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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小黑明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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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秦淮墨客]大明英烈傳全集(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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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20 03:27:15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回     啞鐘鳴瘋僧顛狂 靈谷寺誌公墳墓



  無著天親弟與兄,嵩丘蘭若一峰晴。
  食隨鳴磬巢烏下,行踏空林落葉聲。
  迸水定侵香案濕,雨花應其石床平。
  深洞長松何所有,儼然天竺一先生。
  且說太祖下命著有司將廖永安等塑像於功臣祠,歲時祭祀,一邊迎永安靈柩葬於鍾山之側。又曰:「滁州城隍與蘇州城隍軍中顯靈,可同和州城隍,共敕封承天監國司命靈護王,特賜褒崇。其敕書用錦標玉軸與各處有異﹔至如天王堂東廡之土地神像,重建金殿遮蓋。」徐達領命出朝而去。
  卻說當初唐時有箇活佛出世,言言無不靈應,甚是希罕,人都稱他做寶誌大和尚。後來白日昇天,把這副凡胎就葬在金陵。前者詔建宮殿,那禮、工二部官員,俱奏請卜基,恰好在寶誌長老塚邊。太祖著令遷他去別處埋葬,以便建立。諸臣得令,次日,百計鋤掘堅不可動。太祖見工作難於下手,心中甚是不快。回到中宮,馬娘娘接問道:「聞誌公的塚甚是難遷,妾想此段因果亦是不小,主上還直命史官佔卜妥當,纔成萬年不拔之基。且誌公向來靈異,冥冥之中豈不欲保全自己軀殼?殿下如卜得吉,宜擇善地與他建造寺院,設立田土,祇當替他代換一般做下文書燒化,庶幾佛骨保佑,不知殿下主哉何如?」太祖應道:「這說得極是。」次早便與劉基佔卜。卜得上好,就著諸工作不得亂掘。太祖自做下交易文書燒化在誌公塚上。因命在鍾陵山之東創造一座寺院,御名靈谷寺。遍植松柏,中間蓋無梁殿一座,左右設鐘鼓樓,樓上懸的是「景陽鐘」。又絡時鑄就銅鐘一口,欲為殿上所用。鑄成之日任你敲擊,祇是不響。那時便都叫道「啞鐘」且有童謠說道:
  若要撞得啞鐘鳴,除非靈谷寺中僧。
  殿造無梁後有塔,誌公長老耳邊聽。
  殿成之日,寺僧因鐘鼓雖設,然殿內還須有副小樣鐘鼓,日遂做些功課,也得便當。正在商議,忽然有箇頭陀上殿曰:「那『啞鐘』不是好用的。何必多般商議。」這些僧人與那諸多工作拍手大笑,道:「你既曉得『啞鐘』,用他怎麼?」那頭陀回說道:「而今用在這殿中,他就不啞了。」眾人也隨他說,更不睬他。那頭陀氣將起來大叫道:「你們不信,貧僧也自由你。若我奏過朝廷或依了我,懸掛起來敲得旺旺的響,那時恐怕你們大眾得罪不小,自悔也遲。」便把袖襖整了一整,向長安一路的往朝裏來,這些人也有的祇說這頭陀想是瘋子,不來理他﹔也有的祇說此鐘多年古物,實是不響,這頭陀枉自費心﹔也有的說我們且勸他轉來,倘或觸動聖怒也在此自討煩惱,便一直趕來勸他。那頭陀曰:「既是你們勸我,想你們從中也有肯依我的了,我又何苦與你們作對。」因也轉身到寺裏來。那些人因他到了都不做聲,開著眼看他怎麼。那頭陀便向天打了一箇信心,就向這鐘邊走了三五轉,口裏念了幾句真言,喝聲道:「起!」這鐘就地內平空立將起來。這頭陀把鐘上泥掃子拂拭淨了,看殿上鐘架恰好端正的,便以手指道:「你自飛懸架上去罷。」那鐘又平地裏又走入殿來,端端正正掛在架子上。看的人堆千積萬,止不住喝采。頭陀便從袖中取出一條楊枝與一箇淨瓶來,將瓶中畫了道符,那瓶內忽然現一瓶淨水,便念動幾句梵語將淨水向鐘上周圍灑了三遍,取一紙來焚化在鐘邊,把手四下裏一摸,祇聽得鏗然有聲。他便取木植一株撞將過去,那鐘聲真箇又清又亮,這千千萬萬人齊聲道:「古怪!古怪!」合寺僧人同那善男信女,納頭拜道:「有眼不識活佛,即請師父在此住持。」那頭陀道:「我自幼出家,法名宗泐。