蓋的傷勢極重,至今下不來床,卻是沒能去醫館。

    夏正慎見夏衿今日沒有乘轎,而是走著出來,顯然是好了,能幹活了,倒是挺高興,虛情假意地關心一番,這才上了馬車。

    到了醫館,刑慶生早已來了。見到夏衿,很是高興:“傷大好了?”又問及夏正謙的情況,夏衿一一答了。

    夏正慎卻見不得他們閒聊,板著臉叫道:“慶生,趕緊回到你位置,一會兒病人就來了。”

    “是。”刑慶生應了一聲,歉意地看了夏衿一眼,轉身去了。

    刑慶生雖還年輕,但已跟著夏正謙學醫十年,如今已能正式坐堂,看一些頭疼腦熱的日常小病。

    “祁哥兒,你過來。”夏正慎又叫道。

    待夏衿走到他面前,他指著一個五十多歲身材瘦小的一個老頭兒道:“剛來醫館,本應從抓藥開始。但你行動不便,便到趙郎中身邊去,給他打個下手,寫寫藥方做些雜事。”

    “是。”夏衿應道,跟著夏正慎走到那趙郎中身邊。

    夏正慎雖是這醫館的大東家,對那趙郎中卻很客氣,滿臉堆笑地把夏衿的情況說了一遍,道:“自家子侄,趙郎中也別有顧忌,他有什麼做得不對的,你只管訓斥就是。嚴師出高徒麼!”

    趙郎中一直嚴肅地站在那裡,眼睛半眯,時不時地伸手撫一撫他的鬍子,樣子甚是倨傲。

    聽得夏正慎這話,他皺著眉瞥了夏衿一眼,微微點了點道:“東家這樣說,我自不好拒絕。但我醜話說在前頭,既到醫館來學醫,就要有個學徒的樣子,叫做什麼就做什麼,必須聽話懂事。要是還擺夏家少爺的架子,甚至覺得自己是夏郎中的兒子,醫術了得,不懂裝懂,那便還請東家另作安排,老夫伺候不起。”

    夏正慎陪笑道:“趙郎中說哪裡話?到了這醫館,可就只是學徒,再不是什麼夏家少爺。”

    他轉向夏衿,將臉上的笑容一收,露出嚴厲的表情:“祁哥兒可聽到趙郎中的話了?趙郎中的醫術,比起你爹來也毫不遜色。能得到他的指教是你的福氣,你可別辜負了大伯父一片苦心。”

    “侄兒明白。”夏衿拱了拱手。

    夏正慎對趙郎中笑道:“那就拜託趙郎中了。”

    趙郎中對他點了點頭,便轉身走到一張桌子前坐了下來。夏衿見狀,忙跟了過去。

    趙郎中指著旁邊的一張凳子道:“坐吧。”又指了指桌上的筆墨紙硯,“一會兒我念方子,你記下。待我看過一遍沒有謬誤,再給病人拿去抓藥。”

    前世跟師父學醫,夏衿沒少做這樣的事,聽得趙郎中這話倒也親切,態度極好的應了。

    夏正慎見各處收拾妥當,大聲道:“開門。”立刻有兩個櫃上的抓藥夥計跑過去,把門栓抽了出來,將兩扇大門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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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錯漏

    “終於開門了。”一個三十多歲的壯漢似乎等候多時,門一開就走了進來。他穿著厚厚的錦緞棉襖,仍渾身凍得瑟瑟發抖。進得升了火盆的室內,他仍是緊攏了一下棉襖,呲牙裂嘴地環顧了一下外堂,問道,“怎的?夏郎中今兒沒來?”

    在他身後,也有兩三個病人走了進來。

    這個病人顯然是熟悉的,夏正慎迎上前去,拱手笑道:“劉三爺,怎的今日身體不適?我三弟他受了寒,怕給大家傳了病氣,在家歇著呢。要不,讓其他郎中給你看看?”

    劉三爺歎了一口氣,點點頭:“也好。”在其他兩個郎中和趙郎中之間來回瞧了瞧,便坐到了趙郎中面前:“趙郎中,您給看一看。”

    趙郎中仍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問道:“哪裡不適?”

