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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坐酌泠泠水]杏霖春(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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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30 17:31:55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章 震驚

    羅騫又驚又喜。

    他母親白氏,雖出身名門,但遠離娘家,常年跟丈夫在外任上,夫妻感情又不合,章姨娘一個妾氏才會如此囂張,時不時地使些手段讓她難受。

    如今宣平候老夫人來了,地位超然,行事厲害,又對他母親另眼相看,想來就算了為了自己的官帽子,羅維韜也不敢太過冷落了妻子,如此一來章姨娘就會有所收斂,白氏的日子就好過得多了。

    他跪了下去,重新給宣平候老夫人行了個大禮:“晚輩羅騫,給姨祖母請安。”

    見羅騫行事周到,執禮甚恭,宣平候老夫人心裡越發喜歡,親自上前扶了他一把:“行了,趕緊起來吧。等我安頓下來,咱們娘兒幾個,好好敘敘舊。”

    待羅騫起身,她指著夏衿,對羅騫道:“這位小哥兒,醫術真如你所說的那麼厲害?”

    “可不是。”羅騫道,“晚輩前些時日病重,請了京中禦醫都束手無策。幸虧夏公子醫術高明,治好了晚輩的病。”

    宣平候老夫人點了點頭。

    其實這件事,她是聽說過的,羅家在京中的親戚,到處打聽名醫。正因如此,她才知道白氏的丈夫在臨安任推官。只是當時她這女兒剛剛喪子,她顧不上羅家這事。既沒幫上忙,她便不好提及,只能裝作不知此事的樣子。

    宣平候老夫人和羅騫的對話。讓差點要走火入魔的夏正慎清醒了過來。

    難道,真是夏祁治好了羅三公子的病?夏祁這小子,應該不可能請得動羅公子這樣的貴人來為他演戲的。絕不可能!。

    他像是永恆的黑夜裡看到了一絲光亮,問于管家道:“于管家,這位真是貴府三公子?”

    于管家看都不看他一眼,只面無表情地點點頭:“正是。”

    “貴府三公子的病,真是我家祁哥兒治好的?”

    這一回,于管家終於抬起了眼,瞥了他一眼。目光裡卻帶著不屑與憐憫,下巴微抬。傲然道:“正是。”

    “這怎麼可能?羅三公子的病,連我三弟都沒治好,祁哥兒可能治得好?”夏正慎緊緊地盯著于管家,生恐錯過他的回答。

    “怎麼不可能?”于管家鄙夷地看他一眼。聲音揚了起來,讓周圍的人都能聽見,“當時是請了京中的名醫,也請了夏郎中過去。但大家都束手無策。說實在的,如果京中的名醫真行的話,我家公子的病也不至於拖了這麼久。後來眼看著不行了,哦,就是夏郎中下獄的那天……”

    說到這裡,他指了指夏衿:“貴府這位祁少爺毛遂自薦。說他能治好我家公子的病。當時我家夫人哪裡肯信?直接就把他給趕了出去。

    還是我家公子命不該絕,覺得反正這樣了,不如試一試。便背著夫人就叫下人把藥給煎了服下。沒想到病竟然有了起色。這回我家夫人才相信了,把祁少爺請了來,好好我家公子看診。幾副藥下去,我家公子的病竟然奇跡般好了。祁少爺又開了些調理的方子,連食譜都有講究,這才讓我家公子好得這麼快。這幾日能下床了,他便出來走走。散一散心。”

    這番話,把夏衿的謊描補得再沒漏洞。

    夏正慎只覺得耳朵“嗡嗡”作響,腦子一片空白。

    倒是夏禪不知從哪裡鑽了出來,一臉憤憤地道:“這絕不可能!六弟那幾日都在家裡呆著,根本沒出門!”

    夏正慎灰暗的眼黯頓時有了神采,他死死地盯著夏衿。

    他也不知道自己更期盼哪一個答案,頭一刻他還覺得夏衿治好羅騫比陰謀論好,這一刻,又覺得哪怕是被騙,也不希望自己一個時辰前才把個絕世神醫給踢出門去。那可是兩棵搖錢樹,兩棵搖錢樹啊!

    夏衿根本把夏袗禪當空氣不存在,對著夏正慎笑了笑,道:“因為我沒有十足的把握能把羅三公子的病治好,怕您攔著不讓去,我每次出去連小廝都沒帶,都是一個人悄悄的出門。不過大伯放心,我在治之前,就跟羅夫人說過的,不管治沒治好,後果如何,是獎是罰都有由我一力承擔,絕不連累大伯、二伯。羅夫人和羅三公子都答應我了的,我才敢放手一試。”

    說到這裡,她臉上的笑容淡了下來,目光忽然變冷:“可沒想到,我這還沒把羅三公子的病徹底治好呢,你就要把我們一家趕出去。”

    “不是趕出來,只是你爹惹老太太生氣,老太太暫時讓你們搬出來而已。”夏正慎連忙補救,“剛才,你祖母還說讓你們再搬回去呢。”

    “是嗎?”夏衿冷冷一笑,“剛剛一個時辰前,是誰跑到老宅去,硬逼我們把老宅的房契還給你,還寫三百兩銀子的欠條?是誰逼著我們寫一刀兩斷,再無瓜葛的字據?”

    夏正慎一頭冷汗,仍弱弱的爭辯:“是你祖母讓這麼幹的,她只是暫時生氣……”

    旁觀的人早已停止了議論,靜靜地聽這四人對話。此時聽得這話,又開始紛紛議論起來。有那聽說了早上那番鬧騰的,把杏霖堂發生的事說了一遍,大家看向夏正慎的目光便帶了鄙夷。

    而許久沒有說話的譚郎中,此時也打算豁出去了。以前夏正謙年紀輕輕就醫術高明,壓著他沒有出頭之日,這還罷了。如今其十四歲的兒子都大言不慚,囂張至此,他還活不活了?與其讓這父子倆出盡風頭,到頭來夏正慎還要怪罪於他將他辭退,倒不如先出口惡氣。

    再說,此時他幫了夏東家,沒准東家便不要他賠償損失,也不會解雇他了。

    他像陰鷲一般“嘎嘎”冷笑兩聲,揚聲道:“六少爺說羅公子的病是他治好的,這根本不可能!就算六少爺天資聰穎,也不可能小小年紀就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要知道,醫術這個東西,可不是記些醫理就能學會的,必須得經過大量的醫案實踐。

    六少爺原來一直在學堂裡念書,即使後來到這醫館來做學徒,也不過是幾天功夫,而且一直在櫃上抓藥,連病人都沒接觸過。說他醫術如何高明,甚至比他爹,比禦醫都還要高明,簡直就是無稽之談。”

    羅騫寡言少語,除了跟宣平候老夫人寒喧那幾句,便一直不說話。此時他卻淡淡一笑,朗聲道:“祁哥兒的醫術之所以高明,能治好我的病,是因為他不是跟他父親學的醫,而是另有高人指點。”

    “什麼?”

    “高人指點?”

    驚叫聲此起彼伏,大家都驚異地看向夏衿。

    “你、你……”夏正慎口齒都不伶俐了,“祁哥兒,此話當真?真有高人教你醫術?他是誰?”

    大家都豎起耳朵細聽。

    夏衿皺眉:“羅公子有必要騙你嗎?至於我師父,她老人家不喜紅塵喧囂,囑咐我別提她的名字,大伯還是不要問了吧。”

    “看來果真是高人吶!”

    “難怪夏家六少爺能治好羅公子的病呢。”

    夏衿這話,終於讓人相信她醫術高明了。

    宣平候老夫人原也不大相信,一直聽到此時,轉臉再打量夏衿,便怎麼看都覺得頗有幾分高人風範。

    她滿臉笑容地對夏衿道:“夏公子既說我家姑奶奶的病能治,那不妨給她看看?”

    夏衿原不出手,只因這病頗費周章,需得病人家屬願意方好。她拿了半天架子,等的就是宣平候老夫人這一句。

    她拱拱手,爽快道:“老夫人,姑奶奶這病,並不難治,但這其中有個講究。須得依著我的要求,方能治好。”

    宣平候老夫人大手一揮:“你儘管治就好,什麼要求我都答應你。”

    “既如此,還請老夫人借一步說話。”夏衿作了個手勢,把宣平候老夫人往後院讓。

    宣平候老夫人年紀大了,也不用講究什麼避諱,磕巴都不打,直接就跟著夏衿進了後院。

    “羅大哥,你也來。”夏衿又朝羅騫叫道。

    夏正慎見狀,也想跟過去。夏衿冷冷掃他一眼,嘴裡說的話倒挺客氣:“大伯,我們借你這處說兩句話,沒問題吧?”

    宣平候老夫人的身份未知,但羅騫是夏正慎不敢得罪的。他連忙笑道:“沒問題,沒問題。”然後停住腳步,眼睜睜地看著夏衿把宣平候老夫人和羅騫帶進了後院。

    他想了想,轉頭看到于管家,忙小跑到他身邊,費著心思搭訕了幾句。見於管家態度還算好,他便問道:“于管家,這位老夫人……是什麼人?”

    于管家對夏正慎這個人,很看不上。但夏正慎畢竟是夏衿的大伯,又不好不理會。

    他倨傲地睇了夏正慎一眼,開口道:“我們臨江有位將軍因戰功赫赫,被封了候,你知道吧?”

    夏正慎點點頭:“這個自然。宣平候老將軍是咱臨江城的驕傲,他的事,婦孺皆知。”

    于管家慢條斯理地抬手指了指後院門口:“那位老夫人,便是宣平候將軍的夫人。”

    “啥?”夏正慎的眼睛瞪得跟銅鈴一般大,下巴都快要掉到地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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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30 17:32:08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一章 奇怪的治法

    于管家點了點頭,加重自己那話的意思。

    好半天,夏正慎才合上下巴,艱難地咽了一下口水:“這、這……”

    他真不知說什麼好了。

    這倒楣事,怎麼就讓他碰到了呢?誰能想到坐這樣兩輛不起眼的馬車,穿著打扮跟一般人家的婦人沒什麼區別的女人,竟然是一位候爵夫人?

    如今得罪了臨江城大名赫赫的宣平候老夫人,還說她女兒得了瘋魔之症,他這仁和堂,還能開得下去嗎?

    夏正慎只覺得頭上有一群蜜蜂在“嗡嗡”作響,腦子一片空白。

    夏衿和宣平候老夫人、羅騫進去的時間並不久,只一會兒的功夫他們就出來了。三人的情緒都很平靜,但平靜裡又有不同:夏衿是自信裡透著輕鬆,宣平候老夫人是懷疑裡透著期盼,羅騫卻是目光越發深邃,看不出他心裡在想些什麼。

    “還請夏小哥兒開藥。”宣平候老夫人做了個“請”的姿勢。

    宣平候府的下人極是機靈。那幾個婆子立刻把桌子椅子從地上扶了起來,不知從哪裡找了塊抹布,把它們擦拭乾淨,另有婆子早已把筆墨紙硯也找齊了,鋪在桌上,這才一齊退下。

    夏衿也不多話,走過去提筆寫了個藥方,遞給夏正慎:“抓了藥,你親自去煎來。”說著,她的眼神朝夏禪掃了一眼。

    夏禪感覺到她這道目光。臉上立刻顯露出憤憤之色。

    他再胡鬧,也知道此時關乎家中醫館能否再開下去,怎麼可能在這種時候搗亂?

    知道了宣平候老夫人的身份。夏正慎哪裡還敢有絲毫怠慢?他把與三房的糾紛都放到了一邊,仔仔細細抓了藥,又親自守在火爐旁煎了,斟出來端到了夏衿面前。

    雖諒夏正慎不敢動手腳,而且有宣平候府的婆子一直跟在他身邊監視,但穩妥起見,夏衿還是仔細聞了聞藥味。發現並無不妥,這才遞給一個婆子。

    翰林夫人卻不乖乖聽話。只嚷嚷那藥裡有毒,還是宣平候老夫人出馬,哄著她把藥喝了下去。

    大家都盯著翰林夫人,見她喝了藥仍有些煩燥。又將目光轉向了夏衿。

    夏衿卻是一臉平靜。

    過了一會兒,她走到翰林夫人的面前,微微彎下腰,低聲問道:“王夫人,聽說你兒子死了?”