去無蹤來無跡,神通變化,那箇所在能束伏我這幻軀?近聞大明天子,將我師父誌公的法身遷移到此,且十分尊禮,我因顯這箇小小的法兒,你們不須在此驚擾。」正在這邊指示大眾,誰想在那邊監造的內使見他伎倆,飛馬走報太祖。太祖便同軍師劉基及丞相李善長一行人眾,齊到寺來。宗泐早已知道,向前曰:「皇帝行駕到此,我宗泐有緣相遇。但今日也不必多言,如過年餘還當再面。」在人叢中一撞,再不見了。太祖看殿已造完,便擇日遷起誌公肉身,猶然脂香肉膩,神色宛然如生,另造金棺銀槨藏貯。即發大願曰:「借他一日,供養一日。」槨上建立浮圖,大十圍,高七層,工費百萬。再賜莊田三百六十所,日用一切之資來給誌公供養。
  天色將晚,太祖便同劉基等從朝天宮轉步而回。忽見一婦人穿著麻衣,在路傍大笑。太祖看他來得怪異,便問:「何故大笑?」婦人回曰:「吾夫為國而死,為忠臣﹔吾子為父而死,為孝子。夫與子忠孝兩盡,吾所以大喜而笑。」太祖因問:「汝夫曾葬麼?」那婦人用手指道:「北去數十步即吾夫葬所。」言訖不見。次早,著令有司往視,惟見黃土一堆,草木蔥鬱,掘未數尺,則塚頭一碑,上鐫著:「晉卞壺之墓」五字。棺木已朽腐,而面色如生。兩手指爪繞手背六七寸。有司馳報,上念其忠孝,遂命仍舊掩覆,立廟祭祀。正傳詔令,恰好孝陵城西門之內也掘出箇碑來,是吳大帝孫權之墓。眾臣奏請毀掘行止,上微笑曰:「孫權亦是箇漢子,便留著他守門也好﹔其餘墓墳都要毀移。」
  明日,正是仲冬。一日,李善長、劉基、徐達率文武百官上表,勸即皇帝寶位。太祖看了表章對眾臣曰:「吾以布衣起兵,君臣相遇得成大功。今雖擁有江南,然中原未定,正焦勞之日,豈可坐守一隅,竟忘遠慮。」不聽所奏。過了五日,李善長等早朝奏曰:「願陛下早正一統之位,以慰天下民心。」太祖又對朝臣曰:「我思:功未服,德未孚,一統之勢未成,四方之途尚梗。昔笑偽漢,纔得一隅,妄自尊大,迨致滅亡,貽笑於人,豈得更自路之﹔果使天命有在,又何必汲汲乎!」善長等復請曰:「昔漢高祖既誅項氏,即登大寶,以慰臣民。陛下功德協天,人命之所在,誠不可違。」太祖也不回復,即下殿還宮,以手諭諸臣曰:「始初勉從眾言,已即王位。今卿等復勸即帝位,恐德薄不足以當之,姑俟再計。」乃擲筆易便服,帶領二三校尉,竟出西門來訪民情。迅步走到一箇坍敗的寺院,裏面更沒有一箇僧人。但壁間墨跡未乾,畫著一箇布袋和尚,傍邊題一偈道:
  大千世界浩茫茫,收入都將一袋裝。
  畢竟有收還有散,放些寬了又何妨。
  太祖立定了腳,念了幾遍,曰:「此詩是譏誚我的。」便命校尉從內亟索其人。毫無所得。太祖悵悵而歸。走到城隍廟邊,祇見牆上又畫一箇和尚頂著一箇禪冠﹔一箇道士,頭髮蓬鬆,頂著十箇道冠﹔一條斷橋,士民各左右分立,巴巴的望著渡船。太祖又立定了身,看了半晌,更參不透中間意思,因教敕坊司參究回報。次日坊司奏曰:「僧頂一冠,有冠無法也﹔道士頂十冠,冠多法亂也﹔軍民立斷橋望渡船,過不得也。」太祖於是稍寬法網。未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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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21 00:13:28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一回     順天心位登大寶 馬娘娘立為正宮



  兩間淑氣遍林扉,處處蒼生願不違。
  一座雲山無豹隱,百年天地有龍飛。
  雞聲帶月鏖輿動,春色迎風天仗暉。
  最是五湖饒釣叟,從今都許時彤闈。
  話說太祖微行看了兩處畫壁,分明曉得是隱諷的,心中忽然儆醒。因諭中書省御史臺臣及刑部官定為律令頒行四方。次日視朝,李善長等復表勸進登皇帝大位。太祖又曰:「中原未平,軍旅未息。且當初朱昇來見,我問天下大計,朱昇復我曰:『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此三語,我時時念及﹔爾等何為急急如此。且此事關係極大,爾等須一一酌禮而行,不可草草。」李善長等得蒙允奏不勝之喜,便傳軍令著郭英領民兵三萬,於南郊築壇受禪。禪禮官議定擇來年戊申歲正月四日乙亥即皇帝位。三日之前壇已告成,一應禮儀俱備。禮官備將行儀申奏。太祖傳旨著群臣共齋戒沐浴,至期同赴南郊。鑾輿所過遠近觀看的填街塞巷。