    劉三爺緊緊地攏著棉襖在桌前坐下,捂著臉痛苦地道:“我這牙痛兩三天了,昨晚又有些發燒,用了些法子也未見好。”

    趙郎中伸手拿了拿脈,又讓劉三爺張開嘴看了牙,伸出舌頭瞧了舌苔,便轉過頭來,點了點夏衿面前的白紙,道:“記下。”見夏衿拿起筆,便念道,“桂枝三錢、芍藥三錢、生薑三錢、大棗十二枚、甘草二錢。”

    夏衿拿著毛筆寫了兩味藥,便停了下來,抬起頭來,眉毛微蹙地對趙郎中道:“趙郎中,這病人似乎挺怕冷。”

    剛才趙郎中給他拿脈的時候,夏衿看到他手上盡是老繭,虎口處猶甚。可他身上衣著配飾甚是講究,夏正慎對他又極客氣,想來他有些地位或有錢的人。這樣的人卻手有老繭,唯一的解釋就是這人應是個練武之人。

    既是練武這人,看樣子這漢子又健壯得很,應該不很怕冷才對。可現在,醫館裡升著幾大盆炭火,極為暖和,這大漢還緊緊地攏著厚棉襖,可見他此時畏寒怕冷。

    牙疼,又無更多陽症表現,外熱內冷,當是元氣外浮之故。趙郎中現在卻用桂枝湯,在夏衿看來,就是不對症,應用白通湯或四逆湯才行。

    “嗯?”趙郎中抬起眼來,看了夏衿一眼,眼睛一眯,“你是來這裡做什麼的?”

    “做學徒。”夏衿也不惱,回答得也極及時。

    “何謂學徒?”

    “學而未成,需得向師父學習。”

    趙郎中鼻子裡冷哼一聲:“既然知道,就老實做你的學徒。別以為你是夏郎中的兒子,就也如他一般醫術高明。想挑我的刺,等你再學十年醫再說。”

    那劉三爺是個練武之人,耳聰目明。趙郎中和夏衿聲音雖小,這番對話卻被他聽得一清二楚。

    他本想等兩人說完話,再糾正趙郎中的錯誤。此時忍不住出聲:“小哥兒,你是夏郎中的兒子?”

    趙郎中和夏衿一齊轉過頭去看他。

    夏衿笑著點了點頭,拱手道:“正是。”

    “果然是虎父無犬子啊。”劉三爺哈哈笑道,甚是豪爽。

    趙郎中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

    劉三爺見狀,也不好再跟夏衿說什麼,轉頭對趙郎中道:“趙郎中,我是練武之人,平日裡大冬天最冷的時候,我都是穿一件夾衫的。可這兩日身上摸著挺熱,我卻只感覺到冷。而且越發熱就越覺得冷。你看,坐在這屋子裡我還直哆嗦。”

    趙郎中臉色變了幾變,好不容易才鎮定下來,對夏衿示意了一下,念道:“生附子一枚,乾薑二兩,蔥白四莖。”

    用的是白通湯。

    夏衿這回沒有異議,提筆將方子寫下,讓趙郎中過目後,再遞給劉三爺。

    看趙郎中改了方子,劉三爺對夏衿頓時刮目相看。要不是她提醒,趙郎中開了不對症的藥讓他吃,白花錢和白難受不說,沒准還會加重病情,小病也要變成大病。

    不過畢竟要給趙郎中幾分面子,他拿了藥方,只站起來鼓勵兩句:“好好學,以後爭取也能跟夏郎中一樣,成為一名好郎中。”

    說著他對趙郎中又一拱手:“多謝趙郎中。”這才拿了藥方去櫃檯抓藥。

    這邊趙郎中仍是一副倨傲的性子,撫著山羊鬍子斜眼一睇夏衿:“剛才我用的是什麼方子?”

    夏衿愣了一下,答道:“桂枝湯和白通湯。”

    趙郎中又問:“病人牙疼而外熱內冷,為何就要用白通湯而不用桂枝湯?”

