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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紫蘇落葵]食色生香[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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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8-13 16:45:39
第060章 正是機會

  陳秋娘來來回回咀嚼江帆與江航的對話,突然就確定了幾件事:

  首先,江帆所謂的任務肯定是張賜派的。其次,根據柳承在馬車上欲言又止的種種,張賜讓他護送的目的是想要打聽關於她的事。不然,江航等人都說那景涼是神醫,而且張府的人都很信任的樣子,又怎麼會在護送的時候再叫上一個鄉間郎中的兒子呢。

  不止這些,江帆剛那句話還表明這張賜對他週遭的人示意了她的歸屬是她的,別人不可觸碰。

  呸,最煩這種權貴子弟的自以為是,都以為自己是多了不起的存在,可以輕易掌控平凡老百姓的生死。

  「哼,若是那張賜太過分,我不介意讓他認識一下什麼才是人生。」陳秋娘嘟著嘴自語,爾後深深呼吸,平復了情緒,才大步往萬三娘家去。

  萬三娘正在菜地裡除草。陳秋娘站在菜園邊上,問:「三姑,可在忙著呢。」

  「這會兒還沒到正式忙的時候,要這田裡的稻穀披了谷,那才是忙呢。秋娘來我這裡,可是有事?」萬三娘笑呵呵地說。

  「三姑人好,平素最替我們一家著想。昨夜的事想必三姑也知道了。」陳秋娘說著,便瞧著萬三娘的神色。

  萬三娘點點頭,又嘆息一聲,說:「你喊我一聲三姑,我便也掏心地說,你爹傷成那樣,卻也是幸事。至少不會總打你,也不會再逼|你奶奶拿什麼東西換錢去賭博了。只不過苦了你,你爹的脾氣,估摸著伺候他,夠有你不好受的了。而且小柳郎中雖然仗義,但你也總不好不給他些診金吧。我看柳夫人也不是個和善的人。」

  陳秋娘佇立在菜地邊,見這萬三娘也不拐彎抹角,她亦直說:「三姑總是體恤我家的情況,也深知我家難處。所以。我今日來此,便是想請三姑幫我一把,跟花姑姑說一聲,那退婚的事是不是可以快些做。」

  這話說到明面上。萬三娘也不遮掩,立刻就嘆息說:「不是我不肯啊。我那表妹託人來傳話,朱家現在鬧得不可開交。朱家二老爺失蹤好幾年的兒子又回來了,正跟你朱大公子搶財產呢。這會兒去說退婚的事,怕是不合適的。」

  陳秋娘笑著說。原本她也只是來央著萬三娘催促一下李桃花盡快幫忙退婚的,卻不曾想聽到有人名正言順地跟朱文康搶家財,那如今這枚玉戒的價格就不同了,而現在退婚正是時候,陳秋娘十分高興,便笑著說:「三姑。此時卻正是合適的時候呢。」

  萬三娘一聽,一臉疑惑地「哦」了一聲,問:「怎麼合適了?」

  「前些日子倒不適合。這會兒正是合適了。原本我以為朱家這一代就朱文康一人是嫡出,其餘的嫡出也不過也是叔伯輩分,而且都沒子嗣。那朱文康又要與成都府的官家小姐結親。身價份量就更高了,拿下朱府的產業肯定不在話下。可如今,忽然跳出個二叔的兒子來分家財。他若沒有壓倒性的說服證據,武力又比不過人家的話,朱家產業是肯定要被吞了一半的。」陳秋娘壓低了聲音向萬三娘分析。

  萬三娘實在沒聽懂,便急急地說:「你直說了。這些都不要說了。」

  「嗯,三姑。我手中那玉戒是老爺子手上戴的。前些日子,老爺子感覺自己快不行了,又覺得我家中落,配不得他那孫子,可又擔心我拿這玉戒生事,才讓花姑姑來退婚的。我也聽我奶奶說過。當年朱家為表誠意,用的是當家主子的信物之一。這信物,朱家生意上來往的人都是認得的。你說,在這個時刻,花姑姑去給朱文康出謀劃策。拿這個玉戒回去拿所有家財可是名正言順的了。那又何止是先前摳門的朱老爺子出的五十兩呢。」陳秋娘與萬三娘說了一番。萬三娘立刻兩眼放光,抓了一把青草搓了搓手上的泥土,說,「我一會兒就去六合鎮一趟,桃花應該從成都府回來了。」

  「那就有勞三姑了。不過,還請三姑與桃花姑娘說道說道,可千萬要讓朱公子知道這是花姑姑幫他的謀劃。」陳秋娘交代,她可真怕朱文康這種紈袴流氓知道是她出謀劃策,又生出什麼鬼心眼來給她已經夠亂的生活添亂。

  「這事你放心。」萬三娘一邊理裙子,一邊說。然後就伸手說,「要不,你把戒指給我,我一併帶過我?」

  陳秋娘搖搖頭說:「這不能,我要見到朱文康親自落了大印的退婚書才能給。」

  萬三娘撇撇嘴,陰陽怪氣地說:「行吧,你也不相信我這老婆子,我這把老骨頭哎。」

  「辛苦三姑了。」陳秋娘趁勢行禮。

  「罷了,罷了。我這就幫你去跑這一趟,誰讓咱們是鄰里呢。」萬三娘冠冕堂皇地說,在陳秋娘的感謝聲裡,邁著奇怪的步子往家跑去。

  陳秋娘目送萬三娘過去,心想退婚這事因為朱家爭奪財產戲碼的上演,這一次肯定八九不離十了。這退婚成功,那安置費的銀子總是有的。雖然萬三娘和李桃花兩隻吸血鬼會斂走大部分,但總算可以讓陳家的經濟境況緩一口氣。

  陳秋娘這時才感覺一絲輕鬆,在和暖的日光裡,她抬起頭閉上眼,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微風徐徐而來,吹得人暖暖的,耳邊是低低的風聲,週遭湧動著植物繁盛的氣息。

  這個時空的空氣就是清新,如果生活不那麼苦逼,就可以到處去尋找頂級的食材,拜訪各路名廚,愉快地過這麼一輩子。也許會遇見適合的人,生兒育女過這一生。也許怎麼也遇不到,那就與美食為伴。也許到最後,在這個王朝的美食史冊上還會留下自己的名字。

  這些事,想想都是美妙。不過,眼下還有那麼多的困難,肩膀上還有很重的責任,四個孩子的未來,一個老太太晚年的幸福。她的事業雖有了方向卻還沒有不知道怎麼才起步。

  「你要更加努力。加油,往前衝啊。」陳秋娘自語。豎起手臂為自己加油。卻不料一睜開眼就看到不遠處站了個人正看著她。

  那人正是那姓劉的黑衣人,追捕張賜的那位。他看到陳秋娘睜開眼,便走了過來,問:「你爹回來了?」

  「是。」陳秋娘回答。暗想昨夜的事鬧得全村皆知,他能不知道?他這是沒話找話吧。

  「我昨天去了一趟五里鎮,天色已晚,就沒回來。我這剛回來,就聽說了。想去你家看看,遠遠的就看到你在這裡。」他說,很平常的語氣,卻似乎跟陳秋娘很熟似的。

  我跟這人有那麼熟嗎?陳秋娘心內自問,臉上卻是愁眉苦臉,嘆息一聲說:「自從家裡敗落。我還沒去過五里鎮。」

  「沒啥好去的,山間小鎮。」黑衣人說,像是安慰似的。

  「嗯,比不得六合鎮。」陳秋娘點頭附和,心中卻想著不能跟這人過多接觸。初見時。她只是一味的害怕,謀算如何騙過這人,忽略了他的眼神。而這幾次見面,陳秋娘總覺得這人看他的眼神很怪,像是在透過她看著另一個人似的。

  這人身份是朝廷的人,又千里追殺張賜。而張家的人肯定也知道是他幹的,但卻只是明面裡與他寒暄。當作他鄉遇故知。

  這人肯定不一般,亦不簡單。陳秋娘一直告誡自己少與他接觸。所以,她在說完那句「比不得六合鎮」之後,馬上看著自家方向,說:「大叔肯定知道我爹出事了,現在小柳郎中還在家裡給我爹治傷。我得要回去了。奶奶腿腳不便...」

  她絮叨一大段,那男子揮揮手,說:「去吧。」

  陳秋娘如蒙大赦,立刻撒丫子就跑回家了。陳柳氏看到她回來,垮了一張臉。不悅地說:「你爹都那樣了,你還到處跑,你是歡樂了吧。」

  「奶奶,我是辦正事去了。」陳秋娘耐住性子,好聲好氣地回答。她知道陳全忠就再不忠不孝,也是陳柳氏的親生兒子,而她再怎麼孝順也不過是別人家的抱回來的孩子。如今親生兒子因為她找個抱養的孫女受傷,她心裡肯定心疼兒子,對這沒什麼過錯的孫女有些怨氣的。

  「哼,能有什麼正事比你爹更重要麼?你還不去瞧瞧。」陳柳氏甚至不悅。

  「奶奶,我找萬三娘去了,退婚的事,能拿些銀子也救急照顧家裡。如今爹爹在家養傷,開支用度自然要有的。再說,小柳郎中那裡,就算不給診金,藥錢也是要給的吧。」陳秋娘還是耐著性子解釋。

  陳柳氏聽她說,也不能再說什麼,只催促她快去瞧瞧他爹。陳秋娘本不想看到陳全忠,但柳承在裡面盡力治療,連早飯也沒吃。她這個做主人的總不能不去瞧一下。

  她抬步進去,陳全忠面無血色,已沒什麼力氣,整個人歪在床上閉著眼想是睡著了。陳秋霞還坐在一旁拉著他的手,滿臉都是緊張害怕。

  「大姐。」看到陳秋娘進來,秋霞喊了一聲。

  陳秋娘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吵醒陳全忠,爾後又詢問了一下柳承陳全忠的傷情。柳承全神貫注,只說他會盡全力,碎了一根骨頭,得把骨屑挑出來,不然以後會一直疼痛。至於能不能走路,這不能確定。

  「還要什麼時候才能完成?」陳秋娘低聲詢問。

  「大約還要兩三個時辰。」柳承回答,目不斜視,專心致志。

  陳秋娘聽聞還要這麼久,便吩咐秋生侯在一旁幫忙,她則又拿起釣具去釣魚了。依舊去了迴旋潭,目的還是釣白水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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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1章 自稱劍聖

  陳秋娘釣了幾個時辰,直到暮薄西山,鳥雀群飛回巢。她才收拾釣具,提著滿滿的收穫回了家。先熬了粥,又為煮了一鍋魚湯讓大家趁熱喝,繼而又將魚肉仔細挑去了刺,讓正長身體的秋生秋霞吃了。

  柳承也終於忙完,一臉的疲憊,對陳秋娘說:「你爹沒大礙,後面就重在休養。我明天再過來。」

  陳秋娘點頭道謝,讓柳承留下來吃了飯,依舊是清粥饃饃配蒸魚,喝的是魚湯。柳承午飯沒吃過,這會兒吃了幾口,也是無比詫異地抬頭看她。

  陳秋娘掩面一笑,問:「不好吃麼?」

  柳承搖搖頭,說:「很好吃。用植物的汁液來調的味道,卻調得恰到好處。這沒有多年功力是做不出來的。可是——」

  柳承說到這裡,臉上的疑惑更重了。陳秋娘知道他想說「可是你才九歲」。她便一臉天真地回答:「昔年在青城縣時,家裡有個廚娘很擅長用各種植物的汁液來調出可口的滋味,我覺得有趣,就學了點皮毛,如今家裡正好是沒錢買些許的調味,就正好拿起來用了。」

  「原來如此。」柳承點點,斯文地咬了一口饃饃,又說,「不過,你這調配出的滋味真的很好。」

  陳秋娘笑了笑,便說:「其實我一直想向承哥哥請教,你認識的能食用的植物,對人身體有益的藥草很多。若是能得你推薦,我來嘗試配置調味,說不定能做出美味的食物的同時,還能滋補人的元氣呢。」

  「這,甚好,甚好。以食療之,才是根本。」柳承讚歎。

  陳秋娘甚至高興,打蛇隨棍上,立刻就再三確認柳承是不是願意幫忙。柳承靦腆地笑了笑。說:「當然願意。我這些日子就抽空與你寫一些,你試試。不過,你做出一道好吃的菜,我可是想先嘗嘗的。」

  「這是必須的啊。謝謝承哥哥。」陳秋娘高興得手舞足蹈。她原本還在發愁調味品的事,如今有柳承幫忙,她在植物汁液調味品這方面的研究可以更上一層樓了。

  「都是鄰里。」柳承說著,不知道怎麼的,眉目裡的光芒暗淡了些。

  陳秋娘想他是累了,就不再跟他閒聊。等柳承吃完飯,暮色黃昏裡,她收拾了兩條肥碩的魚遞給柳承說:「我聽說你爹也病了,昨晚也回來了,你帶回去給他補補吧。」

  柳承正要推辭。陳秋娘卻是說:「弄草藥,我不比你行。這下河摸魚蝦,上山逮兔子,我可比你在行。你要不拿著,我連以後找你問診都不好意思了。」

  「唉。你真是。」柳承在面對陳秋娘時,不自覺就嘴笨了。完全沒有他在談到醫學時那種風采,侃侃而談,渾身有一種奪目的光芒。

  「收下吧。」陳秋娘調皮地笑笑。

  柳承沒再推辭,就收下兩條魚。陳秋娘估摸馬四從五里鎮回來了,便收拾了釣具,準備跟柳承一起出門。把釣具還給馬四爺。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門,黃昏的柳村,霞光滿天,映著碧青的稻田,別有一番滋味。

