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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坐酌泠泠水]杏霖春(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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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9 17:46:34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章 試探

    說到這裡,她似乎發現自己失言,忙抬起頭漲紅著臉連連擺手道:“我、我不是說羅三公子,羅公子跟姐姐你對我都是極好的。”

    彩箋看到夏衿的窘態,“撲哧”一聲笑出聲來。她家公子自從就嚴肅老成,她又被關在這院子裡,很少跟其他青少年男子接觸。此時看到夏衿靦腆羞澀的樣子,不覺大為有趣,神情不由得又真摯了幾分。

    “夏公子不必著急,奴婢都知道你沒那意思呢。”彩箋道。

    夏衿抹了抹額頭,大松一口氣:“彩箋姐姐沒有誤會就好。在下不會說話,如有冒犯之處,還請多多原諒。”

    彩箋抿著嘴笑著看向夏衿,臉上的酒窩又深了幾分。

    她正了正色,道:“我雖身為奴婢,但夏公子的志向,我能理解。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做郎中雖然受人尊敬,但哪有做官做老爺那麼自在?別的且不說,光是不管颳風下雪,半夜裡有人來請,你都得起身冒著風雪去給人看病。那份辛苦,又豈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對對對!”夏衿像是找了到知音一般,眸子發亮,臉上泛起一層紅光,連聲道,“我看我爹爹這麼辛苦,自己便不想再做這一行。你不知道,做郎中除了辛苦,還有風險。如果有人來請,你卻沒能把病治好,那病家便有諸多說辭,譭謗辱駡都是常見,更有甚者還要訴之於公堂。”

    “可不是。”彩箋贊同道。她看了夏衿一眼,小心地試探道:“那夏公子為何不在學堂裡念書呢?以令尊的能力,供你念書應該沒問題吧?”

    夏衿臉上的笑容頓時僵在那裡,發亮的眼眸黯了下去。

    此時,兩人已走到院門口了,樂山正等著門外。夏衿沒有回答彩箋的問題,轉身對她拱了拱手:“多謝彩箋姐姐相送。”便直直往來路上走去。

    樂山一愣,轉頭看了彩箋一眼。

    彩箋感覺到樂山的猶疑,立刻拉下臉來,蹙眉喝斥道:“看什麼看?還不快趕緊伺候夏公子回去?”

    “是是。”樂山忙應道,抬腳去追夏衿。

    彩箋站在門口,一直到夏衿和樂山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她才回了屋。

    尺素此時已煎了藥來了,正伺候著羅騫喝。羅騫把藥喝完,還沒漱口,就抬起眼來,望向了彩箋。

    彩箋不待他開口問話,便把剛才夏衿的話說了一遍,連夏衿什麼表情都說得清清楚楚。

    羅騫聽完,漫不經心地漱著口,一臉沉思。

    彩箋見狀,忍不住道:“公子,我看那夏公子人還不錯……”

    “彩箋!”尺素立刻出言阻止,用責怪地目光看著她,“夏公子是什麼樣的人,公子自有決斷,哪用得著你來多言?”

    這一高聲把羅騫從沉思中喚醒。他抬起眸子,看了彩箋一眼。

    尺素喝斥的時候,彩箋還不以為然,正想張嘴爭辯,卻不想一張嘴就對上了羅騫的目光,心裡頓時“咯噔”一下。

    她這樣讚揚夏公子,自家公子不會懷疑她有異心吧?

    這麼一想,她一下子慌了神,道:“公子,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為公子您著急……”

    羅騫擺擺手,不在意地道:“沒事,我明白,不會多想。”說著將身子往床一靠,開始閉目養神。

    彩箋滿肚子的話卡在喉嚨裡,張著嘴怔怔地看著羅騫。直到尺素拉了拉她的袖子,她才回過神來,跟著尺素出去。走到門口,她又回頭看了羅騫一眼,目光極為複雜。

    剛開始她怕羅騫生氣,誤會她對那位夏公子有意思。可羅騫不在意的時候,她卻寧願他生氣!

    生氣,就意味著他在乎她,把她視為禁鸞;而現在他這無所謂的態度……

    彩箋不由得鼻子一酸,拉著尺素的袖子,哽咽著喚了一聲“姐姐”。

    尺素似乎很明白彩箋的心情。她安慰似的拍拍彩箋的肩膀,沒有說話,轉身進了屋子。

    羅騫的病雖有好轉,卻仍不能隨意行動。他的身邊,離不開人。

    夏衿跟著樂山從原路返回。出了門坐上了車,她掀起車簾,深深地看了羅府那扇側門一眼,嘴角微翹,顯得心情極好。

    兩次接觸,她能看出羅騫不是個簡單的人。以他這樣的城府和羅夫人對他的重視,他們母子兩人不可能沒有調查過她。想來這幾天,夏祁、夏正謙以及夏家人的情況,都被他們打聽得清清楚楚了。

    夏祁的背景和經歷清白簡單得如同一張白紙,如果羅騫只想治病,他要做的就只是相信或不相信夏祁這個剛滿十四歲、從未有過行醫經驗的少年,接受或不接受他開的藥方而已,用不著費其他心思,派婢女來試探他的心性和想法。

    而現在來試探了,就說明羅騫對於他,還有別的想法。比如收歸門下,或者……合作。

    如此一想,夏衿的心情就更好了。

    瞌睡遇著枕頭,說的就是她這種情況啊。

    她當初之所以跑到羅家附近,打探羅家及羅家幾位元少爺的情況,就是想看看能不能在治病之餘,與這位羅三公子處出些交情,從而讓他幫自己點忙。如果這人不錯的話,兩人以後還可以合作。

    以她的性格,她是絕不會把自己的命運和未來交給別人來掌控的,即便是對她極好的夏正謙夫婦和夏祁。

    所以,她需要隱在暗處的實力。比如錢,比如權。

    而目前,在她能夠得著的人中間,羅騫就是個很好的合作物件。

    看得出來,羅夫人在羅家並不受寵,而羅騫在羅維韜心目中的地位,可能還比不過羅宇那個庶子。他練武受傷卻沒能得到及時治療,就是明證。而他,很不甘心!

    不甘心好啊。

    夏衿悠悠地想,將身體往靠墊上一靠,開始閉目養神。

    有求於人,不如被人所求。現在,她還是等著羅騫來求她吧。

    到了醫館,夏衿下了車,不緩不急地朝裡面走去。一進後院,就聽到夏禪陰陽怪氣的聲音:“喲,這不是六弟嗎?出去玩回來了?”

    夏衿蹙眉,轉過身去,冷冷地看了夏禪一眼,舉步就往自己屋裡去。

    仁和堂午時休息的時間是半個時辰。剛休息時那一番爭吵花了些時間,她再去羅府打了一轉,時間已不多了。天冬提著食盒去廚房將飯菜熱了熱,主僕兩人又稍微吃了一點,刑慶生就在門口叫了:“師弟,該到前面去了。”

    “就來。”夏衿趕緊就著冰冷的濕布巾淨了一下臉手,走了出去。

    刑慶生見他出來,正要說話,就聽身後傳來一個聲音:“祁哥兒,你中午出去了?”

    刑慶生和夏衿聞聲望去,便看到夏正慎站在廊下,身後還站著個夏禪。

    夏衿定定地看了夏禪一眼,笑著跟夏正慎解釋道:“是的,大伯。同窗看我沒去學堂,擔心我出事。便叫小廝來打聽一下。我想著應該跟他們打聲招呼,說我以後不去學堂了,就出去了一會兒。”

    接觸這兩次,她也看出來了。只要不是夏正慎自己的妻兒,夏家其他人最好是只賺錢,不花錢。她表明以後不再去學堂,夏正慎只有高興的份。

    果然,夏正慎聽了這話,十分高興,不再追究她出去的事,只叮囑道:“以後中午還是在家歇息的好。歇息好了,下午才有精神做事。”

    “是。沒什麼事的話,我不會出去的。”夏衿表現得很是聽話。

    夏正慎滿意地點點頭:“走吧,前面醫館開門了。”率先朝前面走去。

    夏禪恨恨地瞪了夏衿一眼,跟在夏正慎進了醫館。

    眼見得夏正慎和夏禪的身形消失在了門口,夏衿才挑了一下眉,轉頭對天冬輕聲吩咐:“下午,你找禪少爺的小廝打聽一下,他平時在府裡,喜歡去哪裡閒逛。”

    “是。”天冬雖不清楚夏衿的用意,還是答應了下來。

    “師兄走吧。”夏衿假裝著有傷在身,一瘸一瘸地進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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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9 17:46:46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一章 籌畫

    當初夏正慎安排夏衿跟著趙郎中,一來想安撫一下不能上學又被打的夏祁,賣夏正謙一個人情;二來是覺得趙郎中為人倨傲又一貫與夏正謙不和,連藥名都背不全的夏祁在他面前,只有被喝斥責罵的份。如此一來,被安排去抓藥的夏禪就心理平衡了。他也算得對兩房人一碗水端平。

    卻不想夏祁被換成了醫術高明的夏衿,一個上午跟趙郎中相安無事,這使得夏禪萬分不忿,鬧出了中午的事。而中午的那場爭執,夏禪不光沒有挑拔趙郎中與夏衿的關係,反正讓兩人更為融洽。一個下午,夏禪就看到趙郎中對夏衿滿面春風,偶爾還會在醫術上指點她幾句,完全不復上午的模樣。這情形,把夏禪氣得牙癢癢,抓藥時頻頻出錯,不是打翻了稱,就是撞到了別人。惹得夏正慎忍不住把他臭駡了一頓。

    刑慶生看這情形,很是憂心。夏祁在學堂常被夏禱、夏禪欺負的事,他是知道的。待傍晚醫館收市,大家即將分別時,他拉過夏衿,悄悄地叮囑:“師弟,回到家裡就在院子裡呆著,別到其他地方去。”

    “知道了,師兄。”刑慶生這番關心,讓夏衿十分感激,揮揮手上了馬車。

    回到夏府,跟夏正慎等人分了手,夏衿左右看看沒人,低聲問天冬:“我叫你打聽的事,如何了?”