    夏衿道:“牙痛而無陽症可憑,便是陰盛而元氣浮;皮膚大熱,內裡卻極怕冷,這便是元氣外越。此時當用白通湯或四逆湯。”

    趙郎中點了點頭,便不說話了。

    接下來病人漸多,趙郎中忙了起來,夏衿在一旁寫藥方也忙著連喝口水的功夫都沒有。趙郎中能被夏正慎推崇,自有幾分本事,後面的診治再無偏差。

    大家直忙到午正時分,夏正慎叫吃飯,這才得以歇息。

    趙郎中也不理夏衿,看完最後一個病人,站起來便往後面的院子走去。醫館裡的坐堂郎中,每人都在院子裡分得一間屋子,用以中午歇息。

    夏衿將筆和硯臺拿到一旁洗淨晾著,又收拾桌上的東西,便聽到身後夏祐的聲音:“六弟,忙完沒有?過去吃飯了。”

    “就來。”夏衿將紙墨收拾起來放好,這才轉過身,看到刑慶生和夏祐站在那裡等她,其他人都已走了。

    等她走過去,刑慶生關切地問:“坐這麼久,傷口疼不疼?”

    沒等夏衿回答,夏祐便介面道:“要是疼的話,我跟我爹說一聲,你下午就在屋子裡歇息。”

    夏衿感激地笑了笑:“不疼,沒事,不用歇息。”

    三人一起往後院走去。進了院門,刑慶生看左右沒人,悄聲問:“趙郎中沒有為難你吧?”

    夏衿聽出這話裡有話,詫異地抬頭望他:“怎麼,他很難相處?”

    刑慶生搖搖頭,輕聲道:“他向來不服氣師父。”

    夏衿立刻就懂了。

    夏正謙比趙郎中年輕十幾歲,醫術卻比他高明。趙郎中那麼倨傲的一個人,心裡定然不痛快。

    不過……

    她搖搖頭:“沒為難我,我倒是覺得趙郎中人還不錯。”

    刑慶生瞪大眼睛望著她,一副驚詫的樣子。走在前面的夏祐顯然也聽到了他們的談話,轉過頭來看了夏衿一眼,看樣子不大相信她所說的話。

    夏衿抿嘴一笑,沒有解釋。

    趙郎中脾氣又硬又臭,對夏正慎這個東家都沒個好臉色,對病人同樣如此。夏衿不是受虐狂,自然不會喜歡這種脾氣的人。但就沖著她這個還沒入門的學徒指出他的錯誤時,他沒有大發雷霆、惡言相向,而是糾正自己的錯誤,直接改了藥方,夏衿就覺得這人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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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挑事

    “六弟自然覺得不錯啦,趙郎中可是虛心接受了六弟的教導吶。”夏禪不知從哪裡蹦了出來,揚著眉毛一臉的譏諷,“咱們這位六弟,真人不露相,醫術高明著吶,趙郎中都得聽他的。”

    夏祐將臉一沉:“四弟,找事是吧?”望向夏禪的目光裡全是警告。

    趙郎中是仁和堂除了夏正謙之外醫術最好的郎中,為人又極傲氣。要是這話讓他聽見,怕是要引起軒然大波。

    夏禪目光遊移,不敢跟夏祐對視,不過嘴裡仍嘟囔道:“我說的本來就是實話嘛。”

    夏衿盯著夏禪,不光不生氣,目光竟然還有一絲戲謔。

    一個上午夏禪都在她和趙郎中身邊轉悠,她對他本就不在意,又忙得很,所以一直都懶得理他。卻不想,夏禪竟然拿趙郎中這事來做文章。

    不作死就不會作,說的不就是夏禪這樣的蠢貨?他如果為難的是她,夏正慎可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裝作沒看見,畢竟一個是二房的,一個是三房的,他幫誰都不好。可事涉趙郎中就不一樣了。夏正慎那樣的人,能容得夏禪胡攪蠻纏,惹怒趙郎中,損害仁和堂的利益嗎?