    王夫人身子一震,抬起頭來,死死地盯著夏衿,那目光,似乎要把她生生吞掉一般。甚是嚇人。

    不過,緊接著,她的眼淚就大滴大滴地從圓睜著的眼眶裡流了下來。她垂下眼瞼。用手帕捂住嘴,“嗚嗚”地哭了起來,哭聲與原先相比,更為悲淒。那圍觀的民眾裡,有那心軟的婦人,聽到這哭聲。也禁不住跟著一起紅了眼。

    夏衿注視著她,仍是一臉平靜。過了一會兒。她又低低說了一句:“你的兒子,是不是被你害死的?”

    這句話,她說得極慢極清晰,即便是聲音低,站得近的夏正慎和譚郎中、夏禪等人也都聽見了。

    夏正慎頓時被唬了一嚇,抬腳便要走過去將夏衿拉過來,喝斥她一通。可身子一動,就被旁邊的條粗壯的胳膊給架住了,令他動彈不得。

    他轉過頭來,看到身邊不知何時來了個高他一頭極為壯實的漢子,那銅鈴般的大眼目露凶光,將他即將出口的責問聲硬生生逼咽了回去。

    “沒你事,老實呆著。”漢子甕聲甕氣道。

    這漢子不是別人,正是羅騫的車夫虎子。

    夏正慎掃了四周一眼,只見其他人的目光都在夏衿和王夫人身上,唯有羅騫的視線在他身上,投來過來的眼神裡全是警告。

    他心裡一凜,頓時噤若寒蟬,不敢再有絲毫動靜。

    而那邊,王夫人聽了夏衿那句話,淚眼已換成了驚容,雙目圓睜、嘴唇半張地地望著夏衿,連眼淚都忘了流了,只有一滴眼淚靜靜地掛在腮邊。

    夏衿仍沒有完,繼續對王夫人重複了一遍:“我問你呢,你兒子,是不是被你害死的?”

    這一回王夫人像是反應過來了似的,橫眉倒豎,漂亮的眼睛裡蓄滿了怒氣,沖夏衿嚷道:“你說什麼?有種你再說一遍!”

    夏衿冷笑一聲,盯著她道:“不是嗎?你敢說你兒子不是你害死的?陳姨娘明明看到你帶著兒子在湖邊玩,然後你腳下沒站穩,滑了一下,手上一帶就把兒子推進湖裡去了。”

    “胡說八道!”王夫人真不愧是宣平候夫婦倆的親生女兒,情緒一激動就想武力解決問題,伸手就給夏衿一個耳光。卻不想夏衿將頭一偏,就讓她打了個空。

    眼前的人胡說八道,打她個耳光竟然還讓她避開了去,王夫人簡直怒不可遏。她指著旁邊站著的僕婦,怒氣衝衝地道:“你們還站著幹什麼?還不給我把這信口雌黃的東西給拿下?”

    那些僕婦早已悄悄得了宣平候老夫人的命令,只低著頭,木然地站在那裡不動,就仿佛沒聽見王夫人的話似的。

    王夫人這下更氣了,拍著桌子便要罵人。

    可她還沒張嘴,夏衿便不怕死地又湊了過來,彎下腰,緊緊地逼視她道:“陳姨娘把這話跟你家老爺一說,你家老爺可生氣了,真恨不得把你給休了。你父親和母親為了你,拉下臉面,對他苦苦哀求,就差給他跪下了,他才作罷。不過卻提出讓你回娘家休養,再不許踏進王家一步。

    現在的王翰林家,是陳姨娘當家了。你那正屋,她昨天就搬了進去。睡的是你陪嫁的雕花拔步大床,穿的是你新做的牡丹纏枝正紅裙子,頭上戴著你家老爺買給你的那枝攢珠白玉牡丹步搖。聽說……”

    說到這裡,她臉上還露出興災樂禍的一絲嘲弄:“陳姨娘她呀,還懷上了孩子呢。王翰林還打算,待得她生下兒子,就過繼到你名下,頂著嫡子的名頭。往後繼承王家家業,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聽到這裡,王夫人尖叫一聲,捂住耳朵大聲叫道:“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

    她赤紅著眼,猛地朝夏衿撲了過來,揮起拳頭就往夏衿頭上招呼,一邊打,嘴裡還一邊道:“我打死你,打死你,叫你胡說八道!我兒子怎麼可能是我害死的?他去湖邊玩,我根本就不在身邊,我怎麼可能眼睜睜看著他在水裡掙紮不跳下去救他?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嗚嗚嗚……”

    她一面淚流滿面,一面又罵道:“我家老爺,向來對我極好,他納那賤人進門,不過是我婆婆逼的,為的是王家子嗣。嗚嗚,要不是我兒子死了,她怎麼可能進得了門?怎麼可能進得了門,嗚嗚嗚……”

    夏衿也不還手,只左右躲避。不過為了讓宣平候老夫人心生歉意,她還是讓王夫人把自己的頭髮撓亂了,衣服扯歪了,讓自己看起來狼狽一點,而那嘴裡,還不依不饒,繼續挑拔王夫人的情緒:“怎麼不可能?你不在他身邊,陳姨娘那枕頭風一吹,他自然什麼都相信了。現在,他可恨你呢,你可是害死他兒子的兇手。他直嚷嚷要休了你……”

    “你胡說,胡說,不是我害死的,不不是我害死的,我那麼疼兒子,恨不得代他去死……”王夫人被她這話挑得情緒完全失控,到最後簡直是嚎啕大哭,不能自已。

    “怎麼胡說?像你這樣害死自己兒子的婦人,被人休了也是應該。只累得你兒子死了,老父老母還須腆著臉去給王家人賠罪,在京裡被人指指點點……”夏衿猶不怕死,轉過頭來繼續道。

    “啊啊啊……”王夫人的怒火怨氣已被她這話挑拔到了頂點,禁不住連聲尖叫起來,拳頭不要命地直往夏衿身上揮打。

    宣平候老夫人見女兒這個樣子,心痛得如刀絞一樣。但想著夏衿剛才說的話,只得死死忍著,將頭轉到一旁,咬著嘴唇,不再看她們那邊。

    “啊!”忽然旁觀的人都低低地驚呼起來。

    而那邊宣平候府上的僕婦也連聲叫道:“姑太太、姑太太……”

    宣平候老夫人轉頭一看,她女兒已軟軟地倒在了地上,顯是暈過去了。

    而那頭夏正慎被這一幕嚇得心肺俱震,戰慄不已,聲音發抖地叫道:“祁哥兒,你到底想要幹什麼?”直恨不得將這惹禍的侄兒千刀萬剮。

    夏衿連眼風都沒給他一個。上前給王夫人拿了拿脈,直起身來,朝著宣平候老夫人微點了點頭。

    宣平候老夫人松了一大口氣,直覺得腿下發軟。

    自打她外孫子落水死後,無論是王家還是孫家,誰也不敢在王夫人面前提這話題,就生怕惹她傷心。如今,夏家小哥兒卻對此直言不諱,還冤枉說孩子的死是她的責任,又提及對她情深的丈夫會變心,改寵那讓她視為眼中釘的陳姨娘,這怎不叫她傷心憤怒到極致,至於發瘋暈厥?

    想到這裡,宣平候老夫人不禁落下淚來,她命苦可憐的女兒呀……

    “老夫人,老夫人……”恍惚間,她忽然聽到一聲聲叫喚,聲音急促卻又不敢大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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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30 17:32:19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二章 好了

   她抬起眼,朝出聲的方向看去。卻看到喚她的,卻原來是仁和堂的東家,那位把夏小哥兒一家趕出門去的大伯。

    她的目光冷了下來。

    對於這種不念親情、唯利是圖的人,她最是厭惡。

    “什麼事?”她皺眉問道。

    夏正慎可不知宣平候老夫人對他沒有好感。見她回應自己,頓時大喜,用力地掙紮了幾下,掙脫虎子的手,跑過來跪到宣平候老夫人面前,急聲道:“小人的侄兒不懂事,對貴府姑奶奶出言無狀,屢犯忌諱,小人想請老夫人看在他年幼無知的份上,饒他這一次。”

    “哦?”宣平候老夫人的眉頭詫異的揚了起來。她倒沒想到關鍵時候,夏正慎還能出面替夏衿求情。看來這人並沒有如想像中那麼卑劣嘛。

    羅騫似乎也對夏正慎改觀了一般,在一旁悠悠開口道:“看不出,夏東家還挺重情意的嘛,這種時候還替侄兒求情。只不知為何之前要做出把令弟一家趕出家門的事。”

    夏正慎正等著這解釋的機會呢。

    他臉上堆起謙卑的笑意,朝羅騫拱一拱手,又轉向宣平候老夫人道:“我家兄弟三人,感情向來極好。只今日上午家母被三弟言語衝撞,氣得狠了,才說要將他們趕出門的話。只是母子哪有隔夜仇?這不,家母後來又吩咐我關了門後就去把三弟一家接回去呢。”

    “那你的意思是說。你跟我這位祁弟,仍然還是一家人,福禍相連囉?”羅騫又悠悠地問道。

    “這……”夏正慎卻遲疑了。

    被羅騫一問再問。不光是夏衿,便是宣平候老夫人也弄明白夏正慎打的什麼主意了。

    想來,剛開始夏衿對王夫人說那些話的時候,夏正慎以為她胡言亂語,要惹來大禍,心急如焚,想要阻止於她。並極力與她劃清界限。可後來發現宣平候老夫人對此不管不顧,宣平候府的這些下人也沒有一人出言喝斥。即便是王夫人被夏衿所激,暈厥過去,宣平候老夫人也沒表現出特別激動、特別憤怒的情緒,他心裡便猜到有可能這是治病的一種手段。

    正因如此。他便想出了替夏衿求情這一招。如此一來,既可以改變宣平候老夫人、羅騫以及圍觀人群對他的壞印象,又能沾一沾夏衿治好病後所得到的好處。他這腦子,轉得不可謂不快。

    想通這一點,宣平候老夫人對夏正慎更加鄙夷了。她沒再理夏正慎,而是轉向夏衿,一拍桌子,猛地喝道:“來人,把這夏家小哥兒給我綁起來!”

    “是。”宣平候府這些下人竟然一齊應聲。那氣吞山河的軍隊特有的氣勢,把大家都嚇了一跳。

    夏正慎心裡正打著小算盤呢,思忖著是待會兒是求宣平候老夫人把診金分一半給他好呢。還是用這二、三十兩銀子做人情,緩和與夏正謙、夏衿的關係,以後好獲得更大的好處。猛然間聽到宣平候老夫人這話,他頓時嚇了一大跳。

    完了完了,押錯寶了!

    夏衿被三兩個健婦捉住,她絲毫也不掙紮。任由她們用繩子反手將她綁了起來。

    宣平候老夫人再看向夏正慎:“你是說,你跟她是一家?”

    “不不不不……”夏正慎連忙擺手。“不是一家不是一家,我們早已分家了,衙門裡都還有備案呢。而且,家母說了,我那三弟,原不是我母親所生,而是我父親當時從外面撿來的野種。今天早上,我母親已將他們逐出門戶,他們再不是我家夏家的人。他們所犯的罪,與我們無關。”

    圍觀的人群聽得這話,“嘖嘖”作聲,俱都搖頭。

    他們也算是看明白了。這仁和堂的夏東家,那就是個無情無義的人。有福可以共用;有禍的話,那絕對是有多遠跑多遠的主兒。像這種人,誰與他深交誰倒楣。

    宣平候老夫人盯著夏正慎,臉上似笑非笑:“果真如此?”

    “……”夏正慎遲疑了一下,沒有馬上回答。

    他雖然鼠目寸光,沒有大智慧。但在利益面前,他的小算盤比誰都拔拉得快。

    宣平候老夫人那表情,眾人的議論,他都看在了眼裡聽在了心裡,他也並不是沒有懷疑宣平候老夫人是試探他,要為夏衿出頭的可能。

    但他不敢賭啊!