  「承哥哥,謝謝你。診金藥費。我就先欠著了。雖然,我已經欠了不少了。如今,我的境況還不夠好。等我寬裕一些——」陳秋娘終於還是開口。

  柳承一聽,急了,一下子轉過來。說:「我們是鄰里,你說這些做啥?」

  陳秋娘抿唇笑,打趣地說:「有你這麼做鄰里的麼?總吃虧。」

  柳承抿著唇,瞧了瞧她,才說:「不要說診金藥費,好麼?」

  陳秋娘點點頭,又說:「承哥哥的大恩,秋娘知曉。我不說這些了,你好生歇著,這好幾日都沒歇著了。」

  柳承「嗯」了一聲,繼續往前走。在到快要分手的岔路,他忽然停下來喊了一聲「秋娘」,那聲音低低的,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咋了?」陳秋娘只覺得這不像是記憶中的柳承。記憶中的柳承安寧淡定,神色永遠是平靜的,說話有板有眼,尤其在說到醫術知識時,舉手投足儘是大家風範。

  柳承神色猶豫,良久才低聲說:「張府的二公子,不是簡單的人。」

  他竟然在說張賜,那傢伙又對柳承做了什麼?陳秋娘認真聽著,想聽下文,但柳承沒再往下說。陳秋娘一頭霧水,便問:「他不簡單,關我什麼事呢。承哥哥以後不要提這麼個狗眼看人低的人了。」

  柳承聽她這麼說,點點頭。兩人忽然就相對無言,還是柳承先打破沉默說太累,提著兩條魚和藥箱子,轉身,快步往家走。

  陳秋娘也沒空去管柳承的情緒,趁著天沒黑,把釣具還給馬四。馬四今天早早回家,正在準備晚飯。陳秋娘送了釣具,也送了兩條魚,幫馬四在廚房弄了弄飯,與這個孤獨的老人攀談了一下,順便瞭解了一下五里鎮的情況。兩人隨意地聊,說的也是不咸不淡沒營養的話題。

  聊了一會兒,飯菜上桌,馬四嘗了一口,對陳秋娘的廚藝也是讚不絕口。陳秋娘笑眯眯地撒嬌,說:「四爺爺,你說我要做些個饃饃,會有人買不?」

  「就你上次那鍋盔,好吃得很呢。你要做,肯定生意好得很。」馬四豎起大拇指。

  陳秋娘嘿嘿笑,說:「那這蒸魚與那大館子裡比一比呢?」

  「娃娃啊,你笑你四爺爺了。我這輩子都半截入土了,還沒進過大館子呢,哪能知道大館子的菜什麼樣呢。」馬四笑著說。

  陳秋娘一邊把馬四為她買的釣具拿在手裡查看,一邊說:「四爺爺,你等著,不出兩年,我發達了。咱們上成都府的頭號大館子吃個夠。」

  「哈哈,你這娃娃的話,我愛聽。」馬四打著哈哈,然後忽然說,「對了,你爹是回來受傷了。不然,昨晚在五里鎮,怕也會受傷的。」

  「發什麼什麼事了?」陳秋娘不由得問。

  馬四喝了一小口酒,才說:「五里鎮賭坊老闆頭髮被人剃了,賭坊也被燒了。瘋狂賭徒的手被砍了一隻。」

  「啊?誰敢的?」陳秋娘不不由得問。

  「誰曉得是哪個大俠呢。連被砍手的人都沒見過。你說對方的功夫得有多高啊。」馬四說,老臉上全是敬佩。

  「這倒是奇聞了。看來果然是行俠仗義的人了。」陳秋娘感嘆。

  馬四點點頭,又轉了話題,爺孫倆有閒聊了一陣。陳秋娘看天色已晚,便約定了明早跟車去六合鎮,然後告辭回家。

  陳秋娘快步跑回家,才轉過竹林,就聽見家裡雞飛狗跳的,陳全忠一直在咒罵陳秋娘掃把星,陳家氣數就被她黴光了。他罵得大聲,兩個小弟就被嚇得哭。陳柳氏又在哭訴命苦。

  陳秋娘回家也不理會,徑直去哄了兩個幼弟睡覺,又讓秋生秋霞早些睡。至於陳全忠,自有陳柳氏去伺候。況且,陳全忠也不願看到陳秋娘。

  這一夜,注定是睡不安穩的。陳全忠罵了好一陣,後來沒勁兒了,就只哼哼唧唧地呻吟。即便如此,原本睡眠就不太好的陳秋娘亦睡得不踏實。第二天一大早,她做了早飯,頂著黑眼圈就跟馬四的車出發去六合鎮了。

  「丫頭,你總往六合鎮跑啥?」馬四揮動鞭子忍不住問。

  陳秋娘昏昏欲睡,緊緊抓著顛簸的馬車橫木,說:「找了個事做,老闆讓我今天去看看。」

  「什麼差事?」馬四警覺地問。因為他實在想不出誰敢用她。年幼的女娃,又有不祥的身份。

  「在客棧幫廚。就是那雲來客棧。」陳秋娘回答。

  「他們還發得起月錢?你別去打白工才是。」馬四提醒。

  陳秋娘少不得將那陳文正誇一番,還說憑她的觀察,這雲來客棧馬上就要發展起來了。馬四搖頭表示不信,對於老字號的雲來客棧底細,他還是清楚的。

  陳秋娘也不多說,只昏昏欲睡的在馬車上顛簸。她今天去六合鎮,實際上是看柴瑜,而不是去見陳文正的。只是,她考慮到說到柴瑜,必然要扯出很多事來,馬四會擔心的。

  照例是鎮口分手,馬四去辦事。陳秋娘則是穿街走巷直接去了劉大夫的醫館,剛到那醫館門口,門裡就竄出一個人,「嗖」地蹦跶到陳秋娘面前,說:「秋娘,我功夫不錯吧。」

  來人正是神叨叨的話嘮江帆。陳秋娘掃他一眼問:「你不是給關起來了麼?怎麼又出來蹦跶了?」

  「呔,誰關得住我啊?昨晚我就解開了捆綁我的繩子,那繩子還浸過麻油的。我厲害吧。」江帆得意洋洋,又說,「本來說當時就來找你的,可府裡來了刺客,我自然要在府裡出一把力的。」

  「刺客?刺殺誰?沒傷著人吧。」陳秋娘急忙問。

  她其實心裡有定論,刺客該是刺殺張賜的。比如,柳村那位到現在還在蹲守的黑衣人。

  「不曉得刺殺誰啊,我正要出府,他們六個人,剛進府就被我撞見了。我一個人就把他們都擒住了。」江帆得意洋洋地說。

  「吹,繼續吹。」陳秋娘掃他一眼,覺得眼前的少年除了話嘮、智商是硬傷外,還加上吹牛這一項。這真是個問題多多的少年。

  「我真沒吹,我在汴京,別人稱我為小劍聖呢。哈哈。比劍術的話,瑞祺都不是我對手。」江帆永遠都是一副得意的樣子。

  陳秋娘懶得理會,就徑直往醫館裡走。誰知道江帆一把拉住她。

第062章 福分不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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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帆一把拉住陳秋娘,神神秘秘地說:「你別去,那小子好著呢。」

  陳秋娘甚至疑惑地看看江帆。江帆揚起小臉看著太陽咳嗽兩聲,說:「人豔福不淺,正被人照顧呢。」

  「胡說八道。」陳秋娘鄙視地看了江帆一眼。柴瑜是北方人,又因為沒有什麼靠山,一直就是這六合鎮裡人人可欺負的對象,怎麼可能豔福不淺。

  「哎,秋娘,我對誰胡說,都不會對我的妻胡說。我說的是真的哦。秋娘,做我的妻吧。我是誠心的。」江帆急忙跳過來攔住往醫館裡走的陳秋娘,話題一路跑一路歪。

  陳秋娘只覺得耳邊嗡嗡的,深呼吸一口,壓住火氣,說:「讓開。」

  「讓開你就做我的妻了,對麼?」江帆的思維簡直可逼瘋人。

  陳秋娘斜睨他一眼,耐著性子說:「別鬧了,我還有正事要辦。」

  「哼,跟我大哥一樣,總認為我在鬧,我可是很認真的,好歹我也是一代俠客,堂堂劍聖.....」江帆自顧自地說,語氣裡全是委屈。

  還劍聖,多半是自封的。陳秋娘不屑與他言語,逕自大步繞過他進了醫館。劉大夫正在堂上坐診,因為今日是張老夫人讚助的義診,堂上排了長長的隊伍,一直排到街角。陳秋娘正在琢磨抓緊時機跟劉大夫說一聲她要去後面廂房瞧柴瑜,就看到有個十二三歲的醫童迎了上來對陳秋娘施禮打招呼,說:「柴公子昨兒入夜就醒了,正在醫館休息呢。」

  「麻煩劉大夫與小哥了,我且自去後面廂房看他就是,小哥你忙。」陳秋娘還了作揖禮。

  「無妨,我本是堂上引人童子,今日做的事就是引人去後面廂房的活。」醫童亦不過十一二歲,聲音稚嫩,但一舉手一投足都十分有范。完全不像現世那些十一二歲的,簡直是熊孩子。

  「那有勞小哥。」陳秋娘說。

  醫童在前面帶路,江帆則跟在陳秋娘身後,嘖嘖地說自己看中的女人就是這樣厲害。舉手投足禮貌氣度俱佳,又一手好廚藝,貌美、賢惠,簡直是世間難求,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只此一家別無分號。

  陳秋娘只能對這江帆無視,跟著醫童到了後面廂房。醫館廂房其實就是簡易的住院部了,平素裡有些病人需要醫生護理,就讓病人住在這裡。

  廂房外,草木扶疏。日光灑落一院落,院子裡靜悄悄的。陳秋娘跟著小童到了柴瑜住的廂房外,便聽到房內有女子的聲音,說的是蜀中方言,九曲迴環的嗓音。在說:「你吃一些吧。你傷得挺重的。」

  「你走。」柴瑜語氣硬得很。

  「別生氣,對身體恢覆沒好處的。」那女子也不怒,依舊是輕聲細語。

  「這女人是誰?」陳秋娘放低聲音問。

  那小童很是驚訝地反問:「不是你們喊來照顧柴公子的麼?」

  「我沒有。」陳秋娘回答的同時轉眼看了看江帆。

  「我也沒喊。」江帆回答。

  「你敢說你不認識?」陳秋娘很鄙視地看著他。

  「咳,這個,我是認識她。但是真的不是我喊來的。秋娘,你要相信我。」江帆賭咒發誓,隨即又問。「咦?你還沒見著,怎麼就知道我一定認識?」

  陳秋娘垂了眸,無奈地說:「你當我那麼笨?既然陸宸公子讓你好好照顧柴瑜,那就是你的責任,結果你跑到柳村去了。那麼,這裡肯定有你信任的人了。」

  「哎呀。我看中的女人果然是冰雪聰明。」江帆哈哈笑。

  「注意你的措辭,你要在這裡,我以後都不跟你說一句話。」陳秋娘又丟了一個白眼給他。

  「好好好。」江帆作忠犬狀。

  陳秋娘還站在門口聽屋內劈裡啪啦的聲音,像是碗被扔到了地上摔得粉碎。

  「叫你走。」柴瑜大聲喝道,同時又牽扯了傷口。劇烈地咳嗽起來。

  「讓你不要動氣,你不聽,看吧又咳嗽了。你要趕我走,也要先把傷養好啊。」那女子修養果然很好,依舊是柔軟甜膩的聲音。

  陳秋娘只抿著唇瞧著江帆,瞧得他一臉不自在,才咳嗽幾聲,鬧著說:「秋娘,你別這樣看著我,我說還不行麼?」

  「嗯,孺子可教。」陳秋娘點了點頭,爾後短促有力地吐出一個字「說」。

  江帆像是得到聖旨似的,立刻就開始啪啦啪啦地說了一堆。大意就是陳秋娘那天傍晚剛跟著陸宸離去,張府的大丫鬟苗翠和六小姐就一起來找江帆,說是來給受傷害的柴瑜、陳秋娘道歉的。

  道歉的原因是夏荷的事已經全部弄清楚了。原來是張府庶出的七老爺打著張府的名號在外面胡作非為斂財,夏荷就跟七老爺是同夥。由於平素裡張府的吃穿用度都是專人送進府來,而保護府邸的護衛經常只執行了任務就徑直回到張府。張府的人又深居簡出,再加上張府對待商戶百姓又不錯,算是保了六合鎮這一方平安。所以,七老爺打著張府旗號在外面收錢,張府的人很長一段時間都不知道。

  這一次,因為陳秋娘說認識張府的人,夏荷怕張府收錢的事敗露,所以對陳秋娘等人痛下殺手,企圖掩蓋七老爺在外的勾當。幸虧陸宸與江帆去市場買東西,看到這件事,才識破夏荷陰謀,張府深感過意不去,就由六小姐前來慰問陳秋娘與柴瑜。

  「等等等等。」陳秋娘對江帆擺擺手。

  江帆正說到興頭上就被陳秋娘打斷了,他不由得問:「怎麼了?媳婦。」

  陳秋娘壓住火吐出一口氣,說:「首先,再度警告不許說瘋話。其次,你剛才說你跟陸宸是去市場買東西,偶爾看到我和柴瑜的?」

  「這個——」江帆嘿嘿傻笑。

  「講真話,才配得上一代俠客,懂不?」陳秋娘很嚴肅地說。

  江帆摸了摸腦袋,低聲說:「你知道的。我就不多說了,我繼續說下去了啊。」

  陳秋娘點頭示意,江帆繼續說了那天入夜發生的事。六小姐與那苗翠剛來醫館找到了江帆,說是來向陳秋娘與柴瑜賠不是。聽聞陳秋娘已回柳村,六小姐頗為失望,說是上次在柳村與陳秋娘相遇,但沒機會說上話,直覺她是個很有趣的人,這會兒趁著養傷,一是來道歉,二是來認識認識陳秋娘。誰知道陳秋娘不在,便禮節性地去看望柴瑜。當時,恰巧柴瑜甦醒,一雙眼睛讓六小姐與苗翠頓時就愣住了。