    天冬為難道:“秦艽根本不理小人,只顧著跟石韋和杜仲說話。小人怕他生疑,也不敢做得太明顯。所以……”

    秦艽就是夏禪的小廝,而石韋和杜仲分別是夏正慎和夏祐的隨從。

    “哼。”夏衿冷笑一聲,安慰天冬道,“不要緊,以後有機會再打聽就是了。”眼看著到了垂花門前,她擺了擺手,“行了,你回去吧。”

    到了夏祁的院子,夏祁又故技重演,將扮成女裝的夏祁恢復原樣,把今天的事一五一十跟他說了一遍,當然,除了去羅府的事情。

    完了,她又叮囑道:“一會兒去請安吃飯的時候裝得像一點,別說漏了。”並再三交待,“如果有人來找你,你一定要先派人來告訴我,別擅自出去。否則,後果自負。”

    “有爹娘在,莫不他還敢沖進來揍我不成?只要我不出去,他就是有氣也沒地方撒!”夏祁氣哼哼地道。聽得夏禪在醫館裡挑事,他就惱恨不已。

    夏衿拍了一下他的頭:“你別囉嗦,照我說的做。他派人來叫,你別拒絕,只管派人來告訴我就是了。”

    “拍我頭幹嘛?你不知道會拍傻的麼?”夏祁嚷嚷道。

    對於妹妹的變化,他都說不上好還是不好。這樣自信滿滿而又本事強大的妹妹,自然比以前那膽小懦弱的妹妹要好。但這暴力的傾向,卻讓他很苦惱。

    “傻瓜,你不會還手啊?”夏衿瞪了他一眼,抬手又拍了他一下。

    “你你你……”夏祁指著夏衿,拽著拳頭卻半天揮不出去,最後無力地垂下手臂,“算了,我還是走吧。”沮喪地往門外走。

    “喂,拳頭你都不敢揮,你還是男人嗎?”夏衿在後面叫道。

    夏祁是個十四歲的少年,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哪裡受得住這話?轉過頭就吼道:“我不是男人難道你是男人啊?”

    “那你連拳頭都不敢揮!”夏衿緊逼一聲。

    夏祁咬著牙拽緊了拳頭,看樣子就要衝過來了。不過下一刻,他的肩膀就耷拉下來了,有氣無力地道:“誰叫你是我妹!”說著,掀簾出去了。

    夏衿望著晃動的簾子,好一會兒才扁了扁嘴,嘟噥一句:“不煽情會死啊!”

    她前世是獨生女,沒有兄弟姐妹。從不知道,原來手足之間的情誼,能讓人如此窩心。

    她這邊換了裝,估計夏祁已進了正院了,這才起身,帶著菖蒲去了正院。

    這兩天夏祁去醫館,夏正謙和舒氏都很掛心。見了兒子回來,噓寒問暖一番,又問他在醫館裡的情況,夏祁照著夏衿的吩咐,簡單的答了。與夏禪和趙郎中之間的紛爭,卻是隻字未提。

    夏正謙和舒氏見兒子臉色不錯,精神也挺好,就放下心來,一家四口靜靜地吃完了飯。

    飯畢坐著閒話了一會兒,夏衿和夏祁就告辭回了各自的院子。

    一邊等著夏祁那邊的消息,夏衿一邊拿起原主的繡活來繡。

    她前世要學醫要學各種殺技,從來沒摸過針拿過線,做這種精巧的活計。但她腦子裡有原主的記憶,而且原主的繡活很好,她要是不會,很容易穿幫漏餡。反正現在閑著也是閑著,這兩天夏衿就一直在擺弄這些刺繡。

    腦子裡想著要把針從繡布的這面穿過去,但她的手似乎不聽使喚,費了老大的勁才把針穿過去,反手過去一摸,手指就被紮了個血洞。

    “靠!”夏衿不由得罵了一句,下意識地學著原主的樣子,把手指吮在嘴裡,緊接著又覺這樣容易不衛生,又把手拿了出來,看看沒血了,繼續又繡了起來。

    她腦子活,學東西總比別人快。她就不相信,這繡活還能把她難住!

    她這裡正跟針線較勁,菖蒲便進來了,道:“姑娘,紫蘇來了,說有人來叫少爺出去。”

    “哦?”夏衿立刻興奮起來,放下繡繃,一咕嚕從床上下來,抬腳就往外走,“走,一起去。”

    “姑娘!”菖蒲卻一把拉住她,“你頭都不梳,等別人看到了,又得說閒話。”

    “也是。”夏衿道,不過轉眼就有了主意,“你拿那件戴帽的披風來。”

    菖蒲只得把披風拿來,給她披上,又將帽子戴上,兩人一起出了門。

    紫蘇正在院子裡等著,看到夏衿出來,忙上前行禮。

    “是誰來叫,怎麼說的?”夏衿問道。

    紫蘇遞上來個帖子:“是守二門的婆子來傳的話,說是程捕快的公子親自來遞的帖子。”

    夏衿將帖子打開一看,卻是約夏祁今晚在醉月樓吃酒,落款處署名程義。

    紫蘇又道:“少爺說,這帖子上的字學得挺像,如果不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夏衿冷笑一聲,關上帖子,轉頭對菖蒲道:“將我剛換下的衣服拿了,再把太太早上送來的馬蹄糕帶上,咱們去看看少爺。”

    “是。”菖蒲忙回房去將東西拿來。

    幾人去了夏祁的那裡,夏衿就吩咐紫蘇:“去找個好看的碟子,把馬蹄糕裝了;再看看還有什麼能拿得出手的點心,一併裝了放食盒裡。”

    她又轉頭對夏祁道:“等我出了門,你就帶著點心,往大哥那裡去,說是感謝他今天的照顧。”

    “那你這是……”夏祁指了指菖蒲手裡拿的包袱。

    “自然是以眼還眼,以牙還牙。”夏衿道。

    夏祁駭然,忙勸阻道:“妹妹,你別犯傻。你這小身板,就是四哥都打不過,更不必說他還帶了人。聽哥哥的話,咱們別理他!不管是真程義還是假程義,反正這飯咱們不吃,誰也奈何不了咱們。”

    “放心吧。”夏衿拍拍他的肩,“你妹妹我不光跟邵婆婆學了醫術,還學了一身功夫。三五個人,根本不在話下。你就在家等著看夏禪鼻青臉腫的樣子吧。”

    “妹妹……”

    夏祁還想再勸,夏衿直接打斷了他的話:“哥,躲起來做縮頭烏龜不是咱們的風格,否則他還以為咱怕了他,以後麻煩不斷。不如主動出擊,他惹咱們一次就打他一次,直到把他打怕了為止。”

    說完不再理他,找了間房把衣服和妝容換上,逕自出了門。

    “姑……少爺,要不要叫天冬?”菖蒲跟在後面問道。

    夏衿擺擺手:“不用。你也不用跟著,快回去吧。”說話間,她離開了回廊,往旁邊的小路上走去。

    菖蒲張嘴欲言,卻終是閉了嘴,轉身回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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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9 17:46:59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二章 遇故人

    夏家的占地面積,如果放在現代,那自然是一等一的豪宅;可放在地廣人稀的古代,這樣的面積實在不算什麼。整座宅子分了四處院落:老太太住北院,大房住東院,二房住西院;而三房,則是住在比較偏僻的南院。南院離北院上房最遠,過去請安時,還得穿過池塘上的石橋和小花園。

    但這樣的佈局,看在夏衿眼裡,倒是正中下懷。

    前一陣她借著體能訓練,在花園和小徑上四處走路的當口,把夏府的邊角旮旯都看過了一遍,最終找了一處跟醫館坍塌圍牆十分相似的地方——靠南院不遠處的一叢茂密的竹林後頭。那處圍牆雖然沒塌,地上卻有一堆亂石,再加上有竹子可以借力,圍牆外面還是個僻靜的小巷,最適合她偷偷出入夏府。

    遠離上房和天冷的好處,就是行人稀少,夏衿很順利地到了竹林處。她站在石堆上,挑了根竹子,借助竹子的彈子,輕輕一蕩,就輕易地躍上了牆頭。看看巷子沒人,她輕提一口氣,縱身一跳,就落到了地面上,身姿輕盈,落下的腳步聲也很輕。夏衿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段時間的訓練,還是很有成效的。

    出了巷口,夏衿打聽了一下醉月樓的位置,發現離夏府並不遠,走上一刻鐘就到,她也懶得雇馬車了,直奔醉月樓而去。

    夏禪做局,定然不會在醉月樓動手,應該會選擇在一個僻靜的巷子裡,而且還是夏衿去醉月樓的必經之地。

    所以她一路走著,一路觀察著地形。又準備許幾個銅板的賞,找個在路邊玩耍的小孩兒,到前面去探路。

    “咦。”她忽然在一群玩耍的孩子中發現一個熟悉的面孔。

    正是那天在茶館前偷東西被羅大公子打的那個男孩——不,應該說是女孩。這孩子,應該如夏衿一樣,是女扮男裝。

    不過她此時並不是在跟其他孩子玩耍,而是站在路邊,望著天空,一副呆滯而迷茫的模樣。身上穿的,仍是那天那件滿是補丁的衣服。

    這樣的表情,這樣的女扮男裝,隱隱觸動了夏衿隱藏在心底的那一根弦。她走了過去,問道:“你怎麼在這裡?”

    女孩一動不動的眼眶這才眨了一下,回過神來,看著夏衿訝然道:“你?是你!”

    夏衿點了點頭,又望望後面一間破破爛爛的房子:“這是你家?”

    女孩點了點頭,眼裡露出一絲悲戚。

    夏衿記得那天這孩子說她哥哥病重,皺眉問道:“怎麼,你哥哥的病沒好?”

    女孩的眼淚一下湧了出來,哽咽道:“大夫說了,哥哥得的是重病,治不好的。”

    夏衿沉默了一會兒,道:“我去辦件事,最多一頓飯功夫就打來回。回來後我就給你哥哥瞧病。”見女孩愣愣地抬眸看她,她又補充一句,“我是郎中。”

    “真的?”女孩眼睛一亮,隨即又想到什麼,隱晦地看了夏衿一眼,目光黯了下來,不過仍恭恭敬敬地拱手作了個揖,“多謝公子。”

    她這番表情變化,夏衿都看在眼裡。她暗自點了點頭,道:“不過在此之前,你幫我做一件事。”

    “公子有何事,儘管吩咐。”女孩抬頭望她,眼睛裡卻有一絲戒備。

    “有人想要暗算於我,大概是在前面去醉月樓的路上做了埋伏。你去幫我打探一下,看看他們藏在什麼地方。”

    聽到是這樣的事,女孩明顯松了一口氣,臉上露出個酒渦:“這個沒問題,公子在此等候一會兒便知。”說著,飛快地去了。

    不一會兒,她就氣喘吁吁地跑回來了,道:“公……公子,我看見他們了。穿過這條巷子,再過一條街,轉個彎那裡,有三個男人站在那裡,似乎在等什麼人。我過去的時候,他們還看了看我,又回過頭去跟後面說了幾句話。我特意瞧了一下他們身後,似乎是個小院,門是虛掩的,那人應該躲在院子的門後面。”

    聽到女孩這番話說得條理清晰,甚至連夏禪的藏身之地都打探好了,夏衿不由得定睛看了她一眼,又暗自點頭。

    “我先去辦這件事,一會兒再回頭找你。”夏衿道,走了幾步,她又回頭,“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女孩猶豫了一下,道:“我叫董方。”又補充一句,“方圓的方。”