    萬一宣平候老夫人真是惱了夏衿呢?

    夏衿即便是出於一片好心,想要用此手段為宣平候府的姑奶奶治病,可說的這些話,也是大大的不妥,戳了王夫人和宣平候老夫人的心窩子。要是讓王翰林和他的寵妾知道了,找宣平候府的麻煩他們不敢,可拿夏家這種小老百姓開刀,還是完全沒問題的。到時候,夏家所面臨的,就是滅頂之災。

    這後果,太嚴重了。

    而反過來,宣平候老夫人沒惱夏衿,說這些話只是想試探他夏正慎,可那又如何呢?他損失的,不過是不一定能拿到手的二、三十兩銀子,以及夏家三房的好感。

    留得命在,留得仁和堂在,二、三十兩銀子,又算得了什麼呢?三、四個月就能賺回來了。好感這東西,能值幾個錢?

    至於街坊鄰裡對他有什麼看法,那更不在他考慮的範圍之內了。對他印象不好又如何?要是生了病,他就不相信這些人會不來仁和堂求醫!

    所以遲疑片刻,夏正慎就拿定了主意,躬身道:“果真如此。”

    宣平候老夫人笑了笑,轉過臉去,對夏衿道:“夏家小哥兒,你可聽清楚了?”

    夏衿點點頭:“回老夫人,聽清楚了。”

    宣平候老夫人對僕婦揮了揮手,僕婦忙將夏衿身上的繩子解開。

    夏正慎心裡“咯噔”一下,整個人如同掉進了冰窟窿,臉色變得一片灰白。

    他知道,自己賭輸了。

    而無論是宣平候老夫人,還是夏衿、羅騫,此時都已不將這個跳樑小丑放在心上了。他們的目光,都落在了暈厥之後被婆子斜摟在懷裡的王夫人身上。

    “夏小哥兒,我女兒什麼時候能醒?”宣平候老夫人問道。

    “快了。”夏衿道,“時間差不多了。”

    圍觀的人群也停止了議論,全都將注意力放到了王夫人身上。

    他們中無論誰都有過病痛的經歷,或大或小;在醫館裡也看過郎中給別人治病。但誰也沒有見到過像夏衿這般奇怪的治療手段。不光下藥,還用言語激怒對方。這種行徑,聞所未聞。

    所以,他們都很好奇,想知道這種奇怪的治病手段有沒有效果。

    “看,快看,動了,她的手動了。”一個站在前面的大嬸指著王夫人,大叫起來。

    宣平候老夫人忙朝女兒的手看去,只見她露在袖外的兩根指頭微動了動。她心情激蕩不已,急步走到王夫人身前,輕聲喚道:“綺兒,綺兒……”

    “嚶嚀”一聲,王夫人的身子動了一下,隨即她緩緩睜開了眼。

    “啊,醒了!”眾人低聲驚呼。

    “果然神了。”有人甚是激動,“夏家小哥兒說時間差不多了,這位夫人立刻就醒來了。真是神奇!”

    眾人俱都點頭,眼睛仍盯著王夫人,急於想知道她醒來後會有什麼變化。

    宣平候老夫人見女兒醒來,很是激動,拉著她連聲問道:“綺兒,你怎麼樣?”

    王夫人看看宣平候老夫人,又環顧了屋子一眼,看到滿屋的人都盯著自己,神色頓時不自然起來。

    她坐直身子,臉色有些泛紅,疑惑地問:“娘,這是什麼地方?我們怎麼會在這裡?”她又指了指夏衿和圍觀的人群,“這些人,是怎麼回事?”

    “啊,竟然好了。”

    “是啊是啊,你看她目光清明,說話極有條理,顯是醒過來了。”

    “……”

    圍觀的人雖不懂醫理,但任誰都看得出來,王夫人這算是徹底清醒過來了,再不像剛才那樣,混混沌沌,瘋瘋癲癲,哭泣吵鬧不休。

    看到女兒神智正常,宣平候老夫人不由得老淚縱橫,伸手將王夫人一把摟進懷裡,哽咽在拍著她的背道:“你好了,你真的好了。我可憐的女兒,受了這麼多的苦……”

    “娘!”感受到老母親的情緒,王夫人的眼淚也下來了。

    她前段時間雖然神智不清,但做了什麼事說了什麼話,她如今也有印象。讓老父老母為自己擔憂難過,她覺得自己太不孝了。

    畢竟是在眾目睽睽之下,王夫人很不自在,低低地在老母親耳邊說了一句:“娘,好多人看著咱們呢。”便放開了手。

    看到女兒有些嬌羞的表情,宣平候老夫人的心情從未有過的好。要知道,前段時間,王夫人無論是哭是笑,都是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裡。至於外界有沒有人,是什麼樣的場合,她完全是不管不顧。

    而現在,她知道害羞了。

    宣平候老夫人心胸大慰。

    她朝夏衿招了招手,臉上的笑容十分慈祥:“來,夏小哥兒,你來給我女兒拿個脈,看看還有什麼不妥,是否還要吃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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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對比

    夏衿應了一聲,走了過來。

    王夫人雖成親幾年,但此時的人結婚年紀普遍都早,她此時也不過是二十三、四歲,是個標緻的年輕婦人。在這麼多人的注視下,伸出雪白的皓腕給一個男人拿脈,她頗覺不好意思。忸怩半晌,她方伸出手來,放到了桌上。

    夏衿微閉著眼,細細地拿了脈,然後收回手來,對宣平候老夫人道:“恭喜老夫人,貴府姑太太已無大礙。我再開個方子,調劑調劑,便完全無事了。”

    宣平候老夫人大喜:“有勞夏小哥兒。”

    宣平候府的下人見狀,個個歡喜。不用老夫人和夏衿示意,便有人將早已乾澀的墨汁重又滴水磨開,將紙張鋪了,等著夏衿寫藥方。

    夏衿提筆將方子寫了,囑咐道:“三碗水煎成一碗,溫著喝,早晚各一次。”

    宣平候老夫人也不假人之手,走過去親自將那方子吹幹,仔細疊了,放進自己懷裡。然後她向一個婆子招招手,那婆子拿出一個精美的荷包遞給她。她一個一個把桌上的銀錠撿了,放進荷包裡,又另加了兩錠銀子進去,送到夏衿面前。

    她笑道:“夏小哥兒的醫術,比之京中禦醫都毫不遜色。回來前我還擔心,要是家人忽然生病,臨江城找不到好郎中,豈不白白延誤了診治的好時機?可現在有了你,往後這臨江城我也住得安心了。”

    說著。她把荷包塞到夏衿手裡:“來,這是診金,拿著。過幾日。等我安頓下來,還會下帖子請小哥兒到府上赴宴,以示感謝。”

    夏衿也不推辭,接過荷包,深深施了一禮:“多謝老夫人厚賜。”

    宣平候老夫人性格最是爽利,也最欣賞爽利之人。此時見夏衿既不假意推辭,也不獻媚巴結。表情始終淡淡的,不卑不亢。禮數周到,她又喜歡了幾分。

    眼看著宣平候老夫人轉去跟羅騫寒喧,看樣子馬上就要離開了,一直想著如何保住自己的名望和飯碗的譚郎中。將心一橫,高聲道:“六少爺,你一劑藥下去,就能將這位夫人的病治好,老朽佩服。趁著六少爺在此,老朽倒想討教討教,這位夫人得的是什麼病,六少爺又是下了什麼藥。否則,老朽這心裡始終覺得。六少爺所下之藥方,與老朽的同出一理。依老朽看,不如這樣。你我同時寫下藥方,交給旁觀的人,讓他們看看我們所開的藥方是否一致,你看如何?”

    聽得這話,宣平候老夫人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譚郎中這話說完,夏衿還沒作出回應。那邊夏正慎就嚇了一大跳。

    譚郎中不知宣平候老夫人和王夫人的身份,可他知道啊。他知道如果任由譚郎中這樣鬧下去。仁和堂絕對要被宣平候老夫人記恨上了,關門閉館都是輕的。如果這老婆子心狠一些,夏家和譚家,家破人亡都有可能。

    一時之間,他將這惹事生非的譚郎中恨之入骨。

    見夏衿似乎要張嘴,他連忙搶先喝斥譚郎中:“譚文錦,你嫌惹的事還不夠多是不是?你現在,馬上收拾東西給我離開。”說著,他從懷裡掏出一塊碎銀,扔到譚郎中面前,厲聲道,“這是你的工錢,打現在起,你再不是我仁和堂的郎中了。趕緊走,立刻,馬上,趕緊走!”

    說著,他像趕蒼蠅一樣朝譚郎中揮著手。

    “東家你……”譚郎中懵了。他還覺得自己的做法是對夏正慎有利的呢。只要他把夏衿擠兌得無話可說,仁和堂的名聲就保住了,而他今天惹出來的事端也平息了。到時候,夏正慎不光不會解雇他,沒准還會賞他百十文錢。

    卻不想,事情完全不像他所想像的那樣。

    “走走走,趕緊走。”夏正慎一邊將譚郎中往外推,一邊朝他眨著眼,示意他趕緊離開這裡,別再招惹事端。

    可夏衿卻不願意了。這會子要讓譚郎中走了,王夫人的病就沒辦法正名了。

    “等等。”她叫道,又對夏正慎道,“譚郎中既說了這話,我要不應下,豈不是怕了他?而且那位夫人的病也會被人以訛傳訛,白白壞了名聲。不如應他所求,我跟他把藥方寫下來,你再把他趕走不遲。”

    看夏正慎遲疑,她又加了一句:“放心,譚郎中既不再是仁和堂的郎中,他做的事說的話,就與仁和堂無關。我會請求老夫人不追究你們的過失的。”

    夏正慎要的正是這一句話。

    他轉過頭去,眼巴巴地望向宣平候老夫人。

    宣平候老夫人可是從夏衿這話裡聽出言外之意了。她也明白,現在把譚郎中趕走,圍觀的民眾裡,還是會以為她女兒得的是瘋魔之症。只有由夏衿來證實,說她患的不是這個病,她女兒的名聲才能被保住。

    “行,我答應了。”她大手一揮,“譚郎中的言行,與仁和堂無關。”

    “多謝老夫人體恤!”夏正慎大喜,深深給宣平候老夫人行了一禮。

    “別謝我,應該謝你那被逐出家門的侄兒才對。”宣平候老夫人淡淡道。

    夏正慎老臉一紅,退到一旁再不敢出聲。

    這邊譚郎中被放開,呆呆的站在那裡,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是該離開,還是留下來跟夏衿較量醫術。

    “怎麼的?怕了?不敢了?你行醫幾十年,難道還怕我這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不成?”夏衿望著他淡淡道,目光裡盡是不屑。

    心高氣傲的譚郎中被夏衿這麼一擠兌,哪裡還忍得住?立馬卷衣拉袖地道:“我怕你?真是笑話!來,趕緊寫,把你的方子寫出來,我就不信我在醫術上還全輸給你!”

    早有宣平候府的下人把兩張桌子整理好,放上文房四寶了。

    夏衿見譚郎中提筆疾書,她微微一笑,也提起筆,準備把藥方再寫一遍。卻不料譚郎中大喝一聲:“慢著,你不用再寫。剛才那張方子呢?抓藥的那張方子呢?直接拿出來對照就可以了。你現在又寫一個,誰知道你會不會弄虛作假?”

    夏衿聳聳肩,將筆放下,對夏正慎道:“剛才那張方子,是不是在你身上?”

    “啊?哦!”夏正慎這才想起,那張方子還真在他身上。

    他伸手掏了掏懷裡,掏出一張藥方來,看了一眼,確認確實就是剛才那張藥方,便想遞給夏衿。

    譚郎中又大叫一聲:“慢著。”目光在旁觀的人群裡逡巡,良久,終於挑中一個穿長衫戴秀才方巾的中年男子,對他拱了拱手,“這位兄台,能不能幫一個忙,對一對我們兩人的藥方?”