  陳秋娘聽到這裡,倒是確信最後這句話是真的,柴瑜那一雙眼睛那樣幹淨清澈,璀璨明亮,仿若世間最潔淨的存在,任憑誰看了都移不開眼。六小姐與那苗翠被吸引也不奇怪。不過,她也聽出了一點謊言:那六小姐是大家小姐,哪能隨便拋頭露面?再說了,就算張府要組織慰問團隊,那慰問團隊也得是第二天一大早來才合適。張老夫人斷然不會讓著六小姐出面。那麼,這六小姐定然是偷跑出來的。

  「六小姐是偷跑出來的吧。」陳秋娘問。

  江帆「啊」一聲,壓低聲音說:「不能吧?六小姐雖愛整人,但最守規矩,不曾欺騙於我的。肯定是受了慰問道歉的任務來的。」

  「一個官家小姐,哪能隨便拋頭露面呢。」陳秋娘嘟囔。又聽得房內柴瑜氣急了的聲音說,「孤男寡女,對你名聲不好。你快走。」

  「你呀,還是對我好的。莫要說別的了。我自幼在將軍府長大。武將之家,不講這些繁文縟節。」那女子聲音婉轉綿軟,甚是好聽。

  江帆聽了這對話,兀自嘀咕:「苗翠平時那麼冷的。今日這真不像她呢。難道真的是遇見自己心愛的人,就會變得不再是原來那個自己了麼?」

  陳秋娘卻已將這事理了七八分。大約是陸宸把夏荷押回府邸審問的事動靜太大,養在深閨的六小姐聽聞此事,又聽說牽連了陳秋娘。幾天前,她與陳秋娘在柳村一見,覺得她有趣,但沒說上話,所以,就私自攜了貼身侍婢苗翠前來。不料,那苗翠對柴瑜一見鍾情,這將軍府長大的丫頭不拘小節,愛恨分明的,看上柴瑜,直接就留下來照顧他的傷情了。

  「所以,屋裡的是苗翠?她來看了柴瑜,就告訴你她來照顧,你可以走了?」陳秋娘詢問,心裡猶豫要不要進去打擾那兩位。

  江帆搖搖頭,說:「哪能的事。是六小姐說七老爺還有不少暗藏的手下,那夏荷嘴硬,又什麼都沒吐。她怕你有危險,就讓我去柳村保護你。她說她會派人來照顧柴瑜、保護醫館。我哪裡想得到是苗翠親自照顧的。我也是今早到這邊才知道苗翠衣不解帶地照顧那小子呢。」

  原來如此。陳秋娘點了點頭,又問了一句:「夏荷怎麼樣了?」

  江帆還沒回答,卻聽得身後有脆生生的聲音響起,說:「他是偷跑出來的,怎麼回答得了呢。這事,還是我來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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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2章 福分不淺

  江帆一把拉住陳秋娘,神神秘秘地說:「你別去,那小子好著呢。」

  陳秋娘甚至疑惑地看看江帆。江帆揚起小臉看著太陽咳嗽兩聲,說:「人豔福不淺,正被人照顧呢。」

  「胡說八道。」陳秋娘鄙視地看了江帆一眼。柴瑜是北方人,又因為沒有什麼靠山,一直就是這六合鎮裡人人可欺負的對象,怎麼可能豔福不淺。

  「哎,秋娘,我對誰胡說,都不會對我的妻胡說。我說的是真的哦。秋娘,做我的妻吧。我是誠心的。」江帆急忙跳過來攔住往醫館裡走的陳秋娘,話題一路跑一路歪。

  陳秋娘只覺得耳邊嗡嗡的,深呼吸一口,壓住火氣,說:「讓開。」

  「讓開你就做我的妻了,對麼?」江帆的思維簡直可逼瘋人。

  陳秋娘斜睨他一眼,耐著性子說:「別鬧了,我還有正事要辦。」

  「哼,跟我大哥一樣,總認為我在鬧,我可是很認真的,好歹我也是一代俠客,堂堂劍聖.....」江帆自顧自地說,語氣裡全是委屈。

  還劍聖,多半是自封的。陳秋娘不屑與他言語,逕自大步繞過他進了醫館。劉大夫正在堂上坐診,因為今日是張老夫人讚助的義診,堂上排了長長的隊伍,一直排到街角。陳秋娘正在琢磨抓緊時機跟劉大夫說一聲她要去後面廂房瞧柴瑜,就看到有個十二三歲的醫童迎了上來對陳秋娘施禮打招呼,說:「柴公子昨兒入夜就醒了,正在醫館休息呢。」

  「麻煩劉大夫與小哥了,我且自去後面廂房看他就是,小哥你忙。」陳秋娘還了作揖禮。

  「無妨,我本是堂上引人童子,今日做的事就是引人去後面廂房的活。」醫童亦不過十一二歲,聲音稚嫩,但一舉手一投足都十分有范。完全不像現世那些十一二歲的,簡直是熊孩子。

  「那有勞小哥。」陳秋娘說。

  醫童在前面帶路,江帆則跟在陳秋娘身後,嘖嘖地說自己看中的女人就是這樣厲害。舉手投足禮貌氣度俱佳,又一手好廚藝,貌美、賢惠,簡直是世間難求,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只此一家別無分號。

  陳秋娘只能對這江帆無視,跟著醫童到了後面廂房。醫館廂房其實就是簡易的住院部了,平素裡有些病人需要醫生護理,就讓病人住在這裡。

  廂房外,草木扶疏。日光灑落一院落,院子裡靜悄悄的。陳秋娘跟著小童到了柴瑜住的廂房外,便聽到房內有女子的聲音,說的是蜀中方言,九曲迴環的嗓音。在說:「你吃一些吧。你傷得挺重的。」

  「你走。」柴瑜語氣硬得很。

  「別生氣,對身體恢覆沒好處的。」那女子也不怒,依舊是輕聲細語。

  「這女人是誰?」陳秋娘放低聲音問。

  那小童很是驚訝地反問:「不是你們喊來照顧柴公子的麼?」

  「我沒有。」陳秋娘回答的同時轉眼看了看江帆。

  「我也沒喊。」江帆回答。

  「你敢說你不認識?」陳秋娘很鄙視地看著他。

  「咳,這個,我是認識她。但是真的不是我喊來的。秋娘,你要相信我。」江帆賭咒發誓,隨即又問。「咦?你還沒見著,怎麼就知道我一定認識?」

  陳秋娘垂了眸,無奈地說:「你當我那麼笨?既然陸宸公子讓你好好照顧柴瑜,那就是你的責任,結果你跑到柳村去了。那麼,這裡肯定有你信任的人了。」

  「哎呀。我看中的女人果然是冰雪聰明。」江帆哈哈笑。

  「注意你的措辭,你要在這裡,我以後都不跟你說一句話。」陳秋娘又丟了一個白眼給他。

  「好好好。」江帆作忠犬狀。

  陳秋娘還站在門口聽屋內劈裡啪啦的聲音,像是碗被扔到了地上摔得粉碎。

  「叫你走。」柴瑜大聲喝道,同時又牽扯了傷口。劇烈地咳嗽起來。

  「讓你不要動氣,你不聽,看吧又咳嗽了。你要趕我走,也要先把傷養好啊。」那女子修養果然很好,依舊是柔軟甜膩的聲音。

  陳秋娘只抿著唇瞧著江帆,瞧得他一臉不自在,才咳嗽幾聲,鬧著說:「秋娘,你別這樣看著我,我說還不行麼?」

  「嗯,孺子可教。」陳秋娘點了點頭,爾後短促有力地吐出一個字「說」。

  江帆像是得到聖旨似的,立刻就開始啪啦啪啦地說了一堆。大意就是陳秋娘那天傍晚剛跟著陸宸離去,張府的大丫鬟苗翠和六小姐就一起來找江帆,說是來給受傷害的柴瑜、陳秋娘道歉的。

  道歉的原因是夏荷的事已經全部弄清楚了。原來是張府庶出的七老爺打著張府的名號在外面胡作非為斂財,夏荷就跟七老爺是同夥。由於平素裡張府的吃穿用度都是專人送進府來,而保護府邸的護衛經常只執行了任務就徑直回到張府。張府的人又深居簡出,再加上張府對待商戶百姓又不錯,算是保了六合鎮這一方平安。所以,七老爺打著張府旗號在外面收錢,張府的人很長一段時間都不知道。

  這一次,因為陳秋娘說認識張府的人,夏荷怕張府收錢的事敗露,所以對陳秋娘等人痛下殺手,企圖掩蓋七老爺在外的勾當。幸虧陸宸與江帆去市場買東西,看到這件事,才識破夏荷陰謀,張府深感過意不去,就由六小姐前來慰問陳秋娘與柴瑜。

  「等等等等。」陳秋娘對江帆擺擺手。

  江帆正說到興頭上就被陳秋娘打斷了,他不由得問:「怎麼了?媳婦。」

  陳秋娘壓住火吐出一口氣,說:「首先,再度警告不許說瘋話。其次,你剛才說你跟陸宸是去市場買東西,偶爾看到我和柴瑜的?」

  「這個——」江帆嘿嘿傻笑。

  「講真話,才配得上一代俠客,懂不?」陳秋娘很嚴肅地說。

  江帆摸了摸腦袋,低聲說:「你知道的。我就不多說了,我繼續說下去了啊。」

  陳秋娘點頭示意,江帆繼續說了那天入夜發生的事。六小姐與那苗翠剛來醫館找到了江帆,說是來向陳秋娘與柴瑜賠不是。聽聞陳秋娘已回柳村,六小姐頗為失望,說是上次在柳村與陳秋娘相遇,但沒機會說上話,直覺她是個很有趣的人,這會兒趁著養傷,一是來道歉,二是來認識認識陳秋娘。誰知道陳秋娘不在,便禮節性地去看望柴瑜。當時,恰巧柴瑜甦醒,一雙眼睛讓六小姐與苗翠頓時就愣住了。

  陳秋娘聽到這裡,倒是確信最後這句話是真的,柴瑜那一雙眼睛那樣幹淨清澈,璀璨明亮,仿若世間最潔淨的存在,任憑誰看了都移不開眼。六小姐與那苗翠被吸引也不奇怪。不過,她也聽出了一點謊言:那六小姐是大家小姐,哪能隨便拋頭露面?再說了,就算張府要組織慰問團隊,那慰問團隊也得是第二天一大早來才合適。張老夫人斷然不會讓著六小姐出面。那麼,這六小姐定然是偷跑出來的。

  「六小姐是偷跑出來的吧。」陳秋娘問。

  江帆「啊」一聲,壓低聲音說:「不能吧?六小姐雖愛整人,但最守規矩,不曾欺騙於我的。肯定是受了慰問道歉的任務來的。」

  「一個官家小姐,哪能隨便拋頭露面呢。」陳秋娘嘟囔。又聽得房內柴瑜氣急了的聲音說,「孤男寡女,對你名聲不好。你快走。」

  「你呀,還是對我好的。莫要說別的了。我自幼在將軍府長大。武將之家,不講這些繁文縟節。」那女子聲音婉轉綿軟,甚是好聽。

  江帆聽了這對話,兀自嘀咕:「苗翠平時那麼冷的。今日這真不像她呢。難道真的是遇見自己心愛的人,就會變得不再是原來那個自己了麼?」

  陳秋娘卻已將這事理了七八分。大約是陸宸把夏荷押回府邸審問的事動靜太大,養在深閨的六小姐聽聞此事,又聽說牽連了陳秋娘。幾天前,她與陳秋娘在柳村一見,覺得她有趣,但沒說上話,所以,就私自攜了貼身侍婢苗翠前來。不料,那苗翠對柴瑜一見鍾情,這將軍府長大的丫頭不拘小節,愛恨分明的,看上柴瑜,直接就留下來照顧他的傷情了。

  「所以,屋裡的是苗翠?她來看了柴瑜,就告訴你她來照顧,你可以走了?」陳秋娘詢問,心裡猶豫要不要進去打擾那兩位。

  江帆搖搖頭,說:「哪能的事。是六小姐說七老爺還有不少暗藏的手下,那夏荷嘴硬,又什麼都沒吐。她怕你有危險,就讓我去柳村保護你。她說她會派人來照顧柴瑜、保護醫館。我哪裡想得到是苗翠親自照顧的。我也是今早到這邊才知道苗翠衣不解帶地照顧那小子呢。」

  原來如此。陳秋娘點了點頭,又問了一句:「夏荷怎麼樣了?」

  江帆還沒回答,卻聽得身後有脆生生的聲音響起,說:「他是偷跑出來的,怎麼回答得了呢。這事,還是我來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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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3章 柴瑜的情

  陳秋娘循聲轉身便看到一襲紅衣襦裙的女子,烏髮梳成雙環髻,眉眼含笑,端步而來,正是那張府六小姐。

  「小玥。」江帆喊了一聲。那六小姐對江帆笑了笑,就轉過來拉了陳秋娘的手,很是和善地說:「都夏荷那壞心眼的,那天讓你受委屈了。張府斷然不會容了她的。」

  「哦,張府怎麼處置是張府的事。我只是隨便問一句。」陳求你毫不客氣地將胳膊從這六小姐手中抽出。

  六小姐略有些尷尬,卻還是笑著說:「秋娘果真不是一般人。若換做別人,遭遇了這等事,肯定是巴巴地盼著嚴懲夏荷的了。」

  陳秋娘只是笑了笑,六小姐又說:「老夫人很憤怒,親自派了親信去外面調查了。定然不會輕饒了她的。」

  江帆卻是聽得六小姐誇獎陳秋娘,立刻就興奮地大叫:「小玥,我的眼光很好吧?告訴你,秋娘廚藝更厲害,等她及笄之後,我就立刻迎娶她。過幾天,我就上汴京稟明父親。」

  「喲,江家三公子春心萌動了。」六小姐掩面笑。

  「六小姐,你別聽他吹。他就是因為我沒好好聽他說話,懷恨在心,這麼作弄我的。」陳秋娘回答。

  江帆賭咒發誓地說他是認真的,惹得六小姐花枝亂顫地掩面笑著,說:「江老三,你這便是真聽不出來麼?人家秋娘對你沒啥意思,這是在拒絕你。」

  陳秋娘暗嘆這六小姐冰雪聰明,卻不料江帆哼了一聲,說:「才不是,我家秋娘才沒你們那麼重的心機呢。你們玩心機的人,總覺得別人每句話都在玩心機。」

  「得了。你就接受現實吧。」六小姐打擊江帆,這才揚了揚手中的食盒,說,「我們進去瞧瞧柴公子吧。他那傷真是跟瑞祺不相上下了,卻還能忍得住疼痛,真真是條漢子。」

  江帆還欲要說什麼,陳秋娘與那六小姐便往屋裡走。剛進了裡屋。就聽得柴瑜在說:「姑娘,我漂泊如浮萍,你的厚誼我消受不起,更何況我,我有心愛之人。」

  陳秋娘聽到這裡,想起那天柴瑜的話語,心裡咯噔一下。她真心對這少年只有心疼,沒有那種男女之愛的悸動。或許是因為她實際已經三十多歲,心已滄桑,對人間痴傻情愛看得淡薄了。

