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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紫蘇落葵]食色生香[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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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8-17 23:05:04
第319章 相認

  「本宮已經累了,不想去冒險了。」費小憐嘆了一口氣,神態語氣儘是疲憊,就在這須臾之間,這個風華絕代的女子似乎瞬間蒼老。

  「但我認為娘娘不該是如此認命之人。」陳秋娘說。她認定若是在她的時空成長的人,絕對不會困於一方天井之中,度了此生。

  費小憐只是掃了她一眼,饒有興趣地問:「那姑娘以為本宮是怎樣的人?」

  「三年前,我還年幼,有幸去蜀王宮。恰巧住在娘娘的故居,在那裡住了一些時日,因被困一方院落,百無聊賴,只好做了不敬之事,私自翻看了娘娘留下的墨寶典籍——」陳秋娘說到此處,便去瞧費小憐的表情。

  費小憐倒是神情自若地「哦」了一聲,說:「何來不敬呢?蜀王宮已是過去,那一方院落早就隕落,那些典籍過了這麼些年還能在,也是出乎本宮的意料了。」

  「世上本無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娘娘這句話,讓我想到了我家鄉一個人。」陳秋娘丟出了從費小憐手記上看到的句子。

  「是嗎?」費小憐瞧著她,眉目泰然。

  「是的。在我的家鄉,有個很出名的詩人叫魯迅,他也曾說過跟娘娘一樣的話。當然,還有一個叫安徒生的人,講了很多與娘娘所講的傳奇故事相似。另外,還有一個叫蔣捷的人寫了一首《虞美人.聽雨》」陳秋娘一邊說一邊觀察費小憐的神情,終於從她鎮定自若的臉上看出了些許的吃驚。

  「《虞美人.聽雨》?你家鄉的人?」費小憐的聲音不如先前那般平靜,卻也沒有陳秋娘所預想的那般驚訝。

  陳秋娘一邊佩服這費小憐也是個人物,算是聽聰明了,一邊點頭說是,而後朗聲背誦:「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悲歡離合總是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

  「你,你,你到底誰?」費小憐臉色大變,仔仔細細瞧著陳秋娘激動地問。

  「娘娘也知曉這首詩麼?」陳秋娘很平靜地問。

  「青梅,青梅在何處?她還活著?」費小憐沒有回答她,反而問了這麼一個奇怪問題。

  陳秋娘搖搖頭,問:「青梅是何人?」

  「你既是陳柳氏的養孫女,便不可能是那個地方的人。你一定是見過青梅吧?」費小憐完全無視了陳秋娘提出的問題,情緒激動地丟出了又一個問題。

  「我不認識什麼青梅。娘娘,青梅是何人?」陳秋娘耐著性子又問了一遍。

  「你不認識青梅,你怎麼會知道這詩?難道,難道你是個狗賊的人麼?」費小憐的眸光瞬間變得凌厲無比,惡狠狠第看著她。

  陳秋娘知曉費小憐所謂的狗賊指的就是趙光義,當年親手用一杯牽機滅掉孟昶之人,當然,過幾年後,他還會利用趙光美與李煜的友誼,用一杯牽機毒酒滅掉李煜。

  「娘娘誤會了,我與任何狗賊沒有關係。」她說。

  「呵,青梅已死,在這個世上,知道這首詩的只有我與那狗賊,你既不認識青梅,便就是那狗賊的人。」費小憐忿忿地說。

  陳秋娘現在才有些明白了,那個穿越者不是花蕊夫人,而是那個叫青梅的。只是這個青梅到底是什麼人,現在又在何處呢?看費小憐現在的狀況,根本沒辦法好好說話問出什麼來。所以,陳秋娘不再說話,只從腰包裡掏出了卸妝的藥水,將臉上的人皮面具拿了下來,又塗抹了護膚的藥膏,這才緩緩轉過身去看著費小憐。

  費小憐被嚇得倒退兩步,指著她說:「你,你,你們休想蠱惑本宮,莫說本宮不知孟氏寶藏,即便知了,也不會,不會告訴你們。」

  「娘娘,您清醒些吧。我與趙氏沒任何關係。」她嘆息一聲。

  費小憐似乎也覺得她有張氏族長夫人的信物,決計不可能是趙氏的走狗。畢竟,張氏是那樣高端絕妙的存在,即便是蜀王孟昶在世時,也常常說張家若是想要這天下,怕群雄逐鹿都沒什麼意義,虧得他們那幫子人還搶來搶去。

  是的,趙氏這等污穢之物怎能控得了張氏之人為他們賣命?更何況是張氏的族長夫人,是那個英武不凡的少年選中的女子。

  費小憐此時想到那個夜晚見到的少年,不過是小小少年,卻已讓費小憐隱隱覺得有騰龍之姿。那樣的少年所看中的女子怎可能是趙氏走狗。

  那麼,眼前這女子真的是自己的女兒麼?

  她心潮起起落落,最終平靜下來,先前因激動與憤怒所迷了的心智也逐漸清明。她恢復了平靜,仔仔細細地看著陳秋娘,問:「你既不知青梅,何以知道這詩詞。」

  「三年前,我入山挖野菜被毒蛇所咬,氣絕身亡。在極端痛苦之際,隱約間林間雲霧四起,有一白衣女子款款而出,說『既是命數在此,便不能讓之糊塗度日,罷了,你便與我仙鄉一遊,也好知自己故鄉所在』,而後,那白衣女子招來了一隻巨大的白鶴,與我一併穿越雲霧,最終到達了一個地方——」陳秋娘說到此,頓了頓。她已確定眼前的女子不是穿越分子,那方才所說的那些就得有個說法,不能說自己是穿越分子,也不能讓費小憐懷疑她心懷不軌,是趙氏兄弟的人。所以,她就編造了一個合理的故事。她編到這裡,正在想如何描述那個福地洞天,卻聽費小憐迫不及待地問:「那地方是怎樣一個地方?」

  「男女衣著,自與此地不同,高樓大廈比比皆是,高聳入雲,仰頭看天,不見其頂。城鎮繁華,沒有戰爭,男女老幼怡然自得,簡直是仙鄉樂府。那白衣女說是我好友,還說我本該在此享樂,無奈命中劫數,必得渡劫。但將來劫數坎坷,怕我一時難以度過,回歸不了故鄉,便利用這一次萬分凶險的劫數,將我帶回故鄉,清明天靈,以應對將來所遇之凶險,所遭之劫難。我便在那仙鄉幾日,看了不少典籍,詩詞。一日,我正在看一本《安徒生童話》時,那白衣女子急匆匆進來拉起我說,喝道『你且歸去。再不去,這屍身入土,這劫數便過不了』,說罷,將我往一巨大的水晶棺材裡一扔,我只覺得如墜雲霧,然後就醒來了。」陳秋娘緩緩地說,也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家鄉來。

  「呀,你卻是機緣巧合,頗有仙根。難怪前些年,每次見年,你不過是木訥的,後來聽聞你運籌帷幄,得了張氏族長的中意,我還疑惑你還是不是你,卻不想你卻有這番機緣。」費小憐十分驚喜,那眼裡竟噙了淚。

  這想必就是所有父母看到子女有出息時的表現吧。她看費小憐眼裡的淚,也是覺得心酸感動,便是垂了眸,忍不住算了鼻子,低聲說:「王全斌那狗賊抓了我,想要找蜀王宮的寶藏,將我囚於您的宮殿,我翻看典籍,卻是看到那些記載與夢中並無二致。我那時就想莫不是您與我來自同一故鄉,待有朝一日,見到了您,定要問問你的。卻不料方才還讓您誤會。」

  「原是有這一遭。」費小憐嘆息一聲,便走了過來拉著她的手仔仔細細地端詳她。

  「娘娘。」陳秋娘被看得不好意思,便喊了一聲。

  費小憐卻是忽然將她衣服一拉,露出大片的胸。陳秋娘一驚,連忙推開她,蹙眉嚴厲地喊了一聲:「娘娘。」

  費小憐沒說話,只是眼淚簌簌而下,抿著唇嗚嗚地說:「孩子,你是我的孩子。這些年,你受苦了。」

  陳秋娘這才看到自己胸口那一顆痣,明白了費小憐方才就是看這顆痣確認她的身份的。

  「我,我過得很好,您,不要哭。」陳秋娘也不知如何安慰費小憐,能言善辯的她面對一位偉大的母親,也只覺得任何語言都是蒼白的。而這位母親不知她真正的孩兒已不在這個世間,而今站在她面前的,不過是她女兒的軀體,一個異時空的靈魂罷了。

  想到人生無常,想到自己從來不曾見過自己的媽媽,陳秋娘也覺得很難過,鼻子酸得不得了,那眼淚更是撲簌簌而下,止都止不住。

  「別哭,別哭。」費小憐將她擁入懷中,喊陳秋娘別哭,她自己卻忍不住淚水連連。

  母女擁抱,彼此哭作一團。但畢竟這兩個女子都不是尋常人,在短暫的情緒激動之後,立馬就冷靜下來,彼此敘述這些年的遭遇。

  當然這種敘述多半是費小憐在詢問,陳秋娘在回答。費小憐作為母親,基本都是詢問生活瑣事,以及陳家的事。陳秋娘一直避重就輕,並沒有將這些年的不幸遭遇講給她聽。她不想讓這個苦命的女子覺得內疚。她反而講了很多在鄉間好玩的事,以及如何弄好吃的東西,如何做美食。

  費小憐聽得津津有味,直感嘆不枉費她當初一番苦心讓她脫了那牢籠。

  陳秋娘想到當初,這女子定然從那個叫青梅的人那裡知道了蜀國氣數將盡的事,就想著腹中孩兒的未來,於是絞盡腦汁才讓她遠離了宮廷。縱使陳秋娘的日子過得不好,但總比一出生就被殺,或者是淪為奴隸關在這汴京城要好得多。

  陳秋娘內心激盪,心酸感動,便主動靠在她肩膀上,低聲喊了一聲:「娘。」

  「哎。」費小憐脆生生地答應,話語裡帶了濃濃的鼻音,陳秋娘感到有灼熱的淚滾落在她的脖頸上。

  「謝謝你,你受苦了。」這一刻,陳秋娘覺得自己不是江雲,自己就是亡國公主陳秋娘,眼前這個苦難的女子就是自己的娘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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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0章 青梅之死

  這一句「謝謝」讓費小憐淚落如雨,她將陳秋娘緊緊摟在懷裡,哽嚥著說:「是娘對不起你,沒辦法左右是這世事。」

  「娘,千萬別說此話。父母賜予孩兒生命,便是天恩,哪有對不起子女一說。您這話,卻是要讓孩兒不孝了。」陳秋娘靠在費小憐懷裡,淚流滿面。她從小沒媽,曾幻想過無數次倘若自己能與自己的媽媽重逢,哪怕就是陰森地府,那也是好的。屆時一定要撲在媽媽的懷裡,享受一下有媽的幸福。

  而今,老天給予了她這樣一個機會。雖然與之相逢的不是自己的親生母親,她亦有偷了陳秋娘親情的嫌疑。但被母親摟在懷裡的感覺真的太美好,似乎周圍的雨箭風刀,暴風驟雨都與自己無關。

  陳秋娘恨不得變成一個小小的女孩,就這樣跟在媽媽的身邊,與她一直說話,吃她做的飯,累了就在她懷裡歇著,晚上睡覺前聽她輕聲地哼歌或者講那些輕柔得如同夏夜螢火蟲般的美好故事。

  「好,好,娘不說這些話,不說這些話。」費小憐將她攬在懷中,手不停地撫摸她的頭髮。

  「娘,我這些年過得挺好的。只是後來,那些人來找我,想要追尋孟氏寶藏,實在是討厭得很。」陳秋娘靠在費小憐懷裡良久,才想著應該跟她說一說張家的事,讓這個女子日後不必太擔心她的女兒。

  「呀,那些人心狠手辣。前些年,我聽聞,張家二公子不願與潘美的女兒完婚,甚至退婚。皆因他心上人落入了岷江之中,我當時還在想能讓那小夥子傾慕之人是誰。如今看來,傳言中說的便是秋娘了?」費小憐詢問。

  陳秋娘「嗯」了一聲,嘟了嘴說:「王全斌那老賊擄了我去。我騙他們知道寶藏下落,騙到了都江堰。我水性極好,想著跳入岷江的話,還有一線生機。卻不料後來形勢不由人,我被人打下去,差點丟了命。」

  她敘述得輕描淡寫,費小憐卻是嚇得一驚,恨恨地說:「王全斌那老賊真是殺千刀的,在成都府屠戮手無寸鐵的百姓,進了蜀王宮縱兵燒殺搶掠,居然還來對付一個小孩子。」

  「娘,別激動,那老賊已經葬身岷江了。」陳秋娘脆生生地說。

  「那就好,那就好。青梅,你在天有靈,可看到秋娘為你報仇了。」費小憐激動起來。

  陳秋娘立馬趁勢詢問了青梅是誰。費小憐這才說起青梅是她在集市上買下來的一個少女,花容月貌,但雙腿殘疾。當時,被人叫賣,費小憐的轎子路過,看她滿目淚水楚楚可憐就將她買了下來。後來,費小憐進了宮,青梅無處可去,她便一併將她帶在身邊。

  青梅極其聰明,在許多事情上為費小憐出謀劃策,還對歷史有深刻的認識。說什麼盛極必衰,而今天下正是亂世,蜀國這樣富有,怕是守不住的。費小憐亦贊同她的說法,所以才為了腹中孩兒提前打算。

  另外,青梅閒暇時就會說起她的家鄉,那些古裡古怪的東西,還會唱家鄉的歌曲,寫家鄉的詩詞。說一些頗有道理的話。

  「只不過青梅的字寫得不好,還老是寫錯。不過我很喜歡這個妹妹,一心想要為她找一個門當戶對的人,她卻總說亂世之際,什麼權貴之家都是浮雲,她只願找一個能陪她隱居山林之人。只可惜,那種人到底是不好找,何況她又有殘疾。這麼一拖,就到了城破,青梅不願被亂兵侮辱,自盡而亡。」費小憐講起青梅來,整個人都有一種不一樣的光彩,講到青梅之死,不由得抬袖抹淚。