    那位秀才既花這麼多時間站在這裡看熱鬧,可見是好奇心極重的人。有這樣一個一睹為快的好事,他自然不會推辭,極為爽快的答應了。

    譚郎中想了又想,加加減減,花了好一會兒功夫,才把他那個藥方寫完,遞給秀才。

    這秀才接過他的方子,念道:“鐵落二錢,防葵一錢,生川烏頭二錢半去皮……”

    夏衿聽到這方子,暗自搖頭。

    鐵落、防葵主治癲狂,川烏頭有使心率減慢、血壓微降之功效,看似對症,其實不過是緩解病人一時之狂燥,並不能對病症進行根治。

    秀才念完譚郎中的藥方,又將夏衿的藥方念了一遍:“桃仁八錢,柴胡三錢,香附二錢,木通三錢……”

    將兩個方子念完,他抬起頭來:“兩個方子完全不一樣,沒有一樣藥是相同的。”

    譚郎中聽了夏衿那個方子,呆呆地站在那裡,表情頗有些怔愣。

    夏衿這方子,與他的完全不同啊。用量最大的桃仁,在中醫裡最大的效用就是活血祛瘀;而柴胡、木通等,也都是疏肝升陽、活血通脈之藥。這裡面,沒有一樣是袪瘋癲的。

    難道,這女人患的果真不是瘋魔之症?

    譚郎中這邊發著呆,而那邊,旁觀人群裡頗有幾個粗通醫理的,把這兩個藥方的區別給大家都解說了一遍。

    宣平候老夫人聽明白他們的話,心裡歡喜得不行。她就說嘛,她女兒怎麼可能是瘋魔之症?夏家小哥兒用實實在在的真本事還了他們一個大耳光,看看,用的只是疏肝袪瘀的藥,就治好了病。看往後,誰還敢說她女兒曾得過瘋魔之症!

    夏衿聽得這些人的紛紛議論,卻兀自在心裡苦笑。

    其實,譚郎中並沒有看錯,這位王翰林夫人,得的還真是瘋魔之症。她這藥方,看似沒有一味是治瘋魔的,其實它有個名字,叫癲狂夢醒湯,是清朝道光年間王清任所寫的《醫林改錯》裡的一個方子。所用的醫理與這時候人們治療此症的醫理全然不同罷了。

    為了開藥方的時候不那麼鶴立雞群,她這段時間有機會就向夏正謙請教。對於譚郎中所開的藥方,她心裡有數,所以才敢有這一遭比試。

    那位中年秀才等大家的議論聲稍稍平息之後,便想對這件事做個結論,可一轉臉,卻不見了譚郎中的身影。

    “譚郎中呢?”他問道。

    大家一怔,左右看看,都沒看到譚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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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關照

    “誰看到譚郎中了?”大家紛紛詢問。

    雖然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這兩個藥方上面,卻也有人眼觀八方的,在人群裡出言道:“剛才大家議論的時候,他悄悄的從人群後面溜出去了。”

    “走了?”大家愕然。

    又有人責怪那說話的人:“你既看到他溜走,怎麼不攔住他?便是提醒我們一聲也好啊。”

    “唉,這個人,太沒擔當了。輸了就輸了,認個錯便是,大家也不會為難他。”

    “就是就是……”

    趙郎中聽得這話,苦笑著搖了搖頭。

    要想讓譚郎中低頭,那比殺了他還難受。認錯,那是絕不可能的。

    他抬起眼來,望著場中平靜如水,沒有一絲得意的夏衿,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這夏家六少爺小小年紀便有如此驚人的醫術,前途不可限量。他這個脖子已埋進黃土的人,不服氣都不行啊!

    想到這裡,他拱了拱手,對夏衿恭聲道:“六少爺,您這方子,甚是奇妙;而您治病的手段,更是高明。在下冒昧,極想知道緣由。不知您能否為我們解說一二?當然,如果這涉及貴師門之秘方,就當在下這個要求從未提過。”

    夏正慎驚詫的看了趙郎中一眼。

    這趙郎中,跟剛才離開的譚郎中一樣,可都是眼高於頂的人。以前就不服氣夏正謙。總覺得夏正謙的名聲不是醫術高明所得,而是為人謙和的緣故。可現在,這人卻對夏衿這麼一個毛頭小子用敬語。稱自己為“在下”,這怎麼不叫他驚奇?

    夏衿對趙郎中印象還不錯,而且她今天無意中出了個風頭,對夏祁以後的生活必有影響。心中歉疚,便想在品行上描補一二。

    所以,她極謙遜地抬手回了一禮,笑著溫言道:“趙郎中如此謬贊。倒叫小子羞愧。小子對醫術,也不過是管窺一見。哪裡敢說高明?剛才能治好這位夫人的病,也是湊巧罷了,蓋因這病是因火敗土濕,金水俱旺所致。如今小子用燥培木、溫金暖水之劑,再用話所激,使其心裡有怒氣,藥勁發散到全身,病自然就立時好了。些許微末小技,不足掛齒,當不得趙郎中謬贊。”

    這話一出,大家果然對她投去了讚賞的目光。無論是誰,都喜歡謙虛的孩子。尤其有本事而又十分謙虛的孩子。有點小本事就翹尾巴的人,走到哪裡都惹人討厭。

    趙郎中這下不光是在醫術上佩服她,便是品行上對她也十分欣賞了。

    他望著夏衿。不知不覺中帶上了發自內心的關愛,道:“好好學,以後要比你父親還要厲害,成為一代名醫。”

    “多謝趙郎中勉勵。”夏衿對他深深作了個揖。

    直起身後,她看了宣平候老夫人一眼。

    她不想再在這裡呆下去了。但宣平候老夫人不走,她作為小輩。自然不好先走。

    宣平候老夫人看女兒不自在,早就有了去意。只譚郎中要跳出來與夏衿鬥法。她也不好說走。此時見此事已了,站起來對夏衿道:“夏小哥兒,那我們便先走了。”

    她指著一個穿茄紫色褙子的婆子道:“這是我的陪房,夫家姓馮,他男人是我府上的管家。我在城東有一處二進小院,這陣子你們可以先到那裡去暫住。我讓馮二家的先跟著你,你回家後收拾東西,便跟著她走,到時候她會帶你們去的。”

    “多謝老夫人好意。”夏衿忙道,“只是剛才羅大哥已與我找到一處宅子了,我正要回家跟父親說呢,在路上就遇到了你們這事。”

    “姨祖母,確有此事。”羅騫趕緊作證。

    宣平候老夫人笑道:“既如此,那我就不多事了。”她轉頭對羅騫道,“騫哥兒,你既與夏小哥兒交好,那等夏小哥兒把家安頓好,你就派人知會我一聲,讓我好知曉他家住何處。”

    “是。”羅騫恭聲答應。

    “行了,我們走吧。”宣平候老夫人讓人攙起王夫人,然後率先朝外面走去。

    圍觀的人讓開一條道,讓她們一行離去。

    夏衿正要跟羅騫一起離開,便聽圍觀人群裡有人高聲問道:“夏小哥兒,你家住哪裡,能不能到時候給我們一個信?要是家裡誰得了病,也好找你看病不是?”

    夏衿只得停住腳步,朝人群拱了拱手:“實在對不住,家父一直希望我能考個秀才,過陣子我便要參加春闈,這段時間要在家看書,恐怕是沒有多少時間給人看病。還請這位大叔諒解。”

    “那令尊呢?到哪個醫館坐堂去了?”又有人問。

    夏衿只得撓撓頭,做出不好意思的樣子,環顧了一下仁和堂,道:“這個……在這裡說不好吧?”

    大家“轟”地一聲,俱都笑了起來,對夏衿的印象又好了幾分。

    夏正慎對三弟一家的絕情大家都看在了眼裡,然而夏衿仍還顧及著她這個大伯。這孩子,真是天性純良啊!

    夏衿抹著汗,終於跟羅騫沖出層層重圍,朝馬車所停的方向走去。

    走到外面,她仍聽屋子裡有人高聲說道:“夏小哥兒仁義,不在這裡說夏郎中去了哪裡,我卻沒有顧忌。我告訴大家,夏郎中自己開了一家醫館,叫杏霖堂,但今天剛開業就被趕出了夏家老宅,如今正到處找房子呢。待他找到房子,想必還會把醫館給開起來的。”

    “嗯,到時候我們在城裡尋杏霖堂這個醫館,就能找著夏郎中了……”

    “看來,你們那醫館,生意不愁了。”羅騫上了馬車,對夏衿笑道。

    夏衿在他對面坐下,道:“做郎中的,倒希望沒有生意。”

    這話聽在聽慣了口號的後世人耳裡,極是平常;可聽在羅騫耳裡,卻振聾發聵。

    他睜著黑曜石般的眼睛,定定地看了夏衿一眼,良久,方問道:“宅子不看了吧?就要城東那一套。”

    剛才夏衿是沒錢。現在得了宣平候老夫人給的幾十兩銀子,預付幾個月的房租,綽綽有餘了。即便是買房,也不成問題。不過,幾十兩銀子,只能買到城外的一進小院子,不安全不說,也不適合開醫館。

    “那宅子離這不遠,還是去看看吧。”夏衿卻道。

    見夏衿堅持,羅騫也無奈,揮手叫虎子往另一處去。

    馬車走了一會兒,便停了下來。

    “這處房子,只有一進院子。而且在巷子裡,馬車進不去。咱們得在這裡下車,走進去。”于管家道。

    夏衿下了車,跟著于管家往裡走。不一會兒,兩人便停在了一處宅子門前。

    進去看了看,夏衿便有些失望。其實如果沒有第一處宅子相比,這處宅子還算是好的了。房子的格局跟他們現在住的老宅很相似,都是只有一個小小的院子,屋子也有些破敗。不過租金倒是便宜,只要一兩八錢銀子,屬於夏正謙和舒氏所能承受的範圍內。

    但夏衿真不喜歡。

    她實在不願意跟大家住在同一個院子裡,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的眼皮底下。而且,這個地段相比之下比較偏僻,周圍住的住戶相比之下經濟狀況也偏下,並不利於醫館的發展。

    “除了這三處,沒別的了嗎?”夏衿問道。

    于管家搖搖頭,歉意道:“再找找的話,或許會有。但您給的時間太倉促。一時半會兒,找不著合意的。”

    夏衿怕于管家多心,忙安撫道:“能找著這三處,已很不容易了。我在外面轉了半個時辰,一處合適的都沒找著。是我太挑剔了。”

    相處這段時日,于管家倒是喜歡夏衿大大方方的性子。他也知道夏衿開始那樣說,並不是埋怨他辦事不利,只是不滿意這房而已。

    他道:“其實,這三處最適合你們的,就是方才六合街那一處。那處有兩進小院,帶兩個小門臉,一個月租金才二兩銀子。房主是外地人,因要回家奔喪,而且奔喪之後守孝三年,老家又遠,來回一趟不方便,所以才急著把屋子租出去。”

    六合街,就是仁和堂所在的那條街。

    夏衿苦笑一下:“于管家,我家裡的事,剛才你也看到了。我那大伯吧,剛才雖然在宣平候老夫人和羅大哥面前表示把我們這一房分了出去,再無瓜葛。但一旦我們有了錢或是他們遭了難,仍然會纏上來的。一筆寫不出兩個夏字,我爹那性子,不可能不管他們。所以,我們避他們都還來不及,哪裡還敢湊到跟前去?六合街那處,還是別提了吧。”

    于管家歎了一口氣,問道:“那還繼續找嗎?如果想要再找找,我這便派人去打聽。”

    夏衿想了想,搖搖頭道:“我先回去跟我爹娘商量一下,如果他們同意,就把城東那處宅子租下來。”

    “那行。”于管家聽到夏衿要租城東那一處,很是高興。

    他是羅夫人從娘家帶來的陪房,對羅夫人和羅騫甚是忠心。他想著,城東那處宅子離羅府近,以後羅夫人或羅騫如果身體不適,找夏衿看診便方便了許多。要遇上個急症,也不用把時間全浪費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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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30 17:33:02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五章 雪中送炭

    于管家是高興了,夏衿這邊卻又添了心思。

    在原主的記憶裡,因夏老太太的苛待和夏正慎的摳門,三房在經濟上向來拮據,否則今天夏正謙和舒氏也不會連一件像樣的東西都拿不來當當了--那塊玉佩除外--也因此,養成了夏正謙和舒氏節儉的習慣。

    如果她懷裡這幾十兩銀子不拿出來,要讓夏正謙和舒氏在吃飯錢都沒著落的情況下,租一處一個月五兩銀子租金的宅子,難處不是一般的大。

    先試試看吧。

    她歎氣。

    回到夏家老宅,夏衿意外的發現,刑慶生赫然在座。她這才想起,今天在仁和堂並沒有看到刑慶生。

    她拱手問道:“師兄,你怎麼來了?”