  那六小姐也是冰雪聰明。聽到柴瑜的話也是腳步一頓,就瞧了瞧陳秋娘,說:「你這朋友脾氣倒是挺倔的。我那貼身侍婢也是一等一的大美人,對他一見鍾情。我就樂於成全,留了她在這裡照看。卻不料他是有心上人的。」

  「想必六小姐也知道他的身份。在這*鎮常常被欺負。沒什麼朋友,所以,沒跟人相處慣。你那侍婢初次見面就直接大膽說看上他了,要給他生孩子云雲的。他被嚇壞了,這才有要躲著的意思。」陳秋娘與那六小姐分析,私心裡是不想那苗翠三兩下就退卻了。

  陳秋娘總是想:若是苗翠真心喜歡柴瑜,能不離不棄呵護他。對於從小就漂泊,受人唾罵白眼的柴瑜來說,卻是極好的事。若是有幸能在張家軍中立足,柴瑜的人生會翻開新篇章的。

  對於柴瑜,她始終是心疼的,並且希望他能得到幸福。至於她。她不知道未來是什麼樣子,也不確定自己在這亂世會成什麼樣子,所以,她不敢去接他那晶瑩易碎的珍貴初心。

  「哎,你說得在理。苗翠那丫頭從小就喜歡舞刀弄槍的。巴不得就能入軍中,只恨自己不是個男兒身。為人潑辣豪爽的。她辦事總是風風火火。這件事想來她是操之過急了。」六小姐也點頭。

  陳秋娘聽六小姐這麼說,心裡還很中意苗翠。這樣的女子豪爽、動武、潑辣,行事大膽,正好可以保護柴瑜這個悶葫蘆不吃虧呢。

  「嗯,你是主子,給她支支招唄。」陳秋娘點點頭,便繼續往裡走,卻才走兩步,就看到柴瑜黑了一張臉站在那裡看著她。

  他那雙眸子在不太明亮的房間裡,依舊明亮得讓人移不開眼,但眼神裡卻全是冷然。看來剛才與六小姐的一番對話,他是聽到了,只不過不知道他聽到了多少。

  他那樣固執地瞧著她,一動不動的。氣氛一時之間有些尷尬,好在那屋裡的苗翠挑了珠簾出來,瞧見外間有人,便是愣了一下,喊了一聲:「六小姐。」

  六小姐點點頭,便介紹陳秋娘,那苗翠福身行禮,說:「見過陳姑娘,早聽說你冰雪聰明,如今一見果真是名不虛傳。」

  陳秋娘笑著打哈哈,十分不好意思地說:「多謝誇獎。」她那眼神卻是瞟了瞟柴瑜。這娃還是冷了一張臉,站在簾子旁邊像是要站成一座雕塑了。

  「柴公子這身子沒好,怎麼下床來了?」六小姐詢問。

  柴瑜依舊沒理,視線就那麼投過來。陳秋娘被瞧得沒法,就喊了一句:「小哥哥,你去床上躺著吧。」

  「我想哪天,倒是死了的好。」他忽然自語了一句。

  陳秋娘只覺得滿頭黑線,這孩子的心理實在太偏激。江帆不知道在外面做啥,剛進來也沒覺察氣氛詭異,立刻就喊了一句:「秋娘,你瞧這傢伙都能站在這裡了,身體是沒大礙看。苗翠在這裡伺候,你與我去逛街可否?嗯,我剛問了醫童,說最近有走台的戲班子過來,就在鎮口戲台呢。嗯,這雖然是路邊戲台,我們的第一次逛街是寒磣了點。但我會盡快稟明我父親,等你及笄之後,就八抬大轎來明媒正娶的。我才不管瑞祺咋的呢。」

  「住口。」陳秋娘還沒對江帆的廢話做出什麼反應,就聽得柴瑜與六小姐異口同聲地喊道。

  六小姐喊的時候,十分著急,柴瑜則是十分惱怒。

  「江老三,你哥馬上就來了。你再口沒遮攔,你哥說綁你到你師父那裡去。」六小姐朗聲說。

  「我怕他?他沒那本事。」江帆撇撇嘴。

  柴瑜卻是扶住胸口喊了一句:「你們都出去。」他說完猛然轉身,踉蹌著就往裡屋走,狠狠摔上了門。

  「他咋了?」江帆看了看,詢問三位女子。

  這人智商是硬傷啊。陳秋娘翻翻白眼,苗翠欲要進去瞧瞧,被那六小姐一下子拉住,說:「欲速則不達。情之一事,總是歲月慢慢累積的。不急在一時,你先隨我去院裡坐坐。讓他與朋友敘聊一番,紓解了心情,你再去照顧他也不遲。」

  陳秋娘聽得訝異,這六小姐年齡不過十四五歲,說話見識卻是這般深刻。難不曾亦是穿越而來的麼?

  「秋娘,你且是悄悄,他這樣動怒。這傷口難以恢復的。我這裡是今早我吩咐廚房熬的骨頭湯,我一路上捂著來的,還熱著呢。你也一併拿進吧。」六小姐一邊說,一邊將食盒交給陳秋娘。那江帆還想說什麼搗亂,卻是被苗翠一把拉住拖出去切磋武藝了。

  陳秋娘接過六小姐遞過來的食盒,推門進去,柴瑜已經躺下,閉著雙目。那張臉蒼白得毫無血色,嘴唇微微露出不滿。

  「小哥哥,你感覺怎麼樣了?」陳秋娘拉了凳子在旁邊坐下,低聲問。

  柴瑜不應聲,只是眼睛動了動,卻還是閉著,那長睫毛像扇子似的扇了扇。

  「你不吃東西怎麼行呢。」陳秋娘站起身將那適合打開,倒了一些香噴噴的骨頭湯在碗裡,「來,吃點東西。」

  柴瑜還是不做聲。陳秋娘一隻手拿著一勺子骨頭湯就懸在他唇邊。他一動不動,陳秋娘亦不同。過了好一會兒,她忽然拿開,將那湯放到桌上,說:「小哥哥這倒是生什麼氣?我一大早就從柳村趕路而來,一心就想著看小哥的傷情。你卻是這樣的對待。」

  柴瑜聽不得這話,立刻就睜開眼,直至來了一句:「你在把我推給別人。」

  「哪裡有?」陳秋娘抵死不認。

  「你剛才跟那六小姐說的,我都聽見了。」柴瑜不滿地指出。

  「我那不是見你被纏得太厲害,幫你脫身麼?」陳秋娘狡辯。

  柴瑜嘆息一聲,沒再說這話,只是又問:「你是不是瞧上那姓江的小子了?」

  「怎麼可能看上一個隨時可以把你吵死的人?」陳秋娘撇撇嘴。

  「你真沒看上?」柴瑜又問。

  陳秋娘點頭保證,這才讓他喝了骨頭湯。等他喝完,又陪他說了一會兒話,叮囑他好好養傷,她這才起身離開。

  柴瑜終究還是問:「你,你就要走了麼?」

  「我還有事要辦。這天色亦差不多了。」陳秋娘回答。柴瑜則是沉默了好一會兒,說,「你是要跟他去看戲麼?」

  陳秋娘扶額,又安撫一番,說她是要去瞧瞧陳文正那邊的客棧情況,而不是跟江帆去約會。柴瑜半信半疑,最終還是把要問的話壓到肚子裡,很是不捨地讓陳秋娘離開。

  陳秋娘出門房出來,卻只見了六小姐主僕二人在。

  「江帆呢?」陳秋娘甚為疑惑這位聒噪的傢伙怎麼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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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4章 莫名其妙

  「他大哥來拿他了,跑路了唄。」苗翠朗聲說,果然是潑辣的性子,那聲音與方才房間裡那柔媚的聲音簡直是天差地別。看來再厲害的人都逃不過情之一事,遇見心愛的人,連貓都會收起爪子了。

  陳秋娘不由得仔細打量這苗翠,瓜子臉、杏眼微眯,長眉妙目,一襲襦裙裹著高挑的身段,與身旁的六小姐相比也毫不遜色。還有那氣度到底是大家丫鬟,沒有一點縮頭縮腦的神情氣質。

  這苗翠果然是大美人。初初這麼一看,陳秋娘對她還頗有好感。這氣質容貌還是配得上柴瑜的。若是她一心一意對柴瑜好,再加上張家的權勢。這六小姐必然也不會虧待了自己的貼身侍婢,那麼,若是柴瑜肯,憑他的資質,定然也是有一番作為的。

  不過,陳秋娘卻很擔心。她柴瑜固執的性格讓苗翠這個姑娘忍受不了,最終心冷情歇,白白錯過這麼一段好姻緣。

  「陳姑娘剛才沒看到,江統領剛露了面,江帆一躍而起,嘩啦啦就越過那邊牆了。」苗翠笑嘻嘻地說,還配以手勢,指了指那邊的矮牆。

  陳秋娘瞧了瞧那矮牆,便笑道:「雖沒看到,但想像得到。不過,他不在這裡,倒清淨了許多。」

  「可不是,平日裡,我們都快被這傢伙煩死了。」六小姐笑嘻嘻地走上來親暱地拉著陳秋娘,又閒話家常地說:「江帆也是將門之後,只不過不在江家夫婦身邊長大,這性格舉止就不像是豪門子弟了。」

  「哦,原來如此。我還詫異他與江統領是親兄弟呢。」陳秋娘接了話。心裡卻在琢磨怎麼跟苗翠暗示暗示。

  「江統領是在汴京長大,自小跟在江氏夫婦身邊,算是生於軍中,長於軍中的,氣度與舉止自然不一般。至於江帆,從小就送給一對有名的劍客夫婦養著。前年才學成到了汴京與他爹娘相見。他娘自然高興得不得了,但他爹就氣得快吐血了。上飯揭瓦,毆打親王,扯人公主的發簪,反正每天都有人來告狀。苦於無奈,他爹就將他送回眉州,讓老夫人管教。這才算有個樣子了。你若是前年見著江帆,那你才會被煩死。」六小姐閒話江帆。

  陳秋娘聽得訝異,不由得說:「這整個一混世魔王了?」

  「誰說不是呢,現在我更擔心了。」六小姐說到此處,不由得嘆息一聲。

  「六小姐擔心什麼?」陳秋娘順著問,心想著找機會趕快結束這談話,她如今對於張府真沒什麼興趣,如今這樣聽著,只是不好拂了這六小姐的興致罷了。

  六小姐則是又嘆息一聲,說:「我擔心的是瑞祺回來了,這六合鎮又要雞飛狗跳的了。」

  陳秋娘聽這六小姐這麼說張賜,倒不由得疑問語氣「哦」了一聲,說:「二公子倒是看不出來。」

  六小姐掩面,像是說小秘密似的,壓低聲音說:「他那是受傷了,根本不是他真實的樣子。」

  「哦,我倒沒想到這一層。」陳秋娘心不在焉地回答,暗想這六小姐瞧出她並沒有興趣,早些知趣打住這沒營養的話題。誰知道這六小姐不知是看不出來,還是話嘮症發作。竟然無視她的敷衍,繼續說張家這一輩,嫡出的沒幾個男丁。早先張賜有一個哥哥,天資聰穎,跟在父親南征北戰,指揮若定。可惜英年早逝,軍中陣亡。這之後,嫡出的生的都是女兒,一直到這一輩老七都還是女兒。張家都在考慮從旁支庶出找一個資質不錯來過繼到嫡出這邊,結果張夫人生了張賜。張賜比他大哥更聰敏,連命格都貴氣,所以,張家人寵溺得沒邊了。雖然亦算生於軍中,長於軍中,但性格就遠遠不如江航以及他大哥沉穩。

  陳秋娘聽著,不知道怎麼的,陡然就想到賈寶玉。那六小姐又說嘆息一聲說:「如今,江帆回來了,這兩個混世魔王湊在一起,唉——」

  「我瞧著二公子不像是沒分寸的。」陳秋娘敷衍地說。

  「你真的這麼認為?」六小姐掩了面笑嘻嘻地問。

  陳秋娘點點頭,趕忙從六小姐的敘述裡找出一點空隙,速度說:「江帆孩子心性,比較鬧;二公子做事卻是思前想後,處處都考慮到了的。六小姐多慮了。」

  六小姐才反問一句「是麼」,陳秋娘就馬上轉了話題,對旁邊的苗翠,說:「苗姐姐,我還有事,一會兒還得趕回柳村。這段時間就麻煩你照顧一下柴瑜了。」

  苗翠一聽柴瑜,臉唰地紅了,害羞地低了頭不作聲,那六小姐卻回答:「苗翠不能去照顧他。他現在正討厭苗翠。我怕強來強去,這一把好粉都要抹到後頸窩了。所以,我暫時先派了別人過來伺候,陳姑娘就放心吧。」

  「六小姐做事甚為細緻妥帖,我有什麼不放心的呢。要不然老夫人也不會將慰問這種事交與六小姐來做了。秋娘在此替柴瑜謝過六小姐。」陳秋娘說這話時,不由得瞧了瞧六小姐,只見她眼神略略閃爍。這神情雖然微小,但表明她真的不是奉老夫人的命令來慰問柴瑜與她的,肯定是瞞著張老夫人的。方才那種神情就是人在面對自己的謊言時慣有的小動作。