    夏禪的嘟囔聲不大,夏祐依然聽見了。他心裡大怒,張嘴正要教訓夏禪,卻不想從旁邊屋子出來個人,手裡拿著個茶杯,一面笑道:“禪哥兒,祁哥兒如何教導趙郎中了,來來來,你給我們好好說說。”

    看清楚這人是誰,夏祐的臉色越發陰沉。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這句話放在仁和堂裡,一點不假。為了牽制夏正謙,不讓他客大欺主,反過來威脅自己家主的地位,夏正慎可謂是煞費苦心。不光花高價請來了兩位醫術高明的郎中,還費盡心思挑撥他們的關係,讓他們誰也不服誰,以此形成三國鼎力的局面。這兩位請來的郎中,一位自然是趙郎中,還有一位,便是眼前這個說話的譚郎中。

    譚郎中年紀跟趙郎中差不多,只是身材微胖,圓圓的臉上白淨無須,微眯的眼,天生上翹的唇,讓他看起來永遠帶著笑意,一見就讓人感覺他十分親切。

    此時他微笑著殷切地望著夏禪,更讓夏禪有如沐春風之感。

    夏禪本就是個無法無天的熊孩子,此前懼于夏正慎的威嚴和夏祐的警告,又初來乍到,在醫館裡老實了一天半。但今上午看到夏正慎竟然單獨關照夏衿,把她引見給趙郎中,而他自己則要跟普通的學徒一樣,在藥櫃前抓藥一站就是一天,待遇如天淵之別,他心裡那火苗就噌噌直往上冒,不管不顧地便想鬧上一鬧。

    此時看到譚郎中忽然冒了出來,還說出這樣一番話,夏禪心裡一動,一個主意便湧上心頭。

    他直接無視夏祐那殺人的目光,嘴巴一撅,裝出一副委曲的樣子,道:“今早上趙郎中給第一個病人看病,念了一個藥方讓六弟記下,結果六弟沒記,還說那病人怕冷,讓趙郎中再好好斟酌。趙郎中細細問過那病人之後,又重新開了個藥方。六弟這才記下方子讓病人抓藥。”

    說著他轉臉對夏衿道:“六弟,我說的對吧?”

    他最後一句,本就不是詢問夏衿,只是想增強自己話的真實性。卻不想他話聲剛落,夏衿便斬釘截鐵地矢口否認:“不對。”

    她也不給夏禪和譚郎中插話的機會,緊接著道:“四哥,那日你跟五哥在小花園拿蛇嚇我妹妹,沒把她嚇哭;三天前你在學堂裡用墨塗抹我寫的大字,讓程仁看見告到先生處,你被先生責罰。欺負我們兩次都未能得逞,我知道你心裡不舒坦。不舒坦,你有什麼直接沖著我來好了,何必將趙郎中扯上?你就不怕大伯生氣麼?趙郎中五十多歲的人了,德高望重,醫術高明,用得著我這唯讀了兩本藥書的孩子指導?拜託,你想使絆找茬也找點靠譜的理由好不好?說個這麼笨的理由,沒的惹譚郎中在一旁看笑話!”

    這番話說得極有水準,不光從根本上否認事實,還重重地反擊了夏禪一拳,讓夏禪給眾人留下個一團漆黑的壞印象,連帶著還把唯恐天下不亂的譚郎中也都給繞上了,便是輕重都拿捏得極為恰當。聽得夏祐幾個和聞聲出來的夏正慎、趙郎中等人的臉色有紅有白,有驚歎有讚賞,不一而足,七彩紛呈。

    譚郎中的臉上再也不見笑意。被人黃口小兒當眾嘲諷,他這臉上哪裡掛得住,冷笑一聲道:“嘿,真不愧是夏郎中的兒子,口才了得,黑的都能讓你說成白的。”

    倨傲的趙郎中哪裡還忍不住,站出來指著譚郎中的鼻子罵道:“譚有德,你個老匹夫,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黑的說成白的?你把話給老夫說說清楚!”

    “說什麼清楚?難道禪哥兒說的話不是事實?”譚郎中抬起下巴反問道。

    這邊趙郎中被問得稍有遲疑,那邊夏衿就馬上回道:“當然不是!”

    今早她提醒趙郎中時,便觀察過堂裡的情形。當時只有夏禪端著一杯茶,在大堂裡晃悠,後來被夏正慎喝罵一聲,乖乖跑回藥櫃那裡去了;而譚郎中自己正給一個病人看診,根本無暇他顧,全然不會知道趙郎中改藥方之事。他這一問,不過是使詐,想讓傲氣而耿介的趙郎中被激得親口承認事實。

    夏衿這一答,趙郎中自然就緊閉著嘴巴不說話了。

    夏正慎趁此機會立刻高聲喝道:“禪哥兒,你瞎胡鬧些什麼?還不趕緊給趙郎中賠禮道歉?你要再敢胡言亂語,我直接就送你回府去打板子跪祠堂。”

