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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小黑明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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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秦淮墨客]大明英烈傳全集(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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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15 05:55:45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回     定滁和神武威揚 收鐵冠計取和州



  鐵馬連城起戰樓,征雲殺氣擁貔貅。
   肇生聖主開淮河,分念英雄萃泗州。
  夜半鵲啼鋒鍔慘,深秋雁唳大刀頭。
  乾坤鼎沸從今靖,山自清兮水自流。
  卻說諸將各自得令四下安頓去訖。將軍耿再成率了部伍,結束上馬,來到陣前一望,祇見那元兵浩浩蕩蕩,如雲如霧的打來。頭一員將掛著先鋒旗號,不通姓名,直殺過來,耿再成見他驍勇,便也不打話,兩馬相交,戰上二十餘合不分勝負。再成便沿河勒馬而走,那箇先鋒便機率了元兵一齊趕來。再成看元兵緊趕,便緊走,慢趕便慢走,約將二十里地面,祇見那柳上插著紅旗一面,趁風長搖,再成勒轉馬來,大喝一聲,曰:「元兵陣上來送死也!」喝聲未已,火炮一聲響亮,左邊沖出一標白衣、白甲、白旗、白號的人馬來,當先一員大將湯和,左邊鄧愈,右邊馮勝﹔右邊沖出那皂衣、皂甲、皂旗、皂號的人馬來,當先一員大將胡大海,左邊趙德勝,右邊趙繼祖,把元兵截做三段。那先鋒看勢頭不好,急叫回軍,那軍那裏回得及。正驚之間,祇見後面城中又有赤衣、赤甲、赤旗、赤號的人馬鼓噪而出,當先一員大將徐達,左有耿炳文,右有姚忠,殺得那元軍血染成河,尸橫遍野。那再成挺出夙昔威風,駕著那追雲的黑馬,向前把先鋒一刀,取了首級。有詩為證:
  殺氣橫空下大荒,海天雄思兩茫茫。
  血痕染就芙蓉水,骸枕堆成薜荔牆。
  樹列旌旗千里日,江開劍戟九迴腸。
  應知日鼠虛星現,處處旗開戰勝場。元兵大敗,滁州因得安駐軍糧。太祖一面差人報知滁陽王,一面會守滁州,不題。
  卻說鐵冠道人,已知太祖駐兵滁州,一日,竟進帳前曰:「道人善相,將軍要相麼?」太祖因記前者柳蔭中鄧愈六人說叫過的道人,戴箇鐵冠等話,便迎他入帳,問道人高姓、道號。道人曰:「我姓張字景和,江西方外之士。將軍若聽我,我替你說﹔若不聽我,說也無用。」太祖曰:「君子,問凶不問吉,正要師父直講。」道人曰:「聲音洪亮,貴不可言。但四圍滯氣,如雲行月出之狀。所喜者準頭黃明,貫於天庭,直待神采煥發如風掃陰翳,便是受命之日,然期也不遠,應在千日之內。但邊頭驛馬有驚氣,南行遇敵,切須戒懼。」太祖曰:「師父肯在此軍中時時看看氣色,以知休咎何如?」道人曰:「我雖雲遊天下,卻時常可來,你既有盛情,我便在此也可。」自此後道人常在軍中聚首。
  且說那滁陽王得了捷報。便留都督孫德崖駐扎濠州。即日自率兵到滁州,因命設宴與太祖稱賀,且與眾官計功行賞畢。次日,設計攻取和州。卻命張天祐、耿再成、趙繼祖、姚忠四將領兵三千,為遊擊先鋒前進。四將得令望和州進發,直抵北門搦戰。城中元將也先帖木兒急領兵三萬迎敵,直取再成。再成舞刀,鬥上五十餘合,終是元兵勢大,兩翼衝殺朱兵奔潰。姚忠接刃復戰,恨後隊不繼,被元兵所殺。日暮,幸天祐等兵至,又大殺一場,元兵方纔敗走。再成等收兵屯於黃泥鎮,損了大將姚忠,折去兵一千餘人。兩人憂悶,曰:「必須元帥兵來方好取勝。」
  且說滁陽王聞再成等敗績,因命太祖率徐達、李善長及驍勇數千人,來到黃泥鎮。二人見了太祖,備細說聽了一番,伏地請死。太祖大怒,曰:「元兵既盛,祇當堅守取兵救應,何乃輕敵,以此敗誤?」喝令斬首示眾。李善長曰:「罪固當誅,但今用人之際,望且姑容這番,待他將功贖罪。」二將叩謝出帳。太祖甚是憂惱。徐達向太祖身邊曰:「如此如此,不怕和州不得。此事還須耿再成走一遭。」太祖即召再成同繼祖上帳,徐達便與各緘帖一紙,再三叮嚀說:「用心做事。」再成等領計而行。徐達又喚鄧愈、湯和、郭英、胡大海領兵二萬,去大道深林中埋伏,如此行事。分遣已定,又對太祖曰:「末將自當領兵一萬,當先索戰,元帥宜與眾將,將二萬兵殿後。」次日,兩軍對陣,元陣中也先帖木兒出馬,曰:「若不急退,當以姚忠為例。」徐達曰:「大兵壓境,爾還不識賢愚,尚自誇詡?」二人舉刀對殺。元陣上張國昇、禿堅帖木兒,混兵直殺過來。徐達覷空轉馬便走,元兵隨後趕來。未及廿里,祇見元兵探馬飛報曰:「我們被趙繼祖劫了大寨,火燒了營盤。」那也先倒戈急走,祇見兩邊伏兵並起,湯和、鄧愈、郭英、胡大海夾擊而來。後面太祖領了大軍又直來攻殺,也先不敢回營,竟領兵奔至和州城邊。卻見城上都是赤色旗幟,敵樓上徐達大叫曰:「也先帖木兒,我已取此城,少報前仇,你還來甚麼?」此是徐達先著耿再成,假作元兵,待也先帖木兒出戰,乘夜賺開了城門,取了和州。正是:
  計就月中擒玉兔,謀成日裏捉金烏。那也先回南逃命而走,太祖的兵正在追趕,祇見當先閃出一彪兵來,勒馬橫鎗,問曰:「來將何人?」也先帖木兒曰:「吾乃元兵,被朱兵十分追急,若將軍救我,當有重報。」那將軍大喊一聲,將身一縱,在馬上活捉了也先帖木兒,綁縛直到太祖軍前,下馬便拜道:「小可濠州懷遠人,姓常名遇春,向聞將軍仁義。特來相投。特擒元將為進見之禮。」太祖舉眼一看,真箇是:
  豹頭獧眼,燕領虎鬚。
挺一把六十斤大刀,舞得如風似電﹔駕一匹捕日烏騅馬,殺來直撞橫沖。惹動了殺人心,萬馬千軍渾如切菜﹔奮起那英雄志,銅牆鐵壁,倒若摧枯。黑著一片鐵扇臉,吒一聲,那愁霸陵橋不斷!矗起兩隻銅鈴眼,眨幾眨,憂甚虎牢關難過。飛而食肉,世罕有封侯萬里威儀﹔義而有謀,天生成拓靖乾坤品格。稱讚難窮,有詩為証:
  懸崖削辟倚天空,隨處將軍身可迎。
  氣爽明霞千嶂紫,威追斜日復天中。
  池寒夜吐蛟龍氣,林嚮時疑處豹叢。
  忠武挺生天有意,至令人羨亢金龍。太祖曰:「得足下棄暗投明,三生之幸也!」喝令斬了也先帖木兒,屯兵城外,單車入城,撫恤合城百姓,欣天喜地。正是:滁和有福仁先到,神武多謀世莫知。是日,軍中筵宴稱賀。滁陽王傳令,加太祖神策將軍之職。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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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15 17:48:41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回     興隆會吳禎保駕 滁陽王得病歸天



  雄心俠骨羨巍峨,隨處英名難折磨。
  奸生會上浮靈柩,劍躍筵前有太阿。
  留戀一觴威自在,徘徊對舞氣如何。
  從今還想單刀會,絕勝雲長駕小艖。
  卻說滁陽王立太祖為神策將軍,太祖便為各帥之主﹔掌文的有李善長、孫炎等﹔掌武的有徐達、胡大海、常遇春、花雲、鄧愈、湯和、李文忠等﹔共約三十餘人。卻又有定遠人茅成,臺山人仇成來投麾下。太祖總兵和陽,與張天祐等議築和陽城郭,以為守備之計,分限丈數,刻日工完分兵拒守。因集眾將議授常遇春總管之職。常遇春叩頭謝曰:「小將初至,未有寸功不敢受爵,乞命為先鋒前部開路,庶或可以自效。」太祖正欲依允,忽帳下一人叫曰:「我來數月,尚不得為先鋒,他有何能,敢來壓眾!」太祖急看,卻是胡大海。遇春怒曰:「主帥有命,乃敢攙越?你敢欺我無能,敢來比試否?」兩人各欲相逞。太祖曰:「君等皆我手足,今欲相爭便似我手足交擊,有何利益!」因命胡大海為左先鋒,常遇春為右先鋒,待後得頭功的為正先鋒,兩人各拜謝去。一邊令人到滁州報捷不題。