  不移時,駕至南郊。怎見這壇的制度?但見:
    儀遵風后,習禮軒轅。高卑上下,按著山峙川流﹔長短方圓,合著乾開坤闢。三才八卦排列得整整齊齊﹔五行四時擺定得端端正正。三百六十步為君壇,四百九十步為祖壇,八百二十步為將壇。一層高一層,包羅萬象:上層圓象天,中層正象人,下層方象地﹔一級陞一級,妙合干支。八方界上立著八面盤龍寶鏡,正是春前修風,春後明風,夏前清風,夏後景風,秋前涼風,秋後閭闔風,冬前不週風,冬後廣漢風﹔週遭臺內列著廿四面絳色黃旗,總驗孟春始盈,孟秋始縮,仲夏始出,仲秋始入,季春太出,季秋太入,孟夏始緩,孟冬始急,季夏德畢,季冬刑畢。中有十二盤,以應十二月﹔下有四箇坎,以分南、北、東、西。七十二座或大或小,上契宇宙神祇﹔二十八位或近或疏,印証天邊星宿。
當時公侯將相諸臣,扶擁太祖高皇帝登壇。壇上列著皇天后土,日月星辰,風雲雨雷,五岳四濱,名山大川之神,及伏羲三皇,少吳五帝,禹、湯三代聖君之位。壇下鼓樂齊作,作了三通。太祖行八拜禮。太史官弘文館學士劉基讀祭文道:
    維大明洪武元年,歲次戊申,正月壬申朔,越四日丁亥,天下大元帥皇帝臣朱,敢昭告於皇天后土,日月星辰,風雲雷雨,天地神祗,歷代聖君之靈。曰:天地之威,加於四海。日月之明,照於八方。雲雷之勢,萬物咸生。雨露之恩,萬民咸仰。伏以上天生民,俾以司牧,是以聖賢相承,繼天立極,撫臨億兆。堯舜相禪,湯武弔伐﹔行雖不同,受物則一。今胡元亂世,宇宙洪荒,四海有蜂蠆之憂,及八方有蛇蠍之禍。群雄並起,使山河瓜分﹔寇盜齊生,致乾坤鼎沸。臣生於淮甸,起自濠梁。提三尺以聚英雄,統一派而救困苦。托天之德,驅一隊以破肆毒之東吳﹔仗天地之威,連千艘以誅梟雄之北漢。因蒼生無主,為群臣所推,臣承天之基,即帝之位,恭為天吏,以治萬民。今改元洪武,國號大明。仰仗明威,揮靜中原,肅清華夏﹔使乾坤一統,萬姓咸寧。沐浴虔誠,齎心仰告,專祈協贊,永充不承。尚饗。
  劉基讀了祭文,壇下音樂交奏。太祖合群臣設三十六拜。祭告之時但見天宇澄清,風和景霽,氤氳香霧,上凝下靄,中星輝露。頓與連朝雨雪陰霾的氣色迥異。人人說是景運休徵。祀畢下壇,李善長率文武百官及都城父老,揚塵舞蹈,山呼萬歲,五拜三叩頭畢。太祖引世子及諸王子、文武群臣,奉世代神主回城,送入太廟。追尊:
  高祖考德祖玄皇帝,高祖妣玄聖太皇后﹔曾祖考懿祖桓皇帝,曾祖妣懿聖皇太后﹔祖考熙祖裕皇帝,祖妣裕聖皇太后﹔考仁祖淳孝皇帝,批淳聖睿慈皇太后。
  上玉璽寶冊,行追薦之禮,因對群臣曰:「朕何蒙先德,慶及於躬,今遵行令典,尊崇先代,對越之間,若或見之者。」言訖,登輦陞殿,受群臣稱賀。命劉基奉寶冊立妃馬氏為皇后﹔且曰:「朕念皇后偕起布衣,同甘共苦。常從朕在軍,自忍飢餓,懷糧以飼朕。又朕素為郭氏所疑,皇后從中百般調停,百計庇護,得免於患。家之良婦,猶國之良相,未忍忘之。」退朝回宮,因以語皇后。后回報曰:「嘗聞夫婦相保易﹔君臣相保難。望陛下今日正位以後,時當兢惕,以保久安長治之業,是所願耳。」次日設朝,文武朝見畢,命立世子朱標為皇太子。贈李善長為銀青榮祿大夫、上柱國中書左丞相、太子太師宜國公。贈劉基右丞相、太子太傅安國公。劉基再四懇辭不受,曰:「臣賦命淺薄,若受大爵必折壽命。」太祖見他懇切,乃授以弘文館大學士太史令。贈徐達上柱國中書右丞相、太子太保信國公。贈常遇春中書平章鄂國公。其李文忠、鄧愈、湯和、沐英、郭英、馮勝、廖永忠、吳禎、吳良、朱亮祖、傅友德、耿炳文、華雲龍等,封爵賜祿。群臣叩首拜謝。命改建康金陵府為南京應天府。佈告天下改元洪武。便宣大元帥徐達曰:「朕思胡元未克,中原未收,又閩、廣、浙東、兩廣等處,尚未歸附,四海黎民未安,此心殊是歉然。卿宜與常遇春、馮勝、郭英、耿炳文、吳良、傅友德、華高、曹良臣、孫興祖、唐勝宗、陸仲亨、周德興、華雲龍、趙庸、康茂才、楊璟、胡美、江信、張興祖、張龍等,率兵十萬,北伐大元,以定天下。以湯和為元帥,領吳禎、費聚、鄭遇春、蔡遷、韓政、黃彬、陸聚、梅思祖等,率兵十萬伐陳友定,取閩廣之地。李文忠為元帥,領沐英、朱亮祖、廖永忠、阮德、王志、吳復、金朝興等,率兵十萬伐方國珍,取浙東之地。鄧愈為元帥,領王弼、葉昇、李新、陳恆、胡深海、張赫、譚成、張溫、曹興、周武、朱壽、吳德濟等,率兵五萬取東西兩廣未附州郡。」四將領命出朝,專候擇日起兵前去。
  次早,徐達等率領眾將入朝請旨。太祖命禮官將興兵四討救民伐暴的情由做了祭文,上告天地山川之神祗。復命眾將一一向前。吩咐:「決不容許妄行殺害,荼毒生靈。」眾將拜命,陸續分兵往各路進發。