    夏禪雖然搗蛋,卻也不乏機靈,哪裡還不知道他扯出趙郎中惹得夏正慎生氣了?他縮了縮脖子,眨巴著眼睛不敢再說話。

    “愣著幹什麼?還不快去?”夏正慎見他不動彈,氣得臉紅脖子粗。

    夏祐在後面推了推他。

    夏禪這才不情不願地走到趙郎中面前賠了個禮。

    趙郎中本就不是個會做人的,哪裡會給夏禪面子?冷哼一聲避讓到一旁,道:“老夫可受不起四少爺的禮!”

    夏正慎見狀,指著夏禪大喝一聲:“跪下。”

    夏禪愕然抬頭:“大伯……”

    “叫你跪下你就跪下。如果你不聽管教,我只得稟明老太太,把你送到莊子上去。”夏正慎冷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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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9 17:46:06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八章 羅家有請

    夏正慎一出此言,夏禪頓時老實了。

    莊子上要吃沒吃,要喝沒喝,住的爛草房,而且還無聊得緊,可不是這種年紀的孩子願意去的地方。

    他乖乖地跪到地上,給趙郎中賠禮道歉,這一回,態度真摯多了。

    夏正慎知道趙郎中的脾氣,夏禪一跪下,他就立刻道:“趙郎中,這孩子不懂事,在家和學堂裡,都是貓煩狗嫌的不讓人省心,所以才送到醫館裡讓我管教。你就看在我的面上,饒了他這一回吧。”

    趙郎中就是再不通人情世故,也知道東家的面子總是要給的。他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淡淡道:“行吧,那就看你的面子。”

    夏正慎踢了夏禪一腳:“行了,進去吃飯。”說著又揮揮手,“大家都進屋吧,菜都涼了。”

    大家都各自回了自己屋子。

    這個小院面積不大,房屋卻不少。北屋大小共有五間,夏正慎、夏正謙和夏祐各住一間,餘有兩間。如今夏禪和夏衿來了,各占一間,正好合適。而東西廂各有三間房,本來夏正慎安排趙郎中和譚郎中住東廂的,結果兩人不合,譚郎中便搬到了西廂,刑慶生挪到了東廂去住。兩個學徒在西廂共用一間房,餘下了的兩間,便做了小廝隨從們的歇腳之處。

    夏衿仍回了自己昨天呆的那間房。

    夏正慎專門請了廚子給醫館的這些人做午飯,天冬早已提了飯菜,此時見夏衿進來,忙端水給她淨手,又將飯菜擺上。

    夏祐和刑慶生送了夏衿過來。夏祐見她情緒還好,並未受剛才的事影響,安慰了她兩句,轉身去了。

    “師兄,你也去吃飯吧。我沒事。”夏衿見刑慶生依然沒走,笑道。

    刑慶生卻沒有動彈,問道:“師父在家裡跟你說過醫館的事沒有?”

    夏衿搖搖頭:“沒有。”

    “那我給你說說。”刑慶生道。接著便把趙郎中、譚郎中和兩個學徒的情況介紹了一遍,又道:“如果趙郎中為難你,你也別忍著,跟你大伯說說。其實,等師父回來,你跟著師父學醫才對,沒必要去趙郎中跟前打下手。”

    “我會的,師兄別擔心,趕緊回去吃飯吧。”夏衿笑道。她雖然對醫館這點矛盾不以為然,但刑慶生這樣說也是關心她,她還是挺承情的。

    “嗯,那我去了。”刑慶生轉身往外走,卻不想走到門口時,差點跟匆匆進門的人撞了個滿懷。

    “對不住,刑郎中。”那人連忙道歉。

    刑慶生一看是兩個學徒之一的石華,皺眉問道:“什麼事?”心裡擔心夏禪又來找麻煩。

    石華卻望向夏衿:“六少爺,外面來了個人,說要見你。”

    “什麼人?”夏衿也蹙起了眉。

    她跟刑慶生擔心的不一樣,她最擔心的就是夏祁學堂裡的同窗來找她。她容貌舉止雖扮得跟夏祁一樣,但只要與學堂裡的同窗一相處,就容易漏陷。畢竟她對他們那個圈子的事不熟悉。而那些同窗來找她,她又不好不理。這事一個處理不好,就會影響到夏祁。