  此時正是新秋節候,和陽亦喜無事。後人因有新秋詩一絕:
  金風堸堸動新涼,邊塞征人怯路長。
  深院夜分大不寐,獨看悟影過危墻。
  一日,忽報濠州守備孫德崖領兵到來。太祖驚疑,與徐達曰:「濠州不得擅離,他來何意?多是欲分據和陽耳﹔不然必是濠州失守,故來歸附。且容入城,再當計之。」頃刻間。德崖進城,太祖與眾將迎入。敘禮畢,因問:「何事到來?」德崖曰:「緣無糧草,特來就食。」太祖便問:「如此今令何人守之?」德崖曰:「空城無用,守他何益?」太祖暗念:「濠城是吾等本土,如若失守,取之甚難。德崖此行是通穴鼠了。」因他同起義兵,且自忍耐。卻好滁陽王駕到,太祖將取和州原由備說一遍。王看見傍邊立著孫德崖,大驚問曰:「你何不守濠州,卻在此處?」德崖跪曰:「為乏糧到此就食。」王大怒曰:「濠州是吾鄉士,安得輕舍!」喝令推出斬首。太祖與李善長曰:「德崖之罪雖當斬首,還望念故鄉舊帥饒他這次,仍令去守濠州,以贖前愆。」滁陽王即刻興兵一萬前去鎮守,吩咐:「有失,決不饒恕!」德崖領命去訖。
  卻說滁陽王未及半月,偶因驚疑成疾,太祖日視湯藥,十分狼狽,因召太祖及李善長、徐達等,至榻前曰:「某生民間,因見元綱解墜,群盜蜂生,吾奮臂一呼,得爾等賢能共保濠梁,希成大業救民塗炭。不意,遇此篤疾,我死不足惜,所恨群雄未除,天下未定耳!朱將軍仁文英武,厚德寬洪,爾等可共謀翊運,以定天下。」太祖頓首曰:「愚昧不堪,承大王之志,然敢不竭力股胘,以報厚恩。」少頃,目瞑。後人因有詩詠道:
  和州境上見星飛,濠郡江邊掩義旗。
  冏上空垂千樹柳,年年春半子規啼。太祖命軍中都易服舉哀,哀聲動地,葬於和陽城白馬岡上。眾人因議立太祖為王。太祖曰:「我等受滁陽王大恩,今尚有子在,可共立為王,亦見余我不背之恩。」眾人都道:「是。」遂立王子為和陽王,改和州為和陽郡。即日封太祖為開基侯、兵馬大元帥,徐達為副。眾官加爵有賞。
  卻說孫德崖對兒子孫和說道:「滁陽既歿,兵權該統於我,今朱君輩外挾公義,立他的兒子,陰竊他的威權,甚可惱恨,我當率兵以正其罪。」孫和曰:「朱公如此,亦為有名。況他們一班,智勇足備,若與爭長恐難取勝。不如在營中,設起筵宴,名曰『興隆會』,假賀新王,請他赴會,席上須逼他引兵來歸。倘若見拒,就席中拿住。朱君一擒,權必歸父王矣。」德崖大喜,即修書遣人入和州來請。太祖正與諸將議事,卻報德崖有書來到,即拆開口念道:「都統孫德崖端肅書奉碩德朱公台下:茲者恭遇新王嗣位,繼統得人,下情不勝忻仲。特於營中設宴,名曰『興隆』,欲與公共慶雍熙。翌日,掃營敬候。再拜。」太祖與李善長曰:「此必德崖欲統眾軍。以我輩立其子,故設酒以挾我耳。不去,則彼益疑﹔須不墮其計方好。」徐達曰:「主帥所料極是,此會猶范增鴻門設宴之意,須文武兼濟的輔從,方保無虞。」道未畢,帳前常遇春、胡大海俱願隨往。太祖不許。吳禎道:「不才單刀隨主帥走一遭。」太祖曰:「公便可去。」胡大海忿忿不平。太祖曰:「刀砧各用,鼎鍪不同,吾擇所宜而使之。」
  次日,太祖遂單騎獨前,吳禎一身隨後,徑至德崖營前。德崖見太祖並無甲士相隨,心中大喜,曰:「這遣中吾計了。」密令吳通曰:「你須如此如此。」便即出營,迎朱公。就席把盞,酒至數巡,德崖因曰:「滁陽已募兵權無統,以義論之應屬不才掌管,故借此酒相煩。」太祖曰:「先王有子繼統,兵權還該彼掌握。今都統既欲掌時,某回城啟知和陽王,即當請在此事。」德崖大喜。孫和思量:「朱君才智過人,此言必詐。」把眼覷著吳通。吳通持盃、劍在手說道:「小將有盃、劍二件,係周穆時西域獻來,名「昆吾割王劍、夜光常滿盃」。此劍切玉如泥,這盃為白玉之精。向天比明,水注便滿,香美且甘。稱為「靈人之器」。小將願持盃為壽,舞劍佐歡。」說罷,便將盃獻在太祖面前,拔劍就舞,漸漸逼近太祖。吳禎看他勢頭不好,掣開腰劍,大叫道:「我劍也不弱!」便飛舞過來,一劍砍去把吳通砍做兩段。傍邊呂天壽見殺了吳通,也拔劍砍來。那吳禎將身一跳,跳上二三人高,把那劍從空而下,呂天壽的頭早已滾下來。吳禎殺了二人,即一手提了劍,一手摳了德崖腰帶叫曰:「德崖,你何故如此無禮,設計害我主帥,即須親送主帥出營,萬事全休﹔不然,以吳、呂二人為例!」德崖驚得魂飛天表,魄散九霄,便曰:「將軍休怒,即刻送主帥策騎先行。」吳禎約太祖去遠纔放了德崖的手,曰:「暫且放你回去。」即追馬保著太祖而行。後人有詩讚歎:
  興隆會上稟如霜,此處吳禎忒恁強。
  劍光寒逼奸雄膽,盃計春生酬勸觴。
  寨空匹馬嘶歸路,岸遠單戈引夕陽。
  從此山河知有定,雄名應與海天長。
  那德崖別後,性命畢竟何如,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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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17 15:52:18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回     孫德崖計敗身亡 巢湖軍收俞通海



  天津橋下陽春水,畢竟東流向濱海。
  人生聚會良苦難,天作機關又証待。
  三星五星栩聖真,神謀鬼謀功崔嵬。
  試排佳宴聆新說,忘卻樵樓鼓數催。
  卻說德崖自知計敗,便率精銳數千四下裏從小路追趕。早有李善長傳令胡大海前來救應,恰好撞著德崖,便大叫道:「德崖那裏走?」德崖措手不及,被大海砍做肉醬,造次中逃走了孫和。大海、吳禎保了太祖入和陽,眾等迎接入帳,都曰:「主帥受了驚恐。」太祖因曰:「若非吳禎,幾乎不保。」備說了會上事情,眾將皆稱吳禎真是虎將。太祖賜吳禎白金三百兩,大海白金一百兩。大海不受,但曰:「主帥何曾有說,得首功者為正先鋒。今日誅了德崖,望主帥不食前言。」太祖沉吟不語。徐達曰:「君雖誅了德崖,尚未為克敵之大,若常將軍今日去,亦能成功。」眾人都曰:「徐元帥說得極是。」大海方受了賞。
  話分兩頭。卻說巢湖水軍頭領俞廷玉有三箇兒子:長名通海,次名通源、第三的名通淵。他三箇俱膂力異常。在水中能伏得八九箇晝夜。未生他們時,他父親似夢非夢看見一箇老兒:
  銀髯鶴髮,炯眼童顏,身穿著絳色五爪龍袍,腳踹著綠繡無憂珠履帶,頂道扇諸葛巾,綰一箇拂塵龍鬚帚,虛飄飄忽到庭前瑞靄靄香盈院內。指向廷玉說:「我是滁州城隍,奉玉帝聖旨將軫水蚓壁水獝箕水豹二箇水星,五年之內,節運降生你家,輔佐真龍出世。」便向袖中取出三箇彈子大一般丸放在掌中,紅光燭天的物件,遞與廷玉的媽媽,叫將水一就吞下去,拱手而別。那媽媽果然不出五年,連生他三個兒子。大的通海慣耍一箇流星鎚,索長三丈,轉轉折折,當著他粉身碎骨。人便有四句口號:
  一箇金鎚忒煞精,飛來飛去耀星明。
  忽朝水底轟雷振,攪得蛟龍夢不成。那次子通源使一條鐵鐧,錚錚有聲。小時忽下江中洗澡。陡然雲雨四合,水中祇見癲頭黿開了箇大口,竟來吞他。他手中並無別物,竟打兩箇沒頭拱,直至水底,摸著四五尺長一塊條石,他便擔在肩背上,一步步踏上水來。那癲頭黿正橫開四爪,搶到面前,通源叱吒一聲,將那石竟砍過去,誰知那黿的頭頸,仰得壁直,湊著石上頑鋒,竟做兩段,滿江中都是血水。岸上人不知通源在水中與黿交戰,祇見滿江通紅,驚得沒做理會。歇了半箇時辰,通源慢慢地將黿從水中拖到沙邊,便把身跳上了岸,拿條索子縛了黿腳,叫岸上人拽黿上去。那岸上張三、李四、王二、沈六等十來箇,那裏拽得動。通源曰:「你們可自在貨兒,祇好喫安忱飯,這些兒便拽不起。」從新自來,把那黿如拾芥一般,提上岸去。那些閑漢曰:「俞二官人,活的都砍了,我們死的都拽不動,卻也好笑。」便有人歌道:
    江中忽起一條黿,閃爍風雲雷雨翻。卻遇通源水底石。魂在天邊血在源,黿也黿、冤也冤,我們十來箇扛勿動,被他一人一手便來牽,真箇是壁水偷星來出世,天移地轉氣軒軒。還有那第三箇通淵,越發了得,每手用一把摺疊非邊刀,那刀角開來,二丈之內,令人佇身不得。曾到江邊金龍四大王廟中賽神,那廟前路臺上,原鑄有鐵爐一鼎,有等閑不過的,曰:「這等東西,又無關組,又無把柄,有人捧得動,輸與銀子十兩。」那通淵時祇一十四歲,心裏想道:「這些兒擔不動,恰像終日舞燈草過日子。」走到廟中,虔誠完了神願,正好來到檯上燒紙,祇見十五六箇好漢,來抬那爐,都抬不動。通淵竟要來拿,看了他們行徑,又恐怕掇不動時,反被恥笑。仔細思量,必竟有觔兩數目,鑄在上面,近前看得分明。又走過去想道:「祇是一千觔,該托也托得起。」便走到後殿,先把別樣試試看。抬頭一望,卻有兩箇大石獅子,在後邊甬道上石欄杆邊。悄悄的脫下長袍,趁人不見,把左邊獅子一托便托在左手裏,顛上幾顛,說道:「約有千觔還多些。」輕輕的便安在地下。再將右邊獅子也托一托,正托在右手上估觔估兩,未及放手,祇見一箇人大叫道:「前上殿二三十人弄不得一箇香爐,這俞三官十四五歲一箇兒,把石獅子顛來顛去,你們好不羞殺。」道猶未了,這些閑漢都趕來看。通淵祇不做聲,把那獅子連忙放在地下,穿上長袍,望山門外走去。這些人曰:「我們有眼不識泰山,俞三官你何故不做箇把勢我們看看。」那些人攔了又阻,阻了又攔,恰好父親俞廷玉走來,看見說道:「三兒,你何故被這些人阻攔?」通淵說道:「我自在後殿把石獅子托托耍了,不知他們何意攔阻。」那些人便向他父親備說了原故。廷玉便開口說道:「既如此,你便掇掇把他們看看,何妨?」通淵被父親勸不過,祇得走向殿前,把隻手托了鐵香爐便下路臺,那些人喝采如雷似震。通淵又托上路臺,如此三遍,輕輕的放在臺下便走。卻說管廟的長老,埋恐眾人曰:「俞三官又去了,這爐又不放在臺上,如之奈何?」那些人曰:「不打緊,我們幾十人包抬齊整還你。」吶喊一聲,齊將手來抬,誰知是糊泥,這爐越抬越陷下去了,幾十箇人曰:「求求張良,拜拜韓信,還須到俞宅勞小官人走一遭。」這些眾人說說笑笑,走到俞宅,見了俞媽媽,說了原故。媽媽笑道:「這箇小官倒會耍人,勞你們遠遠的走來接他。方纔他到後園舞刀去了,你等可到後面見他,他決然肯去。」眾人來到後園懇求。通淵祇是箇笑,也不應他們,大步到廟,仍將手托起香爐依舊放正了。驚動得合州縣人那箇不敬他。人也編箇歌兒與他說:
    俞家又生箇小熊羆呀,忒也希奇,呀,忒也希奇。手托千觔,奇打希,希打奇﹔甚差遲呀,忒也希奇,呀,忒也希奇。顯靈說是箇箕水豹呀,忒也希奇,呀,忒也希奇。佛前獅子,希打奇,奇打希,任施為奇,忒也希奇,呀,忒也希奇。他父親做箇頭領,並三箇兒子率副將廖永安、廖永忠、張德興、桑世傑、華高、趙庸、趙馘等,初投箇師巫彭祖。後來彭祖被元兵所殺。廬州左君弼,便以書招降廷玉等一班水軍。廷玉等諒君弼不是遠大之器不肯投納。君弼因統兵來攻,廷玉等累戰不利,受困在湖中,因集眾將圖箇保全之計。俞通海說道:「今江淮豪傑甚多,不如擇有德者附他,庶或來救,不為奸邪所害。」廖永忠便曰:「徐壽輝、張士誠、劉福通、陳友定、方國珍、明玉珍、周伯顏、田豐、李武、霍武皆是比肩分據的。」趙庸曰:「此輩俱貪欲嗜殺,鼠竊狗盜之徒,怎得成事!我說一人,你們肯從麼?」不知此人是誰。正是,知君多意氣,仗劍且相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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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牛渚渡元兵大敗 太祖困天降大兩



  誰言水火煞無情,也去當場翌聖明。
  援危初振巢湖旅,德意還看寧海行。
  水漲巍橋舟忽過,火騰烈焰艘須傾。
  應知天上真龍出,足處縱橫神鬼驚。 
  卻說俞廷玉問諸將:「誰處可投?」廖永安數出多人,俱是貪財好色的,那裏是英雄出世之主。趙庸曰:「我聞和陽朱公仁德無雙英雄蓋世,且將勇兵強。若是投他他必來救應,可解此危,諸公以為何如?」眾人齊聲道:「好!」因作書,遣人求救,不題。
  且說太祖一日與諸將會議,曰:「此處雖得暫駐,然居群雄肘腋,非用武之場,必擇勝地方可攻守。」馮國用曰:「我看金陵乃龍盤虎踞真聖王之都,願先取金陵,以固根本。」太祖曰:「我意亦欲如此,但渡大江必需舟楫,且錢糧不濟,奈何?」正商議間,忽報巢湖俞廷玉等遣人來見。太祖拆開書看,時書中說道:
    巢湖首將俞廷玉,并男通海、通源、通淵﹔裨將廖永忠、永安、張德興、桑世傑、華高、趙庸、趙馘等書呈朱主帥台下﹔玉等向集湖濱,久聞仁德,冀居麾下,不意左君弼累以書招,恨玉不從,率兵圍困廷玉等,敢奉尺書,上于天威,倘振一旅以全萬人,所有戰艦千餘、水兵萬數、資儲器械畢獻轅門,以憑揮令。誓當捐軀報答,伏惟台亮。
  太祖得書與諸將會議,李善長曰:「向聞他們為水軍驍騎,今危急來歸,若以兵去援必效死力。且藉之以取金陵,此天所以助主帥也。」太祖因召使者到帳下,問他名姓。使者答:「名韓成。」太祖曰:「即日發兵,汝可回報。」遂留李善長、李文忠等守和陽,總理軍務。自率徐達、胡大海、趙德勝等,領兵四萬直抵桐城,進巢湖口。君弼因太祖兵到逃去,俞廷玉迎太祖入寨曰:「備陳歸順無繇,蒙提師遠救,恩實再生。」太祖慰恤倍至,駐兵三日。忽報左君弼勾引池州城趙普勝,一支兵截住桐城閘﹔一支兵截住黃墩閘。又引元將蠻子海牙,領兵十萬扎住江口,勢不可擋。太祖大驚,因上水寨登敵樓觀看。果見兵寨數里,旌旗蔽天,金鼓雷振。太祖顧徐達道:「此君弼調虎離山之計。引我入湖,頓兵圍繞,奈何,奈何?」胡大海答道:「主帥勿憂。主帥可領眾將壓陣,臣願當先,祇此斧可破賊圍。」太祖曰:「不然,賊兵勢重,你我縱可沖陣而出,部下兵卒安能還,宜再思良策。」徐達曰:「必須一人密從水中上和陽,調取救兵內外夾攻,方能出去。」祇見韓成說道:「裨將願往。」太祖即修書付與,吩咐速來,毋得誤事。韓成出了水寨,抄巢湖口入江,從牛渚渡河,在水中行三日夜方得上岸,直抵和陽。見了和陽王,遞了太祖的書。李善長曰:「即須發兵去救!」傳令鄧愈為正元帥,湯和為副帥,郭英為參謀,常遇春為先鋒,耿炳文為掠陣使。吳良、吳禎、花雲、華雲龍、耿再成、陸仲亨皆隨軍聽用,率兵五萬前進,其餘將佐與朱文剛、朱文遜、朱文英率兵保守和陽。眾將領兵至江口,恰與蠻子海牙對陣。鄧愈列陣向前,蠻子海牙急令番將二十員迎敵。尚未及前,先鋒常遇春挺鎗奮擊,元兵陣上就如摧枯拉朽,那箇敢擋。鄧愈等催兵併殺,蠻子海牙大敗,遂過了牛渚渡。各部將士都去收拾元兵所棄馬匹、器械、糧草、輜重。止有湯和使帳下兵卒祇砍沿岸一帶蘆葦、莽草,用繩索一一縛成綑束,共約有千餘擔。常遇春問曰:「要他何用?」湯和對曰:「夜間亦可備明。」那時拘集船隻共計一千有餘。鄧愈便令分為五隊:鄧愈居中,湯和居左,郭英居右,耿炳文壓後,常遇春當先,齊往巢湖進發。探子哨知信息,報與趙普勝,普勝遂與左君弼曰:「你可領兵擋俞廷玉輩內沖,我當領兵拒常遇春等外患。」君弼自己整齊船隻,截住桐城閘,不題。普勝領了大船五百隻,排開陣勢,遇春便挺鎗來殺,兩下交兵。正是:
  浪疊千層龍噴海,風生萬壑虎吟山。
  卻恨那普勝的戰船高大又從上流,亂把石炮打來,苗葉鎗替那箭,如雨點的飛去飛來。朱兵船小又無遮蔽,不能前進。常遇春正在煩惱,祇見湯和領了十數隻中樣大的船,船上皆把牛皮張定,那些箭石雖然來得猛密,粘著軟皮都下水去了。每船上用水手五十人,齊把那蘆葦、莽草點著,恰遇西北風吹得十分緊急,湯和便叫眾軍放火。那趙普勝的船都是蔑簞竹篷引火之物,朱兵火箭火炮,飛星放去,便燒起來。風又大,火又緊,咶咶喇喇把那二百餘隻船,不過兩箇時辰,焚毀殆盡。這邊眾將乘火奮擊,賊兵大亂。那普勝祇得駕小船向西北上逃走。常遇春恰從上流趕來,大喝一聲,把他的兄弟趙全勝,一刀砍落水內。普勝拚命的搖船,徑投蘄州徐壽輝去了。鄧愈叫鳴金收軍,共獲戰船七百餘隻,刀杖器械不計其數。鄧愈曰:「今日之捷是湯和居首。」湯和拱手說道:「此是朱元帥天威,眾將虎力,與和何干?」常遇春曰:「我早來見湯公,命軍束草,祇說備明,豈知有此大用。公何不早言之?」湯和說道:「機謀少泄,恐反不成。」眾將都稱善。鄧愈曰:「兵貴神速,乘此長驅,左君弼無備,一鼓可擒也。」便都即刻解舟,順流而下。