  看來這個青梅看來是個穿越分子,且熟悉歷史,對人生也看得透徹,只可惜時運不好,來別人的故事裡打了個醬油就死了。

  「娘,不要激動,青姨定是回了她的故鄉,過著和樂的生活了。」陳秋娘安慰費小憐。

  費小憐點了點頭,說:「一定是了。她總說她的故鄉與這亂世比起來,實在太美好。她常常講她故鄉的事,故鄉的那些風土人情,還有那些美麗的傳說。那時,我聽聞她來自仙鄉樂府,不屬於這世間,便怕她有朝一日會離開。所以,總說讓她寫一寫那些美好的故事,亦或者是她口述,我來寫。你當初在我宮中看到的那一本是最初的草稿本,當時被迫離開,東西亦沒收拾,只來得及帶了兩三本青梅謄抄的隨身本。你跟我來,我找給你看看。」

  費小憐一邊說,一邊牽著陳秋娘的手到了內室,從一個金絲楠木紅綢緞面的盒子裡拿出了三本藍布封面的手抄本來,對陳秋娘說這三本就是青梅所寫。

  陳秋娘接過來翻開看。第一本裡記錄的都是一些故事,除了耳熟能詳的美麗童話故事之外,還有概括敘述版本的紅樓夢,當然只有大體的故事情節。

  第二本則是一些家常菜的做法還有一點點屬於那個時空的風土人情。陳秋娘從這第二本來看,青梅所在的時空跟自己的沒什麼兩樣,前後相差不過十年的。不過因為沒有具體的事件來讓她確定青梅所在的時間點,她也就無從確定。

  至於第三本記錄的是一些詩詞,統統都是北宋之後的,按照年代來寫的。大約是青梅憑著記憶寫的,陳秋娘發現了有些許的錯處。另外,在第三本裡還有三首歌詞。第一首陳秋娘也曾很喜歡,一唱就落淚的《在他鄉》,因為這首歌是思念媽媽的,而她從不曾見過自己的媽媽,那不能不說是畢生的遺憾;第二首則是

  頗有禪味的《凡人歌》;第三首是《肯去承擔愛》,是陳秋娘覺得很贊但從來不聽的歌,因為覺得這歌太悲,而那個叫穆念慈的女子愛得太痴太傻。她一直都覺得自己是沒辦法做到穆念慈那般無怨無悔的。

  「這三首歌是青梅最後寫的,說不出是詩,還是歌。」費小憐湊了過來說。

  「她沒告訴過您麼?」陳秋娘詢問,繼續往後翻。

  費小憐搖頭回答:「這一本寫成之後,我還來不及看,青梅就生病了,昏迷了許久,大夫說是心悸病,異常凶險。不過,她挺過來了,五六個月才醒來,大半年後,才能下床。能下床幾日後,她忽然問我什麼時日了。天涯告訴了她時日,她當即就變了臉色問:『宋兵是不是開始進犯蜀國了?』大家都點點頭,安慰他說蜀道難。他卻搖搖頭說『你們不懂』,隨後就回到宮中,告訴我皇宮不日就會被攻破,讓我趕快逃走。然而,當夜,王全斌與趙光義的暗殺者就入了蜀王宮。」

  「什麼?」陳秋娘大驚。所有的歷史學家都不曾說過,早在宋兵還沒進蜀王宮之時,蜀國帝王后妃就已淪為階下囚,蜀國的敗亡比歷史記載的還要早得多。

  「外面的人都不曾知道,宋兵還沒攻破蜀道天險,蜀王宮已全在王全斌那狗賊的控制中。」費小憐說到王全斌便恨得咬牙切齒。

  「確實不知。」陳秋娘感嘆。費小憐卻繼續講當天發生的事。王全斌與趙光義的先遣者控制了蜀王宮,為了保密,將太監宮女坑殺於東所的一個雜屋,屍積如山。至於妃嬪皇子公主,沒什麼用的坑殺。

  也就在那一場的殺戮中,青梅用最後的智慧保住了費小憐的命以及她以後的榮華富貴。臥在床上的她面對闖入的賊人大驚失色,驚懼地喊: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我告訴你們一個秘密。賊人停了手,片刻後,賊人的小頭目前來。青梅對那個賊人說孟氏一族有寶藏,而寶藏的秘密被孟昶藏在花蕊夫人身上。那賊人聽聞,立刻又問青梅一些關於寶藏一些事。

  「她怎麼知道寶藏的事?」陳秋娘很是疑惑。即便這青梅與費小憐如何好姐妹,但事關寶藏,費小憐不可能不知輕重。

  「秋娘,我都不知寶藏這事。事實上,我對你父皇來說,不過就是一個貴妃罷了,哪裡有資格知曉寶藏這回事。若不是那一刻,我聽青梅說寶藏,我也不知真有寶藏。後來,與你父皇一併被押解汴京,在途中,我曾問過你父皇寶藏之事。他沒回答我,亦沒反對。但我看他那神情也知寶藏是真的。」費小憐說到此處,言語間到底是悲涼了。陳秋娘也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原本以為費小憐與孟昶那樣相愛,原本以為孟昶愛著費小憐,可以愛美人不要江山,但事實的真相卻是她不過是他男人榮譽的點綴罷了,對於他來說,不過是一個寵妃。

  費小憐當初必定是將他當作良人的,而後在十多年的時間裡,必定也是全身心愛著這個男人的,但在遭受如此磨難之際,卻知道這樣殘酷的真相。

  陳秋娘抿了唇,費小憐卻是看出她的難過,反過來安慰她:「莫要追究那些了,我不難過了。」

  「嗯。」陳秋娘點點頭,打起精神問,「那青梅後來怎麼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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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8-17 23:06:06
第321章 局勢

  費小憐聽陳秋娘提到青梅,眼裡便是湧上了淚,一張美臉頓時哀傷重重,她深深呼吸幾次才算略略平復,這才緩緩地說:「青梅說了寶藏,還說寶藏的秘密被孟昶放在我身上,具體是什麼秘密,要問孟昶。然後,那個賊人就殺了青梅。」

  她說到此處,再度激動起來,滿臉憤恨地說:「我發誓有生之年,必定要殺了王全斌與趙光義。如今,秋娘你結果了王全斌,總算為你青姨報了仇,至於趙光義,我會想辦法除掉的。」

  「娘,不要。」陳秋娘近乎反射性地喊了一聲。她歷史不好,但她知道費小憐在歷史上的結局:被趙光義射殺。趙光義也算得上做大事的人,難道真的會因為得不到就要毀掉,冒著得罪自己皇帝哥哥的危險來射殺一個亡國的女子嗎?歷史學家的資料以及戴元慶本人都認為是費小憐一定是做了什麼事,比如離間趙氏兄弟的感情,在未來繼承人的問題上做了什麼手腳,讓趙光義感受到了莫大的威脅,所以他才不得不將之除掉。那麼,費小憐一旦有所行動,必定會招致殺身之禍。

  而她一點都不想眼前這個女子有任何的閃失。她雖不是親生母親,但確確實實是這個軀體的母親,她們流著相同的血。在這個時空,是與她牽絆最多的人了。而她其實早已將她當做自己的親娘。

  費小憐看她如此緊張,便撫了撫她的頭,說:「孩子,有些仇怨不是說放下就放下的。國恨家仇,友人被斬殺,與自己的孩子分隔天涯。凡此種種,我今時今日還活著,一是放不下你,怕那些賊人還來害你;二則是我要報仇。」

  「娘,不值當。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蜀國過於富沃,父皇亦沒有那種雄心,想著一輩子偏安一隅,春花秋月過這一生。蜀中更無將才可用,國破是必然的。這歷史的必然,何以讓你一個女子去承擔這仇恨?再者,即便你報了仇,也是復國無望的。」陳秋娘低聲勸說,希望能打消費小憐復仇的念頭。當然,她自己也承認有「站著說話不腰疼」的嫌疑,畢竟她是來自一千年多年後的局外人,對於蜀國實在沒有什麼歸宿感可言,甚至看到四分五裂的各路軍閥,各個小國家,她都恨不得把這小國家都歸攏在手上,讓他們不要內戰。可對於費小憐來說,蜀國就是她的國與家,如同她江雲即便遠走國外,中國就是她的國與家一樣。

  其實,陳秋娘在勸說費小憐時也想過,若換作是中國,她怕會比費小憐來得更狠厲。

  「歷史的車輪是歷史的車輪,又與我何干?這世間若任何事都去計較值當不值當,理智分析,又有什麼趣味可言?而國破家亡,親人被殺,這仇恨何來的理性分析?」費小憐緩緩地說,神情無比肅穆。

  陳秋娘承認費小憐說得很正確,這世間有些事是明知是錯,但也必得要做的,甚至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比如愛情,比如仇恨。

  有人說這就叫宿命。

  費小憐身為蜀國貴妃,蜀國破,子民被屠戮,孩子被迫害,丈夫被毒殺,友人被斬殺,自己被迫委身於仇敵。這份兒恨意不是說消除就消除的。

  陳秋娘無言沉默,費小憐輕嘆一聲,輕撫著她的頭,語氣略落寞:「秋娘,道理我都懂,但不得不如此。」

  「可是——,你不想與我踏遍三山五嶽麼?」陳秋娘知曉她此恨綿綿無絕期,便也不全說,轉而走「動之以情」的路線。

  「三山五嶽,也曾想過,可趙氏若在一天,我不死,便不自由。」她說到此,略抬頭看向窗外,院落裡的幾個小太監在修剪花枝嫩芽。

  「你若不動,我定會找到辦法的。你信我。」她很堅定地說。是的,從前她想過或者歷史不可改變。但自從她見識到了九大家族的弈棋理論後,就明白了,或者歷史大方向不出錯,表面還是那個樣子,就可以在小範圍內使用各種手段改一改歷史。那麼,救出費小憐也是可以的。

  「我當然信。」費小憐很慈愛地看著她。

  「那你答應等我了啊。」她嘟囔著嘴撒嬌。

  費小憐垂眸輕笑,說:「你是張氏這一代的當家主母,就憑這一點,你就能做到。可是——,孩子,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命運,你不必為我做什麼改變,你看這一方天地,以後,就是我的墳墓。」

  「娘。你看看浩瀚的星空,歷史的長河,人生如白駒過隙,何以將自己捆縛?」陳秋娘與費小憐一併看著窗外高而遠的天空。春日的汴京空氣並不好,天空有一種沉沉的灰塵,白晃晃的讓人覺得很不舒服。

  費小憐沒有說話,只是端莊站著瞧著窗外。沉默許久,她才說:「我已決定。」

  「你怎的這樣固執,就是不肯放過自己?」陳秋娘急了,若不是當前形勢太急迫,她定然會將這女人打暈帶著,而她親自來佈一個局脫了費小憐這個身份。

  「秋娘,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命。在城破那刻,我已死去。國破家亡,親人被殺,那時,我只恨往日只知規格事,不曾橫刀躍馬戎馬天下。從那刻起,我聽人叫我花蕊一樣的女子都覺得是諷刺。」費小憐情緒再度激動起來。

  陳秋娘垂了眸,對於費小憐,她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秋娘,你知那些宮女,那些鮮活的生命就死在我面前,血流成河,蜀王宮再也不是醉人的花香,風中的血腥味久久不散,耳畔全是各種哭號求饒。人間地獄,也不過如是。」費小憐咬牙切齒地說。

  「娘。」陳秋娘不知再說什麼,只伸手抱住她,將頭靠在她肩頭。

  「嗯。」費小憐再度伸手將她攬在懷中。

  「青姨死前沒有跟你說什麼嗎?」陳秋娘想了想,既然費小憐如此在乎青梅,而青梅顯然是知道費小憐結局的人,那青梅應該有什麼話留給費小憐才對的。

  費小憐大約是想起了青梅之死,很是難過,便沉默了許久,才講述起當日殘忍的一幕。說那賊人一刀入了青梅的左胸,拔刀之後,血噴出來染了費小憐一身,費小憐顧不得安危跑過去將青梅抱住。青梅整個身體抽搐不已,但她還是拼盡最後一口氣,對費小憐說「不要陷入,陷入太子之爭,青燈古佛不問紅塵,方可逍遙自在」。此話剛落,先前給了青梅致命一刀的人大約覺得自己那樣利落的手法之下,這女人還沒死,十分憤怒地拉開了費小憐,而後將青梅一刀兩段,然後又砍下了青梅的頭顱。

  費小憐雖然語氣平靜,但陳秋娘聽得背脊發涼。那樣極端殘忍的手段,青梅的命運到底不濟。而與青梅相比,同為穿越者的自己能遇見張賜,這命運就好很多了。

  她心內還在兀自感嘆,費小憐已說:「那個凶手如今就在太后宮做護衛,呵,趙光義那個狗賊打的算盤我可清楚得很。」

  「娘,青姨也讓你別陷入太子之爭,青燈古佛啊。你按兵不動,等我處理完手頭的事,就來接你。你放心,青姨的仇,我會報的。好歹,我亦是張氏的當家主母了。」陳秋娘聽聞青梅果然告誡過費小憐,立馬就接了這話來勸解,亦下了決心,此次解決了汴京的風起雲湧之後,便想個辦法將費小憐弄出這皇宮。

  費小憐一時沒說話,只是瞧著她,眼神有點怪異。

  「娘,我雖小女子,卻也懂言必諾,你放心。至於你說的那個在太后宮裡的賊人,等過幾日,我就為你料理了。你放心,你女兒的手段卻不弱的。」陳秋娘以為費小憐的神情是不信任她,立刻又補充這麼幾句。誰知費小憐搖搖頭,說:「我自是信你。只是作為張氏當家主母,怎可孤身入宮?我雖身在深宮,但對外間之事亦略知一二,都說張氏族長對亡妻甚為深情。既是如此,何以今時今日你孤身入宮?且你今日種種說來,先是去了太后與皇后的宮殿,而後在來了這邊。若你真是來瞧我,何以不先尋了我?秋娘,你是遇見難事了,對吧?」費小憐眸光瀲灩,傾城的臉上全是洞察的神情。

  陳秋娘原本還想將此事容後再與她說,卻不料這才女也真是名不虛傳,前因後果、蛛絲馬跡一扒拉就將陳秋娘的處境看個一清二楚。她也索性不再藏著,抿著唇很鄭重其事地點點頭,說:「母親聰穎,所言確實。我與張賜夫妻情深,因我身份問題,週遭暗害我之人頗多,張氏內部亦有人恨不得將我除之後快。他為了護我,自是費了不事,得罪了不少人。而今,有人在汴京為張氏一族布了一局。此局關乎張氏一族存亡,且敵人眾多,各方勢力盤根錯節。張賜怕我有危險,便將我放在滄州,隻身來了汴京。我原本是要過幾日才來汴京的。但豈料滄州亦有人蠢蠢欲動,我處理你滄州事務,知曉他身處險境,便連夜前來,想助他一臂之力——」她說到此處,想到張賜還杳無音訊,不知生死,而外面時局不明,一顆心便「嗖」地被懸掛起來,胸口壓抑,似乎呼吸都疼得涼颼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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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2章 擊殺