    夏衿深深看她一眼,逕自去了。

    雖然打探了情況,夏衿還是一路小心。穿過兩條巷子,過了一條街,轉過彎,她果然看到有兩個下人打扮的男子朝這邊張望。

    她瞧了瞧董方所說的院子,又四處打量了一下,便退回了路口,從另一條巷子穿了過去。不一會兒,她就到了那條巷子的另一頭,找了個地方爬進院子,便看到夏禪一個人彎著腰撅著個屁股,正從門縫朝外面張望。

    剛才穿過另一條巷子時,夏衿便已在路邊撿了一條破麻袋。此時悄沒聲息地走去,猛地用麻袋把夏禪一罩,再用力一頂他的啞穴,正要出聲呼救的夏禪頓時沒了聲息。她將夏禪拖到旁邊的屋子裡,拿開麻袋就是一通好打。

    “唔、唔唔……”夏禪看清楚打他的是夏衿,眼睛瞪得老大,嘴裡卻怎麼也發不出聲音。身體待要反擊,但哪裡是夏衿的對手?拳頭還沒揮出去,腹部就被重重踢了一腳;腳還沒伸直,腰部就被夏衿的肘關節用力撞了一下。到最後他只顧得倒吸涼氣,抱著頭蹲在地上放棄了反抗。

    夏衿拳打腳踢地折騰了一下,頓時覺得神清氣爽,穿越以來所有的憋屈,都隨著這幾拳幾腳煙消雲散了。看看差不多了,她閃身出門,跑到角落裡兩個縱身,就消失在朦朦暮藹中。

    一刻鐘後,她出現在了遇見董方的地方。

    董方仍站在那裡。用舊布條紮著的頭髮被傍晚的風吹得淩亂,大概是因為冷,她身子佝僂著,把手埋在懷裡,腳下不停地來回踱步,臉色被凍得青白。她時不時地抬起頭來,朝這邊張望。

    “公子。”看到夏衿,她眼睛一亮,小步朝這邊跑來。跑到夏衿面前,她停住腳步,靦腆地一笑,露出幾顆白牙,“您的事辦好了?”又打量著夏衿,“您沒事吧?”

    “沒事。”夏衿道,“走吧,帶我去見你哥哥。”她時間不多,還得趕著回去。

    “公子這邊請。”董方轉過身,給夏衿帶路。

    跟在董方身後進了那破爛的小屋,夏衿的眉頭就皺了起來。

    屋子是用木板隨意搭起來的,木板間的縫隙根本擋不住這早春的寒風;屋樑上蓋的是茅草,茅草間透下來的光射,就可以知道下雨的時候這小屋是什麼樣的情形了。

    而在這簡陋的屋子裡,唯一的家俱就是一張木板床——說是床,其實就是把木板放在兩張長凳上面,再在木板上鋪上茅草的簡易床。

    此時床上正躺著一個人,臉朝著裡面,身上又用看不出本色的破棉絮蓋著,看不清面容和年紀。

    董方走過去,正要把她哥哥翻轉過來,那人就已自已轉了個身,又煩躁地胡亂扯扯身上的衣服。人卻是昏迷不醒。

    “哥,郎中來了。他給你把個脈啊。”董方柔聲說著,將她哥哥的手扯了過來,放到床邊。

    夏衿伸手一搭,眉頭就皺了起來,問道:“原來請的郎中沒開退燒藥嗎?”

    原來這董方的哥哥身如熾炭,摸上去都感覺燙手,夏衿估摸著怕不得三十九、四十攝氏度。

    董方的眼淚落了下來:“開了,可沒用,根本不出汗。郎中說……說叫我準備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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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爭執

    “胡鬧!病人燒成這樣,哪裡有汗?需得先調理,再發汗。”夏衿道,左右看看,“可有紙筆?”

    “有!”董方聽了一喜,顧不得擦乾眼淚,飛快地跑到一個角落,小心翼翼地從一個破箱子裡拿出一張紙,又取了筆墨硯臺,在旁邊的一塊木板上鋪好,又取水磨墨,“夏公子這邊請。”

    夏衿過去,將那張紙看了看,直接分成三份,提筆寫了三張方子,並告之董方:“這是三劑藥,先吃這第一劑,再吃第二劑,最後吃這劑。吃到第三劑時就會發汗,發了汗就沒事了。”

    董方接過藥方,仔細地看了一遍,重重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夏衿深深看她一眼,從懷裡掏出幾十文錢,遞了過去:“趕緊去抓藥吧。”

    董方連連擺手:“不用了,公子,那日那位公子給的錢還沒用完呢。抓這藥足夠了。”

    夏衿暗自點頭。

    她望望門外,此時天色已暗了下來,她連忙告辭:“天色不早了,我該走了,家裡還有事。有空我會再來的。”

    “多謝夏公子救命之恩。”董方跪到地上,給夏衿磕了個響頭。

    “哎,你這是幹什麼?趕緊起來!”夏衿伸手去拉她。這動作卻把董方唬了一跳,她用力地抽回手,垂下眼瞼,臉色變得通紅。

    “呃。”夏衿不由得好笑,也不解釋,拱手道,“我走了。”不待董方再說什麼,便轉身飛快地離去。

    再不走,就來不及了。她回府還要看一場好戲呢。

    果然,兩刻鐘之後,當夏衿回到家換好衣服,剛坐下喝了一口茶,就聽得菖蒲氣喘吁吁地來報:“姑娘,老太太把少爺叫過去了。”

    “老爺和太太呢?”她抬起眼問道。

    菖蒲搖搖頭:“老太太院裡的婆子直接去少爺那裡把他帶走了,老爺太太並不知曉。”

    “叫薄荷去,就說看到少爺被帶走了。”

    “是。”菖蒲轉身出去。過了一會兒,又轉了進來,顯然事情已辦妥了。

    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夏衿這才放下繡棚,站起來道:“走吧,咱們也過去。”

    一進到上房的院子,夏衿便聽到老太太尖銳的喝斥聲。

    她歎了口氣,進了屋子,便見夏正謙低著頭站在老太太面前,垂手肅立;而夏禪立在一旁,正扭腰揉肚子,嘴裡“哎喲哎喲”不停地呻吟;二太太在他身邊滿臉的疼惜模樣,時不時地還用手帕抹一下眼淚。

    因為早已吃完了晚飯,其他人都回院裡去了。屋裡除了上述四人人,就還有夏正慎、夏正浩和大太太、舒氏幾人和一些下人。

    “……你真真是養一個好兒子!前幾天剛狎妓飲酒被打了板子,路都還沒走利索,轉過頭就又把禪哥兒給打了。簡直是無法無天、無法無天!”

    夏衿站在門口,就看到老太太嘴巴一張一合,唾沫橫飛,長著長長指甲的手都快要點到夏正謙鼻子上去了。

    好不容易待得老太太罵累了喘一口氣,夏正謙趕緊插嘴辯駁道:“娘,這事怕是訛傳。您又不是不知道祁哥兒向來生得文弱,以前跟禱哥兒、禪哥兒有什麼爭執,他只有被打的份。再說,禪哥兒身邊還帶著人呢,祁哥兒就算有心反抗,又怎麼打得過禪哥兒身邊的那兩個小廝?更何況還打成這副模樣?”

    二太太抹著眼淚叫了起來:“三叔,你這話就不對了。我家禪哥兒雖說平時頑皮一點,但從不冤枉人,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以前他也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回來,也從沒說過是家裡誰打的。他今天既然說是祁哥兒,那就定然是祁哥兒!”

    這話一說,夏正謙也將信將疑起來。他雖很忙,但夏禪、夏禱因為年紀與夏祁相近,幾人從小時候起又時常鬧些矛盾,故而對於倆孩子的性情,他還是知道的。夏禪雖然調皮,卻有些江湖習氣:做事直接了當,習慣用武力解決問題,很少說謊使詭計——倒是夏禱,最擅使陰招。

    “那就等祁哥兒來了,問問他吧。如果這事是他做的,我定然會親自教訓他;如果不是他做的……”他掃了夏正慎和夏正浩一眼,“任誰也別想冤枉我兒子。”

    “禪哥兒都這樣說了,難道還有假?這事不用問了,定然是祁哥兒打的。問他他也不會承認!”老太太喘順了氣,又開始咆哮,“小小年紀就男盜女娼,打架鬥毆,連自己兄長都敢打,真是反了天了。來人,給我把祁哥兒捉來,狠狠地打上三十板子,再送到莊子上去。”

    “娘!”夏正謙和舒氏同時驚叫起來。

    夏衿看著老太太那張變形的臉,想起在池塘邊聽到的議論,越發覺得夏正謙的出身另有隱情。否則,一個做親祖母和母親的,再偏心,也不可能偏心成這樣,問都不問,就認定是夏祁打的夏禪,直接忽略了打不打得過的可能性。

    “老太太,祐哥兒和祁哥兒來了。”丫鬟進來稟報。

    老太太陰沉著臉:“叫他們進來。”

    夏祐和夏祁一前一後地走了進來,給在座的長輩行禮。

    “孽畜,給我跪下。”老太太指著夏祁喝道。

    聽得這聲喝罵,夏正謙臉色鐵青,舒氏則緊緊拽著手帕,牙咬著下唇。

    夏祁一愣,轉頭掃了屋子一眼,目光最後落到夏衿身上。不過隨即便收了回去,看向老太太,表情冷靜而疏離:“不知孫兒犯了何罪?”

    老太太正要說話,夏禪就搶著道:“你把我打成這樣,還裝作沒事人一般,我今兒總算看清楚你了。”

    夏祁又是一愣,疑惑道:“我打你?”上下打量了夏禪一眼,摸了摸頭,“怎麼可能?”

    夏禪大怒,正要說話,老太太就叫了起來:“還想狡辯!來人,給我把他拉出去打。”

    立刻有婆子上前,就要把夏祁拉出去。

    “娘,就算是衙門審案,也要問個明白。你這樣不分青紅皂白地打人,就不怕寒了我們的心!”夏正謙護在夏祁面前,目光凜然,臉色鐵青。

    平時這個時候,都是二房的夏正浩和二太太上前來和稀泥。可今天被打的是他們的兒子。二太太恨不得夏祁被打,夏正浩也不作聲。

    夏正慎倒真怕夏正謙寒了心,仁和堂還要靠著他支撐呢。見夏正浩夫婦倆不說話,他忙上前勸道:“娘,您就聽聽祁哥兒說什麼吧。反正事情發生了,總會有人瞧見,不是誰說怎樣就怎麼樣的。”

    老太太也怕逼急了夏正謙拂袖而去,冷哼一聲道:“行,那就聽聽他是怎麼說的。我就不信,黑的還能說成白的!”

    這就認定夏禪是被夏祁打的了?聽得這話,夏正謙十分生氣。

    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了夏祁。

    夏祁望著夏禪,問道:“我問你,你什麼時候被打的?又有誰看見是我打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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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9 17:47:23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四章 真的很冤

    “就是小半個時辰之前!”夏禪道,“我去同窗家拿點東西,走到林家巷,你就拿了麻袋罩了我的頭,把我拉到旁邊去就揍了我一頓。”

    “小半個時辰前?”夏祁又是一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樣子,轉過身去疑惑地看向夏祐,“大哥,那時我在你那兒吧?”