  此時太祖被困日久,苦無出圍之計,祇見哨子來報,湯和等連破海牙普勝等寨,已將至桐城閘了。太祖大喜,即同眾將登敵樓觀望,果然,西北角上,大隊人馬殺來。太祖吩咐:「我們便可從裏面沖殺出去。」當下徐達、趙德勝、胡大海共領兵五萬,大小船約二千零四百餘隻,列成隊伍竟沖出來。喜得左君弼船大,不利進退,趙德勝便以小船對戰,操縱如飛。廖永安又繞出其後,兩下夾擊君弼大敗。永安直迫至雍家城下,奈賊黨蕭羅率眾舍捨而來,箭石如飛蝗雪片,那永安鼻中中了冷箭,便叫道:「大小三軍,更宜努力!」遂將身跳出船頭死力督戰。便活捉了蕭羅過船,敵人不戰而逃。
  卻說鄧愈所統大兵,未得入江,太祖船隻尚擁溪內,彼此都無策可施。恰好大雨連落十日,看那水勢滔天,廖永安喜曰:「乘勢越山可渡。」中間有一條大澗斷開山嶺,山脊上有潯陽橋,這些小船盡皆過澗。太祖所坐戰艦正憂難過,便欲棄舟另坐別船,永安吶喊一聲曰:「聖天子百神護衛,橋神自有靈效。」祇見那船倏忽間烏雲繞轉如飛從洞裏穿過,一毫不差些須,遂入大江與湯和等相會。太祖備說了被困的事,且慰勞諸將遠征,吩咐筵宴稱慶,就與新來諸將相敘。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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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常遇春采石擒王 陶安紫炁星降生



  憑淩秋色石崔嵬,獨上雄呼猛似雷。
  水闊魚龍應交化,江空星月任徘徊。
  任將殺氣隨潮滾,還喜賡歌傾五壘。
  目茲江海朝宗後,何處桑田復草萊。
  卻說太祖出得湖口與水陸眾將聚畢。自此大將、步將、騎將、先鋒將、水將都已雲集。便留步軍一萬。戰船五百與俞通海、廖永安二將,在牛渚渡扎營操演,其餘將士盡隨至和陽。正是:「鞭敲金鐙響,齊唱凱歌還。」不一日來至和陽,即欲提兵過江取金陵為建都之計。和陽王依議,乃留朱文正、朱文遜、朱文剛、朱文英、趙繼祖、顧時、金朝興、吳復等,統兵一萬,保守和陽,其餘人馬俱隨太祖即日引舟東下,向江口進發。恰喜江風大順征帆飽拽,頃刻到牛渚渡。俞、廖二將迎接說道:「蠻子海牙扎兵南岸采石磯阻截要路,勢甚猖獨,如之奈何?」徐達說道:「兵貴神速,乘此順風明月馳行,猝然而至,彼必措乎不及。」遂分兵船為三路:太祖居中隊,領戰船七百隻,郭英為先鋒﹔徐達居左隊,也領戰船七百隻,胡大海為先鋒﹔李善長居右隊,也領戰船七百隻,常遇春為先鋒。掩旗息鼓。那時月明風順,水溜江深,這戰船如飛馳駛,此至五更,竟到采石磯。元兵哨馬報知蠻子海牙,他便摯兵而待,那磯土刀鎗麻列,旌旗雲屯,水上戰船如織,兩軍相去不及三丈,便擺開陣勢。郭英領長鎗手,奮勇爭先,將及上磯,誰想上面矢石星飛雨灑將來,士卒多傷,不能前進。太祖傳令胡大海、常遇春曰:「二公先鋒定在今日,有先登采石磯者,即為正先鋒。」大海大喜,意在必克,率眾向前。誰想岸上炮彎較先更急,大海力不能支。遇春乘快船後至,領防牌、神鎗手奮力沖至磯下。元兵見朱兵近岸,炮箭如飛蝗的放來,防牌也不能遮,神鎗也無可用,眾兵亦欲退後。遇春大叫道:「取不得采石磯,誓不旋師!」便捨舟提牌挺鎗先登。那磯在水面上約高有二丈。磯上元將老星卜喇先用長矛截下,遇春便用右手拿住防牌,護了矢石,把左手便捏住矛杆,就勢大叫一聲,從空直跳而上,就撇了防牌,將鎗刺了老星卜喇。三隊軍士看見遇春登岸,各催兵鼓噪而登,元兵扳靡奔走,死者不可勝數。蠻子海牙收些殘兵退駐西南方山。太祖就於采石磯安營,眾將各各獻功。太祖便曰:「常將軍奮勇爭先,萬將莫敵,攻克采石磯,特拜為正先鋒。」遇春叩謝,惟大海有不平之色。太祖又曰:「此舉非獨崇獎常將軍,正以激勵諸將。」大海氣方平妥。
  是夕,屯兵磯上。正值新秋,月色如畫,眾將各歸木帳,惟徐達李善長馮國用孫炎在麾下金玩明月。太祖對眾官說曰:「清風明月真好,良宵恨無佳句以酬之,吾欲勉強一律諸公勿哂。」眾等說道:「願聞佳句。」太祖遂微吟一首,李善長執筆書之:「
  素月澄澄斗轉移,銀河一派徹東西。
  風隨鼓角爭先應,鳥避旌旗不敢啼。
  志若明蟾清絕翳,心同碧海靜無私。
  雄師夜宿同英武,氣概森森采石磯。」
太祖詩畢,徐達躬身說:「小將于才願和一律:
  氣吐虹霓志不移,長驅甲士掃東西。
  金戈洩水月還正,鐵馬昇闕鳥不啼。
  常憶君恩圖委質,祇全公道不容私。
  安民共剪群雄亂,管取乾坤穩似磯。」
馮國用說:「小將亦有一律:
  節同辰極豈差移,水漸東流月漸西。
  細柳功成勞主敬,逍遙名振止見啼。
  銀河有水難施渡,王鑑無塵不染私。
  壯士勤王懷寶劍,肯隨慵懶伴漁磯。」
李善長說:「簡陋庸才亦圖繼嚮:
  水月澄清山不移,任教萬物轉東西。
  春來槐柳黃鶯語,秋夜梧桐杜宇啼。
  金屋榮華應有定,玉堂編纂信無私。
  今宵幸際明良會,月下賡歌采石磯。」
孫炎亦說:「樗蒲之資亦敢效顰:
  懷抱忘貞豈變移,平生志貴斗牛西。
  筆揮花月妖狐泣,劍擊山溪虎豹啼。
  振國赤心應有節,懸空如日自無私。
  清風一掃煙塵淨,萬里山河穩若磯。」
太祖評說:「徐元帥氣魄雄壯,真是將才。馮將軍英武尚氣,可見忠良。孫大夫見盡節效忠之忱,皆不如李公備肅謹厚,有調和鼎鼐之氣。」李善長說:「主帥包羅一統含容萬物,即此詩可知,俯視諸詩不啻天淵。」是夕,盡歡而散。
  次早,拔寨直抵太平城下。郡將吳昇聞知便開西門納降。太祖曰:「久聞汝是江左名賢,今日相見,猶恨晚也。」即擢為總管。吳昇俯伏謝恩曰:「主帥如此恤民撫士,何征不服?」太祖遂命善長揭榜通衢,嚴禁將士剽掠,城中肅清便進城撫恤士民。恰有元平章李習率眾來見。習本漢人,博通經術,看得元綱不振特來投見。太祖曰:「太平誰是賢才?」李習對曰:「有一人姓郭名景祥。又一人姓陶名安字立敬,少年敏悟。他年少時,鄰近有箇土地廟,前通大河後接深巷,神明極靈。那廟祝先一夜夢見土地對他曰:「明日河中有一件異樣的事:其中有一人是紫炁星下降。不久,便當輔佐真主安邦立國,你可十分恭敬,便留他在廟中攻書,不可有誤。次日,廟祝絕早起來,呆呆的等到日中,也無人來,也無異樣的事。廟祝對眾僧曰:『大分是箇春夢。』正說間,祇看見對岸十數箇小孩兒,止約有十來歲,在那大樹底下趁著晴明,猜三角五、翻筋斗、疊灰堆耍子。不知那處,忽然在河中溜過一株紫皮大樹來,那大樹叉叉椏椏,一些枝葉也不曾去。這十數箇孩子,便把一條竹竿到河邊搭住那樹,那樹在水中如解人意,竟貼岸邊來。這些孩子都把身坐在上面,有一箇略大些的,把那竹竿在水中撐來撐去,正如船中坐定,說說笑笑,攏了又開,開了又攏,卻有十數次。祇見一箇孩子在樹上立起身來曰:『偏你會撐,我也會撐撐耍子。』那大些的孩子曰:『使得使得,我正撐得沒力氣哩,讓你耍耍。』那孩子按過竹竿在手便撐,方撐得到河中,倏然間四邊黑雲陡合,大雨傾盆。那孩子慌了,流水的持命要撐攏來,冤家的竹竿陷在泥中,再拔不起。頃間,那樹頭動尾擺起來,竟如活龍在水中游來游去,嚇嚇有聲不止。那雨越落得大,把十數箇孩子都蕩在水中,沒了性命。祇有一箇穿著一領紫色道袍,綰住了樹枝,任他顛顛倒倒祇不放手,竟隨風浪過廟岸邊來,大叫救人。那些僧人立在山門屋下望見,便往雨叢中趕去,扯得他上岸。轉眼之間那樹也不見了。廟祝暗思道:『昨日神明囑咐是這位了。』便問孩子:『你是那村小官,姓甚名誰,因何到此頑耍?』那人便對曰:『我姓陶名安,是對河陶家村裏住。』自後,廟祝便留他在廟讀書。近來果是知今達古。那徐壽輝、張士誠等皆慕他的名,遣人來請,他也不屈節輕仕。」太祖曰:「我也素聞他名字,你便可同孫炎去請來。」不知肯來與否,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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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陳也先投降行刺 取元兵設計得勝