    “不知道,是一個小廝打扮的人。他開始打聽夏郎中,我說夏郎中沒來,他又打聽你。說想在外面見一見你。”

    聽著是小廝打扮,夏衿心裡一動,點頭道:“那我出去看看。”

    “師弟,我陪你去。”刑慶生哪裡放心讓夏衿單獨出去。夏祁在學堂裡常被夏禱、夏禪等人欺負,他也偶有所聞。他最擔心夏禪心有不甘,在外面找人把夏衿打一頓。到時候拿不出證據說是夏禪所指使,夏衿這頓打算是白挨了。

    夏衿也是七竅玲瓏心,刑慶生的這層擔憂,她自然明白。她也不推辭,感激地笑道:“多謝師兄。”便起身往外走。

    天冬忙把飯菜收進食盒裡,跟著追了出去。

    四人剛出院門,夏正慎的小廝就從後面追來:“老爺問,出了什麼事?”

    “我同窗來找我,我出去一下,麻煩你跟大伯說一聲,我一會兒就回來。刑師兄不放心我,跟出去看看。”夏衿忙扯了個由頭。

    那小廝也不過是承命前來問上一聲,得了夏衿的解釋,也沒多加阻攔,回去覆命去了。

    夏衿跟著石華出了醫館大門,就見一輛馬車停在不遠處,一個小廝模樣的人正面帶焦急的來回踱步,還時不時抬頭往這邊看上一看。

    看見夏衿出來,小廝十分高興,忙迎了上來,恭敬地叫了一聲:“夏少爺。”

    前世的職業使然,夏衿不管到哪個地方,都有隨時觀察周圍環境和面孔的習慣。一看到那小廝,她就認出他是羅府羅三公子院裡的下人,心裡頓時一喜,不待那小廝再說話,就轉頭對刑慶生道:“師兄,這是我同窗家的小廝,我跟他過去與同窗說說話。你先回去吃飯吧。我一會兒就回來。”

    刑慶生見狀,也不好多說什麼,叮囑一句“早些回來”,便回了醫館。

    “夏少爺……”那小廝正要說話,夏衿一指前面,“先別忙,咱們到那邊去說話。”給羅騫治病的事,她並不想讓夏正慎知道。

    三人往前面走一點,進了一個胡同口,夏衿這才止住腳步,道:“說吧,什麼事?”

    “小人是羅家小廝樂山。我家公子喝了您開的藥,感覺好了一些,便讓小人過來請您再去看一看。”

    天冬迷茫地抬頭看了夏衿一眼。他整日跟少爺在一起,從未見過少爺給別人開藥方。

    夏衿聽得這話,臉上並未露一絲驚喜之色,盯著小廝問道:“剛才怎麼不進醫館?”

    樂山面露尷尬之色,結結巴巴地道:“我、我家老爺不願意讓公子服用您開的藥……”

    他抬起眼來:“我家公子的意思,是想病情穩定一些,再告訴老爺。”

    夏衿點了點頭。

    羅三公子的這個做法,倒正合她的意。這件事,她也不想鬧得人盡皆知。

    “你趕了馬車來?”她回頭望了那馬車一眼。

    “是。”樂山見夏衿懂他的意思,表情輕鬆許多。

    “那走吧。”夏衿朝馬車走去。

    “哎,少爺,您還沒吃飯。”天冬一看就急了。

    夏正謙是郎中,夏祁、夏衿又向來體弱,他最注重他們的保養,曾一再吩咐天冬要注意讓少爺按時吃飯。少爺前幾天挨了打,今天累了一個上午,天冬可不敢就這樣讓她出去。

    “你去買幾個包子。”夏衿指著不遠處的一個食攤道。見天冬苦著臉還想勸阻,她一瞪眼睛:“快去!”