  先說李文忠統了諸將軍馬離卻金陵,望浙東而行。不一日,到溫州城南七里外安營。那方國珍得知兵到,便與兒子方明善欲計謀廝殺。那明善細思了半晌對父國珍曰:「朱兵雄勇難擋,且李文忠所統將校箇箇是足智多謀之士,若待圍城必難取勝。不若乘其遠來疲困之時先出兵衝殺,或可取勝。」國珍曰:「我意亦欲如此。」即日便領兵一萬前至太平寨排開拒截。哨馬報入營來,文忠便率兵將對陣,卻見明善出馬。文忠在旗門之下曰:「今主上混一天下指日可成,你們父子不思納款,而區區守一隅之地以抗天兵,將復為陳、張二姓乎?」明善大怒,罵道:「你們貪心無厭,自來尋死耳,何用多言。」便縱馬殺來。恰有左哨上廖永忠掄刀向前迎敵,兩下喊殺,約有四十餘合。右哨朱亮祖恐難取勝,因提鎗從傍直向明善刺來﹔明善力怯而走。明兵乘勢趕殺破了太平寨,追到城邊。那明善領著殘兵,急急進城,堅閉了城門不出。未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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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回     方國珍遁入西洋 白塔寺龍啣大樹



  上方樓閣海關開,萬里沉香破浪來。
  空中色相二千約,箇箇禪機百日材。
  慢說曇花天上墜,還看梅枝赤城頹。
  老僧誦法金龍見,日夜潮生長翠苔。
  卻說明善領了殘兵奔回城中,緊閉著城門不出。李文忠召諸將商議,曰:「今日大敗,賊眾心膽俱寒,即宜四下攻打,決可拔城。」眾將得令。亮祖就遣指揮張浚、湯克明攻打西門,徐秀攻東門,柴虎率遊兵接應。城下喊聲雷動。亮祖自統精銳,不避矢石,駕著雲梯徑從西門而上,捉了員外郎劉本善及部將百餘人。國珍看見城破,便帶領家屬出北門衝陣,徑往小路直走海口,落了大洋,遂向黃巖上台州與弟方國瑛合兵一處再圖恢復,不題。
  那朱亮祖奉了元帥李文忠入城撫輯。即日把軍情申奏金陵,太祖看了表章大喜,便令承差到殿前,曰:「那國珍遁入海洋,必向台州與弟國瑛合兵據守。事不宜遲,即著中書省寫敕專付朱亮祖,仍帶浙江行省參政職銜,率馬步舟師向台州進發。」差官星夜火速諭知。亮祖拜命,遂進天台。那天台縣官湯盤聞知兵到,出二十八長亭迎降。亮祖在馬上安慰了黎庶,著湯盤仍領舊職撫理本縣地方。自己兼程直到台州城下,那台城將近二十里,土色如硃,古來因曰赤城。城外二十五里有沿江嶺,一人一馬單騎過得,上邊逼峻的高山,下邊絕深的江水。這城是唐時尉遲敬德築成的,極其豎固。城中有箇紫巾山,紫氣氤氳,渾如巾幘。東門一湖,碧水流通海脈。過東二十里田地就是海邊。海邊有箇白塔寺,這塔也是尉遲公發心蓋造,磚上至今俱有敬德名字。寺中沉香大士甚是靈顯。原來說有本寺老僧,每東方日出,誦經念佛,見海內一條金龍,聽得木魚嚮聲便來聽法。這老僧因將佛前供養飯食,日日撒潑海中,口道:「金龍來喫。」一夜之間,忽夢觀音說曰:「明日庵前當有金龍啣來一株沉香到岸,你可打撈上岸,供在佛前,關了庵門,不許一人來往。約定百日方可開門。」老僧夢中領命。次早起來,果見金龍啣著一株大樹,遠遠地搭到岸邊。老僧見了金龍,依先施食。那龍兒把香放下,餐些飯食自去。老僧從海邊拖起木頭,果是一株沉香,便同大眾扛進庵中,閉了庵門,看說果是何如光景。每日為見白燕飛去飛來,在窗欞內出入。約將九十餘日,忽見管門道人報說:「檀越王員外,揀定某日合家來寺燒香,特著管家者先來通信。」老僧回說:「曉得了。」庵中不免打點些香燭、果餅、點心、菜蔬。至期王檀越男男女女果是合家來到。老僧依著夢中言語,囑咐道人:「檀越來時,俱從東邊方丈內迎接,不得開大殿正門。」道人得了法旨,依令而行。誰想從中女眷,定要上大殿燒香還願,老僧十分不肯。王檀越那曉的事,竟叫從人開著殿門而入。此時恰是到九十九日,大士寶像一一都完。正開門時,祇聞得一陣異樣的清香,人人噴鼻。殿上毫光萬道,雲間仙樂齊鳴,百千箇花花禽鳳,擁著一箇白色鸚哥,從香風中飄渺而來。人人觀看。老僧心中祇因不曾滿得百日之數,便不快懷。週迴在大士像邊細看動靜,恰有右手一箇小拇指尚是頑香一轡,未曾雕琢,老僧因而讚嘆。那王檀越就裏對老僧說:「我家中恰好請有塑像巧手一人,可喚來雕完,以成勝事。」一邊喚得來時,那匠人方纔動手,誰知這香指兒應刀而折。從今隨你裝塑,此指祇不完,果是奇異。話不絮煩。恰說朱亮祖帶了人馬,徑至台州城邊搦戰﹔一邊把令牌一面,邀廖永忠入帳,說如此而行。永忠得令去訖。再令阮德、王志、吳復、金朝興四將,領兵二千前至白塔寺側,埋伏左古,來夜行事,不題。