  費小憐見她不語,亦知道她所遇局勢怕是不好,而她作為被看管的深宮妃嬪對汴京的情況又一無所知。一時之間,費小憐只覺自己實在沒用,竟在關鍵時刻沒法幫自己的孩子一把。她嘆息一聲,將陳秋娘摟在懷裡,低聲問:「他如何了?」

  「我不知道。」陳秋娘搖頭,明明說好要自己冷靜的,可不知為何回答這三個字時,她就哭了出來。

  「昔年,我見過那孩子,人中龍鳳的面相,眼神清明,不是個短命的樣。」費小憐安慰道。

  「嗯。」陳秋娘先前勸說費小憐時還能堅強面對,而今面對這時空唯一有血脈相連的人,一說到目前面臨的困境,想到生死未卜的張賜,她只覺得好累。

  「是娘沒用,說是報仇,卻被困這一方天地,到如今,卻連一星半點都幫不了自己的孩子。」費小憐十分懊悔,在陳秋娘耳邊抹淚。

  陳秋娘亦知費小憐是被趙匡胤看管起來,對她摸清形勢非但沒幫助,如果沒處理好,或者還會給自己惹上不必要的麻煩。所以,儘管很累,儘管靠在費小憐的肩頭感覺很舒心,她還是不得不收斂心神,站正了身形,抬手為費小憐擦淚的同時,亦說:「娘親莫自責,若你要這般,我卻更不孝,明知母親困於此處,卻不曾施救。」

  「你不許這樣說,娘不說了就是。」費小憐連忙說。

  「娘要說話算話。」陳秋娘勉強扯出一個笑容。

  費小憐一邊抹淚,一邊點頭。陳秋娘這才說:「如今形勢逼人,遼人已兵臨城下,娘是被趙氏兄弟困頓於此,若是沒有趙氏的意思,怕大軍入宮,娘也未必走得脫。」

  「我知道。」費小憐語氣略略落寞,爾後恨恨地說只恨沒報了仇。

  「母妃切勿悲觀,若真落到遼人手裡,記得要求見他們的將軍韓德讓。若是見到,什麼也不說,只需讓他看到你那張臉便可。」陳秋娘考慮再三,想著江帆與自己的交情,看到費小憐那張臉,定然會竭力保全的。

  費小憐則是一頭霧水,陳秋娘也不打算解釋,又再三叮囑她報仇這件事要從長計議,不要擅自行動。她這次事情處理了,定然會再來找她,屆時再共同對付那些賊人。

  費小憐連連點頭,又叮囑陳秋娘好好照顧自己,切勿太過於冒險。陳秋娘點頭,爾後又不放心地叮囑她切勿陷入太子之爭,不要忘記青姨的囑託。

  「秋娘放心,我雖閨閣女子,但也是一諾千金。既是答應你,便不會反悔。」費小憐握著陳秋娘的手說,十分捨不得的模樣。

  「這宮內眼線太多,我在此待太久,難免惹人生疑。我得走了。」陳秋娘掙脫了費小憐的手,熟練地戴上人皮面具,將傾世容顏掩去,對著銅鏡整理了儀容。

  「秋娘,你,你,不論結果如何,都會來瞧瞧我,好不?」費小憐一把拉住欲要離開的陳秋娘,急切地說出了這一句話來。

  陳秋娘一愣,隨即明白費小憐是怕她若是失敗了,或者張賜不在了,便自我了斷了。她想自己答應她這個要求,便也是用這種方式讓她不要尋死。

  陳秋娘鼻子一酸,卻終究沒有哭出來,只平靜地說:「我是你的女兒,也是一諾千金,你且放心,我定會回來瞧你的。」

  費小憐聽聞,淚光閃閃,一邊替她整理鬢邊的幾縷頭髮,一邊說:「你得說話算話,不論何時,卻要想著娘在這裡等著你,等著你來帶我踏遍三山五嶽。」

  踏遍三山五嶽!對於費小憐來說,早就沒這個嚮往了。可如今,她知曉自己的女兒此去凶險異常,為了讓女子不至於在失敗時太過激烈,竟主動說了這樣的話。

  從沒體會過媽媽溫暖的陳秋娘只覺得內心又暖又痛,強忍住眼淚,她脆生生地「哎」了一聲。費小憐略略鬆了一口氣,一臉的不捨。

  陳秋娘知曉這周圍太多眼線,十分危險,此刻是不走不行,便狠心地掙脫了費小憐的手,快步往臥房外走。這才走了兩步,費小憐喊了一聲:「你且等等。」

  陳秋挺停住腳步,費小憐將案几上青梅的那本札記遞了過來,說:「這你且收著,你青姨的札記,或者裡面有用得著的。」

  「用得著?」陳秋娘疑惑地看了費小憐一眼。

  「你且瞧瞧,青梅有寫我巧不明白的文字,看著也不像是遼人的文字。」費小憐隨手翻了翻那手札,指了指最後的幾頁。陳秋娘這才看見在那三首歌之後,是大段的英文,具體寫的什麼內容,只是瞟了一眼,一時半會兒還看不出來。

  「這——」陳秋娘翻了兩頁。

  費小憐解釋說這是青梅寫的,她想著陳秋娘與青梅既是同鄉,定是認識這文字的。

  「我只是南柯一夢,得到的指點並不多,我盡力看看吧。」陳秋娘胡謅了這麼一個理由,但內心卻有千萬隻羊駝齊刷刷奔跑而過:這青梅真裝逼啊,還寫英文。

  「嗯,你千萬小心,不要忘記答應我的話。」費小憐叮囑,萬般不捨地送了陳秋娘出來。

  那正廳大門剛一打開,費小憐又是宮裝在身的威嚴貴妃,朗聲喊院落裡的小太監說:「將雞蛋籃子給了這賤婢,我汴京朗朗乾坤,哪裡來的什麼遼人兵臨城下,且即便有了,但嘴如此不嚴,定該拔了舌頭。」

  「娘娘饒命,婢子句句屬實。」陳秋娘朗聲求饒。費小憐卻是朗聲喝道:「寶蓮你還不進來將這亂嚼舌根的賤婢拉走?」

  這話音剛落,在陰影裡就走出了一個綠色宮裝的女子,神情頗為傲慢,慢吞吞地踱步過來,問:「可要先拔了舌頭?」

  陳秋娘心中直接將這女子的祖宗問候到了類人猿時代,面上卻是十分驚恐地求饒。費小憐冷冷地說:「你既是本宮醉香宮的人,須知我吃齋唸佛,不忍殺生,亦不喜醉香宮中染上罪孽。」

  「貴妃若是不喜,婢子出去行事便可。」那女子甚為毒辣地建議。

  饒是她陳秋娘前世今生的修養都還不錯,也不得不在心裡爆粗口,同時盤算著如何先下手為強。

  費小憐一聽這話,哪裡還坐得住,「嗖」地將一個燭台扔過去,喝道:「你這賤人,狗仗人勢了。」

  「貴妃還是收斂點。」那女子出言不遜。

  陳秋娘還真想直接就對付了這女人,但一來不知其深淺,二來在這裡動手會給費小憐帶來危險,自己也會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賤人,你敢威脅本宮。」費小憐恨得牙癢癢,拔劍就要上前。

  那女子輕輕一閃,躲避過費小憐一劍,而後將她手中長劍奪下來,整個手法乾淨利落。陳秋娘瞧那手法也不是個等閒之輩,她自己若用武力出手,也沒有十足的把握。不過,若是用上些別的手段,智取一下還是可以的。

  陳秋娘分析了形勢,立刻就撲上去抱著費小憐的衣裙,哭訴:「娘娘是婢子嘴賤,沒能忍住。禍從口出,犯了大忌,死有餘辜,娘娘就不要再為婢子傷神了,婢子的命本就低如塵埃,隨了婢子去吧。」

  「你這說的甚胡話?你也不過人云亦云,來此忍不住告知本宮,到底也是一片好心,罪不至死,難道本宮竟不明白麼?」費小憐想要伸手扶她,但怕事情更加不好收拾,會讓陳秋娘落入趙氏兄弟之手,於是就站在那裡端著貴妃的架子了。

  「有娘娘這句話,婢子死而無憾。只求往後,娘娘能為婢子念兩段佛經,助婢子早登極樂。」陳秋娘一邊說,一邊又嚶嚶抹淚,爾後對著費小憐鄭重其事地叩了三個頭,這才站起身提了籃子大步往外走。

  「秋娘。」費小憐喊了一聲。

  陳秋娘腳步一頓,轉過身來,身子瑟瑟發抖,那眸光卻是異常平靜。費小憐看她的眼神,想到王全斌都被她算計在內,眼前這個囂張跋扈的寶蓮根本不可能是她的對手吧。再說了,她是那個小子看中的女子,是張氏這一代的當家主母,若沒有點斤兩又如何能坐在那個位置上呢。

  費小憐思緒翻湧,暗暗地安慰自己一番。

  「不知娘娘還有何吩咐?」陳秋娘問。

  費小憐雖擔心這孩子,但越發覺得她不會輸給寶蓮,便擺了擺手,說:「你且去吧。」

  陳秋娘沒再說話,提了籃子與那寶蓮走出了醉香宮。醉香宮所在地十分偏僻,人跡罕至。安排的侍衛本來就很少,再加上趙廷美早上調派了一些去別處,這醉香宮周圍此時此刻基本就沒有侍衛了。至於太監宮女基本都不往這邊來。

  其實,醉香宮這邊就是冷宮。若不是皇上隔三差五來醉香宮看望那個費貴妃。這邊還沒有現在的人氣的。不過,偏僻也有偏僻的好處,這裡花木蔥蘢,藤蔓垂絡,鳥雀自在,安靜得很。

  從醉香宮往御膳房走,要跨越大半個皇宮,期間走的都是廊簷園林。雖北地春日才解凍不久,但到底是樹木眾多,所以這一路上基本看不到一個鬼影子。

  那叫寶蓮的女子亦不說話,隻手中持劍,跟在陳秋娘身後,保持著約莫兩米的距離。陳秋娘知道這兩米距離是寶蓮手中那把劍可控的範圍,若她有任何異動,寶蓮可瞬間取了她性命。不過,陳秋娘並不擔心,因為之前她與費小憐在屋內挺久,這寶蓮定然是想套出什麼的。

  兩人皆沒說話,走了一陣,在一處廢舊的宮殿前,寶蓮喊:「站住。」

  陳秋娘便站住,然後轉過身來看著她。大約是看到她眸如秋水,並沒有一點的畏懼與恐懼,寶蓮略略蹙眉,動了動鼻子,諷刺說:「果然是可惡的老鼠,說,你來此何為?」

  「你又是什麼貨色,膽敢如此跟我說話。」陳秋娘毫不掩飾地說。

  寶蓮一聽,一柄長劍「唰」地出鞘,寒光閃閃的劍尖指著陳秋娘,說:「你既不識抬舉,我就此結果了你。」

  「我既敢來,就不曾怕你這等貨色。再者,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你未曾在我不知你底細時,一擊必中,就斷然不可能贏。你這段路白走了?」陳秋娘冷笑。若是先前在醉香宮這女人就動手,她也沒把握,但這走了這麼一段,她雞蛋籃子裡的粉末藥物已在風中飄散。這種具有強烈致幻作用的粉末是她師父特製的,只需吸入一點,就會出現強烈的幻覺。而且這並沒有解藥,只能等藥性過去。

  師父對她的訓練,就是不斷對她用藥,然後由她來控制心智,分辨眼前景象的真假。所以,久而久之,她對這藥有了抵抗,再者,這女人一直走在她身後,而風就是往她那個方向吹的。

  「少廢話,納命來。」那女子喝道,長劍舞得唰唰的,招招狠毒。

  陳秋娘亦不敢大意,利用周圍的廊簷樹木躲避。袖中匕首在手,準備找準機會一擊必中。來來去去的幾個回合,陳秋娘終於看到這個劍術精妙的女子劈空了一劍,隨後又是一招失誤。

  看來是藥性起作用了。陳秋娘很是高興,但也不敢大意,畢竟這寶蓮的劍術很高,否則趙氏兄弟也不會讓她去看守費小憐了。

  陳秋娘各種試探,最終認定寶蓮已出現強烈的幻覺,她先扔了籃子過去,而後用了樹枝當劍,唰唰唰地往寶蓮要害處去。寶蓮亂了步伐,陳秋娘緊接著將匕首深深扎入寶蓮左胸。

  強烈的疼痛似乎讓她清醒了一些,反手一劍劃在了陳秋娘的肩頭,雖然劃偏了些,但還是破了皮。陳秋娘疼痛得很,狠狠拔了匕首,在濃烈的血腥味中,暴起再一擊,狠狠插入她的左胸,然後絞了一圈,血大團大團地湧出來。

  陳秋娘只覺得之前吃的那點東西都要嘔出來了。她再度將匕首拔出來,血噴射而出,打髒了她的裙子。她虛脫一般靠著旁邊的一顆不知名的樹喘息。

  她不是第一次取人性命,但依舊覺得恐懼壓抑難受。如果真的有天堂地獄,怕自己定要下地獄吧。不過,形勢逼人,為了自己能活著,為了守護自己在乎的人,下地獄又有什麼關係呢?