    夏祐皺起了眉頭,盯著夏禪,問道:“果真是小半個時辰前?”

    “要不,就是三刻鐘之前。”夏禪道,“反正就是那段時間。”

    “呵。”夏祐笑了起來,笑容甚冷,“從酉初起,六弟就去了我那兒,一直在跟我下棋;直到剛才婆子來叫,才跟我一起過來。你說是他打的你,難道他會分身術不成?”

    “這、這怎麼可能?”夏禪叫了起來,眼睛盯著夏祁,又堅定道,“我不會認錯,絕對是他,就是他打的我。”說著,伸出手就要去揪夏祁的臉,“這張臉,我絕不會認錯。”

    夏祁後退幾步,避開他的手,瞪著眼睛看他。

    “四弟,你還要胡鬧到什麼時候?”夏祐沉下臉來,眼裡閃過一抹厭惡之色。

    這兩天夏禪抓藥時常出錯、叫苦叫累,還挑拔離間,惹事生非。他跟夏祁有矛盾,自家人關起門來吵鬧還能原諒;可把趙郎中扯進來,卻是夏正慎和夏祐最不能容忍的。

    這樣的夏禪,跟又懂事又能幹的夏祁一比,簡直是雲泥之別。

    “禪哥兒,你是不是記錯時間了?”老太太問道。

    她雖然寵著夏禱,但在孫輩裡,她最看重的還是長房長孫夏祐。而夏祐的表現也從不讓她失望,懂事能幹,責任心強,對弟妹也愛護有加。他既說夏祁他那裡,那是絕不會錯的。

    老太太此話一出,不光是三房的人臉色發寒,便是夏祐也直搖頭——他這祖母,怎麼總拎不清呢?三叔醫術高明,夏家籠絡都還來不及,老太太卻總把他往外推!

    夏正謙冷冷道:“祁哥兒一進府,就直接回了南院,跟我們一起吃過飯,便去了祐哥兒那裡。至於在醫館的行蹤,想來大哥和祐哥兒也是知曉的,他哪裡有時間跑到林家巷去打人?更不要說,他手無縛雞之力,根本就打不過禪哥兒了。再說,他身上還有傷呢。”

    夏祁沒來之時,夏正謙說他打不過夏禪,大家還有些生疑。可現在兩人並排站著,夏祁比夏禪明顯矮一頭又瘦小一圈,任誰都不相信他能把夏禪給打了。

    可老太太的偏心卻是沒道理可講的,她扯著嗓子道:“誰知道他是不是在南院吃飯了?那院裡都是你的人,就算他出去了,你們也可以說他呆在家裡。至於打不過的問題,他不可以帶小廝嗎?沒帶小廝,還可以雇外頭人呢。”

    “……”夏正謙被這話堵得差點一口氣出不來。

    他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臉色有些灰白:“娘既然這樣,那我也無話可說了。禪哥兒是您心頭寶,就算他的話滿是破綻,你也非得把這屎盆子扣到祁哥兒身上。我小的時候您是這樣,到祁哥兒這裡您還是這樣。既如此,我、我……”說到這裡,他哽咽了一下,“我還不如……”

    “娘!”夏正慎一聽這話風不對,趕緊打斷他,對老太太道,“這事老三和祁哥兒都不可能撒謊,想來是禪哥兒看錯了。”他轉過頭來,問夏禪,“禪哥兒,你是不是看錯了,把別人誤認為是你六弟了?”說著,眼睛又望向了夏正浩。

    夏正浩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趕緊道:“是是是,定然是禪哥兒看錯了。”說著,向夏禪瞪著眼睛眨了眨。

    夏禪本是個霸王性子,向來不肯吃虧。如果這事是夏祁做的,他可不會為了什麼大局就委曲求全,承認他是看錯了。

    但他被打,就在小半個時辰前。偏夏祐又證明夏祁當時在他那裡。要知道,這府裡夏禪最服氣的人是夏祐。夏祐對弟妹疼愛有加,處事公道,德行向來極好。他既然說夏祁當時在他那裡,那應該就不會錯。

    所以,夏禪糾結了。他摸摸後腦勺:“難道,真是我看錯了?”

    話是這樣說,但他仍不相信是自己看錯了。當時打他的那個人,明明就是夏祁嘛。

    “去,向祁哥兒道個歉。”夏正浩推了他一把。

    夏禪抬起眼瞧了瞧夏祁,沒有動彈。

    “你這臭小子。”夏正浩只得拍了他一巴掌,轉身向夏正謙作了個揖,“三弟,我教子無方,讓祁哥兒受委曲了,在此哥哥給你道個歉。你看在哥哥面上,饒禪哥兒這一回。”

    夏正慎也跟著安撫夏正謙:“好了,三弟別生氣了,你看你二哥都給你陪不是了。小孩子吵鬧,總是免不了的,當初祐哥兒和祤哥兒小的時候,還不是今日吵了明日好,弄得我跟你二哥跟鬥雞眼似的?沒事沒事,等他們大了就好了。”

    老太太坐在上首,板著個臉只不說話。

    夏正謙深深歎了口氣,只覺得滿身疲憊。

    打他小時候起,母親就這樣偏心。不管大哥、二哥有什麼錯,到頭來總是他挨駡,什麼錯處都是他的。待他覺得委曲到受不了時,父親就出來護著他,把母親罵一頓,又回頭勸他,說母親因為難產才不待見他。請他看在母親去了半條命才把他生下來的份上,不要責怪母親。

    要不是因為這句話,要不是後來父親去世前拉著他的手,請求他無論如何都不要搬出夏府,他也不會忍受到今天。

    “走吧,咱們回去。”他撫了撫夏祁的頭,又轉頭看了舒氏和夏衿一眼,拉著夏祁慢慢地朝大門走去。

    舒氏和夏衿連忙跟上。

    待得三房一家四口出了上房院門,夏正慎才道:“娘,以後您別這樣對三弟了。他要真搬出去,咱那仁和堂損失可就大了。”

    “他敢!”老太太一口悶氣正堵在心口呢,這會兒才得狠狠地吐出來,“你爹臨終時他可在床前發了誓,說不離開這裡的。他要敢提半個‘離’字,我就要他一家聲敗名裂!”

    夏正慎和夏正浩對視一眼,俱都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二太太則拉著夏禪關切地問:“禪哥兒,你身上還疼麼?要不,讓大伯和你大哥哥給你看一下?”

    “疼!”夏禪拉長了聲音委曲地道。平白被打了一頓,還讓人誤會他撒謊,他都委曲死了。

    “趕緊的,趕緊給他看看。”老太太一聽這話,連忙叫了起來,又罵二太太,“你也是,這麼大個人了分不清輕重。禪哥兒受傷了你只管給他治傷,先跑來辨什麼對錯?祁哥兒就算跑到天邊我都給他抓回來,你還怕我不給你們做主不成?”

    夏祐聽了這話,能做的就只能是歎氣。

    前面話說了那麼多,連禪哥兒都覺得是看錯了,可老太太還是口口聲聲的說是祁哥兒揍了他。

    “來,我幫你看看。”他在醫館學醫時間雖不長,醫術沒刑慶生那麼好,但一點點小傷,他自認還是沒問題的。

    “去去,趕緊讓你大哥看看。”老太太著急得不得了。

    夏禪跟著大伯、大哥進了廂房。夏正浩不放心,也跟了進去。

    不一會兒,幾人出來了。

    “怎麼樣?”二太太忙上前問道。

    夏祐黑著個臉,沒有作聲。

    夏正慎則淡淡道:“沒事。”

    二太太見狀,心裡更急了,待要再問,卻被夏正浩拉了一下。她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看他隱晦地搖了搖頭,趕緊閉上嘴不說話了。

    夏禪慢慢地走出來,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明明被打了好不好?明明打他的人是夏祁好不好?明明他身上疼得要命好不好?但為什麼他身上沒有半絲傷痕,而夏祁又有不在場的證據?!

    他真的很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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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9 17:47:39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五章 再去羅府

    “妹妹,你怎麼做的?你跟我說說到底是怎麼做的?”回到南院,夏祁興奮得跟打了雞血似的,追到夏衿房裡翻來覆去地問她。

    夏衿斜斜地看他一眼:“扮成你的模樣出去打了他一頓唄!”

    夏祁滿眼冒星星:“我當然知道是這樣!不過具體到底是怎樣,你給我說說。”

    “想知道?”

    “當然!”

    夏衿湊近他,在他耳邊輕聲道:“我就不告訴你!”

    夏祁一口老血沒吐出來:“靠,不帶你這樣的。”

    這段時間被夏衿粗暴對待,耳濡目染之下,他也學會了說粗話。

    事實證明,學壞真的只需要三天。

    第二天,夏正謙跟著一起去了醫館。

    因著前兩天鬧出來的事,夏正慎不好再讓夏衿給趙郎中打下手了,反正人情他已賣了出去。在跟夏正謙解釋了一通之後,他安排了夏衿去抓藥——每個新來醫館的學徒,不管是郎中自已收的徒弟,還是夏家少爺,都從抓藥開始。只有熟悉了藥名、記住了藥性,才能開始學醫。這是每個學醫者必經之路。

    “哼!”夏禪看夏衿端著裝滿了藥的小稱走過來,偷偷地伸出了腳,暗暗期待夏衿被拌上一跤。

    夏衿挑眉斜他一眼,走過去時故意踩在他的腳上。

    “哎喲!”夏禪身子一歪,戥子上的藥全散了出去。

    “怎麼回事?”夏正慎怒氣衝衝地過來。

    “他踩了我的腳。”夏禪指著夏衿道。

    夏衿聳聳肩:“我好好地走路,誰知道你會突然伸只腳過來。”

    “你說,怎麼回事?”夏正慎指著一起抓藥的石華問道。

    石華暗呼倒楣,卻也不敢說沒看見,否則兩邊都討不到好。如今照實,還只得罪夏禪一人。

    他道:“就是六少爺說的那樣。”

    夏正慎頓時咬牙,冷冷地盯著夏禪,低聲道:“禪哥兒,你要是再生事,我就行家法了。”

    夏禪低下頭去不再作聲。

    接下來的時間,他就老實了許多,再不敢出妖娥子。

    下午未時,醫館來了一個中年男子。雖著青衣小帽,卻昂首挺胸,十分有派頭。

    他一進來,就掃視了屋裡一眼,高聲問道:“哪個是夏郎中?”