  那方國珍與弟國瑛及子明善三人商議,曰:「這赤城形勢最是險阻,今我們合兵一處迎敵,必然取勝。」便放了吊橋出城對敵。未及十合,明善力不能支,轉馬而走。朱亮祖乘勢勦殺,力氣百倍。國珍父子三人連忙驅眾入城。亮祖因吩咐四下圍住,祇留東門聽其逃走。約莫初更,亮祖令軍中砍木伐薪縛成三丈有餘的燔燎一般,立於城外。布起雲梯,縱鐵甲軍五千從西右而上。城中見四下火光燭天,軍民沒做理會,驚得國珍兄弟父子膽怯心寒,開了東門,徑尋小路往海邊進發。此時已是三更有餘,誰想家眷帶了細軟什物,正好奔到白塔寺邊,計到海口僅離二里,祇聽一聲炮響,左邊阮德、金朝興,右邊王志、吳復,兩下伏兵盡起追殺而來。國珍等拚命登得海船,吩咐水手用力撐開,未及三五里之地,早有一帶兵船齊齊攔住去路。馬上鳥嘴噴筒如雨圍將過來。火光之下卻有廖永忠緋袍、金甲,高叫道:「方將軍,你父子兄弟何不知時勢。我主上聖明英武,又是寬大仁慈,胡不歸命來降,以圖富貴,何苦甘為海島之賊。況此去如將軍逞有雄威,佔得一城一邑,亦不過外中國而別親蠻夷耳。且將軍縱能殺出此島,前面湯將軍見受王令,遵海往討陳友定,舟師十萬把守大洋,亦無去路。怕一朝勢敗,將軍悔無及矣。請自三思。」方國珍聽了說話,便對國瑛、明善曰:「吾巢已失。今朱兵莫擋,便出投降以保身家,亦是勝筭。」因回復道:「廖將軍言之有理。」即於船內奉表乞降。次早仍回城見了朱亮祖﹔亮祖慰勞了一番,吩咐拔寨來會李文忠。此時浙東地面處處平服。文忠便差官申奏金陵,一面與朱亮祖等計議,道:「今湯元帥進征福建未聞報捷,我們不如乘便長驅延平,合攻陳友定,令渠彼此受敵,那怕友定不亡乎。」亮祖曰:「主帥所見極妙。」便發兵即日起身。
  且說湯和統了吳禎、費聚等八員虎將,雄兵十萬前取閩廣,直到延平地面。拒守元將正是陳友定。那元順帝以友定敗了朱將胡深,便命為福建行省平章政事。自行之後,友定益肆跋扈,遂有雄據福建之心,興兵取了諸郡,聲勢甚是張大。且命兒子陳海據守將樂,以樹犄角。元帥湯和屢次以書招諭,友定曰:「我這八閩,憑山負海,為八州的上游﹔控番引夷,為東南的嶺表。進足以攻,退足可守,你朱兵奈何我不得。」因與參政文殊、海牙等商議拒敵。湯和四次搦戰,友定祇是堅壁固守,以老其師。恰好報說,李文忠同沐英、朱亮祖等率陸兵七萬前來接應。且有廖永忠統領水師三萬人,依水列營,以分友定之勢。湯和得報,喜不自勝。便令哨兵傳令沐英、阮德、吳復領所部徑攻南門﹔朱亮祖、王志、金朝興統所部徑攻東門﹔李文忠統大隊為遊兵,接應東南二處。原在將校鄭遇春、黃彬、陸聚統所部徑攻北門﹔原在吳禎、費聚協助同新到彥永忠,統領水軍徑攻水西門﹔自領蔡遷、韓政、梅思租率水陸遊兵,接應西北二處,晝夜攻擊。那友定在敵樓上看見明兵勇壯,不敢爭鋒。祇見驍將蕭院慌慌張張向前稟曰:「朱兵日夜攻打,精力必疲,倘驅兵奮勇出戰,必可得勝,何苦坐視其危。」友定沉思不語者久之。未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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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回     征福建友定受戮 不花全家死報國



  南北兵連勢若何,雙鵰落日撥應多。
  此日四郊慚積壘,未幾一輔羨投戈。
  出塞衛青尤荷戟,從戎魏絳謾論和。
  漢家會奏平胡績,自有廷年橫吹歌。
  自古道:疑人莫用﹔用人莫疑。又說道:三思而行﹔再思可矣。誰想這友定聽了驍將蕭院的言語,存省了半晌方纔說道:「彼兵正銳,何謂疲竭,汝等那得亂惑軍心。」便叫階下群刀手推出斬訖報來。不多時,那蕭院做了黃泉之鬼。自此之後,這些軍將那箇敢說一聲,便有許多乘夜越城出來投降的。明營軍中看他這等光景,四下裏攻打益急。早有朱亮祖率著部軍攻破了東門,軍校爭呼而入。文殊海牙見勢頭不好,便也開水門出降。廖永忠率水軍鼓噪,直殺到官衙而去。友定仰天嘆息,退入後堂正要服毒而死,恰被官兵縛住,解送到營。