  「你客氣了。你與柴公子的無妄之災,均是張府七老爺與夏荷引起,我來這裡慰問,都是合情合理的。」六小姐輕咳一聲,朗聲說。

  陳秋娘連連稱是,又將六小姐與那苗翠誇讚一番,才得以脫身出來。劉大夫依舊在堂上忙碌,長長的看病隊伍排得不見尾。

  剛過了午時,日光正好。她從醫館拐入旁邊的主道,漸漸走入熙熙攘攘的人群裡。六合鎮不愧是堪比眉州城的大鎮,這一到趕集日,到處都是人,三教九流,形形色色。

  陳秋娘一路走,親自來瞧瞧她計畫的可實施性有多高。這蜀中雖是富裕之地,但遭遇宋軍洗劫之後,元氣大傷,富戶並不是太多,平素裡能正經上一次館子,在堂上一坐的人並不多。大多數的人有點小錢,卻又不至於每次上館子坐著,但吃那些走街竄巷的小販賣的東西又覺得不衛生;至於如同魯迅筆下咸亨酒店那種站著喝酒吃菜的,又太不體面。

  人,總是希望價廉物美,還賺足面子,感覺自己這一頓飯吃得實在的同時,還吃得有檔次。

  陳秋娘一路考察,從路人衣著、消費情況,實實在在地感到她之前的計畫簡直就是完美。如果能夠打響名號,她還可以帶動一方經濟。

  這樣好的契機讓陳秋娘覺得陳文正的客棧不做這個,簡直就是天理難容。只是這經費問題不好辦,因為要得到效果,還不能偷工減料。

  陳秋娘想到此來,覺得自己有必要再去見一見陳文正,給他上一課,教他如何拉投資的同時,又守住自己的商業秘密。於是,她轉了方向,往雲來客棧方向而去,這才走幾步,就瞧見陳文正與盼清一路走,一路在向路人詢問什麼。路人顯得很不耐煩,陳文正卻是彬彬有禮,像是學生在向夫子請教似的。

  他們這主僕二人是做啥?陳秋娘心內疑惑,就躲在一旁看了好一會兒,等兩人再次與一路人說話時,她悄悄躲在一旁聽,便聽得陳文正在問一路人:「你覺得一個肉湯菜,一個紅燒肉,一個鹵豬蹄,一份兒空心菜,坐在客棧裡吃,六文錢,會貴麼?」

  「神經病,哪裡有這麼好的事。」那路人鄙視地瞧了陳文正一眼。

  陳文正像是沒聽見別人罵他,依舊是很認真地問:「如果有的話,小哥會不會去吃呢?」

  「傻子才不去。」那人很鄙視地瞧著陳文正。

  「謝謝,謝謝,麻煩小哥了。」陳文正十分高興地感謝那路人。

  原來這人在做問卷調查,分析她計畫的實際可行性。這人心思縝密、做事考慮周詳,又有才學,實在是不可多得的合作者。陳秋娘從心底升起對陳文正的佩服。

  「公子,你這是何苦呢,這種事盼清做就行了。」盼清到底心疼自家少爺,嘀咕著說,「你是讀書人,如今要言商,盼清心裡不是滋味。」

  陳文正沉默一會兒,便說:「不能孝順親娘,守住家業,端著讀書人的身份又有什麼意思呢。」

  陳秋娘聽得陳文正說這話,心裡也是一番震盪。這陳文正必定是想要讀書破萬卷,報效朝廷,為天下萬民做事具有遠大抱負的人,而今能在從商這件事上這樣看得開,實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不過,看他方才那語氣,心裡到底也是多有不甘,還沒完全說服自己的。

  「可少爺以後忙碌於這前前後後,怕要離你的抱負遠了。」盼清語氣暗淡。陳文正亦沒有說話,只瞧著眼前來來往往的人一聲嘆息。

  陳秋娘覺得有必要跟這位矛盾的才子論述一番,讓他心情平復,便整了整衣衫走了出來,笑著說:「陳公子,真巧,你居然有空出來逛街。」

  「原來是陳姑娘,真巧,你也在這裡逛街。」陳文正拱手道。

  陳秋娘也不藏著掖著,笑著說:「這條錦繡街是六合鎮最繁華的街,來來往往的人最多。我自然來這裡看看若是我們的新型飯店開張,這裡到底可能有多少客戶。」

  「多少?」陳文正急切地問。

  「呵呵,陳公子讀書比我多,這算術的事,肯定比我懂。我只是大略估計,應該是十有七八吧。」陳秋娘給出了這個數據。其實,如果真的推廣成功,秉承薄利多銷的原則,成本各方面壓縮,可以讓更多人更體面地在乾淨的飯店裡吃上肉菜。她甚至可以預見這一路走來走去的都是將來的客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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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5章 帝國狂想

  陳文正被陳秋娘給的數據嚇了一跳,站在街邊被人撞了,他亦不自覺,只喃喃一句:「我以為是我算錯了。」

  「如果我們經營得當,這裡所有人都可以是我們的客人。」陳秋娘又下了一劑猛藥。

  「這——,這可能麼?」陳文正有些懷疑地問。

  「絕對可能。」陳秋娘很篤定地回答,神色裡全是得意,繼而又說,「不僅這裡,若是我們做好了,眉州府、成都府、嘉州等地,甚至巴蜀之外,中原大地、吳越之所、草原寒窯,只要我們腳步能遍及的地方,都會客似雲來。那時,才真正的不辜負你先輩為這客棧取的名字。」

  陳秋娘用清朗的語氣在熙熙攘攘的街邊為這個心懷天下的讀書人展示了一幅宏偉的飲食帝國藍圖。陳文正呆呆的沒有說話,像是陷入深沉的思考。

  陳秋娘暗想這陳文正必定是對這宏偉藍圖感興趣,內心被動盪了,可他讀書人的身份,兼濟天下的思想又讓他內心無比糾結。因為在他看來一旦從商,就要與兼濟天下的夢想背道而馳。

  看來真的很有必要為他糾正一下看法,疏通一下思想。從而讓他心無雜念地在這條道上狂奔。憑這幾次的接觸,陳秋娘相信這絕對是個驚天的商業奇才。

  「陳公子似乎有不同看法,不妨說出來,秋娘聽一聽。」陳秋娘負手而立,輕柔地問。

  陳文正這才回過神來,輕嘆一聲,說:「沒有,我只是在想以後的路。」

  「這是一條光明之路,陳公子又卻一臉愁容,不知道為何對將來的宏偉飲食帝國沒有一點的歡喜。」陳秋娘假裝不知道他內心想法,只丟了話引他攀談。

  一旁的盼清卻是嘴快,說:「我公子是讀書人,心懷天下,這從商乃低賤之事。」

  陳秋娘立刻打斷盼清的話,說:「盼清小哥這話,我可就不愛聽了。從商又為何是低賤之事?孔聖人可沒教過他的弟子看不起任何一種職業。何況『民以食為天』,我們做的是帶給百姓以樂的事情。這幾文錢吃肉菜,過去有民眾敢想麼?」

  「可是,這到底不體面。」盼清又爭論。

  「體面與否,看的是你怎麼想,而不在於別人怎麼看。經營一個飯店、客棧難道是小事?是人人可做的?我說句不客氣的話,盼清小哥來做,與陳公子來做,這相差就是十萬八千里。你們雖一同長大。」陳秋娘反問。

  盼清被她咄咄逼人的樣逼迫得後退一步,清清嗓子說:「我家公子奇才,盼清自然比不了。」

  陳秋娘笑了笑,說:「你們可別看不起這經商。昔年,我家還算殷實時,我每日裡看賬房進出,覺得甚為複雜,需要多反面的運籌帷幄才能經營得善。這經營一個飯店、客棧,若想要有所作為,真亦等同於帶領一支軍隊,或者當一方州長。期間取捨運籌,管理競爭,都大有學問,非常人可做。比指揮一場戰爭更甚。陳公子既然心懷天下,可如今亂世,不得施展。何以這方寸飯店為演算棋盤,當作心中天地,來來實實在在看看自己的才學呢。何況為國為民,就要深入民眾,而非為肉食者居於高處,看不見芸芸眾生,做不切實際之事。待來日,天下大定,公子才學與實踐皆有,更能施展才華,實現抱負了。這個道理,公子卻說是與不是?」

  陳秋娘一席話有理有據,陳文正聽得直點頭,讚歎地說:「枉我讀書多年,卻不及秋娘有見識,實在慚愧。如今聽你這麼一說,我是豁然開朗了。」

  「陳公子只是身在其中,所以反而看不清。我是旁觀者清罷了。」陳秋娘謙虛地回答,心裡知道這洗腦已然成功。

  「不能俯瞰大局,終究是欠缺火候。」陳文正不住地搖頭。

  「公子謙虛了,公子驚才,只因這時機不對。如今,臥龍以待。傳說三國諸葛孔明未曾出世之前,亦躬耕於南陽。公子如今經營飯店,實則亦可看作孔明躬耕了。」陳秋娘又來了一服猛藥,暗想:我都把你比作諸葛孔明了,你丫的還不好好耕種你手中的一畝三分地麼。

  陳文正一聽,神色驚訝,說:「秋娘此話,我愧不敢當。諸葛孔明驚天才學,我自愧不如。不過,秋娘卻也讀書不少,難怪頗有見識。」

  陳秋娘抿唇一笑,說:「陳公子就不要謙虛了。須知殊途同歸。若是心中夢想不滅,即便今日是走另一條路,最終依舊會成就自己的抱負,公子如今安心做好飯店這事業才是主要的。」

  陳文正連連點頭說聽陳秋娘這一席話,簡直茅塞頓開,心清神明。爾後又感嘆:「秋娘若是男兒,怕就是今日之才學,必定能定國安邦。」

  「公子,焉知女子就不能定國安邦了。」陳秋娘呵呵笑。

  陳文正亦是笑了,旁邊的盼清倒是看了看兩人,不住地點頭說:「秋娘,你有兩下子啊。自從公子決定經營客棧之後,就一直愁眉不展。如今,你竟讓公子想通了,還展顏笑了。一會兒夫人知道了肯定高興。」

  陳秋娘亦只是謙虛地笑了笑,不曾說客套的話與盼清多言。陳文正在最初疏通心結後,卻又嘆息,說:「這事業是要做。只是這幾年家道中落。實不相瞞,若不是那劉掌櫃諸多刁難,又來做挖走廚師這種不地道的事,我怕早就結束這營生了。」

  「有好的點子,還怕沒人來入股麼?陳公子是多慮了。」陳秋娘順勢就進入這個話題,這也是她今日要找陳文正的目的。

  「哪裡那麼容易?說服人入夥,總是要有能打動人的地方吧。而我們的計畫太新穎,我怕說出去,人家不入夥,直接就自家扯起大旗幹起來,這天下第二可是沒什麼意思的。」陳文正說。

  不願做第二!這足以見此人野心不在她之下。陳秋娘直覺自己這是找對人了,必須要這樣的合作夥伴方能成大事。此刻,她亦覺得與陳文正一起經營飯店這件事十有八九能成,心下抑制不住的雀躍。

  「陳公子,說服人入夥這事不難。一則找對人,二則說對方法。這找對人就要看對方的財力、人品,還有在商賈中的影響力。第二,找準方法。我認為我們可以找幾個舉足輕重、有財力的人談談。」陳秋娘想著這會兒在這大街上粗略地說一說,便不再專門去找陳文正談了。

  「秋娘,我不是沒找過,人家根本不相信,一直叫我拿出方案,否則怎麼可能投錢。」陳文正愁眉不展。

  陳秋娘卻是上前一步壓低聲音,說:「陳公子,誰讓你要他們投錢了?你只管找了這幾個人,遞個請帖,說你要開個飯店,過幾日就開張,希望這幾人屆時前來品前宮中御廚的手藝。然後再與他們攀談,請這些老前輩指點一二。就說你準備嘗試一下,把這新店舖裡的經營權分成很多份兒。到了年底,以所佔份額多少來對持有份額者進行分紅。這股權的出售會在店舖開張當天開始,兩日後結束。你只讓他們知道這件事,而不要去管他們是否入股。」

  「這——,可是我們當前的事,還是解決不了。」陳文正神色猶豫。

  陳秋娘知曉他是沒想明白,便略略提示說:「我們手裡有錢,只是不夠而已。我們可以與匠人談,工錢折算成飯店份額,開張一週,若他們不想要這份額,我們自會退錢於他們,若是要這份額,就等年底分紅。」

  陳文正一聽,連連點頭說妙,隨後又擔心他處理不好這檔事,想陳秋娘前來負責,日後這飯店份額,除了賣出去的散股,一人一半。

  「公子。」盼清一聽這一人一半,立刻就喊了一聲。

  陳文正擺手示意他不要插嘴,才又說:「秋娘,意下如何?」

  陳秋娘見陳文正如此承諾,神色語氣都很誠摯,心中已明了,這一切正按著她的計畫在前行,而眼前的男子此刻多多少少與她一樣,懷有同樣的夢想。

  「陳公子豪爽大氣,秋娘定然全力以赴,讓雲來客棧遍及南方北地。」陳秋娘看著陳文正一字一句地承諾,神色語氣全是自信。

  「有秋娘與我並肩攜手,太好了。」陳文正神色驚喜,完全失了讀書人的內斂。

  陳秋娘覺得這形象不太符合陳文正,於是就用了一個「但是」來轉折了一下,對陳文正說:「我爹昨晚摔斷了腿,我得安排一下家裡的事,說實話,我今天來這鎮上就是要買些東西回去給我爹補一補。」

  陳文正狂熱的情緒被陳秋娘這話降了溫,神色黯淡了些,卻又急切詢問:「那秋娘什麼時候可以來?」

  「就這幾日我就會來。」陳秋娘回答,然後又在告辭之前,讓陳文正與盼清物色一下匠師人選。到時候,他們親自去拜訪這些匠師。在說到匠師那一刻,她有一個構想:要打造一系列與雲來飯店有關的周邊品牌,讓雲來飯店成為一個行業地標。