  她靠在樹便喘息一陣,漸漸平復下心情,這才開始著手處理了寶蓮的屍體。她將寶蓮的劍拿起來拭擦乾淨血跡,而後又將寶蓮的屍體拖到廢棄的宮殿之後,尋了一口井推了下去,蓋上井蓋。

  做完這一切,她才將自己的傷處理一番,收拾好隨身物品,將那籃子丟到水池裡,提著寶蓮的劍尋了一處宮殿躲避起來,直到掌燈時分才出來活動。

  好在寶蓮所穿的衣衫並不是很特別,只是宮中高階品級的宮女裝。陳秋娘等宮女們不在時,偷了一套宮裝穿上,易容成寶蓮的樣子,手提寶劍往醉香宮去了。

  醉香宮門口掛了紅燈籠,有個小太監在門口走來走去,像是在等人。待陳秋娘近了,那小太監沉了聲問:「那賤婢呢?」

  陳秋娘瞧了瞧他,亦沒理會,徑直往宮內去。

  「我問你話呢。」那小太監耐著性子問。

  「處理了。」陳秋娘丟出三個字。她雖易容成寶蓮的模樣,但卻不太把握得了寶蓮的聲音,所以一直不想說話。

  好在那小太監也沒聽出所以然,只著急地問:「哎呀,你怎麼就處理掉了?忘了主公說的了麼?出如此地刻意之人,皆要他親自審問。」

  陳秋娘冷冷掃了他一眼,說:「賊人功夫甚高。打鬥中,我亦只傷了她。」

  「那你卻說處理掉了?」那小太監疑惑。

  「劍上有毒,不日即可死去。」她說著拔劍而出直指那小太監。小太監被嚇得往後一跳,說:「你可別亂來,不然我告訴主公,哼,反正你們這一群,死那麼一兩個也影響不了大局。」

  「你說得對,你這種人死一兩個也不影響大局。」陳秋娘說,目露凶光。是的,對於這一點,陳秋娘把握寶蓮的神色還是很準確的。

  那小太監果然停了嘴,陳秋娘提劍進屋。有個小宮女柔柔弱弱的樣子,細聲細氣地問:「寶姐姐可要吃飯了。」

  她點了點頭,便跟了那個小宮女入了一個房間。小宮女說:「寶姐姐,你且等等,紅玉去端來。」

  「去吧。」陳秋娘冷冷地說。待那宮女離去,她四處瞧瞧,這寶蓮除了一些衣物之外,就只有一塊紅木雕成的牌子,上面有一個蓮字。

  陳秋娘想起曾經見過術也有這樣一個牌子。看來這寶蓮與術是同一批人。只是術的待遇明顯比寶蓮好,而且術也比寶蓮聰明,所以更受趙光義器重。

  這塊牌子這張臉,或者會有用。她想著就將那塊牌子貼身收起來。紅玉手腳倒是快,端了飯菜前來,還絮叨說御膳房那邊又剋扣醉香宮的伙食了,先前紅霞去拿吃穿用度被刁難了。

  陳秋娘想這費小憐的日子果然不好過,看來處理了當下的事,定然要給費小憐一個新生。

  她胡亂吃了一碗飯,費小憐就差人來找她去了。她也只是略略彎了彎膝蓋,算作行禮。因有之前寶蓮對費小憐的態度在,她就好辦多了。若此時,她下跪,才叫人一眼就看穿了。

  「你好大的膽子。」費小憐喝道。

  「貴妃青燈古佛,實在不易動怒。」陳秋娘淡淡地說。

  「你以為本宮不敢殺你?」費小憐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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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3章 齷齪之人

  陳秋娘很平靜地瞧著費小憐,沒有說話,倒是旁邊的小太監:「貴妃還是認真為陛下祈福,順帶為你那半死不活的妹妹積點德。」

  費小憐的妹妹?陳秋娘很疑惑地看過去,只見費小憐臉色頓時刷白,動動唇想要說出什麼來,卻什麼都沒說出來,但那表情卻是恨不得將眼前的二人生吞活剝了一般。

  看費小憐這表現,這小太監說的話定然是真的。她當真是有個妹妹落入了趙氏之手,而費小憐之所以並沒有殉國殉夫,恐怕很大的原因並非因自己的女兒,倒是因自己的妹妹落入了敵手。

  只不過先前與她相見之時,她卻為何不曾與自己透露她還有個妹妹?

  陳秋娘百步不得其解,卻聽旁邊的小太監又說話了,那神情語氣猖獗得不像話,哪裡像是在對待一個貴妃,分明就是在對一個女囚說話。

  費小憐也不語,只是靜默在原地。那小太監更是得意,嘖嘖嘴說:「貴妃這副模樣,恐怕佛祖不喜。你是福澤深厚之人,你的妹妹就不一定了。」

  小太監句句含威脅,就是陳秋娘這個局外人看著都恨不得將之拍死,但費小憐卻比先前平靜了,連眉目間的暴戾之氣都收了起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貌似大徹大悟的安寧。

  她神情平靜,不理會小太監,只將眸光向陳秋娘投過來,輕聲問:「你真將那個婢子殺了麼?」

  「應該活不了。」陳秋娘何很平靜地回答。

  費小憐垂了眸,問:「此話怎講?」

  「我劍上有毒。她中了毒,過不了幾日,就會死去。」陳秋娘繼續忽悠人。

  費小憐愣了愣,那眼淚簌簌落下,整個人像是雕塑一樣僵直在那裡。過了許久,才艱難地對陳秋娘擺擺手,說:好了,你且退下吧。」

  「領命。」陳秋娘回答了這一句,也沒拜她,徑直就走出了廳堂。

  她前腳出廳堂,先前威脅費小憐的小太監就追了出來,與陳秋娘在並不是寬敞的廊簷下走著。陳秋娘知曉寶蓮話語很少,索性也就不說話,倒是那個小太監先開口問:「你確信那女子會死?」

  「確信。」她語氣依舊平靜,沒有任何的波瀾起伏。

  「幾日?」小太監又問。

  陳秋娘腦子短路了一下,才明白他問的是幾日才會死去。她便想了想師父講解的可以抹在刀刃毒的種類,隨便找了一種來回答:「該有五日。」

  「該有?這話可不是你能說出的。」小太監諷刺了。

  反正寶蓮是個悶葫蘆,陳秋娘此刻也就不作聲了。倒是那個小太監見她不吭聲,就更加來勁了,蹬鼻子上臉地指責她辦事不力,不該放走那女的。作為能被派到這醉香宮來監視費小憐的人,不該辜負主上的信任,更不加麻痺大意,讓那女人逃脫。

  陳秋娘任由他說,腳步也不停息,憑著記憶徑直往寶蓮房裡去。小太監見她不搭理,就發起火來,喝道:「寶蓮,我這是為你好,你卻聽不進去,主上這會兒是不在開封,但早先就有安排,你且自己看,東宮那邊傳過來的訊息。」小太監說著就將一張紙條丟給了陳秋娘。

  陳秋娘接過來瞧了瞧,上面簡短的話,寫的是讓寶蓮一行人嚴密監視醉香宮的一舉一動,這幾日會有陌生人來訪,務必抓住,抓活的。若是女孩,立刻關起來。注意:來人詭計多端,擅長易容。

  「你沒瞧見,上頭多重視。」小太監嘖嘖地說。

  陳秋娘掃了他一眼,冷冷地說:「若是上頭追究下來,亦是你的責任。你不曾將此信及時交與我瞧。」

  「你——」小太監咬牙切齒想要叫囂,但轉念一想這女人說得似乎是實情。

  「若主上問起,我頂多辦事不力,你卻有心私通外人,放走那女子。」陳秋娘很認真地指出這一點。小太監的臉色瞬間就刷白了,哆哆嗦嗦地說:「你,你休想唬我。再者,我可說早給你了。」

  「你覺得主上信你,還是我?」陳秋娘語氣依舊沒有波瀾,但語氣明顯很諷刺。她斷定趙氏兄弟對於寶蓮和這個小太監的情況肯定知道得一清二楚,若真的說起來,趙氏兄弟會相信她說的,而並不相信那個聒噪小心眼的小太監。

  果然,小太監聽了這話,臉色更白,手腳都有些發抖,卻還外強中乾的樣子,說:「你,你別唬我。」

  「我從來就事論事。」陳秋娘說。

  小太監不說話,只哆哆嗦嗦地站在寶蓮的房門口。陳秋娘亦不管他,徑直就跨步進了房間,轉身要關門時,小太監連忙抵住門,喊了一聲:「寶蓮姐。」

  喲,這都上升到姐了。陳秋娘冷冷地看他一眼,只看著他抵住門的手,冷聲喝道:「放開。」

  「哎哎哎,寶蓮姐,此事確是我失誤,但我也是剛拿到不久。這事肯定我承擔大的責任,但你也脫不了干係的。你可是主上手下一等一的好手,你讓這女子從你眼皮底下溜了,你自己想一想主上的手段——」小太監一邊說一邊打了個寒顫。

  陳秋娘不置可否,只冷冷地說:「拿開。」

  「哎呀,寶蓮姐,我知你是個硬氣的。聽聞你上次在滄州拿人失誤回來被主上罰,是一聲都沒吭。但何必呢?如今你我系一繩之螞蚱,何以如此離心呀?」小太監此刻點頭哈腰,與之前的咄咄逼人判若兩人。

  陳秋娘聽這話很有戲,但她也怕是對方做的苦肉計,所以還是不敢貿然談些什麼,只冷冷地說:「說完就拿開。」

  小太監這會兒真是著急了,哆哆嗦嗦帶著哭聲說:「寶蓮姐,這事我們從長計議,不然你我都可能掉腦袋。我知你是女中豪傑,不怕掉腦袋,但因這麼個小角色讓你我掉了腦袋,實在不值當。我們還要為主上鎮守這一方呢。」

  陳秋娘垂眸,驚出一身冷汗,因為她根據小太監所言,那寶蓮還真是個厲害角色。當時那樣貿然出手,還虧得是小太監那紙條沒送給寶蓮,而寶蓮根本沒將她放在眼裡。否則,她根本就陰不了寶蓮。

  小太監瞧見她垂眸,以為自己終於說動了她,十分激動地說:「我向來知寶蓮姐對主上忠心,今日之事,怕我們得從長計議。」

  「如何計議?」陳秋娘略緩了語氣,但聽起來還是讓人覺得冷冷的。

  小太監看她終於鬆口,立刻就推門,說:「我們進去說。」

  陳秋娘亦不阻止,反正在這屋內,她的勝算比眼前這小子大得多。小太監走進屋之後,就在桌邊坐下來,壓低聲音說:「這紙條其實是我早上接到的,並非主上所寫,主上還在千里之外的南邊。」

  陳秋娘本想問是誰人所寫,但言多必失,索性寶蓮性子本就沉悶,她也就是靜坐著不說話,等小太監自己說出來。果然,不一會兒,小太監就全盤說出來了。

  說主上前些日子送過一張紙條過來,讓他的人在這邊儘量配合石金尚的行動。至於石金尚的身份,則是趙匡胤的暗衛隊長,此番趙匡胤出征,卻將石金尚留在了開封。小太監不知趙匡胤何意,主上也沒明說,但只讓他們儘量聽石金尚的吩咐,畢竟他們有一部分人還安插在趙匡胤的暗衛裡。至於另外的人,明面上也是趙匡胤的人,實際上是趙光義的人。

  就是小太監和寶蓮明面上都是趙匡胤的人,但實際上是趙光義培養的親信。

  這趙光義心真黑啊,看來從陳橋兵變開始,就在謀劃親哥了啊。他親哥趙匡胤是個傑出的將領,有勇有謀,敢打敢拚。身上的沉甸甸的軍功都是拿性命打拚而來的。而趙光義則就算是個聰明的小人,可以說沒有任何人威望存在。所以,他要當皇帝,天下肯定是不服的,尤其是這種亂世,反骨者論群出現。那麼,他當然要找一個有威望的人了。而在柴榮死後,這個人非趙匡胤莫屬了。

  為何非趙匡胤莫屬?根據歷史記載,當時資歷最高的就是張永德與趙匡胤。但張永德歷來性格平和,沒什麼大野心,從暗裡來說,張氏子弟自有祖訓,自然不會去爭。而且趙光義也沒有扶持張永德的必要啊。張永德登基跟他半毛錢的關係都沒有。

  那麼,趙光義在柴榮死後,定然在他哥的軍中散佈了一些言論,煽動了眾人的情緒。於是,將趙匡胤推上了風口浪尖。而正因為是軍功滿身的趙匡胤在震懾得了各路的牛鬼蛇神,才能調動得了軍隊統一天下。

  等自己的哥哥將國家清理得差不多了,再憑藉自己的智慧拿了他的江山。呵呵,神不知鬼不覺,甚至他大爺的都不算造反。

  對自己的哥哥玩陰謀,這心又黑又髒。陳秋娘內心鄙視。

  那小太監則還在說那紙條就是石金尚下的命令。說著還悄悄地湊過來說:「不瞞你說,陛下回來了。」

  「什麼?」陳秋娘不由得看向小太監,這人並不像是惡作劇的模樣。

  「陛下回來了。」小太監又重複一遍。

  「據聞南邊戰事正緊。」陳秋娘說到這裡,便打住了。

  小太監搖搖頭,說:「誰知汴京又有何風雲。陛下回來了,不僅如此,還是秘密回來的。連御林軍都帶回來了。」

  陳秋娘就有些疑惑了,問:「你如何得知?」

  「猛哥在太后宮內和東宮都安了眼線。把這些消息要給我們,讓我們謹慎行事,最近就聽石金尚統一安排。免得露了馬腳。」小太監低聲說。

  陳秋娘垂了眸,冷聲說:「你說了這麼久,卻都是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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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6
匿名  發表於 2015-8-17 23:08:03
第324章 逮住那個女子

  那小太監低聲道:「你且莫急。這紙條早上送來,你不在醉香宮,而是探查西苑去了。而那女的來時,我亦不在這宮內,被費小憐支開了。」

  陳秋娘本想問什麼,爾後轉念一想,這怕就是小太監在跟自己對口風,索性沒說別的,只問了一句:「沒了?」

  「這是被責問時,你與我該說的。那我這番說了,至少可免了死罪。」小太監嘆息一聲。

  陳秋娘垂眸在一旁,任小太監看來像是在思索。小太監則又說:「你莫多想,如今汴京危得很。我們總得保住性命,在主上安排的位置上不動搖才是真的。」

  「我知了。」陳秋娘回了一句,就要逐客。

  那小太監連忙說:「莫急,莫急,還有一事。既然石金尚讓我們活捉那女子,想必那女子很關鍵,怕是對主上的大業有幫助。我亦問了猛哥,猛哥口風緊,但說了那女的很會易容術,所以,不日會派一個易容術高手前來坐正。」

  易容術高手?陳秋娘心內一驚,暗想這世間能夠將易容一技玩得出神入化的就只有自己的師父以及那潘家老八了。難不成是潘家老八要來?