    夏正慎醫術淺陋,平素並不敢給人看病;夏祐則未出師。這仁和堂內能被稱作“夏郎中”的,就只有夏正謙一人。

    權貴人家來請人看病,就是這般模樣,夏正謙早習慣了。

    一聽到這人問話,他就站起身來,拱手笑道:“在下就是。”

    “哦。”那人大大咧咧地走過來,“我是羅推官府上的下人,我家老爺聽聞夏郎中醫術高明,想請夏郎中給我家三公子瞧一瞧病。”

    他這話一出,旁邊的病人輕聲議論起來:“呀,是羅府的。”

    “他家三公子可病的有一段時間了。”

    “可不是,聽說請了京中的禦醫來看呢。”

    “禦醫都看過,還來請夏郎中。難道禦醫都瞧不好羅公子的病?”

    “要是羅公子的病被夏郎中看好了,這豈不是說咱們夏郎中比京裡的禦醫都還要厲害?”

    夏正謙一聽是羅家來找他,心裡一驚,轉頭看了夏衿一眼,忐忑不安。

    夏正慎一聽是羅推官府上,立刻喜得見牙不見眼。當初夏正謙跑去羅府退親,他還憂心得罪了羅家,整天提心吊膽的就怕衙役來醫館找麻煩。後來一直平安無事,他這才放下心來。

    如今羅府竟然不計前嫌,來請夏正謙去給羅三公子看病,這結交羅府和揚名立萬的大好機會,他怎麼會放過?

    他上前笑眯眯地拱手道:“原來兄台是羅大人府上的,難怪舉手抬足間氣度不凡。兄台貴姓?”

    聽得這話,一直從容抓藥的夏衿手上一抖,差點把戥子上的藥給撒了下來。

    羅府那下人倒是很受用,聲音明顯緩了下來,不像原來那麼咄咄逼人:“免貴姓於。”

    他環顧一周,催道:“夏郎中呢?趕緊叫他收拾東西了跟我走。”頓了頓又補充一句,“對了,還有夏郎中的那位公子,也一起去。”

    這話一出,夏衿頓時感覺到好幾道目光朝她望來。

    “這就走,這就走。”夏正慎點頭哈腰地道,轉過頭對夏正謙道,“三弟,趕緊提了藥箱跟這位於管家去羅府。”又望向遠處的藥櫃,“祁哥兒,把手上的事交給石華,你跟你爹去一趟羅府。”

    “好的。”夏衿應得很是乾脆,把手上的藥方交給石華,告訴他自己抓到了哪一個藥名,淨了手便去了夏正謙身邊。

    夏正謙見夏衿聽到這于管家的事,一臉平靜,從表情上根本看不出一點端倪,而且像沒看到他的目光一般。他心裡不安,卻又不好當著眾人的面相問,只好一個勁地向她眨巴眼睛。

    夏衿心裡好笑,卻依然裝作未見,只低著頭看著地面,一副老實乖巧模樣。

    夏正慎見夏正謙愣著不作聲,生怕惹于管家不高興,連連催道:“三弟,愣著幹嘛?還不趕緊走?”

    “好。”夏正謙也不敢耽擱,提起藥箱,對夏衿叫了聲,“走吧。”便跟著于管家出門。

    那姓於的下人在夏正慎面前擺架子,但在夏正謙面前卻比較客氣,讓他們上了馬車,自己則坐在了車轅上。

    夏正謙等著馬車緩緩朝前行駛,這才湊到夏衿面前,低聲問道:“你是夏祁還是夏衿?”

    夏衿笑了起來,頑皮地眨了眨眼:“您猜。”

    這下不用猜了,夏正謙舒了一口氣,坐直身體,問道:“這幾天來醫館的一直都是你?”

    “嗯。”夏衿點點頭。

    夏正謙長長地歎息一聲,不說話了。

    不讓女兒來醫館,就意味著夏祁不能在家裡看書。一邊是女兒的聲譽,一邊是兒子的前程,哪一個都很重要。偏他沒本事,不能同時保全兩者。這讓他心裡很不好受。

    夏正謙為什麼歎氣,夏衿不用想都知道,她低聲道:“爹,放心吧,我不會讓人發現的,影響不了聲譽。”

    夏正謙又歎了一口氣。

    也只能如此了。

    等到夏祁參加春闈考中秀才之後,夏衿就不用拋頭露面了。到時候,羅公子的病也該好了吧?

    夏衿坐在一旁,想的則是另一回事:不久就到春闈了,她得在這之前讓三房從夏府搬出來才好。否則一個秀才孫子,老太太怕是捨不得放手。再說,羅騫的病也不能拖,總不能拖上一兩個月不見丁點起色?到時候,影響的還是夏正謙的聲望。

    馬車很快停在了羅府門前。于管家領著他們到了二門處,交給了等在那裡的一個小丫鬟。小丫鬟又把他們帶到了羅騫院裡。

    這一次,羅夫人也在那裡。見了夏正謙父子來,她的態度比起上次熱情不了少:“夏郎中來了?”又叫丫鬟,“趕緊上茶。”轉頭寒喧,“外面挺冷吧?趕緊喝杯熱茶暖暖身子。”

    屋子裡卻是不見羅維韜的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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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9 17:47:52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六章 換人

    或許是因著羅三的病,夏禪對夏正謙父子有了顧忌,又或許是夏正慎警告了他,接下來那半日,他再沒出什麼妖娥子。

    晚上回到夏府,夏正謙和夏衿剛到院子門口還沒來得及換衣服,就聽人來報,老太太有請。

    “老太太請三老爺和六少爺到上房說話。”這是老太太院裡的婆子所傳的話。

    夏衿沒法,只得跟著夏正謙去了上房。

    “老三來了,趕緊坐吧。”老太太難得的對夏正謙露出了個笑容。

    她這個笑容沒讓夏正謙感覺到母愛和關切,反而生出惶恐來:“兒子不敢。娘請兒子過來,不知有何吩咐?”

    見夏正謙不順著自己的意思上演母子情深的戲,老太太頓時不耐煩了,口氣極沖地道:“叫你坐你就坐,囉嗦什麼?”

    夏正謙這才松了一口氣,在下首找了個椅子坐了下來。

    對於這個老太太的秉性,夏衿太清楚了。她知道,如果她也跟著坐下,老太太立刻會指著她大罵一通,說她沒教養、不懂尊卑什麼的。她自然不會去討那個罵,站到了夏正謙身後。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見沒什麼可挑剔的,這才對夏正謙道:“今天,羅大人府上請你去給三公子看病了?”

    “正是。”夏正謙欠身回道。

    “你有幾分把握?”

    夏正謙抬起頭來,望了夏正慎一眼,回道:“兒子醫術不精,對羅三公子的病,並無把握。”

    “醫術不精就好好學,別整日裡跟老婆孩子躲在屋子裡玩鬧。你看你爹,哪時不手裡拿著醫書,腦子裡盡琢磨醫術的?你再看看你,像什麼樣子……”

    老太太又巴拉巴拉地數落了一通。

    夏衿聽了只有無語。

    夏家三兄弟,老大夏正慎早上按時去醫館,傍晚再按時回家,平日在醫館裡,只是四處瞧瞧看看,防止大家懶偷耍滑,然後就拿著茶杯喝茶,最是悠閒自在。老二夏正浩就更不要說了,今日去省府參加詩會,明日城裡哪個秀才老爺請去看花,後日就跟幾個小妾在府裡吃酒玩樂,整個兒無所事事。

    只有夏正謙,每日跟夏正慎一起進出,在醫館裡忙得連喝口水上廁所的時間都沒有,這些都不用說了。半夜有病患來請,不管颳風下雨,暑九寒天都是去。出外診的話,有時候一出去就是一天,夜深才得回家。像今天這樣能按時回家的,一年之中也沒有幾次。

    就這樣,到了老太太嘴裡,他就成了最閑的人,整日裡啥事不做,就只在家裡跟老婆兒女玩鬧!

    說出去,就是天大的笑話。

    不過,一想起自家老爹不是這女人的兒子,而是她情敵生的,夏衿就釋然了。

    夏正謙想是被罵習慣了,老太太在上頭罵著,他就木著個臉聽著,時不時地應答一句:“娘教訓的是,兒子知錯了。”

    罵了一通,見夏正謙態度還算恭順,羅家的病也還得靠他去治,老太太終於喘了口氣,不罵了,道:“不管怎麼說,羅公子的病,你定得給治好了。你二哥如今閑在家裡,沒個營生。你治好羅公子的病,到時候跟羅大人說說,在衙門裡給你二哥討個差事。他要求也不高,給知府大老爺做個幕僚、師爺什麼的倒也使得。”

    這話一出,夏正謙頓時一臉苦笑。

    這臨江城雖處在江南更靠南一點,卻也算得鐘靈毓秀,人才倍出。這地方,秀才一抓一大把,想做個私塾先生,孩子家長還得琢磨琢磨,考校考校你學問好不好呢。至於舉人,也不在少數。可現在,老太太一張嘴就是給知府大老爺做幕僚和師爺,這癡人說夢呢吧。

    不過,夏正謙有無數的經驗,知道跟老太太掰扯不清,此時要是跟她講道理,劈頭蓋臉就只有一頓臭駡。他只得應道:“兒子定然盡力。”

    老太太雖喜胡攪蠻纏,卻也知道就算夏正謙下了保證,如果醫術不行,卻也白搭。羅公子的病不會因此而被治好。

    她揮揮手,滿臉不耐煩地道:“行了,那就這樣吧。”說完又厲聲道,“定要好好治,要是讓我知道你留丁點的力氣,我定不饒你!”

    “是是。”夏正謙苦笑著站起來拱拱手,轉身就要出去,夏祁自然跟在後面往外走。

    老太太看到夏衿,似是想起了什麼,忙又叫道:“對了,老三。”

    夏正謙只得轉過身來:“娘,何事?”

    “明兒去羅府,你帶禪哥兒去吧。那是你自己的親侄子,好歹也提攜些。祁哥兒以後有的是機會,這次羅府他就別去了。”

    夏正謙站在那裡,半天沒有說話,但袖子下的手掌卻緊緊握成了拳頭。好半晌,他才出聲道:“娘,這事不是我不願意,而是羅三公子他指定要祁哥兒過去。要不你問問大哥,羅府人來時,是不是指名叫的祁哥兒?”