    不待刑慶生說話,夏正謙便欣慰地答道:“你師兄聽病人說了剛剛發生的事,便趕緊辭了仁和堂的工,趕過來幫忙。”

    夏衿詫異地望向刑慶生。

    這位師兄,她知道是個好的。在她呆在仁和堂期間,他對她多番照顧,每日噓寒問暖。但她以為,這只是建立在沒有利益得失的基礎之上。

    她前世看過太多的背叛,哪所是親如夫妻、兄妹、父子、母女,或最親密的朋友,平時相處時溫情脈脈,讓人只覺歲月靜好。可一旦涉及到一定額度的利益,他們就會撕開溫情的面紗,露出鋒利的獠牙,上演一齣又一出傾軋大戲。

    更何況。夏正謙與刑慶生只是單純的師徒關係,刑慶生於一年半前還出了師。

    依著夏衿對人性的惡意的猜測,刑慶生是沒有理由離開仁和堂的。因為他自己的家庭條件並不好——他父親雖是秀才。卻早早就亡故了,家中只有一個寡母。家無恆產,這些年,他的寡母就靠著給人針線活,含辛茹苦地把他拉扯大。

    如今,他母親眼睛已不行了,兩人就靠著刑慶生在仁和堂所得的微薄的收入過日子。那點錢不多。但好歹穩定。刑慶生雖聲望不顯,但醫術是不錯的。夏正慎為了留住他。並不敢在月錢上克扣他。

    像他家這樣的情況,即便刑慶生極有良心,願意回報夏正謙的恩情,也應該在夏正謙找到房子。開的醫館穩定,有能力請個幫手,付得起一定的月錢之後,才辭了仁和堂的事,到杏霖堂幫忙才是。

    卻不想他就這麼匆匆忙忙地過來了。

    “師兄,你早上來時,沒想到我們又要搬家吧?現在連房子都還沒找到,更不用說開醫館了,唉……”夏衿沮喪著臉。深深歎息一聲。

    刑慶生也剛到沒多久,正問候夏正謙和舒氏的身體,還沒聊到實質性的話題呢。現在聽夏衿提到這事。他忙伸手在懷裡摸了摸,掏出一個荷包。

    可這一下,他忽然不好意思起來,眼睛都不敢看夏正謙,滿臉通紅的將荷包遞給他,輕聲道:“師父。這是我這兩年攢的一點積蓄,雖然很少。就幾百文錢,但也是徒兒的一點心意。您別嫌少,先拿去用著。”

    夏衿不清楚,可夏正謙卻深深瞭解自已這個徒弟。刑慶生這臉紅,是覺得自己拿的錢少,不能幫師父的忙,感覺羞愧。

    這孩子,雖家境貧寒,卻是個重義輕財的性子!

    “這事,你母親知道嗎?”他問道。

    刑慶生點點頭:“知道。這錢,還有一部分是我娘給我的呢,說給師父您救個急。”

    雖然這點錢頂不了什麼事,但徒兒的這一份心意,夏正謙卻不想輕拂。

    他接過荷包,笑道:“慶生還真是雪中送炭啊,我們這正愁沒錢租房子呢。”

    見自己這一點點錢,真的能幫到師父的忙,刑慶生極高興,剛才那點羞愧感瞬間不見了。他精神振奮地環顧四周,道:“師父,還有什麼要收拾的?我去幫忙去。”

    夏正謙擺擺手:“不用。東西不多,下人收拾就夠了。”

    這時候,舒氏大概是聽下人稟報,夏衿回來了,急匆匆地就走了門,問夏衿道:“怎麼樣?有沒有合適的房子?”

    夏衿沒有馬上回答,抬頭看了夏正謙一眼,問道:“爹爹沒找到合意的嗎?”

    “我找了兩個中人,把條件一提,他們就搖頭了,說手頭上沒有帶門臉,價錢又那麼便宜的房子。不帶門臉的,倒帶著我去看了兩三處,就跟咱們這小院差不多大,都要一兩八錢一個月。我看了一下,周圍住的人似乎很雜,不太安全。”

    夏正謙說著,還深深地看了夏衿一眼。

    夏衿這樣穿著男裝到處跑,他很擔心女兒的安全。只是女兒死而復生,活過來後對他和舒氏疏離了好長一段時間,這陣子才慢慢好了。他是個心疼兒女的人,不希望女兒鬱鬱寡歡。所以,他沒有採用強制手段,把女兒鎖在家裡。他能做的,就是在挑屋子的時候,考慮到安全問題。免得女兒出入家門的時候,老遇上那些不三不四的人。

    夏衿見夏正謙看向自己的目光頗有深意,回想他話中傳達出來的資訊,隨即便明白了夏正謙所想的東西。

    她心裡一陣感動。

    “要不,先去我家擠擠吧?”刑慶生忽然道。

    夏家三口頓時一怔,互相對視一眼,表情都變得柔和起來。

    夏正謙無限感慨。

    他雖不是老太太的兒子,但身上流著的是夏家的血。否則,老太爺也不會把他抱回夏家,硬逼著老太太當作親生兒子來養。也就是說,他跟夏正慎、夏正浩即便不同母,也是親兄弟;而且共同生活了三十幾年,感情不可謂不深。

    可現在,親親的大哥要把他們趕出去,二哥不聞不問;沒有絲毫血緣關係的徒弟,卻拿出自己的全部積蓄相助,還想要收留他們。兩廂一對比,怎不叫人傷懷感慨?

    刑慶生的家,夏衿自然沒有去過。為了試探他是不是真心要收留,她笑道:“師兄別說笑了,你們家,怎麼住得下?我們有十幾口人呢。雖說落魄了,但那些下人都是一直跟著我爹我娘的,有的還是我娘的陪房,跟我們家親人似的,萬沒有這時候將他們丟下,我們自己找地方住的道理。”

    刑慶生還沒說話,夏正謙就笑道:“祁哥兒你忘了?你師兄他們家,住的是祖宅,房子也有七、八間。你刑叔去世後,你刑嬸一直捨不得賣房子,怕人多嘴雜,也不肯將房子租出去。咱們十幾口人要是過去,擠一擠,倒是住得下的。”

    “正是正是。”刑慶生聽得這話,顯得十分高興,轉頭跟舒氏道,“師娘您帶著師妹住內院,我搬出來跟師父、師弟住外院。下人們委曲些,住外面一排小房子裡。”說到這裡,他眼睛亮晶晶的,又對夏正謙道,“師父,就這樣說定了呀,就搬到我那裡去,別再找房子了。”

    看到刑慶生這樣,夏衿倒有些想笑。

    在醫館裡,他一副溫文爾雅的樣子,照顧起人來十分周到,跟夏正謙一樣是個謙謙君子。可剛才看他羞澀的模樣,還在現在跟得了糖吃似的興奮勁兒,明明是個沒長大的孩子麼。這樣子,倒很有趣。

    想到刑慶生的話,舒氏猶豫起來,望向夏正謙,希望他能拿個主意。

    夏衿見狀,忙道:“爹、娘,不用去擠師兄他們,我找著房子了。”

    “啊?在哪兒?”舒氏驚喜道。

    她內心裡,是不願意去刑家的。刑慶生的母親是個寡婦,夏正謙這樣帶著家人去她家住,難免有人說閒話。

    再說,不是實在沒辦法,誰願意寄人籬下呢?

    “在城東。”夏衿留了個心眼,沒把城南那套說出來,只將城東的宅子情況大致說了一遍,直將那裡誇得好得不得了。

    可她話還沒說完,夏正謙和舒氏就大搖其頭:“房子是好房子,就是這房租太貴了,不是我們住得起的。”

    “可問題是,這不是過日子,這是投資。”夏衿勸道,“你要知道,在城東開醫館,和在城南開醫館,收入的區別是很大的。在城東,像羅公子那樣的人家比比皆是。給他治好了病,隨手就打賞個十兩八兩銀子。一個月下來,二、三十兩銀子是不成問題的。這收入,你在城西半年都賺不到。每月拿五兩來交房租,餘下的錢也比城西的多。”

    “這不過是你的想像。”舒氏白了她一眼,“要是沒病人呢?一個月賺不到一兩銀子呢?你怎麼辦?吃飯錢沒賺到不說,每月還欠幾兩銀子外債。到時候人家來逼債,我難道要賣兒賣女?”

    夏衿啞然。

    她前世,從十八歲起,就跟著父母去了國外。深受西方消費觀念的影響。西方人誰不是舉債過日子?就算家裡有錢,買房買車甚至買件小東西,都選擇分期付款。背著一屁股債,人家照樣樂樂呵呵過一輩子,還比誰都過得滋潤。

    可在舒氏這裡,欠上一兩銀子的債,就叫她晚上睡不著覺了。更不要說每月五兩的租金。

    “再說,你爹這次的事,我也怕了。我只求咱們一家平平安安,不求大富大貴。給富貴人家看病,風險實在太大。”舒氏想起前些日子的擔驚受怕,不禁神情黯然起來。

    夏衿見狀,歎了一口氣,摸了摸懷裡的銀子,表情嚴肅起來:“爹、娘,我想跟你們說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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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說服

    夏正謙見她表情嚴肅,心裡咯噔一下,斂起臉上的笑容:“什麼事?你說。”

    舒氏看父女倆這樣的表情,也擔心起來,望著夏衿問道:“你不會在外面闖了禍了吧?”

    夏衿沒有回答,眨巴一下眼睛正在開口,夏正謙伸手止住她道:“等等。”

    他轉過頭去,對刑慶生道:“慶生,要不,你先回去?”

    刑慶生跟夏正謙做師徒十幾年了,對師父的性子最是清楚。他也沒多心,以為是家事,不宜外人聽,便起身道:“師父,我到附近轉轉,看有沒有合適的房子,過一陣我再回來。”

    跟刑慶生,夏正謙也不客氣,任由他去了。

    刑慶生前腳出門,夏衿後腳就跑了出去,留下一句話:“我去叫妹妹過來。”

    夏正謙跟舒氏無奈對視一眼,搖了搖頭。

    不一會兒,夏祁就彆彆扭扭地被夏衿拉過來了。到了屋裡,看到沒有外人,他用力甩開夏衿的手,極其氣憤地道:“我說了換了衣服再來,你偏不許,硬要拉我出來。”

    夏正謙剛剛飲了一口茶,還未咽下,聽到夏祁這話,他“噗”地一聲,嘴裡的茶水全噴了出去,“咳咳咳……”咳嗽咳得驚天動地。

    舒氏怕兒子那幼小的心靈受傷,本想忍住裝作沒看見的,可夏祁這一說話,她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夏祁穿著一條淺綠色襦裙。頭上梳著兩個雙掛髻,戴著珠花,耳垂還掛著夏衿改裝的夾式耳環。活脫脫一個衿姐兒模樣,可這麼一說話,那變聲期的鴨公嗓配著文文弱弱的女子裝扮,怎麼看怎麼滑稽。

    看父母這反應,夏祁的臉色都黑成了鍋底,直埋怨夏衿:“你看看,我說了換了衣服再來吧。”說著扯著那淺綠色鑲邊的袖子。“下次再不跟你換裝了。”

    夏衿心裡也覺得好笑,不過她能忍得住。一本正經地對夏祁道:“一會兒刑師兄要過來,而且我還得帶爹爹看宅子,時間緊,哪有時間換來換去的?來。快快坐下,我把今天的事情跟你們說說。”

    舒氏趕緊強忍住笑,對夏祁道:“對對,你妹妹說得對,趕緊坐下吧。”

    夏祁見妹妹表情嚴肅,父親和母親的表情也凝重起來,便知真有事,忙坐了下來,不再吵鬧。

    “爹、娘、哥哥。我今天出去看宅子……”夏衿把今天發生在仁和堂的事,一五一十說了一遍。

    夏祁聽了這事,看向夏衿的眼神閃亮得如同天上的星辰。

    “爹。妹妹的醫術,真比你還高明?”他問道。

    夏正謙正蹙眉思索著這事對各方面的影響呢。聽到這話,不由得苦笑一下,點了點頭:“確實如此。你妹妹,厲害著呢。不說羅公子那病,光是今天這病。要是給爹爹來治,也跟那譚郎中一樣開些治標的方。更不會想著用激怒的手段來促使藥效快速發作。”

    說著,他看著雖長高了一些,卻仍比一般十四孩子瘦小一些的女兒,目光裡既有欣慰得意,又有糾結苦惱。

    醫術如此高明的女兒,如果關在家裡,真的是可惜了。可讓她借用兒子的名頭,在外面弄得醫名雀起,真的好嗎?