  陳秋娘不確定誰要來,但一定不是師父會來。因為師父當年欠了趙光義一個情,早就在為他培訓術那一隊人時還清了,此番不可能出現在這裡。

  那麼,不管是誰要來,只要不是師父來,她在這裡的日子就不太好過。她這易容技術雖然很不錯了,但若有高手來,多多少少還是會看出破綻的。

  「猛哥這是不信任我們。」陳秋娘冷哼一聲。

  「猛哥不是這樣的人。」小太監嘟囔一句。爾後又叮囑陳秋娘一定要與他同一口徑,不然兩人必定會被滅的。小太監明明怕死,還拖著陳秋娘說什麼不怕死,只怕死得沒價值。陳秋娘也不多說什麼,只點了點頭。

  爾後,小太監又說:「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既然那女子中了毒。而今宮內又戒嚴,她肯定還在宮內,我們還得四處找一找。若能找到是最好辦的了。」

  陳秋娘垂眸片刻。點了點頭,又說:「你且注意各方動靜,我換件衣衫找找。」

  小太監看她十分配合,心上懸著的一塊大石落了下去。立馬屁顛顛地出了門,為她帶上了門。陳秋娘從寶蓮的衣櫥裡挑了一套幹練的夜行衣。深青色,並沒有蒙面。

  她穿戴整齊準備出門時,費小憐卻親自來了她的房間。陳秋娘從費小憐的臉上看得出這個女人在極力地隱忍。她攏了寬袖,徑直走進房間。端坐在凳子上,開門見山地問:「她如何?」

  「貴妃不應到此。」她站在一旁平靜地回答。

  費小憐閉了眼,深深呼吸一口。極度壓著火氣說:「寶蓮,勿要如此。本宮若要取你性命。自有辦法。」

  「若她是貴妃重要之人,貴妃應信任之。」陳秋娘依舊平靜地說。

  費小憐一愣,陳秋娘卻已在她掌心裡飛快地寫了「娘,勿念」,然後沒等費小憐反應過來,便已說:「若那女子所言為真,貴妃恐怕真要準備一二。」

  「哼,你越發放肆了。」費小憐喝道。

  陳秋娘只瞪了旁邊那宮女一眼,喝道:「你還不扶貴妃回去?春寒露重,若有三長兩短,你有多少腦袋皆不夠掉。」

  那宮女貌似平日裡就很怕寶蓮,被她這麼一吼,立馬就哆嗦起來。費小憐知曉眼前這位是自己的女兒,而寶蓮早就被解決了,便也不多作糾纏,順著陳秋娘的話就說:「哼,你太放肆了。等你家主人回來,定不輕饒你。走。」

  她順了台階,拂袖而去。陳秋娘這才將該帶的攜帶完畢,又檢查一番,趁著夜色,越牆而出。

  醉香宮外,原本就很荒涼,加上御林軍外調,這兒更是鬼影子都看不見一個。但陳秋娘眼尖,看到有個人躲在醉香宮外的花圃裡,她長劍在手,沉聲喝道:「出來。」

  「是我,是我。」那人低聲回答。

  陳秋娘聽出是那小太監,心中很是疑惑,便問:「你在此作甚?」

  「與你一同去找那女子。」小太監說得天經地義。陳秋娘只覺得千萬頭羊駝呼嘯而過,好不容易才認出沒罵他,只是很高冷輕蔑地回了一句:「你?還不配與我一起,還是各找各吧。」

  小太監對陳秋娘的諷刺沒所謂的樣子,只說:「是是是,寶蓮姐說得極是。那你可別忘了到了猛哥跟前....」

  小太監一副哈巴狗的語氣,又提醒了一遍。陳秋娘從中覺察出這破組織的懲罰肯定是很重的,要不然這小太監也不會三番五次地來叮囑。

  「知了。」陳秋娘冷冷地說,抬步就往曲廊裡走。那小太監沒跟上來,卻是說,「別忘了一個時辰後,去東宮見猛哥,似有重要事情吩咐我們。」

  「嗯。」陳秋娘回答,大步往陰森森的角落裡走,心裡卻在盤算要不要去見一見那猛哥,也許從他們那邊可以摸出張賜的下落。當然,去見這麼一個人,肯定有風險。畢竟,她跟寶蓮不熟悉,也沒多少交流,若是不注意,很容易就穿幫了。

  陳秋娘在宮中行走了許久,遇見有侍衛巡邏,就出示了腰牌,侍衛一看是這種腰牌也就不過問了。她熟悉了一下宮廷,思量再三,還是往東宮去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陳秋娘心裡想。於是在時間差不多時,她就往東宮去了。只不過,她有點糾結,自己不認識猛哥,也不知這次會面是秘密會面,還是咋的。所以,走到東宮門外的喬木林時,她停住了腳步,正琢磨如何才不引起疑心。便看見那小太監從曲廊那邊鬼鬼祟祟地過來了。

  這真是來得正好。陳秋娘靈機一動,就悄無聲息地跟上了他,跟了一陣,就看到他來到了一個假山的門洞旁,在那裡蹲著四處張望。

  陳秋娘琢磨了一下,便在他背後問:「你瞧什麼?」

  小太監嚇了一跳,看到是陳秋娘。撫著胸口低聲說:「嚇死我了。我這是在瞧你是否來了。」

  陳秋娘亦不說話。只站著。小太監說:「時辰差不多了,別讓猛哥等急了。走吧。」

  陳秋娘依舊沉默,但跟上了小太監的腳步。小太監在東宮附近七彎八拐。終於到了東宮附近的一個小房間裡。房間裡有個梳著雙環髻的丫鬟,明眸皓齒掌了一盞燈,瞧見小太監與陳秋娘前來,便說:「猛哥命我在此等候眾人。」

  「有勞香蕊姐。」小太監嘴甜。

  陳秋娘不語。只站在小太監身後,那香蕊瞧了瞧他們。也不多說,徑直開了地磚,露出往下的樓梯。那樓梯因點了蠟燭,便是燈火通明了。樓梯很窄,到底之後還延伸了出去,不知道到底通往何方。

  「猛哥和幾個兄弟已在裡面了。」香蕊說。

  小太監便大步往下。陳秋娘略猶豫,卻還是跟了上去。其實這裡就是個簡易的地下室。從樓梯下來,走了幾步就是地下室了。她和小太監進去時,裡面已有了六個人,正圍桌而坐。坐在主位上的一個男子十分魁梧,面目凶狠,那眸光更是冷得讓人看一眼都想要打寒顫。

  小太監落座,陳秋娘看了看唯一剩下的凳子,亦默默坐下。那為首一人便說今日召集幾個負責人前來碰面,實在是因遼人來襲,陛下又提前回了宮,似與張氏火器有關,且很可能此次還能取得寶藏。

  「陛下回來,那主上的意思是?」其中有個紅衣小子問道。

  「主上命我們按兵不動,不可私自行事,一切都聽石金尚調遣。」猛哥說道。

  「那主上何時回來?」紅衣小子繼續問,看他與那男子說話那樣隨便,就可知這位應該是趙光義跟前的紅人了。

  「主向來留守京城,這次卻被陛下帶去征討,本就十分可疑,看陛下中途回來,定是有大事要做,不想主上回來。所以拿了事務給主上,將之留在前線脫不開身,暫時不能回來。」猛哥嘆息一聲,爾後又說,「但主上說這是好事。如今汴京風起雲湧,各方勢力錯綜盤繞,一個不小心,就捲入危急之中,此番正是我們坐收漁翁之利之時,月餅和寶蓮務必要盯緊醉香宮。據探子所報,費貴妃之女還活在這世間,且極有可能已來了汴京,這位亡國公主唯一的親人就是費貴妃,想必她想方設法都會要來見費貴妃一面,你們務必要將之擒住。」

  「是。」小太監立刻回答。

  陳秋娘也是淡淡地「嗯」了一聲,心想:原來這小太監叫月餅。只是這小太監有何過人之處?趙氏兄弟都不約而同地將他放在了醉香宮。

  猛哥沒理會二人,卻是頗為諷刺地說:「王全斌賠了性命也算計不了這亡國公主,可見此女很有些手段,你們不可大意。抓住她,蜀國的寶藏就有望了。一個為人母之人,其子女便是軟肋。另外,據可靠消息,此女乃張氏當家主母。」

  「呀?張氏當家主母?」一直坐在陳秋娘對面的絡腮鬍子忽然驚訝起來。

  「老徐不必驚訝,若非張賜從中作梗,此女焉能苟活至今?」猛哥說。

  「那此女身價不菲,蜀王寶藏,張氏火器。這筆買賣到底是划算。」紅衣小子十分興奮。

  絡腮鬍子卻是搖搖頭,說:「張賜誠然當之為寶,然換火器定是換不到的。不過,我探聽消息時,聽聞九大家族內訌,張賜這小子就在汴京,自身難保。這人一旦走投無路,我們便可與之合作。再加上此女在手,便可利用之。」

  猛哥冷笑一聲,說:「如今唯一的事是將張賜引出來。至於合作利用,這是主上的事,不用你我操心。」

  「是,猛哥教訓得是。」那絡腮鬍子與紅衣小子立馬回答。

  猛哥也不多說,只瞧著陳秋娘與小太監,說:「月餅與寶蓮那邊任務重大,且要好好盤查每個人。因此女詭計多端,心狠手辣,擅長易容,防不勝防,你們卻要萬分注意。我本要再調派人手,卻發現被人監視起來了。所以,只能依照主上所言,按兵不動,但你們兩人卻要機警一些。」

  「是。」小太監與陳秋娘異口同聲,只不過陳秋娘的聲音實在不大。

  猛哥點點頭,又做了個總結,就讓大家散了。至於汴京城的風起雲湧,只是那個絡腮鬍子在散場時問了一下,猛哥只說各方勢力盤踞,互相不信任,各種兵荒馬亂,早就亂成一鍋粥,根本說不清楚。至於張賜此人,依舊無人知曉其下落。而圍困汴京的遼軍也沒有進攻或者退兵的打算,讓人看起來似乎更像是在汴京城外安營紮寨,圍而不攻,像是在等待什麼似的。

  「總之,你們不可亂來,為今之計,按兵不動,重點是逮住那個女子。」猛哥做了最後的叮囑。

  陳秋娘與小太監開了會出來,兩人一前一後走在曲廊裡,撿了偏僻之處往醉香宮走。走到一處無人,小太監月餅低聲問:「寶蓮,你說猛哥不知今日之事麼?」

  陳秋娘沒說話,月餅卻繼續說:「也許,送信之人是石金尚。」

  陳秋娘依舊沒說話,正在這時,橫斜裡「嗖」地出來了四五個人,手持長刀,為首一人沉聲喝道:「納命來。」

  「你們,你們何方神聖?敢在這皇宮內院撒野。」月餅壯著膽子問。

  「取你狗命。」那人答非所問,刀唰唰而來。陳秋娘閃避到旁邊的花圃裡,月餅卻是身形一閃,然後像一隻身手敏捷的田鼠在週遭的花圃間流竄,那速度之快,讓陳秋娘瞠目結舌。原來這月餅竟有這等手法,難怪被趙光義吸納進來了。

  「先把那女的幹掉。」有人提議。

  陳秋娘拔出長劍,手中的小動作早就做了。那幾人唰唰而來,陳秋娘一把灰撒出去,長劍唰唰,一劍比亦劍快,竟然是將三人都刺傷在地。那月餅見狀,立馬就過來,與陳秋娘一併對付了那個為首的黑衣人。

  因陳秋娘在那群人出現之前,就暗地裡放了致幻的藥劑。那群黑衣人很好對付,當然在對付他們的當口,月餅就軟趴趴倒地了。

  等對付完這些人,將他們一一捆起來,陳秋娘這才蹲身下來,問那為首的:「誰人派你來殺我的?」

  那幾人不回答,陳秋娘想了想將他們拖去了離這裡不遠的廢宮,也就是寶蓮屍首所在之地。其中,月餅也被她綁了,一併拖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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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8-17 23:08:26
第325章 宸妃

  一群黑衣人都是嘴硬的主,一旦清醒過來,什麼都不說,有幾個還服毒自殺了。

  月餅見狀,便問:「寶蓮,你綁我作甚?」

  「作甚?你豈不知這些人的身份?」陳秋娘反問。

  月餅蹙了蹙眉,說:「你想綁我,就直說,卻還弄了這藉口。這些人的手法身形,一眼都能看出是石金尚訓練出來的。我能看出,你豈能看不出?」

  陳秋娘不是寶蓮,自然是看不出這些黑衣人的來路的。她方才審問這些黑衣人,這樣的舉動怕月餅早就有所懷疑了,此時此刻,月餅還這樣與她說話,怕因為是他現在是階下囚,不好撕破臉罷了。

  絕對不能放了這小子,否則後患無窮。陳秋娘心裡一驚,好在自己之前就想過要將月餅綁了,若是沒有綁了,那自己多危險啊。

  本來她的劍術雖不錯,但這裡高手如雲,她能得手,完全靠的是下三濫的手段。她師父愛徒心切,雖然覺得自己的徒弟聰敏,易容技術不錯,但江湖險惡,他當年都栽到了趙光義手裡,何況是自家徒兒。所以,浮光公子再三琢磨,除了教了一些速成的幻術之外,還調配了各種坑人陰人的藥,並且在陳秋娘下山之前的半年都在進行各種測試訓練。

  也因此,陳秋娘在江湖上行走時,就有點有恃無恐了。

  「他們為何殺你我?」陳秋娘思緒飄飛了一下,立馬拉入了正題。她要從月餅這裡找出些許的蛛絲馬跡。

  「你不是寶蓮。」月餅忽然很篤定地說。

  陳秋娘站在陰影裡,沒有說話。月餅卻問:「你到底是誰?」

  「你猜。」陳秋娘還是用寶蓮的聲音,但那言語已默認自己不是寶蓮了。

  「你是主上要抓的女子?」月餅低聲問。

  「你猜。」陳秋娘還是這樣說。月餅到底是聰敏之人,立刻就篤定陳秋娘就是他的主子要抓的女子。整個人激動起來,問:「你,你,你要如何?」

  「問你幾個問題而已,別緊張啊。」陳秋娘蹲身下來,拿了隨身攜帶的匕首在月餅的脖頸上比劃著。

  「你,你問。莫要拿了匕首來。這匕首不長眼,一個失手....」月餅十分驚恐的樣子。

  陳秋娘斜睨了此人一眼,一抬手就在他脖頸上劃了一條口子。在他即將要叫出聲時,她沉聲喝道:「別廢話,我問什麼,你答什麼。除此之外,你多說一個字。我就在你身上劃一刀。」

  「可你不怕我大聲喊,引人來麼?」月餅不死心地問。

  陳秋娘沒回答,一邊數數一邊拿匕首在他身上劃刀痕。月餅「啊啊啊啊」地咬著牙。陳秋娘劃完之後,才說:「我耐心有限。別拿你的命來賭。」

  「嗯。」月餅低聲回答。

  陳秋娘便問:「殺我的是什麼人?」

  「是陛下的人。本來以為他們不會這麼快動手,卻沒想到陛下出其不意,看樣子是想將我們一網打盡。將主上在汴京的勢力連根拔除。」月餅說。

  原來真是趙匡胤開始行動了,看樣子兄友弟恭都是假象。兩兄弟早就生了罅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了。不過,這批人沒能完成擊殺寶蓮和月餅的任務,想必趙匡胤那邊很快就會知道,不一會兒就有另一批人到來。在他們到來之前,必須要換個身份。