    老太太冷哼一聲:“那羅三公子病了些時日,久沒跟同齡人說話,見了祁哥兒免不了有幾分新鮮,所以點名叫他。你帶禪哥兒去,他認得禪哥兒了,自然也會特地叫禪哥兒。”

    夏正謙還想再說,夏衿拉了拉他的袖子,低聲道:“爹,就照老太太吩咐辦吧。”

    夏正謙看看她,再看看老太太,歎了口氣,應道:“是,兒子知道了。”

    老太太這才滿意地揮手:“行了,去吧。”

    夏正謙父女倆剛下臺階,就聽老太太在屋裡叫道:“趕緊去叫他們過來吃飯。為了那兩個孽畜,耽誤這老半天時間,想必我那乖孫子早就餓了。”

    夏正謙深深地吐了一口心裡的鬱氣,快步出了院門。

    出了院門走了好一會兒,眼看離得上房遠了,他才出言安慰夏衿道:“待明日去了羅府,我私下裡跟羅夫人提上一提,來人到醫館時只點名叫你去,不提禪哥兒,他們自然就沒法了。”

    “沒事。”夏衿笑笑道,“羅公子的病,守方就行,我不去沒關係的,你帶四哥去好了。”

    夏正謙看看夏衿真是無所謂的樣子,並不是說氣話,不由得心裡感動又愧疚,喊了一聲:“衿姐……”

    “爹!”夏衿趕緊打斷他的話,左右看了看。

    夏正謙一驚,知道自己失言,趕緊也四處觀望。見近處並沒有人,這才放下心來。

    “爹爹,以後請慎言。”夏衿正色道。

    要是被夏府人知道她女扮男裝,還不定鬧出什麼事來。鬧事她倒不怕,只擔心打亂原定計劃。

    “放心吧,下次不會了。”夏正謙更加愧疚。

    第二日,羅府人來叫時,夏正謙果然帶著夏禪去了羅府。

    小半個時辰後,他回來了,把夏衿單獨叫到一邊,道:“羅公子問你為什麼沒去,我說是家裡老太太的意思,想讓禪哥兒見見世面。”

    夏衿倏地抬起頭來,看向夏正謙。

    她沒想到夏正謙會這麼回答羅騫。

    夏正謙為人謙和,可從來不說讓人難堪的話,做讓人不舒服的事。便何況,這事還涉及老太太!

    看到夏衿詫異的神色,夏正謙解釋道:“如果不這麼說,羅家還以為咱們搪塞他們,拿羅公子的身體來開玩笑。已經有過一回這樣的誤會了,我不想讓他們再誤會。”

    他歎了一口氣,望向別處,聲音變得低沉:“反正請咱們去,羅家人一定調查過你我。夏家的大小事,瞞不過他們。”

    夏衿眨了眨眼,對這事不予評價,問道:“那羅家人怎麼說?”

    “羅夫人當場便發了火,說要派婆子過來斥責老太太,不過被羅公子攔住了。羅公子問了我你是什麼態度,說如果你想要正大光明給他治病,他會全力支持你。待他病好了,也會告訴別人他是你給治好的。”

    聽到這話,夏衿的嘴角微微翹了一翹。

    羅騫如此力挺她,看來還是很願意與她合作的。這樣就好。

    夏正謙看了夏衿一眼,繼續道:“羅公子說,他的病還得請你治。所以讓我轉告你,讓你到巷口街角那裡去等著,他會派人在那裡接你。”說著,臉色便不大好看。

    聽羅騫那意思,是要派人私下裡把夏衿接過去給他瞧病。可夏衿是女孩子,現在天又這麼晚了,就這樣單獨去羅府,被人知道的話,她的名聲可就要毀了。

    偏自己沒能耐醫治羅三公子的病,而自己老娘還無事攪三分,夏衿這樣做,也是為了給他和老太太彌補過錯。女兒不光沒有錯,心裡還十分委曲呢。所以這事他沒法阻攔,而且還沒辦法說什麼。

    真讓人鬱悶!

    夏衿看了看天色,發現天已暗下來了,道:“那我去換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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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羅騫

    夏正謙想了想,找了夏祁的小廝天冬,叮囑他到了羅府一定要緊跟著少爺。

    天冬雖然嘴上答應,心裡卻十分納悶。這幾天他總覺得少爺怪怪的,如今連老爺都變得奇怪起來,到底出了什麼事?

    以至於夏衿打扮成夏祁的樣子,跟天冬在二門外匯合時,就發現天冬老偷偷打量她。

    她低頭打量了一下自己,沒發現自己有什麼不妥,疑惑地抬起頭來問天冬:“怎麼了?”

    天冬連忙避開目光,結巴道:“沒、沒什麼。”

    夏衿揚了一下眉,思忖著要不要把自己假扮的事告訴天冬。但一想天冬忠心有餘而機靈不足,膽子又小,知道真相後怕是會緊張失措,她只得打消了這主意。

    夏家三房雖不入老太太的眼,但夏正謙是個有本事的,有點腦子的下人都知道夏家一家上下就靠著夏正謙吃飯。所以對於夏祁這個少爺仍跟對夏禱、夏禪一樣尊重。夏祁帶著天冬出門,並未受到任何阻攔或盤問。

    主僕倆到達約定地點時,樂山已在那裡等很久了。

    “夏公子,我家公子說了,如果夏公子覺得有必要,小人可以到夏府去請您出診。”樂山的態度比起上次來更為恭敬。

    夏衿擺擺手:“不必那麼麻煩,我直接去就好了。”說著逕自上了馬車。

    到了羅府,仍是樂山送到二門。由彩箋接了進去,羅夫人仍然不在,屋子裡只有羅騫和尺素兩人。

    今天的羅騫。穿著一件繡著銀色紋飾的紺藍色綢緞長衫,更顯得皮膚白皙,眼如點墨;他的唇也不再像原來那麼蒼白,此時已帶了一層淡淡的健康的紅暈,輪廓分明;臉上也有肉了,再不像原先那般額骨突出,瘦得厲害。在高挺的鼻樑映照之下。他整個臉龐如大衛的雕塑一般,五官立體。英俊逼人。

    “今天氣色不錯。”夏衿朝他點頭微笑道。

    羅騫抬起眼,望著眼前這位年幼卻醫術厲害的少年,頷了頷首:“謝謝。”聲音低啞,卻如大提琴的旋律一般動聽。

    見尺素拿了碧綠色的綢緞棉墊來。他主動伸出了手,放到墊子上。

    露出的一小截手腕強壯有力,手掌寬大而厚實,手指修長卻指節突出。夏衿把自己的手放上去,搭在他的手腕上,兩人的手一大一小,一粗曠一細膩,瞬間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羅騫抬起眼眸,靜靜地看了她一眼。

    這一下。心無旁鶩的夏衿,忽然就覺得不自在起來。她匆匆拿了個脈,便把手收了回來。下意識地將它攏在了衣袖裡。

    夏衿定了定神,走到彩箋早已備好文房四寶的桌前,背著羅騫道:“我給你開個食療的方子,配著藥吃,效果更好。”

    “有勞。”羅騫也不知本身就是個沉默寡言的人,還是身體不適。不想說話,夏衿來了幾次。言談之間,他都是用辭簡短而又禮貌周全。

    夏衿寫好食療方子,又把原來的藥劑微調了一下用量,吹幹後將其遞給尺素,便準備告辭——她之前來了幾次,都是這樣的程式。

    尺素略懂藥理,羅騫所吃的藥,都是她親手經辦,絕不假手第二人。這便能有效地防止別人在藥裡作手腳。而藥方,羅騫是不看的。每次看診之後,他都由尺素扶著,躺回床上,閉目養神。夏衿,則由彩箋送出門去,再由樂山接手。

    卻不想,這一次羅騫卻出聲道:“我看看那食療的方子。”

    尺素愣了一愣,這才低下頭去,在手裡的兩張方子中挑出一張,遞給羅騫。

    羅騫將那方子掃了一眼,抬起眼眸看向夏衿時,目光越發深邃。

    他低聲道:“這海參,是何物?怎麼吃?”

    夏衿詫異地看了羅騫一眼,繼而想起,這臨江城雖說臨江,卻深居內陸,並不臨海。海參這東西,臨江城很多人怕是沒見過。羅騫不知它是何物,也不奇怪。

    “它是海中的一種動物,大約這麼長,這麼大。”她伸出手,比劃了一下,見羅騫掃了她的手一眼,忙又將手攏回袖裡去,“顏色深褐,其性溫補,足敵人參,故名海參,與人參、燕窩、魚翅齊名。此物能入心腎二經,補腎益精、養血潤燥。羅公子你原先失血過多,精血有虧,食些海參,最是適宜。”

    羅騫點了點頭,又問:“這東西,如何烹飪?”

    聽得這話,尺素看看羅騫,又看看夏衿,眉頭微蹙,眼裡全是疑惑。

    海參這東西,雖不是臨江所產之物,但在羅府,並不是什麼稀罕物兒。在羅府主子的菜肴裡,偶爾也會出現它的身影。只是它畢竟價錢昂貴,味道也有些腥,羅府的主子們都不大喜歡,廚子一年做它就那麼兩三次,還是在宴客的席面裡。

    夏衿做事向來認真。她雖沒有濟世救人的慈悲心腸,但一旦經手接了病人,她便會仔細對待。

    羅騫有此一問,她也沒有多想。回想著前世的記憶,她緩緩道:“用滲了薑汁或者薑酒的熱水泡發,再用冷水浸泡兩三日,即可以食用。吃法很多啊,用醬油煨之做成紅燒,或是切片煮湯,加糖熬成甜品,用大蒜和油爆炒,都可以的,就看你喜歡哪種吃法。”

    尺素微蹙的眉頭漸漸舒展,一時之間她想明白了公子的用意。

    夏家,小戶人家。海參這東西,羅府都不能常備,夏衿又怎麼有機會吃到這東西,還對其瞭解頗深的樣子?

    所以,夏衿的話聲一落,她便含笑道:“真沒想到夏公子不光醫術高明,便連烹飪一道也有如此心得。只是……”她眉眼彎彎,笑容天真而真摯,“夏公子怎麼會有機會吃到海參呢?”

    “尺素,不得無禮。”羅騫輕斥一聲。

    夏衿瞥她一眼,又深深看了羅騫一下,嘴角微微一勾,不慌不忙地道:“我那師父,平生別無所好,唯一喜歡的,便是美食。她把一身的本事都教給了我,我做徒弟的,總不能讓她老人家饞著,自是想方設法弄些好東西來孝敬於她。好在我師父是個過過好日子的人,在她的指點下,我倒沒有糟踐這些好東西。”

    “哦,原來如此。”尺素道,又斂衽對夏衿福了一福,“剛才奴婢言出無狀,還請夏公子不要怪罪才好。”

    夏衿也不回禮,只淡淡道:“我出身貧寒,忽然之間對名貴吃食如數家珍,尺素姑娘心有疑惑也是正常。”

    “不、不是這樣的……”尺素被她直白的話弄得尷尬起來。

    “夏公子雖出身不高,卻一身本事,建功立業也只在須臾之間。”向來少言的羅騫忽然說了一句長話。

    “對對,正是這個道理。”尺素如釋重負,連聲附和。

    夏衿一笑,沒有再就這個話題糾纏下去,拱手道:“如果羅公子沒別的事,我就告辭了。”

    羅騫抬起眼眸:“往後你每日……”

    夏衿接過他的話:“其實羅公子這病好得差不多了,照著這藥方吃下去即可。如果有需要,公子再派人去叫我便是,不必每日都來的。”

    見夏衿收拾東西要走,三人中最沉不住氣的彩箋急了,也顧不得自己是不是該插話,道:“我家公子身體金貴,夏公子還是每天過來看看才好。”

    夏衿沒有說話,只看著羅騫。

    羅騫卻沒接這話茬,抬起眼眸,注視著夏衿,忽然很認真地道:“你家的情況,我都知道。你想不想搬出來?”