    天冬只得跑去買包子。

    夏衿上了馬車,等天冬買了包子過來,便道:“走吧。”

    “少爺,要不要跟大老爺說一聲?”天冬問道。

    “不用。”夏衿道,拿出一個包子慢慢吃著。見天冬伸頭出去看馬車往哪走,知道他是擔心,解釋道:“這是羅推官家的小廝,我跟我爹曾去給他家公子看過病。”又將包子推過去,“吃吧。”

    聽夏衿這樣說,天冬才放下心來。夏祁平時對他一向很好,他確實也餓了,當下也不推辭,拿起包子吃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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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9 17:46:18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九章 進府

    馬車走了一會兒,在羅府的一個角門前停了下來。

    “夏公子。”樂山跑過來,臉上露出歉意的神情,“因要瞞著老爺,所以只能委曲你走角門了。”

    “沒事。”夏衿倒是無所謂,掀開車簾下了車。

    樂山又為難地看了看天冬,對夏衿道:“夏公子,你這下人……能不能讓他在這裡等著。”

    夏衿知道羅騫住在後院,天冬跟進去多為不便,轉頭對他道:“你在這兒等著。”

    天冬這兩天擔心吊膽都習慣了,乖乖應了一聲,仍上了馬車去等著。

    夏衿跟著樂山進了角門,轉了轉去,最後進到了一個花園似的地方。

    “夏少爺,請稍等。”樂山忽然緊張地停住了腳步,伸手就想把夏衿往旁邊假山處拉。夏衿哪裡肯讓他觸碰自己?一閃身把他的手讓了過去,靜靜地看著他等他說話。

    一進這花園,她便聽到有女子的聲音,自然知道這應該是羅府的後花園。如今樂山這緊張的樣子,想來是怕遇見什麼人。

    只是,樂山怕,她可不怕。她是來給羅三公子治病的,大大方方就好。如果躲躲藏藏、偷偷摸摸,再被人發現,怕是要被污蔑成竊賊。而樂山此時這麼害怕被人發現,想來也不會為了她這個小人物出面作證,到時候,她就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

    樂山見夏衿不動,心裡著急,張嘴正想說話,假山後面的小路上就迎面轉過來幾個人。

    樂山眼看著躲不過去,只得上前去給走在中間的一位婦人行禮:“小人樂山,給章姨娘請安。”

    夏衿抬了抬眼眸,只見那婦人杏眼桃腮,蛾眉輕掃,極是美貌,穿著一身蜜蕊色窄袖小襖、紫羅蘭繡花長裙,頭上戴的珠花足有小拇指一般大,顆顆渾圓,穿著打扮比羅夫人還要講究幾分。

    她心裡一動,對這女人的身份有了幾分猜測。

    章姨娘並未停住腳步,只不經意地朝夏衿瞥了一眼,漫不經心地問道:“這是誰?”

    樂山只得轉過身,隨著章姨娘的步子朝來路走,一面答道:“這是三公子的同窗,來看望三公子。”

    章姨娘聽著,停住了腳步,轉過身來上上下下打量著夏衿。

    夏衿便站在那裡,隨她打量。

    “你是哪家的孩子?”章姨娘忽然問道,態度倒還溫和。

    “城南夏家。”夏衿道。

    臨江城是三面環江,一面靠山。城雖不大,因有四個城門,卻也分出了城東、城西、城南和城北四個區域。城東地勢平坦,住的都是豪門世家或官宦之家;城南緊靠著城東,有錢的商人、小吏、家境殷富的小地主,都往這塊擠;城西因靠緊靠山峰,地勢逼仄不平,住的大多是小門小戶和貧戶;而城北的住戶,則介於城南和城西之間,頗有些魚龍混雜的感覺。

    章姨娘聽得這孩子家住城南,便不以為意,微一頷首便將手遞給了身邊的丫鬟:“走吧。”繼續緩緩前行。

    直到章姨娘一行人轉了個彎看不見了,樂山這才直起身子,對夏衿道:“夏公子,請吧。”

    夏衿瞥了他一眼,跟著他往裡走。

    順豐花園走了一會兒又過了兩道拱門,樂山這才帶著夏衿進了一個院子。

    “樂山,你可回來了。公子都問幾遍了。”一個丫鬟迎上來嗔怪道。

    轉眼看見夏衿,她又連忙蹲身行禮:“夏公子你來了?我家公子在屋裡等著你。”