  天生真主下塵凡,自是當機一著先。
  狐鼠任從懷鬼計,蛟龍窮竟獲天全。
  旄頭縱朗會何濟,紫極生輝正獨懸。
  江水茫茫魂渺渺,欣看駮績勒燕然。
  卻說李習薦了陶安,太祖便叫同孫炎去請。二人叫探子探得陶安在村中開館,便徑到館中來訪。三人敘禮畢,備說太祖禮賢下士的虛懷。陶安便整衣襟同二人來帳中參見。太祖見陶安儒雅大是歡喜。陶安見太祖龍姿鳳采,也自羨得其所主,便曰:「方今豪傑並爭、屠城攻邑,然祇志在子女玉帛,曾無救民之心。明公率眾渡江,神威不殺,此應天順人之師,天下足可平也。」太祖因問:「欲取金陵何如?」陶安曰:「金陵古帝王之都,虎踞龍蟠,限以長江天塹,據此形勢以臨四方,何向不克。此天所以助明公也。」遂拜陶安為參謀都事。
  次日,太祖與諸將計議起兵進取金陵。忽報,元將陳也先領兵十萬,分水陸來犯太平,報滁州之仇。太祖命徐達等防禦。徐達出帳吩吩常遇春、湯和二將先領兵一支,往南門攻他水軍。自家便與鄧愈、胡大海等將,率兵五萬出城北門擋他陸路。兩軍對圍,徐達正欲親戰,祇見胡大海挺斧徑奔陣前與也先對戰,未分勝敗。忽聽元兵陣上大叫:「待吾斬此賊與父親報仇!」大海看時,恰是孫德崖兒子──前日逃走的孫和。大海便放出平生氣力獨來戰他。祇見陳也先二子陳兆先、陳明先及韓國忠、陶榮四人又來夾攻。我陣中早有華雲龍、郭英、鄧愈、花雲向前敵住。恰有常遇春、湯和已攻破了水寨,領著部兵繞出其後。賊兵見勢頭不好,矢石交集,湯和被矢中了右臂,殺氣益厲,賊兵各棄甲而走。胡大海趕上將孫和一斧砍倒。陳明先措手不及,被郭英刺死於馬下踏做肉泥。華雲龍飛劍斬了陶榮,死者不計其數。陳也先單騎望西逃去被遇春截住去路,也先便下馬拜降。止有陳兆先與韓國忠引殘兵奔回方山寨,不題。
  徐達命鳴金收軍入城,眾將恰擁也先來見太祖,也先連連叩首曰:「願饒草命!」太祖便授也先千戶之職。馮國用密言曰:「裨將看此人蛇頭鼠耳乃無義之相,不可留於肘腋之間,還當斬首以除奸患。」太祖然其言,又思:「斬服誅降於義所非。」次日,乃宰牛馬與也先歃血。也先誓云:「若背再生之恩,當受千刃之慘。」太祖仍令統其所部。自此也先雖有異圖,然馮國用時時防備,竟不能為害。
  一日,太祖遣徐達為元帥,華雲龍為副將,郭英為先鋒,領兵三萬,攻取溧陽等處。那也先見眾將俱各分遣,便乘機帶了利劍驀夜潛入帳中,看那守帳軍卒又皆酣睡。太祖正在胡床眠來睡去,再也睡不著,忽覺耳中曰:「可快起來,可快起來!」虛空似被人扶起一般。心中正起鶻突,祇聽得帳門外呀的一聲響,太祖便跳將起來閃在一處。也先便仗劍砍中床干,知太祖已不在床,遂繞帳亂刺。太祖恰欲出來,又恨無寸鐵在手,正急間,恰聽帳外人馬馳驟,正是馮勝、馮國用夜哨巡來。太祖大呼:「有刺客在帳!」二將急入擒獲,也先這賊早已從帳後潛逃在外,徑奔他兒子兆先去了。國用等遍帳尋覓不得,便曰:「此必是陳也先,主帥可傳令召他入帳議事。」眾軍回報已不見了。國用便曰:「裨將向謂此賊是無義之徒。今敢如此,誓當殺之以報主帥。」
  至曉,太祖正欲暫爾歇息,待徐達等眾兵回時方圖南進。忽江南巡卒來報,蠻子海牙領兵十萬,連營采石磯,擋住江口。陳兆先領兵五萬,擋住方山路。朱兵南北不通糧草斷截。太祖大驚,曰:「我將士渡江,其父母妻孥皆在淮西,今元兵阻路,是絕我咽喉之地,當用何計破之?」李善長曰:「他二人連兵來寇,若攻其一處,彼必互相救應,便難取勝。可傳令著湯和、李文忠、胡大海、廖永安、馮國用等領兵二萬去攻方山。裨將與眾將保主帥領兵攻采石磯。」太祖允議。遂分兵與湯和等去訖。太祖曰:「采石磯雖離不遠,先須設奇兵以勝之。」常遇春便向太祖耳邊密密的說了幾句話,太祖點頭曰:「好,好,好!」便傳命喚耿炳文、陸仲亨、廖永忠、俞通海入帳聽令。四將受令各自依計而行。祇見常遇春率精銳三萬,徑抵采石磯。哨見元兵盡地而來,蠻子海牙橫戟早先出馬,遇春驟馬對海牙曰:「你不記昔日牛渚、採石之敗乎,還來怎麼?」海牙也不打話,舞戟直取遇春。二將戰未數合,遇春把身橫困在馬上便走。海牙祇道戟刺傷了遇春負痛而走,便望南催兵,祇顧趕來。約近十里地面,遇春把號帶一拈,忽樹林中炮聲連天,金鼓大振。海牙急令後兵速退,說未罷,祇見耿炳文、陸仲亨在左邊殺來﹔俞通海、廖永忠,在右邊殺來﹔常遇春復轉過馬來,直搗中間﹔太祖又引大兵團團圍住,似銅牆鐵壁一般。海牙前後受敵勢力難支,逃到東,東無去路﹔回到北,北是迷途。正是:
    金盔晃晃,背在肩頭,好似道人的藥葫蘆﹔銅甲零零,掛著幾片,一如打漁的破線網。丈八長矛,止剩得半條沒頭的畫棍,祇好打草驚蛇﹔滿筒鐵箭,惟留得一箇滑溜的竹管,止堪盛醬盛鹽。雕弓半折,將來彈不動棉花﹔護鏡虧殘,拿去照成臉嘴。
祇得突圍走至江濱浮舟逃去。遇春、鄧愈合兵追趕,更喜順風,便令將薪草灌了松油致炮於其中,乘風放火,烈烈的趁著風颼颼的吹著火,把那海牙的水師舟筏,一時燒盡。廖永忠、王銘等生擒吳長官輩頭目十一人,溺死者不計其數。海牙正乘著小船脫走,忽見上流大船三十來隻,也無旗號向東而來。海牙祇道是本軍,大叫救應。祇見船上一箇將軍,錦袍、金甲,拈了弓,搭上箭,一箭射來,那海牙應弦而倒。將那殘兵殺死殆盡。
  自此後,元人再不敢有扼江之戰。後人看此,有一篇古風喝采他:
    涼風噓碧海,薄霧噴長天,莽蒼江色何茫然。氓峨之流奔騰,急走幾千里,峻峨戰艦凌江煙。江煙乍開殺氣起,離魂愁魂徹波底。劍上斑斑血濺衣,旌旗拂拂霞浮水。夾岸鼓今聲不停,恍惚水底蛟龍驚。羶奴錯引授兵集。誰測閻羅江上迎。左手開弓右挾矢,飛來胸前纔一指,驀然倒地渺無知,任是英雄今已矣。挺戈縱殺日為昏,直欲旋乾且轉坤。試究根苗誰者子?星日烏精沐氏孫。沐家孫子真奇傑,北淨胡塵南靖粵。但願山河帶礪券書新,永俾金設無少缺。太祖便令鳴金收軍,諸將各自獻功。
那將也收船攏來合兵一處。不知太祖看了是誰,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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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     定金陵黎庶安康 福壽自刎死盡忠



  江東城上起霜風,義膽雄張轉戟中。
  湖海幾年等石畫,明廷此日祀鴻功。
  笳吹夜月軍門靜,劍倚天秋碧障空。
  麟閣丹青知不負,捷音應奉紫微宮。
  卻說常遇春大破了蠻子海牙,那海牙正坐小船向北而走,祇見戰船三十餘隻忽從東下,將海牙一箭射死。常遇春收兵江口,即向太祖前拜倒,說道:「子文英適領兵哨江,湊遇海牙船到把箭射死了,特來獻首級。」太祖大喜,陞遇春為行軍大總管之職。回兵太平,吩咐與眾將慶功筵宴。筵上喚過朱文英來曰:「你本是鳳陽定遠人,沐光之子,沐正之孫。因爾父與我交厚,不幸早亡,母親亦隨喪,就將你寄養於我。彼時爾方十歲,不覺已是九年。今爾英勇善武,與國建功,吾不忍沒爾之姓,可仍復姓沐。異日立大功成大用,可與爾祖父爭光。」因賜名沐英。英再拜,叩首謝恩,不題。
  卻說湯和等引兵進攻方山寨,扎寨纔定,祇見那刺賊也先挺了鎗飛也似殺出來。我陣上廖永安見了他怒從心上起,便罵道:「你這不忠、不孝的賊,主帥待你不薄,你何忍行此刺害之事?湛湛青天,昭昭神爽,你今日必遭千刀萬剮。還有何面目來戰?」兩馬攪作一塊,一上一下,一來一往,戰上三十餘合。永安起箇念頭曰:「我若再在此與他戰,他陣上必然有幫手殺出來,我怎的獨捉他?不如放箇破綻,那廝決奮力來追趕,我恰好拿了他。」便往北路而走,那也先縱馬趕來。不上三里之地,永安大叫一聲,曰:「你來得好!」把那馬一帶,挺著長鎗突地轉來。後人有詩一篇稱說永安好計:
  執戟回看勢轉雄,高牙大纛擁羆熊。
  祇因反噬忠臣誼,為奮英豪誓國忠。
  寶楞光搖三尺電,丹心氣映九霄虹。
  都道胃星文雉顯,祇憐早世反穹窿。
那也先卻把身一扭,避那鎗頭,誰知身子一側側下馬來,湊巧腳鐙纏住了一隻腳,被馬橫拖倒扯。永安一鎗正中其心,手下的兵卒向前亂砍,也先即時死去,直受了那千刀之報。陳兆先因率眾而降。湯和領了兆先來到太祖帳前,說道:「望主公天地好生,不記伊父昔日之罪,以安歸順之心。」太祖便曰:「天下有福的雖百計不能害之﹔況古人曰:『罪人不弩』。今兆先既誠心款伏,吾豈念舊惡哉!即可令他入見。」兆先進帳叩頭,曰:「臣係叛臣也先之子,願受誅戮。」太祖又曰:「大丈夫存心至公,何思報復。爾果同心協力以救生民,他日功成富貴與共。」即授千軍長左軍掠陣頭目。便命馮國用選精銳五百聽其揮使。五百人多疑懼不安。太祖熟視軍情,是日,即喚兆先同五百人上宿護衛,舊軍盡退在外,獨留國用伴臥榻前。太祖解甲熟睡達旦。五百人箇箇安心,都道是天地父母之量。次日,徐達等攻取溧陽等縣,全軍而回。太祖便議取金陵之計。
  那金陵地方,元朝叫文臣達魯花赤福壽同武將平原指揮,曹良臣把守。二人聞知兵至,曹良臣同福壽曰:「和陽兵來,勢如破竹。公為文臣,可堅壁固守。我當率兵死戰以保此城。我聞兵法云:『軍行百里,不戰自疲。』彼今遠來,今夜可乘其不備先去劫寨,必獲大勝。」福壽曰:「此計大妙,祇待晚來依計而行。」
  卻說太祖兵至城下,在北門外安營。那元將卻不出兵。太祖謂徐達曰:「彼必度吾疲憊,今夜決來劫營,須宜預備。」徐達對曰:「主帥所見與達暗合。可令各軍俱在遠處埋伏,祇留一箇空營。敵人一至放炮為號。」吩咐已定,那曹良臣果然更深時分,領二萬兵出鳳臺門,銜杖疾走,直至營前。祇聽得營鼓頻敲,那些軍士俱攔路熟睡。良臣大喜,即領兵併力殺入營來。誰知:「地上插旗惟伏鬼,營中點鼓是贏羊。」卻是一箇空寨。良臣知中了計,急令退兵,忽聽帳外一聲炮響,四下伏兵並起,把良臣二萬人困在垓心。徐達便令旗牌官執了令旗四下大叫:「劫營元將不必沖陣,今和陽朱主帥率精兵二十餘萬,圍得似鐵壁銅牆,若來沖陣,徒傷士卒。我朱主帥聖仁神武寬厚聰明,自降的自有重用。爾等將士各宜自思。」良臣正在猶豫,那些頭目便曰:「昔蠻子海牙,有舟師二十萬,三戰皆亡﹔陳也先有雄兵十五萬,一戰而斃。料今日勢必不贏,望元帥一開生路,乘機就機,以活二萬之人命。」良臣便令小卒對曰:「和陽兵!且待到天明,當得投降。」太祖與徐達曰:「彼欲遲遲,恐是詐語。」徐達曰:「我軍緊困,雖詐何為。」頃之,東方漸白,徐達單馬向軍前說道:「元將可速投降,免受傷殺。」良臣問道:「公是何人?」徐達曰:「我是主帥帳前副元帥徐達。」良臣曰:「我也聞朱主帥名譽,人皆以聖主稱之,若得一見果如所譽,便當率眾投降。」太祖聞說即至陣前,免冑示之。良臣見太祖龍眉鳳眼,禹背湯肩,便丟去了手中長矛率眾拜降,曰:「久慕仁德,多緣迷謬,歸順無階。今幸寬宥,當效死力以謝不殺之恩。」太祖便將步下士卒散與各將調遣,乘勝引兵圍困金陵城。
  福壽見良臣被困,因率兵登城死守。徐達等四面圍攏。城上矢石如雨的下來,那裏近得前。一連圍了半箇多月不能遽取。常遇春率精銳架起雲梯向鳳臺門急攻。馮國用又領兵協助,城內便不能支。遇春挺鎗先登,三軍乘勢而入。福壽恰向北拜了四拜,哭曰:「吾為國家重臣不能固守,城存與存,城亡與亡。」言訖,遂拔劍自刎而死。太祖進城,便諭官吏父老道:「元失其政,所在紛擾,兵戈並起,生民塗炭。吾率眾為民除亂,汝等各安職業毋懷疑懼。」當日,吏民大悅,且更相慶慰,遂改為應天府。共得兵士五十萬。因立天興建康翌天元帥府。憐福壽死得忠義,以禮殯葬,敕封鳳臺門城隍。至今香煙不絕。仍優恤其妻子。即遣使迎和陽王遷都金陵。
  不一日,王到金陵,太祖率諸將士朝見畢,王大悅。奉太祖為吳國公,得專征伐。置江南行中書省,把主帥總事,以李善長為參議官。郭景祥、陶安為郎中,分房掌事。置左、右、前、後、中翌元帥府,進李善長左丞相,徐達總督軍馬行軍大元帥,常遇春前軍元帥,李文忠後軍元帥,鄧愈左軍元帥,湯和右軍元帥,胡大海提點總管使,張彪、華雲龍、唐勝宗、陸仲亨、陳兆先、王玉、陳本等各副元帥。太祖既掌征伐,日命諸將統兵以征不服。一日問曹良臣曰:「金陵人物之地,公等守此土,當為我舉之。」良臣曰:「自今乾坤鼎沸,盜賊如麻。凡豪傑藝勇皆挺身以就群雄﹔那賢達之士又韜光以觀世變,此處恰不聞得。則祇有一箇人,小將曾聞得他。」不知國公心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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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     古佛寺周顛指示 伯溫曰猿獻天書



  山中石壁壁中天,箇裏山頭玄又玄。
  傳來秘教由黃石,點破真機有老顛。
  熱心一片援迷女,報主多情陋白猿。
  寶筏玄津從世出,何須竟覺渡頭船。
  卻說太祖新受王命拜為吳國公,便問曹良臣說道:「金陵有甚賢才煩君推舉,我當禮往請之。」良臣答曰:「未聞有人,祇有一人姓宋名濂,又不是金陵人氏,乃是金華人。一向聞得他有王佐之才,國公何不去請他來議天下大事。」太祖曰:「我耳中也聞得有此人,但不知何人可去請他。」祇見帳下孫炎挺身出曰:「卑職願往。」太祖大喜,遂囑咐孫炎去請,不題。
  卻說處州有箇青田縣,那縣城外,南邊有一座高山俗名紅羅山,妙不可言。怎見得他妙處?但見:
    層崗疊巘,峻石危鋒。陡絕的是峭壁懸崖,逶迤的是岩流澗脈。蓊翳樹色,一灣未了一灣迎﹔潺驟泉聲,幾派欲殘幾派起。青、黃、赤、白、黑,點綴出嫩葉枯枝﹔角、徵、羽、宮、商唱和,那驚湍細滴。時看雲霧鎖山腰,端為那插天的高峻﹔常覺風雷起巘足,須知是絕地的深幽。雨過翠薇,數重盡青螺萬點﹔日搖赬萼,錯認做金帳頻移。
祇因這山岩穴多端,內藏妖精不一。聞說那箇山中常有毒氣千萬條出來,或裝做婦人去騙男子,或裝做男子去騙婦人。人人都說道有箇白猿作怪,甚是沒奈何他。恰有元朝的太保劉秉忠,他的孫兒名基,表字伯溫,中了元朝進士,做高郵縣丞。將及半年,猛思如今英雄四起,這箇官那裏是結果的事業,便棄了官職回鄉。每日手把春秋到這山下揀箇幽僻去處,舖花茵,掃竹徑,對山而坐,觀書不輟。將近年餘了。忽一日,崖邊豁地響了一聲,祇見石門洞開,稍好一人側身而進。那伯溫看了半晌,便將書丟下,大步跨入空谷中。卻有人大喝道:「裏面毒氣難擋,你們不可亂進。」伯溫乘著高興祇顧走進洞中,黑暗暗的,有幾處竟是一坑水,也有幾處竟如螺螄。伯溫走了一會,正在心下狐疑。轉彎抹角,卻見透出一點天光來。伯溫大喜,暗想:「此處必有下落了。」又走了數百步,忽見日色當空,天光清朗,有石室如方丈大一箇所在。石室上看有七箇大字道:「此石為劉基所破。」伯溫心知此是天意,令我收此寶藏。遂抬箇石子,向那石上猛擊一下,祇見毫光萬道,即時裂開,內中有抄寫的兵書四卷。伯溫便對仰叩謝,將書懷在袖中。正欲走出,忽聽得壁廂豁喇一聲,枯藤上跳出一隻白猿來,望著伯溫張開了口,竟扑將上來。伯溫大喝道:「畜生,天賜寶貝,原說與我劉基的,你待怎樣?」那猿便斂形拜伏在地,忽作人言曰:「自漢張子房得黃石公秘傳之後,來闢谷嵩山,半路之中,將書收藏在內。便命其六丁、六甲,拘本山通靈神物管守之。丁甲大神在雲頭上一望,看見小猿頗有些靈氣,便拘我到留侯面前。留侯者乃張子房封爵名號。那留侯卻把手來打一箇圓圈,許我在此,祇好到山上山下走動走動,再不得出外一耍。今日,天意將此書付與先生,輔主救民,要我在此無用。望先生方便破開圓圈,把小猿寬鬆些也好!」伯溫便對他曰:「天書我雖取得,其中方法竟未曾看著,待我回家細看,倘其中有破開圓圈方法,我方好放你。目下,我如何會得?」白猿祇是苦苦哀求說:「先生此時不放我去,何時再得進來?我從前被留侯拘束時,曾問他何年放我,他便曰:『留著,留著,遇劉方放著。』今日遇著『劉』,便須遇著『放』。先生祇是可憐見寬,小猿則感恩不淺!」伯溫看他哀求不過,便從袖中扯出天書來看,誰知袖太小書本過大,祇扯出一本來,將手翻開,恰是落末一本,湊巧簿面上寫著:拘收自猿管守天書事情,看到後面,果有打破圈箍放白猿的神法。伯溫心中原要試驗一番,卻又不解此中原是咒語,祇好將他當書誦讀。誰想把寬放他的法兒讀完,祇見那白猿朝著伯溫拜了幾拜,竟從山後跳出去了。伯溫也不顧他,遂放開大步,復從原路而回。回頭一看,那石壁依然合了。伯溫一路且驚且疑,方到家中,祇聽得人曰:「山上有白光一條,光中燦燦的恰如白猿一箇,奔到淮西那路去了。」不題。