  陳文正拱手點頭,說立刻就去著手調查,說完,就風風火火地拖著盼清往六安街方向去了。

  看著那主僕倆遠去的背影,陳秋娘仿若看到一輛飲食帝國的戰車正隆隆開動。她頓時覺得眼前一片光明,未來正閃閃發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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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6章 有個奇遇

  陳秋娘目送陳文正主僕遠去,只是想一想可能的未來,她內心仍是止不住的澎湃。

  前世,她遭遇戴元慶一事,心灰意冷,攜外婆遠走異國。雖也在異國開了大型中餐館,但她更多的時候是將餐館留給外婆和在瑞士認識的一個華人女子打理,自己則長時間都行走在路上。她那時一路行走,為數家美食與旅遊雜誌供稿,研究各地美食,找尋美味。所以,她並沒有多麼重視那家中餐館,也並沒有刻意去構建屬於她自己的飲食王朝。

  那時的她是一種避世的態度,對一切都是「物是人非事事休」,而她之後所獲得的名譽,也不過是她一直行走,並且有一手好廚藝,被國外各種活動邀請,推崇,最終成為了在海外頗有名氣的中華美食家。同時,也得到了國內很多美食家的認可。

  那一世,是無心插柳柳成蔭,一個建築系的天才少女成了海外知名的美食家。

  可是,如今在這落後的時空,在這亂世的年代,她重活一世,承載了陳秋娘多災多難的記憶之後,她忽然切身體會到她江雲的人生真的不是最慘的。她亦在昏昏欲睡那幾日,惶惶然又像是看到前世的她,一直看不穿的事情,太在意的傷痕,忽然之間就都看得清清楚楚。她心裡的那一堵因為命運作弄的孽情而自我築起的心牆轟然倒塌。

  她再度醒來,作為陳秋娘時,她亦覺得這是一次新生,渾身充滿了力量,儘管這一世一開始的條件比上一世更加苦逼。但她內心充滿生機活力,再也沒有人可以讓她頹廢,再也沒有人可以阻止她光華璀璨。

  「姑娘真是好見識。」陳秋娘正沉浸在飲食帝國的狂想裡,卻聽得旁邊有人低聲細語,是成年男子的低語,嗓音沉靜和煦,煞是好聽。

  陳秋娘不不由得轉身,就看到一個四十多歲的男子從旁邊的麵攤走過來。一襲的青灰色袍子隨著輕盈的步伐捲起一種飄逸的風神韻致。男子身背寶劍,在她面前站定。

  陳秋娘聽他剛才那一句,已明了他是聽見了方才她與陳文正的對話。隔著那麼一段距離,在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想要聽清楚她與陳文正刻意壓低聲音的對話,這人聽力非凡,或者在這個年代真是有武功這種東西存在的。

  陳秋娘思緒起伏,腦子裡把眼前的情況理了理,面上卻並不作聲,只是仰頭看著這個高大的男子。

  「小姑娘幾歲了?」男子輕聲問。

  「九歲。」陳秋娘回答。

  「不知師承何人?」男子又問。

  「鄉野丫頭,未曾有師承。」陳秋娘略一欠身施禮。

  男子「咦」了一聲,那邊麵攤又走來了一個白衣婦人,說不上傾城之貌,但整體看起來是個美人,慈眉善目的,一頭的烏髮簡單地挽髻,以一柄魚頭銀簪束髮,乾淨清爽。婦人身形微胖,整個人顯得溫和華貴。她在男子身邊站定,輕聲問:「雲哥,怎麼了?」

  「這丫頭竟是沒有師承,但這份兒見識氣度——,嘖嘖,許多人也及不上的。」男子與那婦人談話。

  婦人輕嘆,問:「你又想起瑞君了麼?」

  男子輕輕點頭,嘆息一聲說:「我這一生,也只得瑞君這麼一個資質聰穎的孩子。」

  「其實安寧也不錯,只是少年心性。」婦人又說。

  男子臉上不悅,語氣神色都變,有些恨恨說:「別跟我提他,燒了我的藥房,私自下山。這次我抓到他,非得拔掉他的皮不可。也就是你寵壞的,慈母多敗兒。」

  婦人不怒反笑,搖著頭說:「你呀,也就這麼說說,哪一次不是雷聲大,雨點小。要不是這一次慕言修書與你,你還會來找安寧?」

  男子掃了她一眼,說:「你等著看,我這次不扒了他的皮才怪。」

  陳秋娘看出這是一對恩愛夫妻在自己面前秀恩愛,此刻完全無視了她的存在,而這男子剛才偏偏又是來找她說話的。

  陳秋娘真想逞口舌之快,做一回神經病模樣的女子,對他們說一句「秀恩愛,分得快」,然後跑路。不過這種五行屬二的做法,她只是想了想,還是耐著性子看著眼前這兩位年紀不小的美男美女秀恩愛,等著他們秀完恩愛,來告訴她到底有什麼事。

  「呵呵。」婦人不相信自己的夫君,只「呵呵」兩聲。

  男子亦不再繼續說要扒拉誰的皮的問題,而是轉過來仔細瞧著陳秋娘,亦不說話。陳秋娘亦不示弱,與他對視,一雙眼睛簡直是調整到秋水長天,波平如鏡的狀態。

  「靈台清明,骨骼清奇,見識卓著,霞妹,你看這孩子這面相,是不是奇貴之相?」男子看了好一會兒,就這樣自語一通,又拉上婦人為陳秋娘看相。

  那婦人這才仔細端詳陳秋娘,眉頭微蹙,咬了咬唇,有些不確定地說:「哦,這面相貴氣,只是有些奇怪,明明是貴氣異常,卻又凶險得沒有轉機,偏又逢了轉機。雲哥,我,我看不懂。」

  「咦,你都看不懂。」那男子驚訝一聲,又來仔細瞧了瞧陳秋娘。

  陳秋娘翻了翻白眼,說:「我說兩位,替我看相,我可不給銀子的。再說,看兩位的衣著氣度,也是有身份的人。先是偷聽我與別人談話,如今又這樣看來看去,這般舉止恐怕有失身份,極不禮貌吧。」

  婦人一聽,笑嘻嘻地說:「雲哥,這女娃有點意思。」

  「是有點意思。女娃,你這般見識,真沒有師承?」男子又問一句。

  「小女陳秋娘,都說了鄉野女子沒有師承。兩位若是沒有別的事,我要去辦事了。」陳秋娘覺得這兩人拉拉雜雜的,讓他們說重點,恐怕等到太陽落山都還沒說出來,更何況她還有事要辦。

  「哎,丫頭別走,你家裡還有何人?」男子又問。

  陳秋娘看這人面目亦知道不是壞人,但她還是鄙視地看他一眼,反問:「我為什麼要告訴你?我又不認識你,萬一你是壞人呢?從小,我娘就教育我『不要跟陌生人說話』的。」

  她一股腦丟出這一段話,那婦人毫不矜持地笑起來,笑得捂著肚子說:「雲哥,你,你不會是想收這女娃為徒吧。」

  「我乃武當山雲清華,這位是我的妻雲霞。不過小丫頭是不肯與我為徒的吧。」男子問。

  陳秋娘瞧了瞧他,腦海裡浮現出武當山,便脫口而出問:「武當山不是道士麼?看你們裝束。」

  「這,那邊是有間小道觀,但並不是代表武當山是道士啊,小姑娘從哪裡聽說的,莫非是見過我徒兒安寧?」男子訝異地看著陳秋娘。

  「沒見過。我以前聽一個遊方貨郎說的。」陳秋娘胡謅一下,才想起人武當山光大起來是後來的事了,在宋代那裡的道教還不出名的。

  「哦,貨郎總是添油加醋的。丫頭,你願做我師父麼?我教你劍術,教你治世之道。」男子目光誠懇,語氣誠摯,就那麼瞧著陳秋娘。

  聽他這麼說,她心有微動。她對治世之道沒有興趣,本身她就是陰謀家,厚黑學啥的沒少運用。她有興趣的是劍術。唐宋是一個崇尚俠義的年代,無數的少年仗劍聽秋雨,攜酒行江湖,做那行俠仗義之事,同時兼顧家國天下。比如,北宋末年,抵禦異族的江湖人士。

  但是,若是走了這一條路,那就是丟下陳文正一個人,也是放棄締造屬於自己的飲食帝國這個夢想。

  「管飯不?」陳秋娘忽然問。

  男子一愣,說:「當然。」隨即有些驚喜地問,「你要拜我為師?」

  「哦。我不能拜你為師。」陳秋娘聳聳肩,說,「我還有事,祝兩位在六合鎮玩的愉快。」

  男子愣在原地,婦人卻再度哈哈笑,說:「看吧,看吧,這娃太有意思了。雲哥,她比安寧還有意思。」

  「就你把安寧寵成那樣,你還覺得有意思。」男子佯裝不悅,語氣裡卻是寵溺。

  「女娃,若是你改變主意就到六合鎮張府來找我,就說是我雲清華的徒弟。」男子朗聲說。

  原來是張府的客人。只不過來抓的那位安寧不知道是誰。陳秋娘兀自想,卻也沒因為是張府客人而回頭去瞧一眼。雖然錯過學劍術甚至可惜,但可以教自己劍術的人很多,比如江帆那貨,雖然話嘮一點,但教一點防身的劍術應該也是可以的。

  陳秋娘就這樣走入熙熙攘攘的人群裡,一直往集市走去。她要去買些吃的用的,畢竟陳全忠受了傷,還是需要補一補的。

  她剛走到集市,正在選東西,肩膀上就被拍了一下,一回頭就瞧見一乞丐,穿了一身的破爛,托著個破碗。

  「大哥,我也窮得很啊,真沒錢給你。」陳秋娘說。誰知道那乞丐笑出聲來,將那垃圾一樣的頭髮理了理,露出了臉,低聲問:「我扮得很像吧。」

  「是你。」陳秋娘滿臉黑線。這面前的人赫然就是那正在跑路的江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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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8-13 16:47:50
第067章 行為藝術

  江帆COSPLAY的乞丐,簡直惟妙惟肖。

  他一身乞丐裝絕對是丐幫污衣派的代表典範,髒得不成樣子,破得沒一處好的,更要命的是此君還披了一條不知何處撿來的破爛不堪的麻袋。然後,他打結的長發,雞窩似的凌亂,頭髮搭下來遮住了大半張臉,露出的小半張臉髒得原汁原味,只有那隻眼珠子滴溜溜的看起來還算乾淨。

  此君此刻正一手托這一隻缺了大半土碗,一手拄著一支竹棒,在離陳秋娘咫尺的地方站定。在外人看來真像是乞丐在向陳秋娘討錢。

  「嘿嘿,是我。扮得像吧?」江帆很是得意地咧嘴笑。

  陳秋娘在驚覺原來這小子的牙齒還很白的同時,立刻就掩鼻後退一步,皺起眉頭,說:「你扮乞丐就扮乞丐,幹嘛連味道都弄得這麼像,一身的餿味。」

  江帆嘿嘿笑兩聲,說:「我直接給朱雀橋頭的那個乞丐買的一身行頭。再說,不扮得像一點,怎麼對得起我師父傾心教導呢。又怎麼瞞得過我哥啊。」

  「你師父教你扮乞丐?」陳秋娘隨口一問,又瞧了瞧四周,決定再買點大米回家。畢竟這個年代大米是最實惠的補品了。

  「不是。我師父總教我什麼治世之道,什麼兵法。我一點興趣都沒有。不過,他教的各種潛伏術數,我還是學得比較不錯的。」江帆得意地說。

  陳秋娘聽得治世之道,想起雲清華夫婦,她略有懷疑這雲清華夫婦或許就是江帆的師父。不過,她更感興趣的是潛伏術數,她直覺這是很有趣應該也很有用的東西。所以,她端詳了江帆片刻,問:「看你扮乞丐很成功,應該是學得不錯。不過,我想知道什麼是潛伏術數啊,能給我講講麼?」

  「當然可以。只要秋娘想聽的,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江帆又是一系列的廢話。陳秋娘連忙打斷他,示意他速度講一講什麼是潛伏術數。

  「嗯,所謂潛伏術數,其實也是兵法裡的一種,屬於間諜篇章裡的。主要講述的是作為間諜探聽消息需要具備的特殊才能。潛伏一技,易容易裝,易心易神,易骨忘情,遺忘前世、替換來生,猶如換了一世重活,此為礎之技也。至於入鄉隨俗,風土人情,週遭事物,皆可為用.....」江帆一身乞丐裝端了架子背古文似的,背了幾句就卡殼了,不好意思地抓抓腦袋說,「其實我還是最喜歡劍術的。潛伏術數,我只感興趣易容易裝什麼的。那本書太厚,後面的我就沒看了。要不,等我有空回去看看再跟你講,好不?秋娘,我們遲早是要在一起的,來日方長的。」

  「打住,打住啊。我只對易容有興趣,你跟我講講這個就可以了。」陳秋娘對著江帆擺手,連忙表明自己對易容感興趣。

  是的,她一聽說易容,就想著是不是武俠小說說到的那樣,人皮面具一套,抹點藥水什麼的,就是另一個人的模樣。嗯,貌似武俠小說裡說得挺神奇的,學易容要學做人皮面具,而且還會調配什麼特殊的藥水。不知道這江帆說的易容是不是有這麼神奇。若是有,讓著江帆教一教,這是多狂炫拽的拉風技能啊。

  「易容啊,就是改變容貌。」江帆說。

  陳秋娘心都快跳出來了,果然是改變容貌。她急切地問:「那如何改變?比如,你要想變成你哥,就可以做出一張跟他的臉一樣的人皮面具麼?」

  「啥?」江帆很疑惑地看她,問,「你這都聽誰說的?」

  「遊方貨郎。」陳秋娘再度把遊方貨郎拉出來躺槍。

  江帆哈哈大笑,說:「遊方貨郎的話也能信麼?他們不吹牛,東西怎麼賣出去?」

  「不用人皮面具的話,那怎麼改變容貌。」陳秋娘問。心想武俠小說裡果然都是胡謅的。只是看江帆這模樣,難道還有別的更酷炫的方法?