  次日湯和著令部將蔡玉鎮守延平。那友定兒子陳海聞得父親被執,也服毒而死。湯和令軍中將友定送京聽旨發落。即會同李文忠所部人馬,乘勢徑趨閩縣,奄至成都。鎮守元將乃郎中行省柏帖穆爾,聞大兵到來,知城不可守,便引妻妾上樓,曰:「丈夫死國,婦人死夫,從來大義如此,今此城必陷,我亦旋亡,汝等能從之乎」?妻妾相對而泣,盡皆縊死,祇有一乳媼抱幼子而立。穆爾熟視良久,嘆道:「父死國﹔母死夫﹔惟汝半歲兒,於義何從,留爾存柏帖一脈可也。」便收拾金寶,囑咐乳媼曰:「汝可抱兒逃匿民間,倘遇不測當以金珠買命。」乳媼領命自去。有頃,大兵進城,穆爾從樓中放火,自焚而死。湯和聞知如此忠義,傳令於灰燼中覓取骸骨,備冠帶衣衾,葬於芙蓉山下。因將聖主恩德馳諭省下郡邑,諸處俱各望風納款。恰好胡廷瑞率兵攻取興化,那建陽守將賈俊疇、汀州守將陳國珍也都降順。於是泉州、漳州、潮州等處悉皆平定。湯和見福建安妥,仍會李文忠整旅回京。未及一月,諸將解甲韜冑,午門外朝見。太祖面加獎慰,賞齎有功。這方國珍反復不常,梟首示眾﹔這陳友定賜與胡深之子胡禎,將渠蠻取血肉,以祭父親。二軍為之稱快。
  次日早朝,百官行禮方畢,走過中書左丞王博出班奏曰:「近聞敕督採黃木建造皇殿,卻於建昌蛇古岩採取,忽見岩上有一人身著黃衣,口中歌道:
  龍蟠虎踞勢苕堯,赤帝重興勝六朝。
  八百餘年正氣復,重華從此繼唐堯。
  其聲如雷,萬眾聳聽,如此者三遭,歌畢忽然不見。乞付史館以紀符瑞。」太祖聽了曰:「此事終屬誣罔,今後如此無憑信的虛聲,一切不可申奏。」因令工人在大內圖畫的四壁,俱採豳風七月之詩,及自己歷來戰陣艱難之事,繪圖以示後世,且曰:「朕家本農桑,屢世以來,皆忠厚長者,積善餘慶,以及朕躬。乃荷皇天眷命,有此今日。特命爾為圖,凡有流離困苦之狀悉無所諱,庶幾後世子孫,知王業之興極其艱難,庶有儆懼,毋自干淫,以思守成之道﹔爾等做官的,亦宜照朕之法以警後來,方可保有富貴。」群臣皆呼萬歲。正及退朝,卻見有箇內官著了新靴,在雨中走過。太祖大怒,道:「靴雖微物,然皆出自民財,且非旦夕可就,爾等何敢暴殄天物如此?朕嘗聞元世祖初年,見侍臣著有花靴,便杖責曰:『汝將完好之皮,為此費物勞神之事。』此意極美。大抵嘗歷艱難,便自然節儉。稍習富貴便自然奢華。爾等急宜改換。」隨發內旨,今後百官入朝,倘遇雨雪皆許穿油衣雨服,定為常訓。明日天晴,太祖黎明臨朝,宣廖永忠、朱亮祖上殿,諭曰:「兩廣之地遠在南方,彼此割據,民困已久。定亂安民正在今日。朕已令鄧愈等率師征取,久無音捷。爾平章廖永忠可為征南將軍﹔爾參政朱亮祖可為副將軍,率師由海道取廣東。然廣東要地惟在廣州。廣州一下,則沿海州郡自可傳檄而定,海北以次招徠,務須留兵鎮守。其有歸款迎降的,爾可宣布威德,慎勿亂自殺掠阻彼向化之心。仍當與平章鄧愈等協心謀事。廣東一定,徑取廣西,肅清南服,在此一舉。」永忠與亮祖二人,受命出朝,擇日領兵前去,不題。
  且說徐達引大兵已到山東。鎮守山東卻是元將擴廓帖木兒,原是察罕帖木兒之子。先是癸卯年元順帝曾著尹煥竟將書幣通好於太祖,太祖因遣都事汪可答禮。汪可去至元營,細為探訪軍務。這擴廓帖木兒便起疑心,拘留住汪可不令還朝。後來太祖連修書三封問討,那擴廓帖木兒倚著兵勢不以為然。纔過一年,不意順帝削了他的兵權使他鎮此山東,甲兵不上五萬。是日聞徐達兵過徐州,擴廓帖木兒甚是驚恐,登時聚眾商議。有平章竹貞說道:「元帥麾下雖有數萬之眾,發散在山東、河南、山西等處,一時難聚。如今徐達智勇無雙,常遇春英烈蓋世,還有一箇叫做朱亮祖,他能神運鬼輸,當年曾在鶴鳴山劈石壓死陳友定許多軍馬,不知如今陣上他來也不來?至如郭英、耿炳文、吳良、華雲龍、傅友德、康茂才等一班,俱是驍勇的虎將。元帥與他拒敵,祇恐多輸少勝。莫若權棄山東,且往山西再聚大兵,以圖恢復。」擴廓帖木兒聽竹貞許多言語,便曰:「這話兒極講得有理。」急忙領兵夜間潛回山西太原府而去。哨馬報知徐達。徐達對眾將曰:「擴廓帖木兒算是元朝重臣,他今恐懼逃走,則各處守臣必皆震惶無疑。料這山東、河南垂手可得﹔河北燕京亦指日可定矣。」便領兵直至山東沂州駐扎軍馬。守將王宜聞知,即率各司官吏出城迎降,嶧州地方也即投順。大兵徑到青州郡,青州守將恰是普顏不花。這不花守禦地方甚是了得,向來抵擋徐壽輝並陳友諒,前後拒戰三月有餘。固守城池,調遣軍馬,俱有方法,誓與此城同存亡,真箇是赤心報國的忠臣。他見大軍壓境,便領了三千敢死之士當先出戰。又分兵七千為後哨埋伏。我這裏郭英出馬對了不花曰:「守將,爾可知天命麼?」不花回曰:「我等為臣的祇曉得忠義為心﹔至於天命去留,付之命數,何必多說。」便揮刀直取郭英。兩人力戰良久,未分勝敗。忽聽一聲吶喊,那七千埋伏元兵盡行併力殺來。把郭英困在垓心,如鐵桶銅牆,更無出路。郭英心中忖道:「從來聞這不花手段高強,今日方見他的力量。」