  伯溫雖得此書,其中旨趣尚未深曉。因歷遊名山佛寺,訪求異人提醒於他。聞說建昌有箇周顛,年十四歲得了顛疾,便乞食於南昌。及到長成舉措詭怪,人莫能識。每常見人便大叫:「告天平!告天平!」人也解不出。今在淮西濠州山寺。伯溫心下轉念道:「一向觀望天象,帝星恰照彼處,今日此行正好探聽。」遂收拾了琴劍書箱,安頓了家中老少,次日起身。不一日,來到濠州,打聽周顛下落人都說在西山古佛寺藏身。伯溫便往寺中,見那周顛身倚胡床,口中念念的看著一本齷齷齪齪、沒頭沒腦的書。伯溫近前便拜,曰:「請教請教!」那周顛那裏睬他,伯溫隨即訴道:「小可不辭跋涉而來,全望先生指教!」周顛見他至誠,便把那看的書遞與伯溫,曰:「你拿去讀,十日內背得出便可教你﹔不然且去,不必復來。」伯溫遂接過書來一看,見與前石匣中所得的大同小異。是日,就在寺中讀了一夜,明早俱覺溜口兒背得,於是攜書入見周顛。周顛曰:「爾果天才也。」因一一講論,未及半日,完全通徹。伯溫欲辭而行,周顛曰:「此術是帝王之佐,值今亂離,勿可磋過。且回西湖,自有分曉。」
  伯溫別了周顛,來到濠州城,束裝起程,便與店家告別。祇見店小二混濁濁的自言自語,一些也不對答。伯溫焦燥,說道:「你這位小官人沒分曉,我在此打攪了一番,自然算房錢、飯錢、酒錢還你﹔你何須唧唧噥噥,不瞅不睬於我。」那小二道:「客官,不是小人不來支值,但祇為我主人孔文秀有箇女兒,年方一十五歲,近來為箇妖怪所迷,每夜狂言亂語。今日接箇醫人來,他說犯了危疾命在早晚,因此懷慮,沖撞了相公。」伯溫問曰:「甚麼妖精如此作怪?我也略曉得些法術,快對你主人說,我當為你除滅。」店小二不勝之喜,連忙進去與主人報知。頃間,孔文秀出來見了伯溫備訴了怪精事情,因曰:「相公果若救得小女,便當以小女為贈。」伯溫曰:「除災祛患,君子本心,何以言謝。」便叫文秀領了他到女兒房中看他光景何如,以便攻救。文秀於是攜了伯溫徑到女兒床前,揭起了帳子。伯溫輕輕叫道:「可取箇燈來待我仔細觀看,便知下落。」正是:伊誰錯認梨花夢,喚起閑愁斷送春。未知如何捉妖,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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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     劉伯溫法遣猿還 孫炎領命訪宋濂



  巖壑於重路轉偏,春陰漠漠帶炊煙。
  因投野店還呼酒,笑問名山數舉鞭。
  寵鳥對人喧曙色,桃花臨水弄新妍。
  多情為訪天台客,月在中天酒在船。
  話說孔文秀的女兒被妖怪迷住,日夜昏沉。恰聽得伯溫說有除妖之術,不勝之喜,便領了伯溫到女兒房中,觀其看怎麼模樣。孔文秀曰:「我女兒日間亦是清醒,但到得晚間,便見十分迷悶。但恐日間看視,尚未分明,晚間方見明白。」伯溫曰:「不妨不妨。」揭起帳來看,但見:
    春山雲半蹙,秋月雨偏催。悶到無言苦厭厭。恍似經霜敗葉﹔愁來吐氣,昏迷迷,渾如煙鎖垂條。若明若暗的柔腸,對人難吐﹔如醉如痴的弱態,祇自尋思。花鎖千點淚,迴雲斷雨總成愁﹔香散一天春,怕夜羞明都幻夢。扶不起海棠嬌睡,襯不上芍藥紅殘。
伯溫看了一會竟出房來,對文秀曰:「今夜,可將你女兒另移在別處去睡,至夜來我往令愛房中,自有區處。」文秀得了言語,急急安排靜室,移女兒別處去睡。將及一更左右,伯溫恰到房裏睡在床中,把劍一口緊緊放在身邊。房門上早已貼了靈符念了法咒。吩咐眾人,都各安心去睡,不必在此驚動攪擾。房間中止點一盞璃璃燈,也不大明。約莫二更,祇聽簾攏響處,妖怪方纔入門,那符上豁喇喇一聲,真似:「霹靂空中傳號令,太華頂上折剛峰。」這妖恰已倒在地上。伯溫近前一看,就是前者紅羅山上用法解放的白猿。伯溫便問:「你如何直來到此?」那白猿叩頭謝了前日釋放之恩,又說道:「近因城外鐘離東鄉皇覺寺內有箇真命天子,因此各處神祗都去護祐。我那日便斗膽在雲中翻筋斗過來,不意今日撞著恩主,望恩主寬恕!」伯溫便吩咐道:「我前日為好把你寬鬆些,誰知你倒在此昏迷婦女,本該將你斬首,姑念你保守天書分上,放汝轉去。以後祇許你在山林泉石之間,採取些松榛果實,決不許擾害人家!」白猿拜領而去。
  伯溫次早將此事說與文秀,文秀便將女兒為贈,伯溫固辭而去。徑到皇覺寺來尋訪真主﹔恰又想天時未至,因此取路向青田而行。道過西湖,湊與原相契結的字文諒、魯道源、宋濂、趙天澤遇著,便載酒同遊西湖。舉頭忽見西北角上雲色異常,映耀山水。道源等分韻題詩為慶,獨伯溫縱飲不顧,指了雲氣對著眾人曰:「此真天子出世,王氣應在金陵。不出十年我當為輔,兄輩宜識之。」眾人唯唯。到晚分袂而別。
  自此,暑往寒來,春消秋息,伯溫在家中祇是耕田、鑿井,與老母妻兒,隱居在丘壑之內,不覺光陰已是十年之期。那些張士誠、方國珍、徐壽輝、劉福通時常用金帛來聘他,伯溫想此輩俱非帝王之器,皆力辭不赴。
  話分兩頭,卻說大夫孫炎,領太祖的軍令,來到金華探訪宋濂,那宋濂:
    清潔自高,居止不定,也有時挈同濟尋山問水,也有時偕知己看竹栽花﹔也有時冒雪夜行,如剡溪訪戴﹔也有時乘風長往,如出兵千里。心上經綸,倏忽間,潛天潛地﹔手中指點,霎時裏,驚鬼驚神。腹中書富五車,筆下文堪千古。
人都稱他為斗文宋先生。為何稱他做箇斗文?祇因他父親當初極好風水,用了許多心思選擇一塊地面,葬他乃祖。那術人說道:「這形勢分明是金牛開口,葬後必生聰慧,文章之傑車越百世。」開葬之夜,恰見一道亮光正衝到那北斗口內,再挖下三尺,一箇東西像麒麟白澤光景,直奔出來,也不撞人﹔也不聲嚮﹔一直往宋公住的屋子裏面藏躲,內中有好事的便跟了他走入屋子裏來尋。那初得有不及一年,生下這宋濂。時四邊鄰舍俱聞得他家似龍吟虎嘯,震嚮了一夜。後來長成到四五歲,便能日誦萬言。偶一日,門前有一箇和尚走過,說道:「貧僧善相。」他的父親便領宋濂出來,問說:「師父,此子何如?」那和尚道:「此是斗本獬生身,手心中必有文理。」眾人方去認看,果見他手心中紋理,宛然成斗文二字。因他大來文聲大震,所以都稱他為斗文宋先生。且作長歌為之稱讚:
  短劍在匣中,秋水連花芒。
  芒色佳且好,豈為人所防。
  所貴金王姿,含輝有章光。
  諒哉宋公子,璠瑜映明堂。
  熏風動九夏,明音來鏘鏘。
  至寶吐洪亮,不特華澤芳。
  沈思不能寐,攬裳看斗光。
那大夫孫炎到了宋濂家邊,誰想緊閉著門,門上大書數字:「倘有知己來尋,當至臺州安平鄉相會。」孫炎便勒轉馬頭,向臺州安平鄉進發。不一日來到安平鄉,林莽中遠遠望見三箇人攜手而行,俱戴著一頂四角斜鑲邊東坡巾,都著一領大袖沉香綿布六幅褶子道衣。腰間各繫一條熟經的絲絛,腳下都套一雙白布襪,踹著的是棕結三耳麻鞋。後面又有一箇山童,綰一箇雙丫髻,隨常打扮。肩挑著一擔琴劍衣包,自自在在的對面走來。孫炎望見,舉動不是箇村夫俗子行藏,心中想道:「三人之中或有宋濂在內,也未可知。」便將馬拴在柳陰之下,叫從軍跟了走來,自家便把巾幘整一整,向前施禮道:「來者莫不是宋濂先生的朋友麼?」那三人也齊齊行了箇禮。其中一箇問曰:「尊公要問那宋濂為何?」孫炎看三箇雖是衣冠中人,還不知心事怎麼,便曰:「小生久慕宋先生大名,特來拜謁請教,不意昨到金華,他府上門首大書:『可到臺州安平鄉來尋。』故而來此。遠望三位丰采迥異,此處又是安平鄉,故造次動向。」那人便道:「小生就是宋濂,但從來未識尊面,不知高姓大名?今此田野之中又不是迎待之意,奈何奈何?」祇見那二人從傍曰:「尊駕遠來,我們雖要出外訪友,然此去敞齋不遠,便且轉去奉陪,再作區處。」孫炎就同三位分賓主前後而走。那二人也吩咐山童先去打掃等候。但見:
  東風芳草徑泥香,佳景追遊到夕陽。
  興引紫絲牽步障,春憐新柳拂行觴。
  奪將花色同人面,望去山光對女墻。
  歌吹自喧人意爽,安平相遘且徜徉。
  未及半刻,已到書齋,四人遜禮而坐,正是:有緣千里能相會,一口不開亦解愁。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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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     應徵聘任人虛己 葉公龍泉救月狐



  客來寒夜話頭頻,路遠神孚麴米春。
  點檢松風湯老嫩,安排旌節禮慇勤。
  灑七碗,交四人,直將鼎鼐和鹽梅。
  而今麟閣為圖畫,都是同心倒角巾。
  卻說孫炎隨三人走到村居,分席而坐。宋濂開口問道:「行旌從何而來,高姓大名?不知來尋在下有何見教?」孫炎便曰:「在下姓孫名炎,今在和陽朱某吳國公帳前。我國公祇因元將曹良臣以金陵來降,且薦先生為一代文章之傑,故著在下奉迎,且多多致意。凡有同道之朋,不妨為國舉薦以除禍亂。」宋濂便起身對曰:「不肖村野庸才,何勞天使屈降。有失迎侯,得罪,得罪。」孫炎因問二位朋友名姓。宋濂曰:「這位姓章名溢,處州龍泉人﹔這位姓葉名琛,處州麗水人。因道合相親,今因避亂,在此居住。」茶罷數巡,孫炎又道起吳國公禮賢下士,虛己任人,特來征聘的事情,且欲三位同往的意思。宋濂因曰:「我有契士姓劉名基,處州青田人。他常說淮、泗之間有帝王氣。今日我三人正欲到彼處相邀同到金陵,以為行止。誰意天作之合,足下且領國公令旨遠來,又說不妨廣求俊彥。既然如此,相煩與我同去迎他何如?」孫炎聽得劉基名字不覺頓足,大聲叫道:「伯溫大名,我國公朝夕念念在口,今先生既與相好,便宜同去迎他。」是晚,筵散罷。次日,宋濂仍舊收拾了自己琴、書,打點起身,因與孫炎曰:「此去尚有二三日路,在下當與先生同到伯溫處迎他同來。章、葉二兄可在此慢慢收拾,待三五日後,亦可起身同在杭州西湖上淨慈寺前,舊宿酒店相會。」囑咐已畢,孫炎叫從人備了兩疋馬,叫人挑了宋先生行李,一半往青田進路,一半留在村中,準備薪米,等待章、葉二先生,收拾行李,會同家眷,擇日起身,一路小心伏侍,不許違誤﹔如違,以軍法治罪。此時,章、葉二人回家整備行李等項,不題。
  卻說孫炎同宋濂來請劉基。一路光景但見:
    簇簇青山,灣灣流水。林間几席,半邀雲漢半邀風﹔盃水帆牆,上入溪灘下入海。點綴的是水面金光,恰像龍鱗片片﹔黯淡的是山頭翠色,宛如螺黛重重。月上不覺夕陽昏,歸來啞啞烏鴉,為報征車且安止﹔星散正看朝色好,出谷嚶嚶黃鳥,頻催行客且登程。馬上說同心,止不住顛頭播腦﹔途中契道義,頓忘卻水遠山長。
正是:
  青山不斷帶江流,一片春雲過雨收。
  迷卻桃花千萬樹,君來何異武陵遊。
孫炎因問宋濂說道:「章、葉二人何以與足下相善及年歲履歷?」宋濂對曰:「章兄生時,其父夢見一箇雄狐,頂著一箇月光在頭上,長足闊步從門內走來。他父便將手拽他出去,那狐公然不睬,一直走到他臥榻前伏了不動,他父大叫而醒,恰好湊著他夫人生出這兒子來。他父親以為不祥,將兒接過手來一直往門外去,竟把他丟在水中。誰想這葉兄的父親,先五日前,路中撞見一箇帶鐵冠的道人,對他說道『葉公,葉公,此去龍泉地方,五日之內有箇心月狐星精托化在姓章的家內,他父親得了奇夢,要溺死他,你可前去救他性命。將及二十年,你的兒子當與他同時輔佐真主,宜急急前去做了這箇陰德。』這葉兄令尊是箇極行方便的善人,又問那道人曰:『救這孩子雖在五日之間,還當什麼先景是我們救援的時候。』那道人思量了半晌曰:『你倒是箇小心人,我也不枉了托你。此去第五日的夜間,如溪中水溢便是他父親溺兒之時,你們便可救應。』大笑一聲,道人不知那裏去了。這葉公依言而往,至第五日的夜間,果然黑暗中有一箇人抱出一箇孩兒,往水中一丟祇見溪水平空的如怒濤驚湍一般,徑湧溢起來,那孩兒順流流到船邊。葉公慌忙的撈起,誰想果是一箇男子。候得天明,走到岸邊,探問:『此處有姓章的人家麼?』祇見有人曰:『前面竹林中便是。』葉公抱了孩兒徑投章公處,備說原申。那章公、章婆方肯收留,以溪水湧溢保全,因而取名喚做章溢。後來長成便從事葉公。章兄下筆便有一種清新不染的神骨。文學之士都有美他:
  木從天土來,相有桃花開。
  試看萬物各依種,那見蒲草生蒿菜。
  草家竹外傍溪圯,不用遠尋黃河水。
  年年春漲溪相天,忽夜溪頭湧狂瀾。
  恐兒誤死旋渦內,本生命手生客船。
  心月狐狸狐若死,九尾文光應誰是。
  天心豈為人心去,翰苑輝煌匡聖主。
  那箇章公款待了葉公數日,葉公作別而行。到家尚有二三十里之程。祇聽得老老少少都說從來不曾聞有此等異事。葉公因人說得高興,也挨身入在人叢中去聽,祇說如何便變了一箇孩兒。葉公便問曰:「老兄們,甚麼異事,在此談笑?」中間有好事的便道:「你還不曉麼?前日我們此處周圍約五十里人家,將近日暮時,祇聽得地下轟轟的響,倏忽間西北角上,沖出一條紅間綠的虹來,那虹閃閃爍爍,半天裏遊來遊去,不住的來往,如此約有一箇時辰。正人人來看時,祇見雲中忽有一人叫說:「計都星化作虹蜺,且向麗水葉家村去投胎。」隱曜時,那虹頭竟到麗水葉家村,竟生下一箇小官人來,頭角甚是異樣,故我們在此喝采。葉公口裏不說,心下思量曰:「我荊妻懷孕該生,莫不應在此麼?」便別了眾人,三腳兩步竟奔到家裏來。果是婆子從那時生下孩兒,葉公不勝之喜,思量:孔子註述「六經」,有赤虹化為黃玉,上有刻文便成至聖﹔李特的妻羅氏,夢大虹繞身,生下次子,後來為巴蜀的王侯,虹實為蜺龍之精,後來為眉州節度使。種種虹化俱是祥瑞。及至長大,因教葉兒致力於文章,今葉兄的文字,果然有萬丈雲霄氣象。人也有一箇調兒讚他:
    老稚聲頻,街坊簇擁。爭看平地雙虹。青紅如線鎖天腰,那假鞍和轡,往往來來攛天邊,軟陡騰翻躍長空。精芒似燕空中墜,下地鍾向葉家人瑞,奇姿峻骨多才技。真箇筆灑花飛,墨酣雲潤,馳騁珊瑚臂。人間都道計都星,聖明文章作鼓吹。
他兩人真是一代文宗。在下私心慕之,故與結納,已有五七年了。」正說話間,軍校報道:「已到青田縣界。」宋濂同孫炎吩咐軍校,都住在村外,二人祇帶了幾箇小心的人,投村裏而來。宋濂指與孫炎道:「正東上:
    草色蒼翠,竹徑迷離,流水一灣,繞出幾檐屋角﹔青山數面,剛遮半畝牆頭。籬邊茶菊多情,映漾出百般清韻﹔壇後牛羊幾箇,牽引那一段幽衷。
那便是伯溫家裏了。」兩箇悄悄的走到籬邊,但聞得一陣香風。裏面便鼓琴作歌:
  壯士宏兮,貫射白雲,才略全兮,可秉鈞衡。
  世事亂兮,群雄四起,時歲歉兮,百姓飢貧。
  帝星耀兮,瑞臨建業,王氣起兮,應在金陵。
  龍蛇混兮,無人辯,賢愚淆兮,誰知音。歌聲方絕,便聞內中說道:「異風拂席,主有才人相訪,待我開門去看來。」兩箇便把門相扣,劉基正好來迎,見了宋濂,敘了十年前的西湖望氣之事,久不相見,不知甚風吹得來。宋濂便指孫炎,說了姓名,因說出吳國公延請的情節。他就問:「吳國公的德性何如?」孫炎一一回報了。又問道:「我劉基向聞江淮狂夫,姓孫名某,不知便是行臺麼?」孫炎俯躬道:「正是在下。」三人秉燭而談,自從晌午,直說到半夜始去就寢。未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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