    而坐在他旁邊的舒氏,想的卻是另一個問題。

    她蹙眉看著夏衿,問道:“也就是說,你治好羅三公子的事,讓你大伯知道了?而且你還得了幾十兩銀子的診金?”

    夏衿點了點頭,從懷裡掏出荷包,遞給舒氏:“娘,這是六十兩銀子,宣平候老夫人給的,您拿著。”

    舒氏接過荷包,打開一看,又驚又喜:“這麼多?”

    “嗯。”夏衿用力地點點頭,“夠咱們一年的花銷了。”

    夏正謙望著舒氏手中的銀錠,心情複雜。

    他是男人,本是這個家的頂樑柱。可家裡遇到難處,他竟然毫無辦法,還要靠女兒在外賺錢,幫著家裡度過難關。

    “唉,妹妹就是有本事。”夏祁也滿心不是滋味,“這個家,就我是吃閒飯的,什麼事都幹不了。”

    “瞎說!”舒氏瞪了他一眼,“你要真覺得自己沒用,就好好看書,過陣子給爹娘考個秀才回來。咱們分家另過了,可就指著你考個秀才減免些賦稅呢。你能做到這一點,也就不算白吃飯了。”

    聽得這話,夏祁頓時一改剛才的沮喪,跟打了雞血似的,鬥志昂揚:“等著吧,我一定能考中秀才的。”

    聽到這話,舒氏忽然想起一件事,問道:“相公,衿姐兒借祁哥兒的名頭在外面看病,以後祁哥兒出去,萬一有人找他看病怎麼辦?他總不能說不會吧?”

    這個影響,夏正謙早就想到了。他點點頭:“這件事,確實難辦。”

    女兒出手行醫,是為家裡著想,而且兩次都是機緣巧合,被逼無奈。沒有她,自己早就遭了大難,被關在了獄中;而且家裡經濟拮據,拿不出錢來租房子,只能去當老太爺留給他的唯一的東西。

    所以,責怪女兒的話,他怎麼也說不出口。

    但這件事,對兒子的負面影響又太大,雖不至於影響到他參加科舉,但麻煩事必會不斷,以後還不知道會鬧出什麼亂子來。

    在這件事上,夏祁最是無辜。

    “爹。”夏祁也想明白了這一點。他看著夏正謙的眼睛,認真地道:“今天的事,您別責怪妹妹。要不是大伯一再逼迫,她也不會出頭。而且今天這事,不會對我有什麼大影響的。大不了以後有人叫我看病,我或是找藉口拖延,然後換妹妹去治;或是直接說我治不了就行了。

    妹妹的醫術這麼厲害,要是把她關在家裡,那真是可惜了。爹您以前也曾說過,學了本事,就要為民眾造福。妹妹小小年紀,就學得一身大本事,這何嘗不是老天對妹妹的恩賜?她要藏著掩著不替人看病,豈不是愧對了老天的厚待?”

    夏正謙沒想到兒子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他欣慰地拍拍夏祁的肩膀,道:“兒子,你能這樣想,那是最好不過了。你記住,你妹妹這樣做,是為家裡好。要不是她出手,你爹我現在還在獄中呆著呢。而今天她要不下車插手此事,你的名聲會更壞。以後,萬不可因此事對妹妹心生埋怨。”

    “爹您放心,我再糊塗也不至於分不清好歹。”夏祁認真地點點頭。

    他又轉過頭對夏衿道:“妹妹,以後你想出去就去吧,跟我說一聲就行。我反正總呆在家裡看書,又不喜歡到外面亂跑。”

    夏衿望著這個跟自己長得十分相像的哥哥,心裡滿滿的全是感動。

    她言之鑿鑿地舉手保證:“哥,以後,我再不亂拍你的頭,也不粗魯地按著你換衣服了。”

    夏祁傲嬌地斜睨她一眼,鼻子裡哼哼兩聲,表示還沒原諒她。

    夏衿可沒時間跟他玩鬧,轉臉對夏正謙正容道:“爹,您現在知道了,我不光是治好了羅三公子的病,而且還治好了宣平候老夫人女兒的病。有這兩家的人情在,臨江城裡,誰還敢找咱們的麻煩呢?便是知府大人也要給幾分面子。在城東開醫館,真沒有什麼風險。”

    她看了夏祁一眼,又道:“再說,孟母三遷,就是為了給兒子一個好的讀書環境。城東所住的人,非富即貴,哥哥在這種環境下呆一段時間,走出去都不會再畏手畏腳,一股子小家子氣。而且讀書人,最講究人脈。你看以前二伯整日去參加什麼詩會,就是為了混個臉熟,搏些名聲。咱們住在城東,周圍都是些有地位有教養的人,哥哥跟他們的孩子交好,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後面這個理由,說得夏正謙夫婦倆頗為心動。一雙兒女,就是他們的心頭肉。只要是對兒女好,不管做什麼他們都是願意的。

    而舒氏作為母親,想得就更深一些。

    眼看夏祁和夏衿十四歲了,也到了議親的時候了。住在城東,沒准就能結識些好人家,給兒女張羅兩樁好親事呢。

    這麼一想,舒氏就對夏正謙道:“相公,衿姐兒說得對。要不,咱們就租城東的那處宅子吧。”

    “等我去看看再說不遲。”夏正謙其實已經願意了,不過沒看過宅子,他總不放心。說到底,還是對夏衿的辦事能力有些不信任。

    “還有一件事,爹。”夏衿又道。

    “還有什麼?”夏正謙抬起眼皮,不動聲色地道。他被夏衿嚇了兩次,此時都已學會淡定了。

    “大伯如今已知道羅三公子的病是我治好的了,宣平候老夫人的身份他也知道。有這兩份人情在,我擔心,一會兒他就要找上門來,跟您賠禮道歉,叫咱們搬回去了。”

    舒氏擔憂地望著丈夫。

    沒搬出來前,在夏府過的日子她還勉強能忍受。可現在過了幾天舒心日子,再回頭一比較,她是再也不樂意回去過那種挨打受罵的日子了。

    夏正慎見兒子也眼巴巴地望著自己,就唯恐自己說要搬回去的話,心中沒來由地感覺一陣酸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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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問

    他伸出手,想要摸摸夏祁的頭,可看到他的少女雙掛髻,又縮回手去,對妻兒道:“放心,就是他們說得天花亂墜,我也不回去了。”

    這麼多年,他對老太太和那宅子裡雞飛狗跳的事不是不反感。只是以為老太太是自己親生母親,所以才忍著。現在得知這女人根本不是自己親娘,而且把自己當成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下毒把自己害死,他對夏府那個地方,就滿滿的全是厭惡。

    想到這裡,他忽然想起早已遺忘在記憶深處的一件事。那是他七歲那年,有一次他在池塘邊玩,有人從後面推他進了池塘,跟著他的下人不見蹤影,他差點溺水而亡。幸得老太爺出診回來,路過池塘,才叫人把他救了起來。後來跟隨他的下人被打個半死賣了出去,老太太似乎也被關了一陣祠堂。

    這時想來,他落水之事,恐怕是老太太所為。

    “老爺,老爺……”恍惚中,夏正謙聽妻子在叫喚,他回過神來,便見妻兒正擔憂地望著自己。

    “啊,我沒事,只是想起一些事情。”他用手掌抹了一下臉,笑著道,笑容裡盡是苦澀。

    夏祁仍然不放心:“爹,大伯此時叫我們回去,無非就是以為咱們家攀上了羅府和宣平候府這兩棵大樹,想要從中獲利。一旦咱們不按他們說的做,去巴結討好貴人,並拿到他們想要的好處。估計咱們的日子比以前還要難過。所以,無論大伯怎麼說,咱們都不要回去。”

    “放心吧。”夏正謙見妻兒仍眼巴巴地看著自己。心裡暗自歎息,自己以前到底有多愚,才使得妻兒對他如此不放心,“我真不會回去了。老太太又不是我親娘,恨我恨成那個樣子,我回去幹什麼?給她打罵讓她搓磨嗎?”

    話說到這份上,舒氏和夏祁終於放下心來了。

    可夏衿卻慢悠悠地開了口:“要是不是大伯來。而是二伯和二伯母來呢?”

    舒氏臉上剛剛浮起的笑容頓時僵在了那裡。她望著手中的茶碗,自己便先不確定起來。

    嫁進夏家這麼多年。要說對她好,讓她感覺到溫暖的,就是夏家二太太魏氏了。她流掉孩子心如死灰躺在床上的時候,是二太太噓寒問暖。偷偷用自己的私房錢買些補品給她吃;每次被老太太責罰,也都是二太太為她求情,私下裡囑咐下人對她多加照拂。

    這十幾年來在夏府的生活苦澀太多,遭受的責駡和冷眼太多,二太太給她的這一點溫暖,便讓她倍加珍視,格外感恩。

    所以,如果是二太太上門來,勸他們回去。舒氏想,她怕是張不了嘴拒絕二太太吧?

    她轉過頭來,望著丈夫。她希望丈夫比自己更堅定。卻看到丈夫在煩惱地揉著眉心。一副為難的樣子。

    她知道,丈夫對二哥的感情,一如她對二嫂。她不止一次地聽丈夫說過,小時候老太太生氣,老太爺不在家時,就總是二哥護著他。老太爺過世後。二哥對他的維護,比二嫂對她的更甚。

    如果二哥上門相勸。他即便不願意回去,也會給二哥面子,緩和與那邊府裡的關係。

    夏祁看到父母這表情,嘴唇緊抿,眼裡露出失望之色。

    他正要張嘴說話,卻感覺有一隻手按住自己的胳膊。他轉過頭去,便見夏衿對他直搖頭。

    “妹妹,難道你還想回去過那憋屈的日子嗎?反正我是不會回去的。”夏祁忍不住氣憤地嚷嚷起來,然後不管不顧地轉頭對夏正謙和舒氏道,“要是你們抹不下面子,二伯和二伯母一勸你們就回去,那你們就回去吧,我跟妹妹留在外面。反正,打死我都不會回去再受夏禱和夏禪欺辱的。”

    夏正謙和舒氏齊齊色變。剛才的內心深處那一點點動搖和糾結,一下子就煙消雲散了。

    “放心,我說了不會回去就不會回去。”夏正謙道。其實即便沒有夏祁這句話,他也不會回去。二哥一家對他們固然好,但與府裡那整日的責駡欺辱相比,算得了什麼?日子是自己過的,那種難過只有自己知道。

    拋了個問題出來就一直沒有說話的夏衿,這一回問了一個問題:“可二伯不是勸你回去,只勸你跟那邊不要鬧得那樣僵,今晚回府去吃一頓飯呢?”

    夏正謙啞然。

    他抬起頭,愣愣地望著夏衿。

    夏衿就知道,這個男人心軟而又善良,要不然也不會一身本事,還被人欺負到那種程度了。

    她避開夏正謙的目光,望著虛空,淡淡道:“您可能想,吃一頓飯而已,這點面子總是要給的。就算老太太不是親娘,大伯、二伯畢竟是親兄弟,而且二伯這麼多年以來如此維護你,他叫你回去吃一頓飯,你總不好意思不去,是不是?”