  「當然不用啊。所謂易容,又不是說把你想要扮演的人的容貌做得天衣無縫。只是改變髮型、眉目與裝束,遵循對方的氣度,利用光線,視線的欺騙性,得以脫身。如果仔仔細地看,還是會看到與原來的人不一樣的。」江帆回答。

  陳秋娘頓時覺得有點興趣索然,嘟囔一句:「我以為用特殊方法做出一張人皮面具往臉上一套,再用藥水抹一抹,就能成為我想成為的那個人了。」

  「據我所知,這種事情只有神怪故事裡有的。秋娘,你太單純了,你都不想想人皮面具啥的。莫說人皮這東西不像是豬皮狗皮的那麼廉價,就單單想一想都噁心啊。一張別人的皮貼在你臉上。而且一旦要人皮富有彈性,就要活剝。活剝時,人會掙扎,有時候剝下來已經不是完整的了,又廢了。你想想如果有人皮面具,多貴啊。再者,想一想曾經血淋淋的是別人的臉,嘖嘖嘖——,秋娘,你也不覺得害怕或者噁心麼麼?」江帆開口就是一大段。

  陳秋娘聽著他嘴裡說出人皮面具的種種,忽然就覺得從前一直以為的狂炫拽的武俠小說頂級技能簡直噁心得很。

  「聽你這麼一說,想想倒是挺噁心的。」陳秋娘點點頭。

  江帆哈哈笑,又說:「所以,我還是教你劍術吧。我的劍術可是很厲害的哦。你學會了,就可以簡單地保護自己,在為夫征戰四方,或者在江湖上行俠仗義的時候。」

  「停停停,打住。」陳秋娘一聽此君又歪樓了,立刻打斷,並且很嚴肅地強調:「江三公子,你要搞清楚,我對你沒興趣,真真切切地沒興趣的。」

  「沒關係,現在沒興趣,你多跟我接觸接觸,多瞭解瞭解我,就會有興趣的。像我這麼優秀的人,玉樹臨風,劍術了得,性情灑脫豁達,做人樂觀的.....」江帆又將自己誇得像一朵花似的,末了還將頭髮一甩,完全忘記他現在的裝束再怎麼甩也甩不出風|流倜儻的神韻。

  陳秋娘聽得頭疼,扶額說:「我再明確說,我對你以後也不會有興趣,也不會想嫁給你。我理想中的夫君不是你這個樣子的。」

  「那你理想中的夫君啥樣子,跟我說說。」江帆立刻問。

  是啊,自己理想中的夫婿什麼樣子?戴元慶清瘦的臉一閃而過,她不由得閉上眼,雖是前世的事了,偶爾想起還是有一絲的黯然。

  「說說標準,我也好看看我差在哪裡。」江帆催促。

  陳秋娘這才抬起頭,把屬於戴元慶的那一絲的暗淡掃除。她狡黠地笑了笑,說:「我的夫君,他必須是沉穩,大氣,奮發向上,尊敬長輩,為人正直善良,一心一意對我好,一輩子只娶我一個人。」

  「我就是這樣的人啊。」江帆聽完,立刻就來了這麼一句。

  陳秋娘無語地翻翻白眼鄙視他。「我真是這樣的人。」

  「你錯了,你不是,你不夠沉穩。」陳秋娘覺得跟江帆說話,就必須要直來直去。什麼委婉表達是虐自己的心,考驗自己的耐性的。因為這傢伙根本就知道什麼叫謙虛,什麼叫自我審視,什麼叫下限與節操。

  「我很沉穩了,真的。我與瑞祺一起去過邊境地方,探尋遼、金的實力。當時就我跟瑞祺兩人,你說我要不沉穩,我們能完成任務?」江帆開始細數輝煌歷史。

  陳秋娘只來了一句:「別說了,我真不會嫁給你的,以後別胡說八道了。」

  「你咋可以這樣呢。你丟出標準來,我完全符合,你就不要矜持了。我會一直對你好的。」江帆說。堅持陳秋娘是看上他了,只是陳秋娘很矜持,所以否定。

  陳秋娘只覺得自己是瘋了才試圖說服江帆。對付江帆這種人,就該聽之任之,不理不睬。任由他獨角戲,他就覺得沒意思了。

  「你別說了,再不跑路你大哥要來抓你了。」陳秋娘惡狠狠地丟下這一句。

  「他啊,肯定尋不到我。因為他剛剛被瑞祺叫回去了,我親眼看到的。」江帆得意地說。

  「萬一那是引蛇出洞的計策呢。」陳秋娘鄙視江帆的智商。

  江帆笑嘻嘻地搖搖頭,說:「不可能。因為我師父師娘來了。」

  「你師父師娘?雲華清夫婦?」陳秋娘詢問。

  「是啊,就是他們。剛我遠遠地看到他們跟你在說話。你們說了什麼啊?」江帆好奇地問。

  陳秋娘笑著回答「秘密」,然後指了指牌坊那邊的來的一群人,說,「你大哥來了哦。」

  江帆回頭一看,果然看到江航帶了一隊人,正在往這邊來。

  「天啊,我要走了啊。秋娘,我過一段時間,等風頭過了,再回來陪著你。」江帆手忙腳亂,將半塊土碗都摔碎在地上。

  陳秋娘再度搖頭,對這話嘮小哥的智商表示很擔憂。且不說那江航本就沒有發現他。再者,他既然有心要潛伏,就要耐得住性子,必須不能來跟她說話。憑江航的聰明,能不將陳秋娘尋找江帆的突破口麼?這廝偏偏還真跑來找她了。

  「話說你大哥為何抓你?」陳秋娘還是表示關心一下。

  「因為我要跟瑞祺搶你。我大哥覺得我瞎攪和,要把我抓回去反思。其實我曉得他打的什麼主意,想將我關起來,叫那個老頭把我抓回武當山去。哼哼,當我是傻的麼。好了,秋娘我走了,你放心,我一定會風風光光回來娶你的。」乞丐裝束的江帆一個箭步就躍入旁邊的巷子裡。

  陳秋娘卻是站在街邊,耳邊久久迴響江帆那一句「我和瑞祺搶你啊」。她想到張賜的種種舉動,真是忍著不爆粗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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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8章 我不離開

  你大爺的,張賜。陳秋娘還是忍不住低聲罵了一句,然後走到旁邊的米鋪裡買米,進去買了三升大米。兀自抱了出來,便看到江航朝她走過來。

  「陳姑娘。」江航拱手,舉止禮貌,跟江帆的想必簡直是天壤之別。人江航這氣度典雅,氣場強大。反觀江帆簡直就是熊孩子、中二少年。

  「江統領好,這是來買米麼?」陳秋娘明知故問。

  「不是。是舍弟的師父師娘來了張府,想要見他。但這孩子野慣了,不知去了何處。我聽說陳姑娘來逛街,特來街上尋你,想打聽一下可否見過我三弟。」江航聲音沉靜,身背寶劍,卻舉止儒雅。

  陳秋娘在他面前亦貧嘴不起來,她也是分有禮貌地說:「今天我在醫館是見過令弟,不過等我看望柴瑜出來之後,令弟就不見了蹤影,我聽六小姐說,是你去拿他,他便跑路了。」

  江航一聽,不由得微嘆一聲,拱手道:「打擾陳姑娘了,若是見著舍弟,就請轉告他:爹爹病重,速來見過師父,一同上汴京。」

  「啊?」陳秋娘一驚,又自覺失禮說,「抱歉,是我失禮了。江統領放心,若是見著令弟,我會勸說他的。」

  「那如此就有勞了。」江航又對陳秋娘行了拱手禮,吩咐了一個手下幫陳秋娘搬米到西鎮口,又說他要再帶人找一找江帆,便帶著手下離去。

  江航留的手下身材魁梧,人高馬大,人很嚴肅,神色很靦腆。江帆一吩咐,他就接過陳秋娘手中的米,站在一旁。待江帆離去,他亦不作聲,就跟在陳秋娘身後,亦步亦趨的。

  陳秋娘也不理會,徑直去了賣鹽的地方,拿錢換了一小塊鹽。這個時空,鹽的提純不高,工藝落後,經營權都在國家手裡,市面上的是國家放出的一小部分,在供應了宮廷達官權貴之後給出的一小部分流通。這鹽自然價格不菲。一來二去,陳秋娘手中賣蛇所得的碎銀顆粒以及她上次揣在身上的那部分張賜給的碎末銀子就花得所剩無幾了。

  錢啊,真是不經用。陳秋娘不由得嘆息一聲,看看天色不早,就往西鎮口去。身後魁梧的男子步伐拿捏得很好,就幫她抱著米,隔著一小段距離。

  兩人這麼一前一後地走著,剛拐過街口,就看到李桃花提著裙子過來,遠遠地就瞧見陳秋娘就迎上來,笑嘻嘻地說:「你三姑剛到我家來跟我說了退婚的事,我正說找個時間去跟你說說,卻沒想到這麼巧。我這說去銘香坊拿點香粉,這才走幾步就看到你了。」

  李桃花神色自若,滿臉帶笑,走過來就很親暱地拉住了陳秋娘,說,「賢侄女,我們這巧遇了,就上這茶樓坐坐,正好說一說這事。」

  陳秋娘被她一拉,不由得一驚,隨即又是佩服。她與這李桃花初次見面的記憶並不愉快,甚至是針鋒相對,如今雖說是利益至上,合作關係。但這李桃花這自來熟的親暱似乎曾經的不愉快完全不曾發生過一樣。這份兒功力簡直是讓她佩服得緊。

  「恭敬不如從命,秋娘聽花姑姑的。」陳秋娘笑著回答李桃花,隨後有對身後的那男子說,「大哥,我這邊還有些事,這米就給我吧,你且回去向江統領覆命吧。」

  男子搖搖頭,說:「任務沒完成,豈能回去覆命。陳姑娘若有事就去辦,我在此候著就是。」

  陳秋娘看這男子的模樣是不會離開的,索性就說:「那大哥亦與我一起上茶館坐坐,你若立在這裡,別人倒說我沒了禮數。」

  「陳姑娘言重了,這沒有的事,我在這裡候著就是。」男子神情語氣十分固執。

  陳秋娘便也不勉強,與李桃花入了茶館內,這茶樓是普通檔次,佔地不大,裝修簡單。而且賣的是老式的茶,是那種調配的煮茶,連茶末一起吃的。說起來這種茶樓更類似於現代的甜品店、小吃店什麼的,幾份兒點心,煮小鍋茶,慢悠悠地談話。

  李桃花是店裡的熟客,一進去,店小二就熱情招呼,問:「喲,花姐,還是老地方麼?」

  「這是自然了。」李桃花拉了陳秋娘往臨街的窗邊座位走去。

  店小二在身後笑問,「還是按照老規矩上茶麼?」

  「先不上茶,來兩碗水,這天熱起來了,怪渴的。」李桃花吩咐。

  陳秋娘原本就對這喫茶沒啥興趣,再者跟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喫茶,她更沒興趣,所以便也不在意李桃花點了什麼。

  那店小二應了李桃花,卻又抬眼看陳秋娘,說:「花姐,這姑娘不到年歲,你都不怕吃官司麼?」

  「你少碎嘴,這是我賢侄女。」李桃花表現出無比的親暱。

  陳秋娘亦對那店小二點頭以證明李桃花的話,店小二一臉的笑容,唇邊卻是譏笑。分明是在說:既然是賢侄女,怎麼可能點兩碗白水的。

  陳秋娘懶得理這種勢利小人,便坐端了身子,切入正題問:「不知道花姑姑何時去幫我退婚?」

  李桃花滿臉帶笑,說:「今晚就去。」,隨即,她又壓低聲音說,「這朱老太爺還沒下葬。陰陽先生說的要在家停屍十天,這才第七天,若是這朱家的事理不清楚,出殯那天肯定是不順當的。朱公子肯定巴不得拿到老太爺的信物呢。」

  「那花姑姑覺得這事能有幾成把握?」陳秋娘亦放低了聲音。

  「肯定是百分百的把握了。先前朱公子是沒料到有人半路殺出來。如今這形勢可大不一樣,你這手中握著的玉戒價值也與之前不一樣。花姑姑也不瞞你,肯定不止五十兩。」李桃花滿臉的笑。

  陳秋娘亦是聰明人,聽她說到這裡,已然明白李桃花拉她來茶樓實際上是要談利益的再分配的。她卻假裝不懂,滿臉驚訝地問:「真的?能有多少?」

  「一百兩也行,兩百兩也像。但我敢肯定絕對不止五十兩。到時候再憑我去說一說,三百兩也說不定。」李桃花頗為得意。

  「三百兩。」陳秋娘面上十分驚訝,心中卻無比平靜,這種事她早料到了。

  「不一定能爭取到,不過秋娘既然叫我表姐是三姑,叫我一聲花姑姑,這事我肯定全力以赴的。至於最後,我們的報酬,秋娘怎麼看?」李桃花三言兩語就轉到了利益分配上。

  陳秋娘作小白狀,像是啥都不知道的樣子,只說:「花姑姑與三姑為我費心費力,我想我只取三成,餘下的就給花姑姑與三姑做辛苦錢了。」

  「秋娘,這,這怎麼好意思呢。」李桃花笑逐顏開。

  你會不好意思?陳秋娘內心鄙夷,面上卻帶笑,說:「這有什麼的。三姑與花姑姑真心為我好,這如今能真心為別人好的人不多了。」

  李桃花又是一番客套,最終就同意了陳秋娘三七分的分配方案。

  三七分配,這絕對是李桃花滿意的價位。她滿意了,要拿到錢,就必須要將這婚退了。這正是陳秋娘想要的,既拿點銀子用,又能順利退婚,至少在這方面與那噁心的朱文康沒有瓜葛。