    饒是夏衿經歷兩世,心思沉穩,也被羅騫這不按常理出牌的節奏弄得詫異了一下,沒有馬上回答。

    羅騫也不著急,只靜靜地望著她。

    心念急轉之間,夏衿終於找著了頻率,也很坦然地點了點頭:“是。”

    “我可以幫你。”羅騫簡潔地道。

    夏衿望著他的俊臉,忽然間就笑了。

    羅騫這直來直去很坦然的性格,很合她的味口。

    她開口道:“你想要什麼條件?”

    羅騫望著夏衿,挑了挑眉,片刻之後,他也笑了起來,露出雪白的牙齒。

    坦蕩大氣,沒有一絲的小家子氣。他還真很好奇夏家是怎麼養出這樣的少年的。難道,是受她那個師父的影響?

    兩人都不再藏著掩著,打開天窗,把陽光放進來,整個屋子的氣氛便好了起來。

    “以後開個醫館,咱們五五分成。”他道。

    夏衿搖頭。

    因為她知道羅騫的處境,所以,不用想她都明白羅騫的想法。

    世間之人,無論貴賤,都會生病,生病了就得去尋郎中。權貴之人又更為惜命。一旦有人把他的病治好,內心感激自不必說,為了以後性命無憂,還會跟這醫術高明的郎中保持良好的關係。

    如果由羅騫出資開一家醫館,夏衿和夏正謙坐堂,他來出面宣揚他們的名聲,推薦給他認識的權貴,那麼夏家父子行醫所獲得的人脈便是他的人脈。以後他考上了進士做了官,夏衿還可以跟他到京城或任上去,繼續在那裡為他拓寬人脈,這絕對是一大利器。

    除此之外,醫館還能在金錢上給他帶來一定的收益。

    這對於他,好處是顯而易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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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交談

    而從另一方面來看,對夏正謙和夏衿,這事也是大有裨益的。

    首先夏家三房不用再給夏家人當牛做馬,賺再多的錢,可花一文錢都還得看別人的臉色。

    其次,有了醫館五成的收益,三房可以在外面置私產,還可以借羅騫的權勢在臨江城裡獲得一定地位;以後到京城或任上,夏家三房可以完全擺脫夏家,開創自己的一方天地。而羅騫能走多遠,就能給夏衿撐起多大的一片天。官與醫,互相扶持,互惠互利。沒准,他們還能混到京中成為禦醫,五五分成後所賺的錢,可以供他們任意揮霍,不用再過拮據的日子了。

    可這,絕不是重生一回的夏衿所想要的。

    死過一回,她名利心很淡,只想賺些錢,嫁人生子,過一段平凡普通而有滋有味的日子。

    上輩子臨死前,她是有遺憾的。普通女人相夫教子的溫馨平淡生活,她從未過過。身上背著命案,那種日子於她而言可望而不可及。

    把自己和頗有野心的羅騫綁在一起,一輩子追隨著他的步伐向前奔跑,即便她是男兒身,她也不願意。不光她不願意,她也不希望讓夏正謙這麼做。這樣,太累。

    人生苦短,何必為了名利與金錢,活得那麼累呢?做一道美食,與家人坐下來一起細細品嘗;再飲一杯香茗,看看窗外的餘輝,多麼愜意自在。憑她的醫術與頭腦。這樣的生活,唾手可得!

    她何必捨近求遠?

    “為什麼?”羅騫沒有什麼情緒的臉上露出好奇的表情。

    他從未想過夏衿會拒絕,而且連想都不用想。拒絕得如此乾脆利索。

    答案是現成的:“因為,我跟你一樣,也想考秀才、中舉人,拼進士,走仕途。我不想跟我爹一樣,被人招之即來,揮之即去。明明濟世救人。卻連豪門的下僕都不如。”

    羅騫的臉上竟然浮現出一層赧然的紅暈。

    或許他想起了夏正謙和夏衿來府上自薦時的情景。羅維韜對夏家父子,並無好臉色;而他。對待夏正謙或許都沒有對待于管家那麼用心——于管家是左膀右臂,許多事都需要其去操辦張羅,他離不開這樣能幹而忠心的人;而夏正謙,這種郎中一抓一大把。只要有錢就可以請來,根本用不著費心。

    他握拳放到嘴邊,輕咳一聲,放下手時,已恢復了常態。

    夏衿不願意,這話題就談不下去了。夏正謙雖醫術高明,但也只在城南那一小片。臨江城裡比他醫術高明的人,雖然不多,卻也不少。而且他年紀不小了。過上十年或許就要頤養天年了,跟不上自己的步伐,這樣的人。沒有什麼培養價值。

    他歎了一口氣:“那還真是遺憾。”說著,端起了茶碗。

    這是要端茶送客了。

    夏衿卻沒有起身,自己也將桌上的茶碗端了起來,輕呷一口,然後放下茶碗,抬起眼道:“開醫館不行。但開食肆,卻是可以。”

    “什麼?”羅騫那好看的鳳目一下睜得極大。

    不是他不沉穩。而是夏衿這轉折跳得太大。

    夏衿的臉上浮上淺淺的笑意:“因為我師父喜好美食,我也是個吃貨,對於吃,我頗有研究。做上一些別人未見過的小吃,推出一些別人未吃過的新鮮菜式,我想,我們的食肆還是能賺錢的。”

    羅騫輕笑著搖頭,興趣缺缺的樣子:“你想開食肆,這沒問題。我對吃沒什麼心得,別的幫不了,就湊個本錢吧。”

    說著,他喚尺素:“拿五十兩銀子給夏公子。”又問夏衿,“夠不夠?不夠我再添些。”

    “差不多了。”看羅騫這表情,夏衿也不點破。開食肆,自不是賺點小錢那麼簡單。

    她現在嚴重缺資金,羅騫能拿五十兩銀子出來,也算能解決她資金問題了。而且推官的兒子開的店面,那些流氓地痞、衙門小吏誰敢惹?這個招牌,還是很好用的。

    開醫館是從屬關係,開食肆是合作關係。羅騫二話不說就拿出五十兩銀子給她,也算是講義氣了。

    “不過……”她道,“現在這銀子還用不著。等我忙完這段,把家分了,安頓下來,再慢慢找地方,尋鋪面,把食肆張羅起來。到時候,我再找公子你拿銀子。”

    羅騫也知道夏衿現在在夏府的處境,身上揣著五十兩銀子,沒的惹出不必要的麻煩來。他點點頭,恢復惜墨如金的狀態:“也好。”

    “那麼,分家的事就請公子幫一幫我。”夏衿道。

    “你說。”羅騫抬眼。

    夏衿壓低聲音:“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聽得夏衿這些打算,羅騫連眼皮都沒抬一下,直接點頭:“行!”

    倒是惹得尺素和彩箋頻頻往夏衿臉上看。

    夏家這少年,白白淨淨,斯斯文文,一雙如墨一般黑亮的眸子,清澈乾淨,不染纖塵。這樣清秀乖巧如同鄰家哥哥一般的少年,算計起家人來,竟然如此狠利乾脆,還絲毫不動聲色,緩緩柔柔的語調,波瀾不驚。兩個小婢只覺背後涼颼颼的好不心驚。

    還是自家公子好。雖然腹黑,卻依然純良。與這位夏家公子相比,行事簡直太規矩了。

    談攏此事,夏衿便起身告辭。

    依然是彩箋送她出去,交予樂山。

    等彩箋回轉,進到羅騫所住的屋裡,便聽尺素跟羅騫道:“……依奴婢看,這夏家公子不像是好人。雖然他家人不堪,但那終是她的親親祖母和伯父,這樣算計,太過心狠。那食肆。公子還是不要跟他合夥了吧。咱們又不缺錢。更何況,開個小食肆,也賺不了多少錢!”

    “不是好人?心狠?”羅騫臉上帶著笑。但那笑容。彩箋只感覺到冷。

    “我倒是好人,我對家人倒不心狠?可你看,我落到了什麼地步?沒了我,我母親又會落到什麼地步?”

    彩箋默然。

    這身病,是羅騫自己練武受傷不假;當時參加葬禮,大家顧不上他也不假。但羅騫也有十七、八歲了,又不是幼齡孩子。怎麼可能不會照顧自己?而且,還有一個視他如命的母親呢?

    可就這麼湊巧。羅夫人當時就病倒了,高燒不退,又找不出原因,整日躺在病床上。自顧不暇。而羅維韜,出喪下葬,迎來送往,忙得連面也見不到。沒幾日,他也病倒了。羅騫這裡,由羅府與之親厚的二房嬸娘出面,請了個郎中來,吃了幾劑藥,不光沒見好。反而有病情加重的跡象。回稟了嬸娘,再請一個郎中來,結果病情越發的重。羅騫心疑有鬼。不敢再假他人之手請大夫,自己悄悄到鎮上看病。然而因頭兩個大夫做了手腳,下的虎狼之藥,他病情加重,一般的大夫根本治不好了。

    待得羅夫人病情好轉,再看到兒子時。他就已是吐血不止的狀態了。羅夫人去查了二房嬸娘,又查了章姨娘。卻找不到一點做手腳的蛛絲馬跡。

    要不是夏衿妙手回春,她家公子,早已成了一抔黃土了。

    經歷了一場生死,羅騫已變得心智沉穩。一瞬間,他便收斂了冷意,淡淡地繼續道:“那夏公子,你看他進府時,東張西望面露驚訝羨慕之色沒有?他見到我爹時,表現得神色惶恐畏手畏腳沒有?我打賞銀兩時,你看他欣喜若狂興奮不已沒有?他剛才拒絕我時,你看他忐忑不安有絲毫猶豫沒有?”

    尺素連連搖頭。

    羅騫抬眸望她一眼:“他才十四歲。這樣的人,能是普通的人?”

    “此子本非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尺素不由得想起了這句詩。

    “沒錯。”羅騫用力地點了一下頭,“即便他沒有高超的醫術,也值得拉攏。”

    他拳頭緊握,目光堅毅而深沉:“我不能再渾渾噩噩。我得做些什麼,才對得起這一場病,對得起老天讓我不死。”

    尺素沒有再說話,望向羅騫的目光既心疼又擔憂。

    她家公子,以前只埋頭讀書練武,一心想讓自己更優秀,好搏得父親的目光,好把章姨娘所出的兩個兒子比下去,好讓父親真心後悔沒好好對待他們母子倆。

    而現在,公子不再埋頭向前,而開始左右兼顧。

    這變化,應該是好的吧?