    這句話完全戳中了夏正謙的心思,他收回目光,低下頭去裝著飲茶,表情頗為不自然。

    而舒氏不忍看到丈夫被搶白,心虛而小聲地道:“衿姐兒,那邊畢竟是你爹的家,咱們的根。咱們即便是分家出來了,也同樣的夏家人,每年過年的時候,還是要回去拜祭祖宗的。兩邊的關係鬧得太僵,終歸不好,讓人看了也是笑話。到頭來定然說是咱們不好,不敬嫡母。”

    說到嫡母兩個字,她猛地用手帕捂住了嘴巴,然後小心地看了丈夫一眼,唯恐夏正謙聽到這兩個字傷心難過。

    夏正謙聽到這兩個字,果然神情微動,不過低垂著眉眼,看不出更多的情緒。

    夏衿對這對包子父母無奈了。

    她歎了一口氣。道:“那好,咱們就給個面子,過去吃飯。然後呢?然後老太太哭著跟你道歉。說她當年對老太爺太過失望,她這裡生兒育女、勤儉持家,辛苦多年。好不容易日子稍好過些了,老太爺便生了異心,在外面有了女人,還抱回個孩子來。她當時剛生了孩子起不來床,孩子沒了傷心欲絕。老太爺不但沒有安慰她,反而抱回個孩子。還用她父兄來威脅,逼著她認作親生。這種情況任作是誰,都要恨意滔天,憤意難平。可老太爺畢竟是她的丈夫。一日夫妻百日恩,外頭的女人又查不到,她只有把這份恨意,放到你的身上。所以這麼多年,才會如此對你。”

    她注視著夏正謙,見若有所思,微微動容,顯然這番話打動了他,她心底歎息一聲。臉上露出一抹無奈地冷笑:“如果她說這番話,你會不會原諒她?”

    夏祁抬起眼來緊緊地盯著父親的臉,唯恐他說出原諒的話來。

    夏正謙沉默著。沒有說話。

    舒氏低下頭去,雙手絞著手帕,生怕女兒問到她頭上。

    她恨老太太,但身為女人,她又特別能理解老太太當年的心情。她跟夏正謙鶼鰈情深。可假如她懷孩子的時候,丈夫在外面有了異心;待她生的孩子死了。丈夫卻抱了他情人所生孩子回來,硬逼著她將這孩子認下。她恐怕要生生將那孩子摔死,再拿刀將丈夫砍了,才能解心頭之恨。她性情柔弱尚且如此,何況生性要強的老太太呢?

    夏衿不用看,就知道這對夫妻在想些什麼。

    她冷冷一笑,又道:“好,你原諒了她,她放低身段求你,求你搬回去住,求你回仁和堂去幫大伯。想來,即便爹您不搬回去住,也不好意思再拒絕重回仁和堂的要求吧?”

    夏正謙這回沒有沉默。他想了想,微微點了點頭。

    “然後呢?然後當然是您再回去為他們當牛作馬,老太太依然可以用各種藉口叫我們母子三人回去,想罵就罵,想打就打——爹,您可別忘了,每次老太太打罵我們,可都不是無理取鬧的,總有各種拿得手的理由。”

    舒氏的眼眸抬了起來,表情有些忡怔。

    “當然,或許老太太看在我們能為她辦事的面上,不打罵我們。可她要求您去宣平候府為二伯求個一官半職呢?如果她讓你去找羅大人為二哥、四哥開後門,在春闈上多加照顧呢?您去是不去?可衙門是候爺家開的嗎?春闈是羅推官能左右的嗎?他們能為了一個郎中,就罔顧國法、徇私舞弊,陷自己於危險境地,供政敵彈劾嗎?自然不會。您求不來官,求不來秀才,老太太又會如何對待您?她恐怕會把所有的怒氣都宣洩到我們四人身上吧?”

    舒氏聽到這裡,生生地打了個寒戰。

    “退一萬步說,即便是候爺他老人家和羅推官感於恩情,給二伯安排個一官半職,讓二哥、四哥中了秀才,可老太太會滿足嗎?給二伯安排個文書,她恐怕還肖想著要讓二伯做幕僚、做主薄、做縣丞,做朝庭的有品級的正經官員吧?”

    夏正謙不由得想起老太太對他提到過的,讓夏正浩做知府大人的師爺的事。

    “爹,您想想,如果不是我治好了羅三公子和宣平候姑太太的病,老太太會對您道歉,求您回去嗎?恐怕不會吧?她既讓您回去,就是存了想要利用你,榨幹你的想法。一旦您對她沒了用處,又會像這次一想,一腳把您踢出門!明明知道這樣,您還要回去給她利用,給她壓榨,幫她去求爺爺告奶奶,做那些狗苟蠅營的事嗎?您就非得那麼下作,由得她招之即來,揮之即去,想如何搓磨就如何搓磨,還拉著你的妻兒受苦陪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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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堅持

    見夏衿越說越不像話,舒氏忙喝了一聲:“衿姐兒!”

    夏衿不說話了,只盯著夏正謙,目光冷冽而又疏離。哪怕眼前的這個男人給了她一份父愛,但如今她給了他一個當頭棒喝,他仍然執意要做一個包子,她便打心眼裡看他不上。道不同不相為謀,一旦他選擇回去,她便會想辦法脫離夏家。

    夏衿的話說得雖然難聽,卻如同重鼓一樣“呯呯”地擊中了夏正謙的心房。

    他緩緩地抬起頭來,對上兒子和女兒那兩雙眼睛。看到這兩雙眼睛清冷裡帶著深深的失望,他心中頓時一凜,被老太太的悲情弄迷糊的心一下子清醒過來。

    他伸出手掌,用力地揉了揉臉,沙啞著聲音道:“放心吧,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舒氏安慰似的拍了拍丈夫一手,一面對夏衿嗔道:“你這孩子,說的跟真的似的,就好像你大伯、二伯真的來過了一樣。你看看,你回來這麼久,你大伯、二伯不是也沒來嗎?或許人家根本就看不上咱們,不想再跟咱們有什麼瓜葛呢。”

    夏祁撇了撇嘴:“娘,您這話也就自己騙自己,以老太太和大伯的性子,他們會不來嗎?”

    夏祁話聲剛落,就有婆子匆匆從臺階下快步走了上來,在門口行了一禮,道:“老爺、太太,二老爺來了。”

    屋子裡瞬間一片寂靜。

    那婆子見一家四口如同被施了魔咒一般。定定地保持著原先的動作一動不動,不由得將聲音揚了起來:“老爺、太太?”

    以二老爺在夏府的地位,他到這裡來探望三老爺和三太太。她們做下人的本不敢攔的。但今天輪值的這位守門的婆子,性情最是剛直,看不慣那邊府上的做派,向來在心裡為三房打抱不平,這才硬生生把夏正浩攔在了門外,說是老爺曾交待過,因院子窄小。住著女眷,來了客人需得通報了才能放進來。

    此時見夏正謙和舒氏都不動不說話。她還以為自己的做法欠妥,心裡惴惴的。

    這四人裡,夏衿最是清醒。她怔了一怔便反應過來。見夏正謙和舒氏沒應聲,便替他們對婆子回道:“讓他進來吧。”

    看那婆子去了。她轉過頭來,對夏正謙淡淡道:“爹,這句話我放在這裡。如果您真要回那府上去,您就當沒生過我這個女兒。”說著,她轉身就出了門。

    “爹。”看到夏正謙這樣,夏祁頗不忍心,期盼地望著他,就想聽他說一句承諾的話。

    “放心吧,你妹妹的話我都聽進去了。我不會再回去,也不會再給他們當牛作馬。”夏正謙道。

    看著兒子穿著女裝卻用鴨公嗓說話,舒氏趕緊揮手:“祁哥兒。你快回房去,別在這兒呆著,免得露了餡。”見兒子遲疑,她又道,“放心,我會看著你爹的。你妹妹那話。說得我是真害怕。如果你爹要回去,咱們就不理他了。我就帶著你們兄妹倆單獨過。”

    夏正謙無奈地望了妻子一眼,對夏祁揮揮手:“趕緊走趕緊走。”

    夏祁這才放心地去了西廂,準備找妹妹說說話。

    可到了西廂,他卻找不到夏衿的身影。

    見到菖蒲拿著針線簸籮,正坐在門廊上認真地做針線活,他忙問:“菖蒲,姑娘呢?”

    菖蒲指了指旁邊的一個角落。

    夏祁定睛一看,卻見夏衿正站在廳堂後窗下,正跟上次夏正慎來時一樣,準備偷聽壁角呢。

    他趕緊也跑了過去,湊到了妹妹身邊。

    聽著裡面的談話,夏祁的臉色古怪起來,望向妹妹的目光充滿了佩服。

    他想不到,二叔所說的話,竟然跟妹妹剛才預測的一樣:先是撫慰,說家裡發生這麼大的事,他偏不在家,對不住三弟;緊接著就解說老太太當年的心情,讓夏正謙理解她;最後是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勸夏正謙回去。這個要求在遭夏正謙拒絕後,他便退了一步,請三房一家回去吃頓飯,以示冰釋前嫌。

    夏正浩身為秀才,整日跟那幫子文人混在一起,那口才絕對是杠杠的,說是口燦蓮花都不為過。要不是夏衿有先見之明,把事情剖析了一番,將夏正浩種種說辭演繹了一遍,不要說心軟的夏正謙和舒氏,便是夏祁自己恐怕都要被他說動,答應回去吃這一頓鴻門宴了。

    可惜有了夏衿打的預防針,又有了夏祁的威脅,夏正謙的抵抗能力強了不少,硬是緊咬著牙關,不答應回去吃飯。

    末了,夏正浩也不耐煩了,口氣倏地冷了下來:“三弟,以前我看你秉性純良,所以才總是護著你,沒想到你現在變成這樣,六親不認,冷酷無情。老太太即便不是你親娘,也是你嫡母,好歹養了你這麼大,不少你吃不少你穿,還給你娶了媳婦,你就這樣回報她的?你以為,不要財產,再倒帖三百兩銀子,就能一筆勾銷這幾十年的養育之恩?要是錢財就能算清楚父母的恩情,那還要孝悌之理做什麼?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這句話難道你沒有聽過?”

    說著他站了起來,指著夏正謙道:“今天我把話撂在這裡,今天申時,如果不見你來,咱們兄弟之情就到此為止,我再沒有你這不孝不悌沒良心的弟弟。”

    說著,他拂袖而去。

    二太太卻沒有馬上走,而是用極感慨的語調道:“唉,三弟、三弟妹,回去吃頓飯而已,用得著鬧這麼僵麼?你們做得這般絕情,那外人說話可就不好聽了。要是讓考官知道,祁哥兒還能參加科舉麼?天下無不是的父母。老太太再不好,咱們做子女的,也得忍著。你們說是不是?反正呢,該說的話我們都說了,去還是不去吃飯,你們自己好好斟酌,我就先走了。”說著似乎又拉了舒氏的手,“三弟妹,我們走了啊。以後啊,不住在一起了,有什麼事你派人知會我一聲。不管怎麼說,咱們還是好妯娌。”

    “嗯,二嫂,多謝你了。”舒氏似乎挺感動,兩個輕柔的腳步往門外去。過了一會兒,舒氏聲音在院門處響起,“二嫂,你慢走啊。”

    夏祁抬起眼眸,定定地看著夏衿,似乎在等她拿主意。

    夏衿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對夏祁道:“我有點不舒服,回房去歇著了。”說著再不看他,轉身快步往西廂走去。

    夏祁在抬眼看夏衿時,就猛地感覺自己不對。自己是哥哥,又是男子,怎麼一遇到事情就等著妹妹拿主意?這不對頭,這很不對頭。

    他拍了拍腦袋,直直地就往廳堂裡去。

    他不像夏正謙,因誤以為母親難產生下他,對老太太總有深深的歉意,和一份難以言說的孺慕之情。夏祁與夏禪、夏禱同為孫輩,功課比那兩人好,性子也更乖,從不調皮搗蛋,然而每次有什麼事,老太太總是不分青紅皂白的責駡於他,把夏禪、夏禱犯的錯都按到他身上。

    一個小小孩童,哪裡知道什麼叫忍辱負重?又哪裡曉得還要去猜想老太太的心思,諒解她的做法?一次兩次,老太太的不公與偏心,早已在他心裡埋下深深的憎惡,他恨這不公,他厭惡夏府。要不是夏正謙和舒氏的言傳身教,還有正值叛逆期,夏衿就降臨到了夏家,所作所為紓緩了他心裡的鬱氣,否則,這孩子還不定怎麼長歪了去呢。

    所以,自始自終,夏祁都是堅定不移地站在夏衿這一邊,不同意父母對老太太有任何妥協的。

    他進了門,便見夏正謙和舒氏一人一邊地坐在廳堂的主座之下,沉著臉,滿腹心思的樣子。他的嘴緊緊地抿了起來。

    他知道,父母這是動搖了。

    他一聲不吭,找了個位置兀自坐下,眼睛卻定定地盯著父親和母親。

    舒氏的位置離他近一些,被他這樣盯著,頗不自在,沒話找話地問道:“怎麼你一個人,你妹妹呢?”