  「你們在這宮內多少人?」陳秋娘又問。

  月餅哭著說:「我只是個小角色,平素也是只與猛哥聯繫,除了今晚見到的幾人,就沒見過別人了。」

  陳秋娘也不追究這話的真實性,便繼續問:「費小憐的妹妹關在哪裡?」

  「西苑,西苑的湖心亭。」月餅回答得快。

  「當年你主子的暗衛領頭去蜀中的,除了王全斌,還有誰?」陳秋娘只撿自己感興趣的問。

  月餅一愣,隨即便說:「執行任務的人是猛哥,寶蓮也是去了的。我當時沒去。」

  「陛下在何處?」陳秋娘蹲身在月餅面前。

  「據聞在太后宮中。」月餅回答得很快。

  陳秋娘總覺得不對,但來不及細想,只思量先問完再打算下一步,於是繼續問:「石金尚如今何在?」

  「與魏王守城去了。」月餅回答得十分順溜。

  陳秋娘也不理會其中疑點,只又詢問了一些別的問題。正當月餅以為糊弄了她,希望她放人之時,陳秋娘冷笑道:「你說的話還不足以讓你活命,你以為我那麼傻?還真相信你說的?」

  「你,你到底是誰?」月餅十分驚恐地問。

  「你不是知道了麼?你們也說我心狠手辣的,更何況你們常常給我母親臉色看。」陳秋娘一刀狠狠紮在了月餅的手腕上,幾乎將他定在了木柱頭上。月餅疼得齜牙咧嘴,破口大罵她不得好死。

  「是你,是你。」月餅咬牙切齒地說,「小小年紀如此狠毒,張氏那位看中你什麼?不過也是看中你是蜀國亡國公主,可能知道寶藏的下落罷了,你以為,呵,你以為——」

  「王八羔子,還挑撥我們夫妻關係。」陳秋娘惡狠狠地說著,將匕首抽出來將月餅的另一隻手定住。

  「你不得好死。」月餅咒罵。

  「我如何死法,你是看不到了。但我卻能看得到你怎麼死的。你以為拖延時間就能利用縮骨功逃脫束縛,從而對付我。呵,你太天真了。若你真知道我是誰,就該知道我師承何人。再者,我可不相信趙光義那個王八羔子會將一個廢物放在那麼重要的地方。」陳秋娘笑著說。

  「你如何得知縮骨功?」月餅不再是之前的驚恐狀,現在被陳秋娘識破,他也沒有藏著掖著了,語氣反而平靜了。

  「沒空告訴你。」陳秋娘冷笑一聲,匕首從他的左手手腕上拿下來。拭擦乾淨放入袖中,然後長劍一揮,直接將這個月餅穿胸而過。

  其實,月餅不知的是費小憐到她的房裡,得知寶蓮已死,而眼前這個是自己的女兒時,曾給了她一份兒名單。其中。專門詳細說了這個小太監的情況。還說當年屠殺蜀王宮的,也有這小太監,另外還有東宮那位護衛首領。也就是所謂的猛哥。當年聯合擊殺青梅的就是這兩人。而且這兩人凶很毒辣,詭計多端,尤其是這個叫月餅的太監,似乎身體奇特。有時能夠將自己關入非常狹窄的箱子裡。

  陳秋娘當時就懷疑是縮骨功,所以就特別注意了一下月餅的手。仔細看那些骨節,還真是縮骨功。於是,她就先發制人了。由於費小憐說了這人不知沾了多少血,而且詭計多端。做事咄咄逼人。

  她實力不濟,全靠一些不光明的手段,所以不能鋌而走險。更不能婦人之仁。因此,她在處理月餅時。幾乎不敢有一絲一毫細想,更別提想什麼現代人與人平等的觀念,她怕想了就會猶豫,最終害了自己。

  於是,她不斷告誡自己的就是在這個殺人如麻的亂世,要想守護一個人,就要變得更強,必要時還要狠毒。

  「我要活著,我要變得強悍,這樣才可以並肩與他站在一起。」這就是陳秋娘的想法。於是,她用自己的方式「心無旁騖」地殺掉了月餅。

  月餅在臨死前以一種難以可置信的眼神看著她,仿若是不相信他真的就這樣死在了一個小女子的手裡。

  陳秋娘不敢看他的眼睛,只埋頭拔出長劍,又怕這個人渣不死,繼續狠狠補上一劍,撒上師父給的麻醉藥粉。過了片刻,在確認了月餅死之後,才將月餅的屍體嚴嚴實實地捆起來,扔到了先前拋屍的井裡,將蓋子蓋上。

  她冷靜地做完這一切,這期間不容許自己有半點的思考與猶豫。待做完這一切,她才聞到自己身上濃烈的血腥味。強忍住胃部的翻騰,不讓自己嘔吐出來。她將現場收拾一番,估摸那些黑衣人的同夥快來了,於是快步離開。

  她並沒有回醉香宮,因為經過眼前的事,那邊肯定很危險了,此刻回去就是自投羅網。於是陳秋娘快步離開了這偏僻的宮殿,找了一個僻靜院落,在人跡罕至的湖水裡清洗了一下匕首以及手上的血污。

  這會兒,天已完全黑了,北方春夜起了呼呼的大風。溫度頗低,水有些刺骨。她剛清洗好匕首,就聽見此起彼伏的狗叫聲越來越近。陳秋娘不由得皺起眉頭,暗想可能是相當於警犬之類的。

  「真是麻煩。」她自語一句,將懷中的藥品玉珮都收拾起來,用防水布裹了又裹,當然這防水布就是來自於九大家族的工藝。她師父在拯救了陳秋娘之後,開了清單給張賜,獅子大開口,要了一大堆東西,比如洗髮水、香皂、肥皂,防水布,精美的鐵箱子,各種紙張.....

  拿蘇清苑的話說「我幫了你張老二這麼大的忙,你要敢皺一下眉,我保準你娶不到我徒弟」,蘇清苑說這話是張賜轉訴的。他轉述這話時,一臉不屑地說,「什麼公子如玉,宛若神人,敲詐勒索,與匪類無異。」

  陳秋娘只是笑,先前她以為師父屋內那些現代化的玩意兒是出重金買來的。當然,這種玩意兒不是你想買就能買,只能九大家族內部人員使用,且一旦流出去,就會被追查到底,家法伺候。九大家族各有所長,互相之間的物品也是要買賣的。

  陳秋娘這回出來,從師父的寶庫裡撿了很多攜帶方便又有莫大用處的東西,這防水布就是其中之一。她將師父給的藥品以及一些重要東西包裹嚴實,就跳入湖中。湖水冰冷刺骨,她也顧不得,只快速游向遠方。游了一陣,她漸漸靠邊,在湖邊低矮處爬上去後,她回頭看方才蹲著清洗的地方,已經是火把點點,狗叫起伏,看來那些狗還是真拿來追蹤她的,可惜即便師父沒教過,但在現代社會刑偵抗日電視劇裡泡大的她早知道如何擺脫狗的追蹤。

  不過,這會兒真不是得意的時候,北方春夜降了溫,又呼呼颳風。風一吹來,剛從湖裡爬起來的陳秋娘直直哆嗦,此時此刻,她迫切想要的是溫熱的火爐,乾淨的衣服。再者,那些人必定不是省油的燈,追蹤到那裡不見人影,定知她入了水,肯定要沿著湖邊尋。此時,萬不可在此逗留。於是,她思量一番,又入了水。果然,那群人很快就沿著湖邊尋找,在她方才逗留的停留了不短的時間。

  天氣太冷,在水中太長時間,即便是熟悉水性的陳秋娘也覺得四肢漸漸僵硬,整個人忍不住打哆嗦。她很清楚再這樣下去,即便不死再這湖裡,也會生一場大病。而至此關鍵之時,生病也是大忌諱。

  必須要上岸了。陳秋娘咬緊牙關,看了看週遭,又游了一段距離,在湖水曲徑淺水處上了岸。由於天黑,陳秋娘亦不此地為何處,只覺得這應該不湖水的邊緣,也不該是湖水的源頭。她是學建築的,基本的地理知識還是懂得點。這水流的速度以及這周圍的佈局,應該是湖心。

  湖心?難道游了一陣子居然到了西苑了?陳秋娘略略思考了一下所行的方向以及大約所用的時間,確信這就是西邊的太仙湖。而現在所處的位置應該是太仙湖上一個人造的島嶼。至於這島嶼是不是關押費小憐的那一座,她並不確定。

  但因這裡是宮內最大的太仙湖,可能關押著費小憐的胞妹,那麼就一定有人看守,自己一定要小心行事。陳秋娘躡手躡腳地爬上岸,在竹林裡擰了擰衣服上的水,這才四處看了看。這座島比較大,竹林掩映處是一座小型院落,具有中國南方私家園林的特點,倒是少了皇家園林的大氣。大約是仿了江南風格吧。

  陳秋娘在這座院落外的樹叢裡隱蔽起來,看見院落裡有燈火,透過格子的竹編落地花牆,似有人跪坐在軟榻上在泡茶。旁邊人影綽綽,看姿勢像是伺候的人。

  「宸妃,風甚緊,落了外牆否?」有老婦人恭敬的聲音響起。

  「竹林掩映,不必如此麻煩,你且拿些糕點過來。」是極其溫潤的女子聲音,讓人想到日光下溫潤的玉。

  趙匡胤的宸妃是誰?陳秋娘仔細想了又想,然而還是沒印象。她那會兒與戴元慶談起這個時代,所談最多的還是英雄豪傑。趙匡胤的後宮亦只知花蕊夫人,此人是誰?陳秋娘很是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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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8-17 23:08:55
第326章 無題

  風吹得實在冷,她不由得打了幾個哆嗦。不行,不能再等了。不管是不是有洪水猛獸,她得想辦法先換了這身衣裳。所以,她沒有繼續在樹叢裡瞧正廳裡的情況,而是沿著圍牆摸索一番,到了院落後院,踩著一棵樹翻了進去。後院在一般人家,有人用作女眷房,有人用作下人房,還有人用作園林,用作什麼用途,完全看主人的喜好。但這座島上的小院落,顯然是將後院當做下人房和雜物房。

  陳秋娘在牆外的那棵樹上待了一會兒,確認週遭沒有危險,才輕輕落在花圃裡,隨手將一隻跳過來的黑貓無聲無息地放到。她藉著廊簷下的燈火四處摸索了一會兒,便聽到幾個護衛圍了火爐在喝酒。其中一個在抱怨沒能上前線建功立業。

  「在此不好麼?我們也算陛下的親信,不然不會讓咱們來保護宸妃了。」另一個年輕一些的男子說。

  「對啊。前線刀劍無眼,我可還沒娶媳婦呢。」另一個人附和。

  「亦是如此,只是好男兒志在四方,困在這一方小島上,實在沒勁兒。」先前那男子又說。

  「誠然,皇宮內院,守衛森嚴,賊人何以至?」另一個人也是嘆息一聲。

  屋內沉默片刻,便是杯盞之聲。陳秋娘正欲尋一處五人之所,找點幹衣服穿。卻聽屋內人壓低聲音說:「你們可知,宸妃阿姐為何人?」

  「李三,休得多言。」有個蒼老些的聲音低聲喝道。

  那李三則是說:「李爺無妨,此番都是兄弟。」

  「李三,禍從口出。」那被稱為李爺的人又警告。

  「嗨,李爺何必這樣謹慎。想必兄弟們早已知曉了。大約就是新來的廖靜不知罷了,我們總得與他說一聲,免得以後犯了禁忌。」李三醉醺醺地說,舌頭都有點打結了。另外幾人亦附和,那李爺也不好繼續反對。

  陳秋娘便豎起耳朵仔細聽了聽,才從壓低了聲音的李三那裡聽出了這宸妃的秘密。原來這宸妃竟然就是費小憐的胞妹。

  「廖靜啊,別說哥沒提醒你。宸妃是陛下的心頭好。居住在此,亦菲外界所傳被陛下拘禁。陛下與她甚為恩愛。」那李三繼續說。

  陳秋娘聽來卻不知滋味,敢情這位姨娘在這裡吃香喝辣。卻是於趙匡胤一起合起來欺騙自己的姐姐了。真是賤人啊。陳秋娘撇撇嘴,想到方才在前院看到她泡茶的手法作派,完全就是一副裝逼模樣,一點被拘禁的愁緒也沒有。

  賤人。賤人!陳秋娘默默地罵了幾句,一陣風吹來。讓她忍不住哆嗦。

  不能繼續偷聽,不然真的要生病了。她趕忙躡手躡腳地四處摸索,最後在一間下人房前停下來。她停在房間拐角處,仔細聽屋內兩個人對話。其中一個趾高氣昂的貌似是個婆子。在這園裡應該是個管事的,此刻正在訓斥一個叫蓮心的丫頭,大意是這個丫頭做事不機靈。今早又惹了宸妃不高興如何如何。小丫頭只低聲啜泣,說是一時失誤才打碎了花瓶。這婆子則是惡狠狠地說:「若不是宸妃大度。加上姑姑我為你求情,你此刻屍首都喂狗了,還不曉事。」

  那小宮女還是嚶嚶哭泣,不明所以。陳秋娘卻是很鄙視那婆子,這不就是在敲詐小宮女麼?不過,眼前的小宮女很是愚鈍,並不懂得這些人情世故,只一味嚶嚶哭泣。那婆子被她哭得煩了,直接就來了一句:「真是喪門星,一點都不知感恩,就是一隻狗,也懂『滴水之恩』湧泉相報的。」

  饒是小宮女再愚鈍,這話已說得這樣明白了,也是懂了。所以,小宮女這才恍然大悟,說:「雲姑姑的恩情沒齒難忘,定要報還,這塊玉,是阿娘給我的,望雲姑姑能不嫌棄。」

  「哼,算你有點良心。」那老宮女拿腔拿調的,爾後像是收下了玉珮。又使喚小宮女去為她燒熱水,她要沐浴。

  小宮女得了命,吱呀推門出來就小跑步往廚房那邊去了。陳秋娘想了想這老宮女欺負人,連人家祖傳的玉珮都下得去手,實在可惡。當然,陳秋娘最在意的還是熱水洗澡。這個貌似很不錯。