    而此時,夏衿被樂山用馬車送回了夏家。

    此時天已完全黑下來了,夏正謙在院子裡急得團團轉。看到夏衿回來,他大松一口氣之餘,又埋怨道:“怎的這麼晚才回來?”繼而又緊張,“不會是羅公子那裡有了什麼變故吧?”

    “沒有。”夏衿道,“羅公子今天精神好,拉著我聊了些閒話,所以回來晚了。”

    夏衿蹙起的眉頭仍未鬆開,歎氣道:“你這事,該怎辦是好?女孩兒家……!”

    說到這裡,他警覺地四處看看,一副生怕被人聽到的樣子。見下人都在遠處,想來沒聽到他剛才所說的話,他這才放下心來,不過沒有再數落下去,只是憂心忡忡地長歎了一口氣。

    看他這樣,夏衿有些好笑,繼而又心裡生暖。見夏正謙沒再說話,她便道:“爹,那我回房去了。”

    “嗯,去吧。”夏正謙揮揮手。見夏衿要走,他不放心想要叮嚀兩句,可張了嘴卻不知說什麼,只得眼睜睜看著夏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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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開局

    接下來幾天,仍是每日羅府派人到醫館接夏正謙和夏禪去給羅騫看病,而隔上一天,又會在傍晚派樂山來接夏衿過去。在夏衿的精心治療下,羅騫的病一日好似一日。

    如此過了五六日,那天傍晚,醫館裡好不容易沒人請外診,夏正謙跟夏衿按時回了家。剛吃過晚飯,就聽二門上的婆子來傳,說羅府請夏正謙過府治病。

    “不是說,羅公子的病已慢慢好轉了嗎?”舒氏心裡擔憂。

    跟了夏正謙十幾年,對病患的情況她心裡也有數。像這種一直在治著病的,忽然晚上又派人來叫,一般都是情況忽然惡化,不是個好兆頭。

    夏正謙也是心中凜然,看了夏衿一眼,轉頭對夏祁道:“你跟我去一趟。”

    夏祁先是一愣,不過隨即便反應過來。他也看了夏衿一眼,對夏正謙連連稱是,道:“我換件衣服就來。”說著,站起來就要出去。

    “爹,這樣不好,你還是帶四哥去吧。”夏衿卻道。

    夏正謙臉色一變,斥道:“這種時候,人命關天,還去想那些幹什麼?趕緊走!”

    夏衿被他這一斥,嚇得後退兩步,縮到舒氏身後,嘴裡小聲嘟噥道:“就知道人命關天,我才不讓哥哥去呢。羅公子病情好的時候就讓四哥去露臉,現在病情不好,就讓哥哥去頂罪。這世道還真是沒天理了。”

    這話說得舒氏臉色大變。

    “祁哥兒不去!”她道。伸手護在夏祁前面,神色堅定、目光犀利,盯著夏正謙如同遇到老鷹的母雞。

    夏正謙沒有理她和夏祁。轉頭定定地看著夏衿,嘴巴微噏,似乎想說什麼,不過最終什麼也沒說,轉身出了門,目光裡帶著深深的失望。

    夏衿自然知道夏正謙失望的是什麼。

    作為一名醫者,心中應該沒有利益得失。只有病患的性命。

    可她只因一點小小的意氣之爭,就不去看病情忽然有變的病人。妄顧病人性命,在夏正謙看來,她就是品行有缺,完全不配做醫者。

    因為夏家做的是醫藥營生。時不時地有人半夜來求醫,夏府的門房就得知道哪些是需要馬上稟告主人、不能怠慢的,哪些又是可以緩一緩等天亮再報的。所以對於臨江城有頭有臉人家的名字,他們最是熟悉。

    今天羅府來請,門房通知夏正謙的同時,也馬上稟報了夏正慎。所以夏正謙走到二門時,就遇見了匆匆而來的夏正慎。夏正慎一臉擔憂地問:“三弟,到底是怎麼回事?羅公子的病情是否有變?”

    夏正謙搖搖頭:“不知道,門房沒說。估計羅府的人也不清楚。”

    “那趕緊去吧。”夏正慎催道。

    夏正謙看了看西院的方向:“禪哥兒那裡……”

    夏正慎掃了四周一眼,並未見夏禪的身影,他眉頭一皺。道:“你這一去,也不知何時才能回來。小孩子嗜睡,要不禪哥兒就別去了。”

    夏正謙是君子,對於老太太硬要把夏衿撤下,換夏禪上去的行徑,他雖氣惱。卻也不打算計較。再剛才夏衿的那番言論徹底挑起了他的火氣。此時見夏正慎偏護,夏禪臨陣退縮。他頓時火冒三丈,道:“如果今晚禪哥兒不去,那以後也不用去了。”說著就往外走。

    “這……”夏正慎愣了一愣,隨即便以為夏正謙是發洩對夏禪頂了夏祁名頭的不滿。

    他想了想,對隨從道:“趕緊去南院把禪哥兒叫來,就說我和三老爺已在門口等著他了。”

    隨從應聲去了。

    夏正慎這才快步往前去追夏正謙。

    他得把夏正謙的情緒安撫妥當了。羅三公子的病不容有一點差錯,夏正謙帶著情緒去羅府,那可不行。至於夏禪和夏祁兩人,同樣是他侄子,他還真沒偏袒哪一個。但老太太偏心,他為之奈何?

    夏正浩夫婦和夏禪一向安然度日,哪裡知道做郎中這一行所蘊含的兇險?聽得夏正慎傳話,夏禪忙忙地換了衣服,趕到院門處,跟著夏正謙上車去了羅府。

    而這一去,就是一夜,第二天直到天亮,叔侄兩人都沒回來。

    “到底怎麼回事?打聽清楚了嗎?”夏正慎一面洗漱,一面問去探聽消息的人。

    “小人在前面跟門房打聽,門房只說不知;小人又去了後門,跟出來買菜的下人打聽,那人說,昨晚羅三公子院裡燈火通明,想來是有些不妥。不過羅夫人對三公子向來著緊,吃食都是自己人一手操持,根本不用府裡的廚房,所以具體情況他也不甚清楚。”

    夏正慎將布巾往盆裡一扔,煩燥來回走了幾步,對那人一揮手:“再去打聽。”

    “是。”那人唯唯應聲,退了出去。

    然而,那一整天,夏正謙和夏禪都沒回來。夏正慎派去的人使盡了渾身解數,找從府裡出來的下人打聽消息,都一無所獲。夏正慎心裡更慌,讓大太太去了薛家。半個時辰後大太太回來,說羅大人今天一天都沒在衙門。

    聽得這個消息,夏正慎腿軟得一時站不住,癱倒地椅子上,好半晌才道:“去叫老二過來。”

    大太太也知道此事後果嚴重,趕緊派人去叫夏正浩。

    可不一會兒,下人來稟:“二老爺去看桃花還沒回,派了人來說要明兒晚上才能回來。”

    “咣當”一聲,夏正慎把手裡的茶碗摔了個粉碎。

    “老爺!”大太太嚇了一跳,站起來抖抖裙子上的茶漬,望著夏正慎嚅嚅半天不知如何是好。

    夏正慎向來脾氣溫和。很少發脾氣。她嫁過來二十幾年,夏正慎發這麼大的火她還是頭一次見。

    “整天就知道花天酒地、胡亂花錢,關鍵時刻連個人影都見不到。狗東西!”夏正慎罵道。

    大太太自然知道夏正慎罵的是二老爺夏正浩,心裡不由得十分爽快。

    這個家,夏正慎要去醫館守著,還要管田裡和商鋪的事,一年到頭沒個歇息的時候;老三每日出診,早出晚歸的也甚是辛苦。只有老二夏正浩,拿著秀才身份做幌子。今兒看花明日遊園,遊手好閒的不幹正事。還時不時地納個小妾,現在屋裡姨娘就有四個,光每月開銷都是一大筆錢。偏老太太偏心,每次她一提這事。老太太就叫夏正慎把田地和商鋪的事交給夏正浩管,弄得大太太十分惱恨。

    “去老太太那裡。”夏正慎站了起來,穿了件外衣就往外走。

    大太太連忙跟上。

    兩人到了上房,一進廳堂,就看見二太太兩眼紅紅的坐在那裡,正跟老太太正說著什麼。見兩人來,她並不像往日那裡站起來問好,只端坐著垂淚。

    老太太拍拍她的手,抬眼問夏正慎:“聽說。禪哥兒昨晚半夜就跟著老三去了羅府,到現在還沒回來?”

    “是的。”夏正慎道,沉著臉坐了下來。說了這兩個字便再無下文。

    老太太看他這樣,頓時氣惱:“還要我問一句才答一句不成?是什麼情況趕緊說說!”

    “就是您說的那樣。至於羅府裡出了什麼事,老三他們為何沒有消息,兒子不知道,也打聽不出來。”夏正慎板著個臉道。

    “什麼?”老太太一聽這話急了,“怎麼會打聽不出來?你派人去打聽了?”

    “嗯。”夏正慎因看到二太太在此而生的氣此時也消了些。接著道,“還去薛家打聽過了。說羅大人今天都沒上衙。”

    “啊?”老太太被嚇得不輕,“難道羅公子有了好歹不成?”

    這話沒人回答。不過誰都知道,事情恐怕就是這樣了。

    屋裡一片沉默。

    “那怎麼辦?我們家不會被羅家遷怒吧?”老太太又問,滿臉惶惶不安。

    “應該……不會吧?”大太太弱弱地道,“羅公子的病,連禦醫都醫不好,三叔醫不好再正常不過,總不能因為這個就怪罪到我們頭上吧?”

    屋裡又是一陣沉默。

    大太太的話雖有道理,可羅家人如何想誰知道呢?夏家無權無勢,羅家人如果失去理智,想要找個替罪羊以泄喪子之痛,夏家再合適不過了。

    早在來上房的時候,夏正慎就叫人通知了夏祐。他是長房長孫,夏家發生大事,他理應知道。

    夏祐剛才就到了,跟他一起過來的還有夏禱。

    此時,夏禱忽然開了口:“要不是他逞能,自薦給羅三公子看病,又怎麼會給家裡惹來如此大禍?”

    “什麼?”老太太和夏正慎幾乎同時驚問。

    夏正慎看了老太太一眼,繼續問:“你是說,你三叔給羅三公子看病,是他上門自薦的?”

    夏禱點了點頭:“正是。不信等四哥回來,您問四哥。是四哥的小廝秦艽聽天冬說的。”

    聽得這話,大太太立刻問夏正慎:“秦艽好像沒跟禪哥兒一起去吧?”

    夏正慎沒有理她,卻轉頭吩咐下人:“去將秦艽叫來。”

    下人應聲而去。

    一直默不作聲地夏祐開了口:“就算給羅公子看病是自薦的,三叔也沒有錯。”

    “沒錯?怎麼沒錯?要不是他自不量力,哪裡會惹來如此大禍?”老太太似乎找到了宣洩的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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