    “嗯。”夏衿點了點頭。

    這個丫鬟,是羅騫的貼身丫鬟,叫做彩箋,她上次來時見過。羅騫還有一丫鬟,似乎叫尺素。

    進了外屋,彩箋腳下未停,直接打起裡屋的簾子。

    夏衿進去,便看到羅騫依然靠坐在床上,閉目養神。不過臉色比她上次來要好看一些,不再那麼青灰嚇人。

    “公子,夏公子來了。”尺素在他耳邊輕輕說了一聲,便搬了一張凳子,放到床前,又轉身去沏茶。

    羅騫緩緩睜開了眼。

    夏衿走到他面前,拱手行了個禮:“羅公子。”

    羅騫微一點頭:“坐。”從被子裡伸出手來,“麻煩你……再給看看。”

    彩箋忙上前去,將他的衣袖挽了上去,露出竹竿似的瘦瘦的手腕。

    夏衿也不多話,伸出手來,仔細拿脈,幾息之後,將手縮了回來。

    微閉著眼睛的羅騫重又睜開眼:“如何?”

    夏衿點點頭:“情況已有好轉,再吃上一段時間藥,羅公子便可下床走動走動了。”

    羅騫盯著夏衿,臉上慢慢露出一個淺淺的笑意,聲音微弱地道:“有勞夏公子了。”

    夏衿頷首,站起來走到桌前,將藥方寫了下來,遞給羅騫。

    羅騫將藥方認真地看了一遍,點了點頭:“多謝。”示意彩箋將旁邊的竹枕打開,將藥方放到了裡面。

    做完這些,他才道:“給夏公子……封十兩謝銀。”說著他抬眸望著夏衿,“待我病好,再登門拜謝。”

    夏衿的臉上露出淡淡的微笑:“羅公子客氣了。”

    羅騫定定地看了她一眼,輕輕點了一下頭,便緩緩閉上了眼睛。

    夏衿轉身往外走。

    “夏公子,奴婢送你。”彩箋忙搶先一步到了門口,打起珠簾。

    待夏衿出了門,彩箋便跟在後面。待下臺階的時候,她步履輕快地上前兩步,走在夏衿後半步的地方,笑著問道:“夏公子今年多大了?”

    夏衿看了她一眼。

    彩箋此時眉眼含笑,嘴邊的兩個酒窩若隱若現,明亮的大眼睛如同兩枚彎月,上翹的嘴角露出一點點小虎牙,顯得格外天真爛漫又活潑可愛,讓人不自覺地心生好感,放下心防願意與她說話。

    羅騫身邊的兩個丫鬟,都很不簡單吶。

    夏衿心裡感慨著,臉上卻逼出一抹紅暈,裝出涉世未深而又羞澀的樣子,垂下眼瞼,望著地面答道:“在下十四了。”

    “公子才十四歲呀?”彩箋停住腳步,一隻手捂住嘴巴,眼睛睜得溜圓,那吃驚的樣子十分可愛。

    看她這神情,夏衿倒是放下心來。她和夏祁身體都不好,比同齡人要瘦小一些,看起來不過是十二、三歲的樣子。彩箋裝出這吃驚的表情,倒顯得有些假了。

    她就不相信,以羅夫人和羅公子的謹慎,在請她再來看病之前,沒有派人去調查過她。

    彩箋長長吐了一口氣,笑道:“公子醫術那麼高明,卻才十四歲,著實讓奴婢吃驚呢。”又抬腳繼續往前走。

    夏衿笑了一笑,沒有回應,跟她並肩繼續往外走。

    彩箋又歪過頭來,俏皮地看著夏衿:“不知公子的醫術是在哪兒學的,倒比令尊還要厲害幾分。”

    “我家原來有個掃地的粗使婆子,是個深藏不露的高人,祖上做過禦醫的,後來因得罪京中貴人獲了罪,她被賣身為奴。為訪親人四處被賣,輾轉來到我家。當時她已近知命,孤身一人,親人都已不在人世。她見我資質尚可,便將她祖傳的醫術傳給了我。”

    “想不到夏公子竟然有如此一番奇遇。”彩箋望向夏衿的目光又羨慕又驚歎,這情緒倒十分真實。

    夏衿靦腆一笑。

    “公子以後是準備一輩子做郎中了嗎?”彩箋又問。

    夏衿的情緒立刻落了下去。他望著前面的地面,低聲道:“我還是希望能考個功名的。有功名在身,便是做郎中做得有地位些,不至於被人呼來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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