便吩咐三軍面不帶矢者斬。三軍抖擻精神,奮力的衝殺。恰好向南一彪人馬,為首的大將乃是常遇春,領了三萬人從外攻入。郭英又從內攻出,內外夾攻。不花見勢不好,便領著殘兵急走入城,堅閉不出。徐達因令前軍直至城下,四圍攻打。不花退入官衙,見了母親說道:「此城危在旦夕,兒此身決以死報國,忠孝難以兩全,如何是好?」那母親回答道:「有兒如此,雖死何恨。況爾尚有二弟,我的老身自可終養。」正要抱頭而哭,祇見外面報道:「平章李保保開門投降,朱兵已入城了。」不花即至省堂服鴆酒而死。其妾阿魯貞抱了幼子,攜了幼女,俱到後院池中投水而亡。徐達命將不花及殉節家小備整齊棺衾,以禮殯葬﹔一面安輯人民,三軍不許混離隊伍。於是山東、濟寧、萊州、登州諸郡,望風歸順。未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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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回     元兵敗順取汴梁 明兵夾石山受困



  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
  牙璋辭鳳闕,鐵騎驍龍城。
  雪暗凋旗畫,風多雜鼓聲。
  寧為百夫長,勝作一書生。
  卻說元帥徐達,即定了山東諸郡,便率兵向河南進發。不數日來到大梁,真實好箇形勢。但見:
    中華閫奧,九州咽喉。虎踞龍蟠,從古來稱為陸海﹔負河面洛,到今來入道天中。左孟門,右太行,沃野千里,描得上錦繡乾坤﹔東成皋,西澠池,平衍膏腴,讚不盡盤纖山水。中間有具茨山、白雲山、黃花山、薊門山、王屋山、女兒山、桐柏山、朗陵山、雲夢山,簇簇堆堆,隱隱顯顯,都留下仙跡神蹤﹔又有那靈岩洞、華陽洞、水帘洞、王母洞、白鹿洞、達摩洞、空同洞、浮戈洞、靈源洞,幽幽窈窈,折折彎彎,無非是罕見奇聞。鐘靈毓美,多少帝,多少主,多少豪傑﹔建都立國,控齊秦,誇燕趙,俯視荊吳。
唐時有謂蘇州詩云:
  夾水蒼茫路向東,東南山豁大河通。
  寒樹依微遠天外,夕陽明滅亂流中。
  孤村幾歲臨伊岸,一雁初晴下朔風,
  為報洛陽遊宦侶,扁舟不繫與心同。
  徐達領兵來到汴梁,與元將平章李景昌相持了二十餘日。那李景昌祇是緊閉上城門,日夜提防,不敢出戰。副將軍常遇春向前諫道:「元帥攻山東一鼓而下。今到此日久,不能拔得一城,倘河南諸郡及元帝遣兵來援,反而不美。我思量洛陽俞勝、商嵩、虎林赤、關保這四箇人,號為胡元智勇之土。可分兵五萬,隨裨將先取洛陽,便攻河南諸郡,則汴梁自不能守。汴梁既得,踞有東西二京形勝之地,雖有元兵來援,不足懼矣。」徐達大喜,曰:「常元帥此言極妙。」遂命傅友德、康茂才、楊璟、任亮、耿炳文等領兵五萬,隨遇春向西進發。是日天晚,兵便到了洛陽。就令在洛陽之北列陣搦戰。那元將脫因帖木兒恰同都統俞勝、高嵩、虎林赤、關保四人,率兵五萬對陣迎敵。那虎林赤生得好條大漢,甚是丑惡難看。你道如何?真箇好笑:
    黑踢塔一張闊臉,狠粗疏兩道濃眉。尖著雷公嘴好掛油瓶﹔彎著鸚嘴鼻,挖人腦髓。兩耳兜風,盡道賣田祖宗﹔絡腮鬍子,怕看刷帚髭鬚。睜開了一雙鬼眼,白多黑少,竟是那討命的無常﹔灑開了兩隻毛拳,肉少筋多,何異那催魂的鬼判。喝一聲,響索索,破鑼落地﹔走幾步,披離離,毒虺輕移。
  他也不打話,竟對了常遇春直殺過來。常遇春心下想道:「天生出這班毛鬼,也敢在世間無禮。」叱吒一聲道:「看箭!」這箭不高不低,正望著咽喉射去,那虎林赤應弦而倒。遇春便招動三軍,左有任亮、耿炳文﹔右有楊璟、傅友德﹔後軍又有康茂才,一齊殺奔前來。殺得元兵大敗虧輸,俘獲無算。那脫因帖木兒收了敗兵徑走陝西去了。遇春入城安撫百姓﹔那百姓扶老攜幼,說道:「我等陷沒元塵已經九十餘年,豈異今朝還能復睹天日!」常遇春令三軍秋毫無犯。百姓歡聲動天。次日下令,著任亮往諭嵩州。那嵩州望風投款。遇春因令傅友德守洛陽,任亮守嵩州。自領兵攻取附近州郡,不題。