  所以,她走到老宮女門前敲了敲門。老宮女在房間裡問:「誰?」

  「姑姑,是婢子。」陳秋娘學著方才那小宮女聲音回答。

  「何事?」老宮女不高興地問。

  「廚房已在為姑姑燒水,婢子想到方才未能明白姑姑好心,弄髒了姑姑房間,現特來打掃一番。」陳秋娘回答。

  老宮女沒了聲音,片刻後,便不耐煩地說:「那你進來。」

  陳秋娘得了允許,就輕輕推門。在推門的過程中,從縫隙裡將屋內看了個大概。這老宮女品級較高,單獨的房間還是套間。一推門進去是個小房間,作為招呼客人的小廳,小廳與臥房之間用了木牆隔開,廳與臥房之間的方門掛了珠翠的門簾。

  一個宮女,品級再高,也該低調啊。掛珠翠簾子,簡直找死。陳秋娘在心裡鄙視了一下這個老宮女,便推開門走了進去,輕輕挑開珠簾,看見老宮女坐在靠窗的床上,正在就著燭火看一本竹簡冊子。

  陳秋娘挑開簾子,一個箭步跳過去,掐住了老宮女的咽喉,低聲喝道:「別出聲。」

  「你,你,你是誰?」老宮女嚇得很,卻也算鎮定,並沒有腦殘尖叫。

  「我是狐仙姑。」陳秋娘冷哼一聲,直接就將這老宮女的嘴堵上,爾後將她綁個結實,丟在了雕花木床後的櫃子裡,將櫃門索得死死的。然後,她從箱子裡找了乾衣服換上,將桌上的一盤糕點吃光。吃跑喝足後,陳秋娘才拿出工具略略裝備,一雙手幾乎是簡單的幾個動作。那傾城的容顏被遮蔽,取而代之的是一張三十多歲的平凡女子臉。

  做好這一切,門外響起敲門聲,是先前的小宮女燒了熱水。陳秋娘躺在床上,讓人將水抬進來放好。整個過程,她都只在床上閉目養神,絲毫沒有看過那些宮女太監。待宮女太監都退出去之後。她舒舒服服地洗了個熱水澡。在老宮女的床上四仰八叉地睡下了。

  第二日,在小宮女來伺候時,假意咳嗽。說是著涼了,怕過了病氣給宸妃,就先不去伺候了,飯菜都由小宮女送來。

  陳秋娘就在這老宮女的房間裡休息了整整一天。那些品級低的宮女大約平素就很忌憚這老宮女,知曉她生病了。也不敢怠慢,各種好吃好喝伺候著。

  陳秋娘在這裡休息了一晚加上一個白日,算是養精蓄銳了。等到日暮黃昏,正想要有所行動。親自瞧瞧這宸妃時,就聽得小宮女在門外敲門,低聲說:「雲姑姑。陛下要來了。」

  趙匡胤來了。陳秋娘打了一個激靈,「嗖」地從床上翻身而起。低聲問:「可是來了?」

  「方才陛下跟前的石將軍前來通知宸妃,說讓宸妃準備接駕。宸妃讓婢子來問問姑姑平素裡如何準備,卻是仔細叮囑了。」那小宮女在門外低聲說。

  「行了,我知了,你且退下。」陳秋娘說,然後換了一身衣服,對著鏡子又仔仔細細地瞧了這一張臉,拉了一條絲巾蒙上了口鼻,便去了前廳。

  宸妃雲鬢低垂,步搖輕輕擺動,正低頭在為繡的一幅山河圖做最後的收針。因她側了頭,瞧得仔細,陳秋娘的角度便只瞧見這女子的側影,脖頸頗長,在燭火下有一種攝人心魄的誘惑。看那身段也該是婀娜妖嬈,一襲紅衣被她穿得明麗妖冶。

  「宸妃。」陳秋娘站在門口地喊。

  那女子抬起頭來,果然長了一張與費小憐頗為相似的臉。但即便與費小憐頗為相似,陳秋娘也看得出這不是費小憐。這一張臉眉目裡多了妖嬈與狐媚之氣,而費小憐的神情眉宇之間則是仙氣。

  「雲姑,聽聞你感了風寒,本宮也不曾來看你,你可好些了?」宸妃將手中的繡品結束,一邊看繡品一邊問陳秋娘。

  「托娘娘的福,好多了。」陳秋娘裝作十分激動的樣子。

  宸妃呵呵笑了笑,並沒有正眼看她,而是問:「你瞧本宮這繡品,陛下可會歡喜?」

  「這山河秋色美,陛下肯定喜歡。」陳秋娘一邊說一邊走了進去。

  宸妃見狀,則是很鄙視地說:「你有病在身,不可靠近本宮。」

  「是,是。」陳秋娘略略躬身,繼續說,「不該不該,只是聽聞陛下要來,特來詢問娘娘可另有安排?」

  那女子抬頭看陳秋娘,眉目之間很是不悅,大約是覺得眼前這婆子不知趣了,明明病了還敢留在這裡。陳秋娘立刻說:「若是宸妃無吩咐,這就告退了。」

  「去好生歇著,這幾日,各種事務交與雨荷即可。」宸妃一邊說,一邊輕蔑地揮了揮手。

  陳秋娘恭順地行了禮退出了廳堂,蓮心早就等在廳堂外,看到她出來,便怯生生地上前,問:「雲姑,可有什麼吩咐婢子?」

  「你且讓雨荷去見宸妃,我到底病了,不宜操辦。」陳秋娘說著拿了帕子捂嘴咳嗽。

  蓮心得了令,一路小跑往後院去了。陳秋娘則兀自出了這小院的門。門口的侍衛恭恭敬敬地喊了聲「雲姑」,她則是哼了一聲,手帕捂嘴咳嗽了一陣,才說要四處瞧瞧,今晚宮裡有犬吠。那守衛笑道:「姑姑心細,卻杞人憂天,賊人如何來的了此?這湖水深,且有食人之魚,沒船卻是來不了,想要泅水而來,食人之魚自會骨頭不剩。」

  陳秋娘大驚,看來自己是運氣很好才沒遇見食人魚,否則自己早就葬身這湖中了。她心裡大驚,面上卻是頗為不悅地教訓那兩個守衛說:「須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切記夜郎自大。小心行事方為上策。」

  那倆守衛聽聞,很是受教地說自己不應該如何如何。陳秋娘正要轉到旁邊竹林裡瞧瞧地勢,卻聽見有爽朗的男聲笑道:「雲姑見識過人,不讓鬚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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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8-17 23:09:19
第327章 想起

  陳秋娘詢問望去,黃暈的燈光下,竹林掩映處,一行人正往這邊來。她不知來人是誰,但旁邊兩侍衛已跪下,口呼:恭迎陛下。

  來人竟是趙匡胤!陳秋娘來不及打量,亦立刻跪地低眉,說:「恭迎陛下,謝陛下誇讚。」

  「雲姑不必如此客氣,你為朕守這小島,功不可沒。」趙匡胤走到了她面前,笑著說。那笑聲爽朗,陳秋娘聽這笑聲,暗想果然是歷史學家讚美過的領導人,單聽這笑聲與聲音就與一種非凡之氣。若不是敵對,卻也是可認識認識的。可惜是敵對。不過,這小島有什麼?這雲姑怎麼就功不可沒了?

  她心裡滿是疑問,嘴上卻說:「為陛下分憂乃分內之事,不敢邀功。」

  緊接著又是趙匡胤爽朗的笑聲,說:「雲姑方才言語見識非凡,深謀遠慮,單單如此,多少鬚眉也不及。」

  「少莊恭迎陛下。」此時,門口響起如珠翠簾動的聲音,與先前對待手下的冷漠傲慢相比,這聲音真是動聽悅耳。

  「春夜寒涼,少莊何須出來?」趙匡胤快步上前扶住了迎出門來的宸妃。

  陳秋娘就跪在地上,聽那宸妃軟軟地說:「少莊日思夜盼,聽聞陛下前來,自是欣喜。」

  「知你心意。」趙匡胤低聲笑,執起宸妃的手往院內去了,剛踏入院門,卻又轉過身對陳秋娘說,「雲姑,你若擔心,且去瞧瞧。」

  「是。」陳秋娘匍匐在地,連忙回答。而趙匡胤已執了那女子的手大踏步進了院落。

  陳秋娘與一干侍衛這才起身抖了抖衣袖上的灰塵。那倆侍衛適才聽了天子讚了眼前的婆子,也立馬就見風使陀,笑嘻嘻地問:「雲姑姑,可要我兄弟二人陪同你瞧瞧?」

  陳秋娘原本只是看看,但這二人主動,她想著與這二人攀談,探尋一下周圍情況也未嘗不可,便點頭說:「既是如此,你二人跟著便是。」

  那兩人一聽,十分高興,急忙就跟了上來。陳秋娘在竹林小徑裡轉了一圈,發現這個人工島嶼還挺大,離陸地也有一段距離。島上遍種竹子,那兩名侍衛的意思是說竹子隱蔽性好,便於機關隱藏。

  陳秋娘又是一驚,心想這湖中有食人魚,這島嶼周圍還有機關。之前自己能順利上島,這運氣真是好得簡直開掛的節奏。

  不過,當她在暗自慶幸自己運氣好時,那胖侍衛又說:「不過,今日因陛下要來,老大怕機關開啟,傷及陛下,所以就關閉了一會兒。這會兒得要開啟了。」

  原來不是自己運氣爆棚,而是站了趙匡胤的光。她極少說話,只是「哦」了一聲。兩侍衛滔滔不絕,居然還說起了兄弟二人的崢嶸歲月。

  陳秋娘繞著小島走了一圈,走到門口時,便問:「今日傍晚,我小憩時,隱約聽聞有犬吠,不知何事?」

  「雲姑姑,你卻不知這宮裡來刺客了。窮凶極惡,出動了狗。」其中一個侍衛嘖嘖地說。

  「哦?可有逮住?」陳秋娘假裝吃了一驚。

  「哪能呢。之前,小的去了上陽宮送信,聽聞宮內如臨大敵,正在各處搜查。已有請示陛下,搜查咱們這裡呢。」另一個侍衛回答。

  「呀,這好端端的,那賊人怎能來到這裡?說不定早喂了湖中食人魚了。」陳秋娘說。

  那兩侍衛同時搖頭,說這湖中食人魚都是人工喂養,若是食人魚真吃了那賊人,食量便會減少,但喂養的人說並沒有減少。

  「這麼說,那賊人運氣倒好。還真可能上了這島。」陳秋娘看著月光蕩漾的湖面,想起方才趙匡胤的誇讚,不由得驚起一身冷汗。她越想越覺得趙匡胤話中有話。雲姑被放到這裡來鎮守,又稱讚其功不可沒,那麼雲姑定然是趙匡胤的心腹。趙匡胤這種雄才大略的人,對於自己的心腹一定十分瞭解。那方才自己所言,大約跟雲姑有出入,否則一個君王怎麼可能如此大讚一個後宮婦人呢?

  「可不是呢。那賊人能來到這島上,運氣確實好。」一個侍衛答話,語氣有點陰陽怪氣。

  「說來奇怪,你二人為何擅離職守?」陳秋娘輕笑。

  「怕雲姑你不慎失足落水,葬身魚腹,我們對陛下可不好交代。」其中一名侍衛說。

  陳秋娘聽這話,心裡發怵,覺得自己已經露出了馬腳,便立馬又笑著試探說:「行了,這邊也沒異常,想必那賊人也不曾在這島上。」

  「聽聞那賊人擅於偽裝。」其中一名侍衛說。

  「據聞師承浮光公子。」另一名侍衛附和。

  「雲姑,你說她若有幸上了岸,會扮作誰呢?」那侍衛詢問。一副虛心學習之貌,語氣也誠摯無比,但陳秋娘從竹縫間露出的細碎月光裡看到那侍衛臉上一閃而過的陰冷。

  看來確是暴露無疑了。陳秋娘心裡輕嘆一聲:真是讓人片刻不得安生。

  「昔年,在這宮內,我亦聽過浮光公子之名。若是他的弟子,怕沒有很好的眼力勁兒,看不出偽裝吧?」她笑著問。

  「宮內臥虎藏龍,姑姑不必擔心,倒是姑姑自身安危——」那人說到這裡便打住了。

  「老婆子從不畏懼。」陳秋娘回答,寬袖中的匕首已握緊,一顆心如同百來只青蛙在牛皮鼓面蹦跶。此時的她,藥粉還層層包裹之中。她先前只是想看看這島嶼的地形,以便於脫身。之後,她還要去探一探這宸妃的底細,看看這女人到底是如何一回事。那邊費小憐被掣肘全因了她這妹妹,而這邊廂,這女人的生活過得是相當滋潤啊。

  「雲姑,您從前從不問佈防。」另一名侍衛笑道。

  「此一時,彼一時。今晚,實在不同尋常。」她一邊回答,一邊信步往竹林旁邊的花牆走去。

  「呵。雲姑可知這島上全是精銳?」侍衛又問。

  「你有二十了吧?」陳秋娘轉過一堵花牆,身子一閃,隔菱形了鏤空的花窗問。

  那人一愣,回答:「虛歲二十。」

  「我看過的雲卷雲舒,聽過的駭人傳奇,比你多。」陳秋娘嘆息一聲。

  「那又如何?」那人問。

  「你想知道?」她說。

  「你說。」那侍衛催促。

  陳秋娘只是笑笑,一閃身藏入了竹林深處。那邊侍衛喝了一聲:「跑了。」緊接著尖銳的哨聲響徹雲端。像是某種鴿哨,大約是召集同伴統一行動的暗號。

  「要捉活的。」有人在喊。便有無數的人踏著竹葉快速跑動,發出沙沙聲。

  陳秋娘聽到捉活的,心就放下一半,只要這些人不會弄死她。她就有各種辦法脫身。不過,還是不要被抓住。

  她依照自己對地形的判斷,快速跑到了一片密密的竹林裡,將懷中的布包解開,將師父配置的藥粉小心翼翼地拿了出來,另一隻手則緊緊握住那一把匕首。

  週遭的腳步聲越發密集,快速的跑動聲,還有人拿著火把,看樣子像是要把這竹林翻個底朝天了。陳秋娘躲藏在竹林深處厚厚的竹葉下,運用了師父教的障眼法,暫時安全了。但師父曾說過幻術只是障眼法,運用的是藥粉與偽裝來迷惑敵人,並不是神話傳說裡飛天遁地的那種幻術。所以,迷惑敵人的目的是為贏得時間,快速脫身。但現在的情況是整個竹林都是敵人,根本沒辦法挪動分毫,而且隨著時間的流逝,被找到是遲早的事。

  希望有落單的侍衛。陳秋娘暗自祈禱,抬頭看天,竹葉的縫隙裡漏下的明淨月光,讓她想起跟張賜看月亮的日子。

  想到張賜,她不由得又暗笑自己。此刻,週遭是雨箭風刀,下一刻就可能會被賊人找到淪為階下囚,而她偏偏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越發地想念張賜。

  她甚至開始匆匆回顧自己這一生,連同在那個時空的那些歲月也如同快速前進的電影鏡頭,匆匆回顧了一遍:不幸的童年,沒有父母的滋味,沉默美麗的外婆,鄉間那些時不時的奚落以及不懷好意者對外婆的欺......,那個時空,她是個聰敏的女孩,早熟脆弱卻又因要生存而變得內心陰暗。她一方面善良,一方面卻又對人極端提防,是自卑與自尊矛盾結合。

  那時的自己優秀得很,卻同樣自卑得很吧。她抿了抿唇,找出一個適合呼吸的縫隙,讓呼吸順暢一些。爾後,卻想起戴元慶來,再不是當初的激烈,心中不會有漣漪。但當時那種感覺卻越發清晰,那時的她以為終於有了可倚靠的港灣,終於有人來將她從孤獨與疲累裡拯救,從此之後,她也可以如同童話裡的公主那樣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但她終究還是輸給了命運,用了十年的時間來參悟,終於成長為一個真正強大、內心沉靜的女子。

  曾以為這一生就只會與美食為伴,孤獨終老。但命運將她拋入了這個亂世,讓她遇見了張賜。

  張賜!張賜!