    夏祁垂下眼瞼,面無表情地道:“她不舒服,回房去了。”

    “不舒服?”舒氏一驚。自打夏衿得了一場大病,她就對這雙兒女的身體著緊得很。幸得自那以後,兩人再沒犯過什麼大病小病。

    夏正謙也抬起眼來,關切地望著夏祁:“哪裡不舒服?”說著便站起來,準備去看看女兒。

    夏祁抬頭看了他們一眼,目光的冷冽讓夏正謙和舒氏心裡一震。

    夏祁偏過頭去,看向門外,臉上仍是沒什麼表情,淡淡地開口道:“心裡不舒服。大概是想著怎樣一個人過日子吧。”頓了頓,他補充一句,“剛才的談話,我跟妹妹都在窗後聽見了。”

    夏正謙的眉頭蹙了起來。

    舒氏見丈夫不高興,忙嗔怪道:“你這孩子,說的什麼話?我們即便要回去,也不過是吃頓飯而已。你爹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答應過的話,什麼時候沒做到過?”

    “有。”夏祁轉過頭來,氣鼓鼓地道,“我十歲那年,爹您說過年時要給我和妹妹各買一個鯉魚燈籠,到了那天卻說話不算話,把鯉魚燈籠送給了別人。”

    夏正謙尷尬地跟舒氏對視了一眼,左手握拳在嘴邊輕咳一聲,將目光轉向別處,不敢看夏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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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30 17:33:46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九章 搬家

    夏祁說這件事,其實是意有所指。

    四年前,夏正謙答應兒女年三十夜要買鯉魚燈籠,那日從醫館回來,確實也買了。卻不想剛進門就被夏禪和夏禱、夏衯看到了,三人死活要要。其實夏正謙考慮到府裡還有侄兒侄女,不偏不倚地給他們也各買了一個的,只是花樣不是鯉魚的。卻不想這三人就看中鯉魚的了,夏正謙怎麼解釋都不聽。最後夏禱幾人拿了鯉魚燈籠,還去老太太面前告了一狀。結果大年三十,三房一家人飯也沒得吃,就被罰跪了冰冷的祠堂。

    那時夏祁十歲,餓著肚子跪在又冷又黑的祠堂裡,聽到妹妹“嚶嚶”地哭,對老太太簡直恨意滔天。

    夏祁那日的心情,夏正謙也是知道的。為怕兒子性情變得偏激,他還跟兒子講了許多大道理。

    卻不想,那件事仍然成了兒子心裡的一根刺。這麼些年,一直沒有被拔除。

    夏祁似乎也有些心灰意冷了,他用疏離地目光看著父親,聲音平淡得沒有一絲波動:“今晚的飯,你們去吃吧,我和妹妹都不去。你們如果願意留下,就不用再回來找我們了。我帶著妹妹另立門戶。”說著,他腰板挺直地大步朝門外走去。

    夏正謙愣愣地望著兒子的背影,一種無力而蒼涼的感覺從腳板底穿過脊背,直直地朝他的心中撞來。

    他在一雙兒女眼裡。一向是正直威嚴而不失慈愛的父親。他以為,他一直是他們需要仰望的存在。

    什麼時候起,他在兒女心裡變得如此沒有擔當。不講信用,沒有主見,懦弱無能得連妻兒都保護不住的廢物?

    “相公,要不,這頓飯咱們就別去吃了吧?”舒氏低低地道。

    兒女這個樣子,叫她心疼得直想落淚。

    夏正謙本意也只是去吃一頓飯,並不向老太太有絲毫妥協。而這一刻。他也覺得這頓飯沒什麼可吃的了。母子之情,本就沒有;兄弟之情。也很淡薄。這些與父子、父女之情相比,根本就沒有可比性。如果去吃一頓飯叫一雙兒女對他失望到極點,那這飯,便是老太太親自喂到嘴邊來。他也不可能去吃。

    想到這裡,他當機立斷:“叫人雇幾輛馬車,提上東西,我們現在就搬家。”

    “啊?”舒氏愣住了,“搬到哪裡去?”

    “就是衿姐兒找到的那座城東的宅子。”

    舒氏猶豫了一下,點頭道:“好吧。”說著便要出去張羅。

    她剛走到門口,就見守門的婆子匆匆進來,稟道:“老爺、太太,外面來了個人。說是羅府的管家,想求見少爺。”

    “于管家?”夏正謙訝然。

    他望望舒氏,對婆子道:“請他進來。”又轉頭吩咐舒氏。“去看看衿姐兒換了裝沒有,如果仍著男裝,叫她過來一趟。”

    舒氏也猜想到于管家來此,定然是找夏衿的,忙應了一聲,匆匆去了。

    夏衿正無滋無味地躺在床上發呆呢。聽到舒氏說于管家來了,趕緊過來。待得婆子引于管家進門。她也到了廳堂。

    于管家這還是第一次到老宅來。他看著這一眼就能望到底的破舊小院,暗自搖頭,對夏正謙行了一禮,便將來意說明:“早上令公子看的城東的那處宅子,我剛才又去找主家談了談。他說,看在您是開醫館,救人濟世的份上,願意少些租金,一個月只需二兩五錢銀子即可。”

    “啊?”夏正謙和夏衿都大感意外。

    “怎麼可能?”夏衿想著那處宅子的地段、面積,再想想于管家介紹的主家的情況,心裡根本不相信主家會主動降下那麼多租金。

    不過當著夏正謙的面,她也不好問。暗暗打定主意,等會兒定要問清楚是怎麼回事。

    “主家真這麼說?”夏正謙也不大相信。

    于管家笑道:“確實是這麼說的。不過我找人打聽了一下,原來是主家在任上得了重病,被一個名醫給治好,算是揀回來一條命。如今聽聞您租這房子是要開醫館,他又不差這幾個錢,便想便宜租給你,也是想結個善緣。”

    這話倒打消了夏正謙的疑慮。

    夏衿目光平淡地望向夏正謙,只默不作聲。

    于管家見狀,還以為是夏正謙不同意,忙在一旁勸道:“夏郎中,做大事者應當不拘小節。這處宅子,只比柳葉巷那裡貴七錢銀子,但無論是地段,還是面積,都不是那處小院子能比的。何處適合開醫館,想來您最清楚。要不,您先去看看再說?”

    “柳葉巷?”夏正謙轉過頭來,看了夏衿一眼。

    夏衿抿著嘴,仍不作聲,甚至連目光都不與夏正謙對視,一副對他愛搭不理的樣子。

    于管家這時也覺察出氣氛不對來了,忙將柳葉巷那處宅子介紹了一遍。

    夏正謙一聽到這柳葉巷三個字,便沒心情聽,只不便打斷于管家的話而已。好不容易等於管家把話說完,便道:“城東那處,我聽祁哥兒說起也感覺很滿意。原先只因價錢高,拿不定主意。既然于管家勞神幫把租金講下了一半,那自然沒有不租的道理。你看,我們能不能現在就搬進去?”

    他說完,還特意看了夏衿一眼,希望女兒明白他話裡的意思,別再生氣了。

    不去府上吃飯,馬上搬家的事,舒氏剛才一見女兒就跟女兒說了。不過夏衿對夏正謙這偏軟弱的性子很不滿意,哪邊強邊就倒向哪邊,簡直沒有原則性。因此此時夏正謙對她討好的一瞥,她依然沒理會,並不想給他好臉色看。

    “當然。那宅子原來就是空的,而且因為有下人守著,收拾得很乾淨,把東西一搬進去就可以入住,根本不用再修繕打理。”于管家道。

    夏正謙大喜,拱手作禮道:“那一會兒還得有勞于管家跟我們過去一趟,做個中人,把合約簽上一簽。”

    于管家笑道:“我家公子說了,如果你們要租那處宅子,他願意做個中人。不知你們準備何時搬家,我好回去跟我家公子說一下。”

    雖然夏正謙覺得租個房子不必勞動大病初愈的羅騫,但人家一片好意,他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得沒口子的道謝,又道:“我們東西都收拾好了。等下人把馬車雇來,立刻就搬。”

    于管家一聽,不敢多留,忙道:“那我先回去稟明我家公子。”說著匆匆告辭離去。

    夏正慎那裡一收回房契,舒氏便叫人把東西都收拾妥當的了,這一會兒羅叔把馬車雇來,大家抬的抬,提的提,不一會兒的工夫,就把東西搬淨了。大家上了馬車,由扮成夏祁的夏衿指路,往城東的新宅子去。

    夏正謙性情雖軟弱些,卻是個好父親。為緩和跟一雙兒女的關係,他特地跟夏祁、夏衿坐了一輛馬車。

    路上,見一雙兒女都板著臉,一言不發,他只得沒話找話地對夏衿道:“你去找房的時候,秦老闆來了,聽到我說搬家的事,他不光不責怪,還極力寬慰我。說藥鋪的事不用我操心,他先叫人把藥搬回去。如果我還想跟他合作,等找到合適的地方跟他說一聲就行。至於租金,我手頭緊,就先用著,什麼時候有了再還給他都成。”

    見夏正謙這樣子,夏衿倒不忍心了。雖對夏正謙沒個笑臉,但至少肯面無表情地答上一句了:“城東當街的鋪面貴,他要想搬來,這租金且得漲上一漲。”

    夏正謙小心奕奕地看著女兒的臉色,道:“秦老闆既然仗義,我也不能見錢眼開。這租金,我覺得還按原來的收好,你說呢?”

    夏衿挑挑眉,“哦”了一聲,便將頭轉向了窗外,不作聲了。

    原先三房窮,一文文都得算著來。可現在有了宣平侯老夫人給的六十兩銀子,秦老闆這裡,就是小錢了,她自然不會太在意。

    夏正謙弄不懂她這聲“哦”到底是高興還是不高興,惴惴地看她一眼,卻不好再問。

    夏祁畢竟是真的十四歲,又是夏正謙的親兒子,不像夏衿內心裡早已換了個人。他見父親如此討好他們,早已心軟了。只父親一味地對妹妹陪小心,他也不好說話。

    此時見父親尷尬,他便解圍道:“其實吧,如果那秦老闆真是仗義的人,他必然不會占咱們這個便宜,會主動提出按城東鋪子的價錢給房租的;可如果他只是裝裝樣子而已,那麼,最多半年咱們就可以請他走人了。有了本錢,咱們自己開個藥鋪不好?非得把錢給別人賺!”

    這番話倒讓夏衿頗感到意外。她讚賞地看了他一眼。

    這番話無疑又教育了夏正謙一次。他微蹙著眉頭,陷入沉思。

    因羅府就在夏家新宅子附近,待夏正謙他們到達新宅時,羅騫和于管家已在新宅的廳堂裡坐著了。而坐在羅騫下首的,是一個中年男子,據他說是房主的遠房侄子,代族叔來簽合約的。

    夏家人自不疑有他,舒氏帶下人去整理屋子,夏正謙則帶著夏衿跟這中年男子一起,簽了五年的賃房合約,並預付了半年的租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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