  「那就有勞花姑姑了,這天色不早了 ,我還要趕回柳村,這就先告辭了。」陳秋娘起身對李桃花略欠身行禮。

  李桃花客套地說本來要請她喫茶的,既然今天要趕回柳村,她就不勉強了,改日再請。

  陳秋娘拜別李桃花走出了茶館,那高大的男子還等在門口。陳秋娘說:「讓大哥久等了,不好意思。」

  男子靦腆地笑了笑,依舊是抱著米,跟在陳秋娘身後。

  馬四依舊等在鎮口牌坊下,依舊是在點查貨物。陳秋娘覺得他有點強迫症似的,走一次車,每次發車回去之前,都要點查無數遍,生怕遺漏什麼一樣。

  陳秋娘與馬四打了招呼,爺孫倆就駕馬車回柳村了。到了柳村,馬四依舊是在牌坊勒住車,把貨物一一交還給別人,幫陳秋娘把米抱回家。

  陳全忠依舊在罵罵咧咧。陳秋娘也只當沒聽見,差了秋生好生伺候,端屎端尿的。

  晚飯時,她燜了鐵油菜葉子咸飯,蒸了一條白水魚,理了魚刺,讓秋霞去伺候陳全忠。陳全忠硬氣說不吃那個賤人做的東西,吼得陳秋霞哭著出來。

  陳柳氏又是一陣哀嚎,其中頗有怪陳秋娘掃把星,克父克母,還剋死了養母,如今養父的雙腿也斷了。陳秋娘雖然能理解她是個沒多大見識的老太婆,如今兒子斷了雙腿,而她陳秋娘畢竟是抱養的。但她真很討厭陳柳氏這個樣子。

  「奶奶也是明白人,怎麼今天糊塗了?這些事能怪我?」陳秋娘辯解了一句,陳柳氏就說她頂嘴,老淚縱橫的,陳全忠更是鬧騰得凶。

  陳秋娘便不予理會,兀自吃了飯,才站到陳柳氏面前,說:「奶奶,是親人,也會傷心的。破鏡不會重圓,補過的衣服也始終是補過的,不會是常新的。人心,最容易傷了。人心傷一分,情分就淡薄一分。」

  「你是教訓我了?」陳柳氏厲聲責問。

  陳秋娘垂了眸,嘆息一聲,說:「我們是一家人,對你們我傾力付出,以我力所能及讓我們家過好日子。若是奶奶一直這樣怪我,真的會讓人覺得寒心的。」

  陳柳氏聽到這話,更是無理取鬧,說什麼「你翅膀硬了,敢威脅我這個腿腳不便的老婆子了」,諸如此類。

  陳秋娘沒再與她說一句,只想趁此機會搬到鎮上去,哪怕住那鬼屋也好。反正正好要與陳文正搞飯店裝修的事。

  她打定主意後天趕集日就收拾包袱離開。於是,她便喊來了秋生秋霞,教給他們如何護理陳全忠,如何進行簡單的食物烹飪。兩個小孩子學得很認真,學完了,陳秋娘問一句「記住了麼?」,兩個小孩子點了點頭,秋霞卻又怯生生地問:「大姐,你是不是不要我們了?奶奶她,只是心疼爹,你別怪她。奶奶,她,她也疼你的。」

  陳秋娘摸了摸陳秋霞的頭,笑著說:「你們這麼乖,我怎麼捨得呢。只是大姐要去六合鎮做工掙錢了。這等明年開春了,你們倆都要上學堂了。不賺些你們怎麼上學堂啊?再說,現在不努力,我們連棉衣都沒有,冬天怎麼過呢。」

  「大姐。」陳秋霞緊緊地抱住她,哭著喊,「你真好。不要離開我們。」

  陳秋娘緊緊抿著唇,眼淚卻還是從眼眶裡速速落下,陳秋生亦走過來抱著她一言不發。

  「大姐不會離開你們的。我們是一家,是永遠不分開的。」陳秋娘緊緊抱著兩個孩子,發自內心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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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9章 情之所懼

  陳秋娘與兩個小朋友說了許久,才打消他們的恐懼,看著他們安然入睡。原本她想找陳柳氏說一說去鎮上做工的事,但陳柳氏早早哄著兩個小的早睡下了,她在陳柳氏門口叫了幾聲,也不見其應聲,倒是那陳全忠聽見她的聲音,就開始各種惡毒咒罵。

  陳秋娘也不與他計較,兀自洗漱躺床上。時間剛入夜,她也睡不著,便躺床上思索自己這一去六合鎮家裡還得要安排好。於是就一直在思索家裡該怎麼安排,還要給秋生秋霞交代些什麼,畢竟陳柳氏腿腳不便,年歲也大了。

  她這麼一想,再加上陳全忠時而哼哼唧唧地呻吟,時而罵罵咧咧,她更加沒睡意,就在床上輾轉反側了大半夜,直到快天亮了才沉沉睡去。

  剛睡下沒一會兒,迷迷糊糊裡,她就聽見陳柳氏在外面指桑罵槐地說話,大意是說養不家的狗,大了往家裡咬,一點都不懂得感恩。過一會兒又是在罵什麼想吃頓熱飯都得自己動手。

  陳秋娘這時已經全醒了,看屋外日光明亮,卻是天亮好一陣子了。但她身體疲憊,實在不想起床,亦不想去面對像是瘋了一般的陳柳氏,索性就躺在床上。這時,陳柳氏又將兩個幼弟弄得哭聲震天,嘴裡還在罵:哭,就知道哭,克父克母的東西,生了你養了你,將來知道感恩麼?

  不是陳秋娘敏感。她覺得這一句句都是指向她的。陳柳氏畢竟是個農村老太太,一遇見這些事,狹隘的一面就顯露無疑。

  兩個幼弟哭得更厲害,陳柳氏又罵陳秋生不懂事,不知道伺候爹爹,也不知道哄一哄幼弟,越來越不成樣子了。過一會兒,像是陳秋生去哄了兩個幼弟,兩個小孩子沒哭了。陳柳氏又在院子裡罵洗菜的陳秋霞:「沒用的東西,洗個菜都不會,越來越不像話了。連尊敬長輩,孝順爹爹都不會,就學那些小蹄子、狐媚子的勾當。」

  陳秋娘原本還很忍讓陳柳氏,對於她的咒罵絲毫不在意。一是因為她三十多歲的人了,這種咒罵對她的生長發育根本沒啥影響;二是因為她也換位思考過陳柳氏,算是理解她。畢竟老太太這一輩子也不好過,臨到老來還要過這種苦逼日子,再加上兒子不爭氣,如今又斷了腿。

  但是,她聽到陳柳氏這麼咒罵陳秋霞,心裡就很不爽。那種罵人的話,就算是對良家婦女罵一句都是天大的侮辱。她居然來罵五歲的女娃。這陳秋霞雖然木訥懵懂、心思單純,但這種話她聽不懂,她肯定要弄到聽懂,一旦懂了,就會給這女娃造成很大的傷害。

  陳秋霞被罵了,只是哭了兩聲。陳柳氏又厲聲道:「就知道哭,你能做好什麼事?」

  陳秋之後就連哭聲都沒有。陳秋娘聽得憤怒又心酸。憤怒的是這老太太糊塗,還以為她的兒子靠得住,不明事理,好好的一個家,非得要鬧,一副非得要孫子們不幸的節奏;心酸的是這陳秋霞,在這種家庭裡,日夜擔心餓死或者被父親賣掉,性格已經完全變形。陳秋霞根本沒有小女娃的靈性,更沒有五歲女娃的天真活潑,整個人都傻傻的,整天一副驚弓之鳥的樣子,說話舉止都怯生生的。

  陳秋娘聽得陳柳氏罵得心煩,覺得自己再不起床,指不定這陳柳氏還會罵出什麼更難聽的來。所以,她翻身起床,穿戴完畢,一下子將門狠狠地拉開,拉得整個木架子都搖搖晃晃的。正在院子裡罵陳秋霞的陳柳氏一下子愣住了。陳秋娘卻站在屋簷下跟沒事人一樣,笑吟吟地對著陳柳氏喊:「奶奶,早上好。」

  陳柳氏愣了一下,只冷哼了一聲,繼續在井台邊洗鐵油菜葉子。陳秋娘便去井台邊打水洗漱,一邊拉那軲轆,一邊閒聊似的說:「奶奶,秋霞這孩子做事總是不機靈,你說兩句是應該的。只不過什麼狐媚子的話,奶奶罵了,讓旁的人聽去,還覺得我們家教不好。」

  「你教訓起我來了?」陳柳氏不悅地掃了陳秋娘一樣。

  陳秋娘壓住心中的怒火,嘆息一聲說:「奶奶,從前我們祖孫倆說的那些貼心話,我想起都溫暖。為了這個家再苦再累,我也覺得值得,有奶奶和弟弟妹妹在支持。如今,奶奶說這些話,秋娘真是——,真是心涼得很。」

  「哼,你翅膀硬了,涼了你想走,就走唄。」陳柳氏丟了這麼一句。

  陳秋娘一時沒說話。說實話不要這陳家這老老小小的拖油瓶,她出去混,不侷限於柳村周圍,肯定比現在混得好。但她狠不下心丟下這些眼巴巴指望著她的孩子們,亦舍不得陳柳氏晚景太過淒涼,因為陳全忠實在是靠不住的。她一走,這個家要不了多久就會離散,崩塌。

  「奶奶,你又說氣話了。你永遠都是我的奶奶。我一直在盡力讓我們一家人不必因生活困頓而離散,各奔東西。這好好的一個家,不能散。不然秋生秋霞,兩個幼弟縱使運氣好尋到個能養他們的人家,日子未必也好過。那前途卻真真是毀了的。」陳秋娘肺腑之言,只想這老太太不要這麼鬧下去,鬧得彼此都不愉快。

  陳柳氏低頭洗菜,良久不說話。陳秋娘洗漱完畢,覺得還是要將話說透了,若是陳柳氏還執迷不悟。她以後也就不怎麼想去對她做啥努力了。所以,她又說:「奶奶,我知道你心裡苦,也知道你心疼爹。可是,秋娘也是你的孫女,是你一手帶到這麼大的。我在意奶奶,想要奶奶過好日子。不僅如此,我還要秋生不做鄉野村夫,過得體體面面;也想要秋霞嫁得風風光光,過得有滋有味;更想要兩個幼弟身體康泰,有出息。奶奶啊,我們這個家要撐下去,秋娘才九歲,你才是主心骨,才是指路明燈啊。您怎麼可以這樣誤會秋娘呢。再說,奶奶說哪裡話,這是我的家,這裡的都是我的親人,我怎麼會離開呢。」

  陳柳氏低頭洗菜,好一會兒才冒出一句:「別光說好聽話。」

  陳秋娘反覆咀嚼這一句,頓時明了這句話的意思是說:別光說不離開,到時候又不管一家人了。她到這會兒反而有些明白陳柳氏這麼罵罵咧咧的,其實就是害怕她會離開這個家,丟下他們。大概陳柳氏越發覺得陳秋娘說話做事越來越有章法,到哪裡都不會餓死自己,反而會過得更好。而今陳全忠又雙腿受傷,這個家越發會拖累了她。指不定哪天,她就一走了之。她若一走了之,家裡的情況簡直不堪設想。

  「奶奶,秋娘說到做到的。你放心好了。」陳秋娘一字一頓對陳柳氏說。

  陳柳氏哼了一聲,那語氣神情明顯放鬆了許多。但大約她也覺得彆扭,就起身一瘸一拐地去廚房燒水了。

  這陳柳氏一走,在屋內怯生生往這邊看的陳秋霞立刻就過來,拉著陳秋娘,怯生生地喊:「大姐。」

  「嗯。」陳秋娘摸了摸她的頭,說,「乖了,去跟兩個弟弟玩,我做飯,一會兒就有得吃了。」陳秋霞脆生生地應聲就蹦跳著去屋裡跟兩個弟弟說話了。

  陳秋生卻站在一旁,等陳秋霞走遠了,才低聲說:「對不起,大姐。」

  「何出此言?」陳秋娘驚訝地看著這個五歲的小娃。苦逼的生活讓這個小男孩看起來老成得讓人心疼。

  「奶奶——,她不知道怎麼了,這幾天就這樣了。」陳秋生小聲地說,頭埋得低低的,越發像是愧疚。他還小,不明白他的奶奶其實跟他一樣怕陳秋娘離他們而去。因為不知不覺中,他們都將她當作家裡的支柱了。

  「秋生。你是不是沒把姐姐當作一家人?」陳秋娘很嚴肅地問。

  陳秋生的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一個勁兒地說:「對我來說,大姐是親人,是相依為命的親人。只是,只是爹爹跟奶奶都說大姐是抱養的。我就想:大姐這麼有本事,原本可以丟下我們去過更好的生活。可是大姐一直都在,就是為了我們。可是爹爹和奶奶還那樣對你。所以,我作為陳家的長子,我覺得很過意不去。」

  陳秋生說著說著就低下了頭,整個人都充滿抱歉。陳秋娘聽得心酸,這孩子表達能力不錯,但她卻從他的話裡聽到了他一直的害怕。這個孩子怕一直都知道大姐不是親姐姐所以可以隨時離開,但又怕大姐離開。

  「以後這種話不許說了。你是陳家的長子,我卻是陳家長女。我以前就說過,弟弟妹妹,奶奶爹爹都靠我們了。秋霞不明白,你要明白。知道麼?」陳秋娘很認真地對陳秋生說。她知道自己去六合鎮,這孩子可以說是唯一可以幫她照顧這個家的人了。

  陳秋生點點頭,陳秋娘這才說要去鎮上幹活,為了省錢,就不會經常回來,這個家就必須要他這個小男子漢來照顧。

  「我不怕的。大姐放心。」陳秋生像個小大人。

  陳秋娘笑了笑,摸了摸他的頭說:「等過一陣,我賺得多了,你就不用這麼辛苦。開春後,你就可以去入學了。相信大姐麼?」

  「相信。」陳秋生抬起頭看著她,晶亮的眸子裡全是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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