  只想到這個名字,陳秋娘都覺得心在顫抖,鼻子發酸,有熱淚噙在眼眶裡。她從來以為能一心一意對待自己,能將她放到手心裡疼,疼愛到骨子裡的男子只可能存在於夢境裡。

  可上天給予了她這樣一個機會,她真的遇見了這樣的對待,遇見了這樣優秀而專情的男子。然後彼此相愛成了一段傳奇。

  「然而,我並不想要傳奇。我只想要我們能在一起,兒孫滿堂,白頭到老。」陳秋娘心裡自語,緊緊抿著唇,緊繃著臉,眼淚還是簌簌落下。

  什麼繁華三千,權傾天下,如花容顏,富貴榮華,通通都不要。他們彼此想要的不過是不被人算計不被人打擾,彼此安寧地執手到老。

  可因了她的美貌與身份,因了他的權勢與智慧,因了世人的貪婪與齷齪,他們注定不平凡,於是那小小的願望也要經歷千辛萬苦陰謀算計,卻也未必可得。

  這一瞬間,陳秋娘想起生死未卜的張賜,忽然覺得很無力,很脆弱。

  「張賜,你在哪裡?你可知,即便是赴死,我亦想與你在一起。你不該將我丟在滄州,縱使我可為你爭取了江帆。」陳秋娘心裡自語,眼淚傾盆。

  她是真的好想他,迫切想要見到他,哪怕下一秒就是彼此身死,也無所謂。從前,她每次看到電視劇小說裡這樣描寫,都會覺得誇張好笑,可遇見了他之後,她真真切切地明白從前覺得誇張不真實的愛情橋段與感受都浮於表面,根本就沒法描述出萬分之一的感受。

  她伏在冰冷的地上,身上蓋滿了竹葉,耳畔還有細小的蟲鳴。月光流瀉,火把熊熊燃燒,在竹林間攢動,漸漸漸漸近了。

  若是這群人裡有高手,她所布下的障眼法根本就抵擋不了什麼。眼淚漸漸止住,情緒亦平復下來。她開始積極想對策,如何脫身,或者說如何與敵人談判。

  近了,近了,那些人近了。雖然這塊他們早已搜索過了,先前因了她的障眼法與藥粉的作用,那些人沒發現她。而現在藥粉的效果已經過去。只要他們再來搜索一次,她必定會被發現。

  若被發現,絕對不能負隅頑抗,她會乖乖束手就擒,然後再去與趙匡胤談談汴京城外的遼人鐵騎與更遠一點的外圍駐紮的北漢軍隊。

  目測,十米,五米,三米,兩米.......,就在即將來到她面前時,搜索的隊伍停住了。因有人大喊:將軍,賊人在此。

  隔得如此之近,陳秋娘看到那髯鬚甲冑的男子面露驚喜,罵了一句:他祖母的熊,折騰了大爺這麼久,看我不折斷這婆娘的腿。」

  「將軍,你捨得啊?人可是花蕊夫人之女,據說豔冠天下,比她老娘還美呢。」旁邊有人打趣。

  「我呸。色字頭上一把刀,多少英雄花下死。你可別怪本將軍沒提醒你。」那髯鬚男子冷哼,卻也不往佈置幾人在這邊守著,他親自去瞧瞧那邊的情況。

  「咦?這島上還不止自己一個潛伏者。不過另一個是誰?」陳秋娘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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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8-17 23:09:52
第328章 雙生絕色

  不管賊人是誰,搜索的士兵大部分都聚集到竹林的另一邊去了,陳秋娘所在之地只剩了三個士兵在此把守。對於陳秋娘來說,三個人就是絕佳的脫身機會。她將手中的藥粉輕輕撒在周圍,其中有個士兵便問:「咦?怎麼突然起霧了?」

  「呀,這霧這樣濃。」另一個士兵驚訝地叫。

  陳秋娘緩緩從竹葉裡起身,在霧氣散去之前,走出了竹林,輕輕躍入了院落之內,將一個宮娥迷暈拖到了人跡罕至的角落,片刻之後,化身為那女子妖娥模樣往正廳而去。

  正廳之內,燈火通明,費少莊正碰陪著趙匡胤,在那主位置上。主位之下,站立了十來個侍衛,正廳中央跪了一個婦人,披頭散髮,嘴裡塞了布條,正是那雲姑。

  咦!這個仿若是真的雲姑。陳秋娘仔細瞧了瞧,瞧不分明,又轉了個方向,繞過了布簾仔細看,還真是雲姑,並非何人所扮。

  「啟稟陛下,已捕獲賊人。」那為首的正是髯鬚將領。

  趙匡胤並未答話,反而是問站在一旁的一個三十來歲的男子:「潘雲,可是假扮?」

  「非也。」那人立馬回答。

  看趙匡胤都問這人,此人又姓潘,那想必就是先前那兩個侍衛口中的高手。陳秋娘不由得認真看了看。三十來歲的男子,右邊眼角有一顆淚痣,臉上沒有留鬍鬚,顯得頗為白淨,羽扇綸巾,倒裝逼得有模有樣。

  趙匡胤冷哼一聲,理了理髭鬚,笑著對費少莊說:「愛妃,你這阿女不簡單啊。」

  「於吾姐與姐夫比,實乃天壤之別。」費少莊回答。

  「若諸位無可捕獲此女,皆身首異處。」趙匡胤冷冷地說。

  一干侍衛聽得此語,立馬戰戰兢兢,唯獨為首那髯鬚將軍還穩站正廳,問:「敢問陛下,可否讓潘江雲與我們走一趟。」

  趙匡胤看了看潘雲,只揮揮手,說:「你且隨他去。」

  潘雲行了叉手禮,便與那髯鬚男子大踏步往外走。至於那真正的雲姑此時已醒轉過來,在向費少莊哭訴那賊女子如何可惡。費少莊頗不耐煩,卻也是按著性子聽她訴說一陣,才打發了她下去好好歇著。

  雲姑離去後,費少莊卻是蹙眉說:「阿姐愚鈍,而此女甚為聰穎,真是難對付。」

  「若好對付,就不會被張氏看中了。」趙匡胤頗為苦惱地扶了扶額。

  「陛下是天下之主,張氏何懼。」費少莊安慰。

  趙匡胤白了她一眼,淡淡地說:「擺夜宴,你亦彈奏一曲。」

  「諾。」費少莊盈盈叩拜,爾後吩咐左右擺宴席,她則徑直取古箏彈起來,彈奏的竟然是改良版本的《至少還有你》。

  陳秋娘略驚,她知曉此曲因張賜的改動,更名為《白首吟》,在這時空算作很流行,但她真的沒想到會流行到這宮裡來。

  不過,陳秋娘也不得不佩服費少莊的琴技,實在是比自己高不少,一曲《白首吟》彈得如泣如訴,卻又充滿濃濃的愛意。

  這個女子愛這個男子麼?陳秋娘不由得瞧了瞧趙匡胤。儀表堂堂,英武不凡,臉上卻是風悲日曛的古銅色,顯示了這個帝王是真正的軍中將領,是身先士卒的軍事領袖。可這樣一個男子,決計不會如同孟昶李煜一樣沉溺於情感與美色吧。單看那冷漠的眼神,就知此君要的就是天下,美人情感於他來說都是浮雲。

  這人必定是個合格的帝王!

  她兀自躲在帷幕之後,不敢動彈。一刻鐘後,歌舞昇平,有侍衛來報告無任何進展;又一刻鐘後,又有侍衛來報告發現了那賊女子躲藏的竹林,但人已離去;再一刻鐘後,來報告未曾覓得賊子蹤跡的侍衛被殺。

  趙匡胤一個酒杯狠狠擲在地上,對親信護衛說:「包圍院落,一隻蚊子也別放出去。」

  甕中捉鱉!這一手來得好。湖中有食人魚與暗樁機關,而這島嶼上又有專門對付易容術的高手潘雲。她被捉住是遲早的事,這是陳秋娘早就知道的事。

  不過,她可從來不是坐以待斃之人,在被捉住之前,她會先下手為強。於是,他從帷幕後隱去,化作布菜的小宮娥,默默近了費少莊身邊。

  費少莊因彈奏一曲,見趙匡胤沒要她停下,又繼續彈了一曲《上邪》,之後又彈《憶江南》。陳秋娘布菜完畢,就低眉垂首站在一旁。而這個一旁,離趙匡胤的主位約莫三米遠。

  在費少莊耐著性子要繼續彈奏《長相思》時,趙匡胤示意她停下,對快步走進來的髯鬚將軍說:「你可知何為?」

  「回稟陛下,掘地三尺,擒獲賊子。」髯鬚將軍聲若洪鐘。

  「嗯,去吧。」趙匡胤半眯著眼揮了揮手。

  髯鬚將軍退下,費少莊正要繼續演奏,趙匡胤卻是擺擺手,說:「少莊,你過來。」

  費少莊踩著小碎步走過去,像只溫順的狗在他腳邊倚靠下來,低聲說:「願為陛下分憂。」

  「真的麼?」趙匡胤忽然彎腰,用手捏住了費少莊的下巴,惡狠狠地問。

  那眼神凶狠,著實嚇了陳秋娘一跳。費少莊臉上有吃驚的表情,或者她不曾想到對自己甜言蜜語的男子會這樣凶相畢露吧。

  「是。」費少莊淚眼盈盈。

  陳秋娘內心鄙夷,真是單純可笑的女子,為了一個男子背叛至親,坑蒙親姐。這樣的女子,哪個男人會放心心疼?不過都是利用罷了。

  「那——」趙匡胤只吐出一個字,手起刀落,就砍斷了費少莊的雙腿,鮮血如注噴湧。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太過震撼,陳秋娘一時之間也不知如何反應,只看到費少莊捂著雙腿慘叫起來,完全不曾顧及什麼君臣禮儀或者殿前失儀。

  「朕將你雙腿治癒,亦給予你許多時日,卻不計你連小事都辦不成。與孟昶相會不曾得到什麼消息,多次與費小憐相見,亦不曾有所收穫,留你何用。」趙匡胤冷冷地說。

  費少莊說不出話來,只是在地上打滾。趙匡胤垂眸,問:「可有將費貴妃帶來?」

  「回稟陛下,費貴妃帶到。」外面有人回答,隨後費小憐就被帶進了這廳內。她看到費少莊的雙腿,大驚失色,顧不得向趙匡胤行禮,徑直蹲身問:「少莊,少莊,何人所為?」

  費少莊瞧著她,咬牙切齒地喝道:「滾,我這輩子惡你之甚。你我同卵所生,孟氏先鍾情於我。就因我腿疾,父貪慕榮華,讓你做貴妃。而我則被他幽禁家中。你,你風光無限,我,卻不見天日。城破之日,我卻還要受你連累,來這不毛之地,錯許這沒心沒肺沒人性的偽君子。我好恨啊,恨你費小憐。」

  費少莊說得斷斷續續,每一句卻都是強烈的恨意。費小憐一臉震驚,她連連搖頭說:「我並不知父親做過此事。我亦不知你與他先相遇。」

  「你不知,呵,你不知。你住錦繡花園,我睡柴扉偏角,自然不知。」費少莊一邊說一邊大哭。

   費小憐亦淚眼婆娑,要用那手帕去捂費少莊的傷口,卻如何也摀不住,便只得跪求趙匡胤:「陛下,你有任何要求,亦請先救救少莊。」

  趙匡胤冷冷地掃了費小憐一眼,說:「從前,朕問過你孟氏寶藏。你說你不知,既不知,何以與朕談條件?」

  「求陛下救少莊,小憐定知無不言。」費小憐說著匍匐在地,行了稽首大禮。

  「寶藏之事,朕已有眉目,並不指望你。不過,你姐妹還有一點價值。」趙匡胤說著站起身,對那髯鬚將軍招招手,說,「讓丁三來,若是陳秋娘不來救母,就讓丁三練練刀吧。」

  「是。」髯鬚將軍略一遲疑,卻還是領命出了大廳。

  費小憐臉色驟變,質問趙匡胤:「孟氏江山已在你手,孟氏並無寶藏,你為何不信?如今,孟氏唯一的血脈,我那孩兒,你也要加害。她不過是個孩子,甚至不姓孟。」

  「斬草除根,何況她冠夫姓張。」趙匡胤冷冷地說。

  「曾以為你是一代梟雄,雄才大略,必不喜此等小人手法,卻不計逮不住一個女娃,竟也失格至此。」費小憐不住地搖頭。

  趙匡胤不說話,只緩緩抬頭從正廳的大門看出去,看向漆黑的夜空,淡淡地說:「原本,朕並不想站在此處,但既站在此處,就要全力守護。張氏欲要取而代之,是朕心頭大患,必定要除。」

  「遼人兵臨城下,你要除張氏,陛下真真厲害。」費小憐忽然大笑起來。

  趙匡胤不談遼人兵臨城下,只蹙眉說:「你果然見過陳秋娘。」

  「你休想以我威脅我女兒。」費小憐向來柔弱淑女,一說到女兒卻有說不出的剛毅。

  「你莫急,丁三是汴京城最好的劊子手,尤擅剮刑。」趙匡胤瞧了費小憐一眼。

  費小憐目光一凝,充滿絕望。陳秋娘看她那目光,知曉她定不想活了,連忙上前一步阻止道:「貴妃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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