  且說元朝知明兵攻取中原,乃招擴廓帖木兒為大元帥,經略山東等處,保守河北。李思齊為左元帥,張良弼為右元帥,會陝西八路的兵馬出潼關恢復河南。又著丞相也速,領兵十萬,捍禦海口,以次恢復山東。那李思齊、張良弼刻日東出潼關,過了閿鄉、靈寶等縣,徑到張毛硤石山前屯扎。大兵一連布列數里地面。兩箇商議道:「大明將士頗善衝擊。今此地最為平坦,可以依著山岸築立排柵。且傍現有樹木堅立營寨,教他馳突不得,然後再議迎敵為是。」哨馬備將軍務報與徐達。徐達對眾將曰:「今在此圍困汴梁,徒耽月日,久無利益。今洛陽、新安、澠池等處,雖見新附,然常將軍攻取穎州未還,倘他們元將仍來收復,佔了形勢之地,於我反為不利矣。況李景昌苦守汴梁,全望河北、陝西兩處來援,我們不如且棄汴梁,將兵竟去破了李思齊,則汴梁不戰自服。」諸將齊聲讚道:「此論極妙,極奇!元帥果是神算。」徐達便令三軍即日解圍,向陝西進發。那李景昌在城不知何故,也不敢來追趕。明兵不數日已到陝西,與李軍相近。徐達傳令離山二十里安營,謹防元軍衝突。三軍且各自飽食而進。未及半路,果然元兵大至。李思齊當先出馬,明陣上郭英縱馬迎敵。兩將交戰良久,思齊自己力量不加,轉馬逃回本陣而去。徐達即著馮勝扎駐大兵,親身便同郭英領了三千人馬乘勢追殺。馮勝上前,曰:「我聞元兵二十餘萬駐在硤石山邊,元帥止帶三千士卒,倘有不測何以支應?」徐達不聽,揮兵而行,約有六七里之地,那些元兵俱直登了硤石山。徐達吩咐便也追到山上,不得退步。早見山上木石如雨的打將下來,明兵不能抵擋,被他傷殘的約有二百餘眾。徐達把眼仔細看了山寨,便令奪路而回。恰聽一聲喊叫,四下伏兵殺將攏來,東有張良臣,西有趙琦,南有張德欽,北有薛穆飛,統了五萬兵馬截住去路。徐達喚令不許交戰祇是奔走,我軍又折了千餘走得回營。馮勝接著,道:「元帥今日孤軍深入賊營,竟受驚厄。」徐達回曰:「此等小事,何憂之有。」急令帳中將奔回軍士重加犒賞,以慰勞力﹔如有傷殘的速為調治。徐達到晚筵宴,談笑自若。馮勝等見他更不著意,便問:「元帥今日以輕身入虎穴,必有深思,偏裨愚才,敢問其略。」徐達道:「迎鋒對敵,豈能保得士卒不傷。然用兵者,全要察其寨之虛實。吾捨不得千人,何以破李思齊二十萬之眾,故我冒危前去以探敵情。今見他倚樹立柵,左邊積糧草,右邊出軍卒,於兵法大是不合。若以火攻之,其破必矣。」馮勝等深為敬服。
  次日,徐達著轅門外傳令各營將帥會齊,早入營前聽令。祇見營前不緊不慢打了三通鼓,裏面接應擊了三通雲板,吹了三聲畫角,這些將官芸芸簇簇,整整齊齊,都站立在轅門之外,祇等營門開了進來。徐達聽見外面打了報時鼓,已知眾將齊集,隨將五方旗牌交付了旗牌官,跟隨著陞了中軍寶帳。三聲銃響,鼓樂齊鳴,轅門外東西兩班的將官,魚貫而入,排在階下。五軍提點使,逐名點過,諸將應了本名,都立在兩傍聽令。徐達傳令吳良、華高二將,統領刀斧手三千,乘夜上硤石山東寨,吹倒樹柵,隨帶火器前進攻打,孫興祖率本部鐵甲軍五百接應﹔陸仲亨、張興祖二將,統領刀斧手三千,乘夜上硤石山西寨,砍倒樹柵,隨帶火器進內攻打,趙庸率本部鐵甲軍五百接應﹔周德興、華雲龍二將,統領刀斧手三千,上硤石山南寨,砍倒樹柵,帶著火器進內攻打,唐勝宗率本部鐵甲軍五百接應﹔薛顯、曹良臣二將,統領刀斧手三千,上硤石山砍倒北寨樹柵,帶著火器進內攻打,胡美率本部鐵甲軍五百接應﹔自領中軍鐵騎五千,張龍為左翼,郭英為右翼,直取李思齊中營﹔馮勝權守兵營﹔汪信率本部軍校為遊兵,捕獲逃兵,左右來往報信。分撥已定,各將出營,整備行事,祇待夜間進發。未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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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回     攻河北大梁納款 太祖遺書收君弼



  君王行出時,書記遠從征。
  祖帳連河闕,軍歷動洛城。
  旌旗朝朔氣,茄吹夜邊聲。
  坐寬煙塵節,秋風古北平。
          ──錄古杜審言詩
  那李思齊見徐達追趕上山,四下裏將木石打將下去。徐達急令退走,又被張良臣等四路伏兵喊殺,殺傷明兵有一千餘人。這思齊不勝之喜,對了張良臣等誇著大口曰:「如此光景那怕中原不復,王業不興。」即日大開筵宴稱賀,自午至夜,那些小兵卒,都也熟睡,東倒西歪。也不見有搖鈴擊拆的,也不見有驀夜巡風的。約近二更光景,明兵銜枚疾走,各將聽令分行直至硤石山腰。四邊一齊將樹柵砍開,火銃、火炮處處發作,須臾之間,五七處火焰沖天,金鼓大震。元朝的兵都在睡中驚醒,刀鎗器械俱被黑煙漲滿,那處去尋。祇是四散奔潰,被火燒死的倒有大半。逃得下山,又被路上遊兵捕捉投降的也有七千餘眾。東寨張良臣正要上馬迎戰,撞著吳良殺到面前,一鎗中著面門而死。那張德欽看見煙塵徒亂,望寨外飛跑,被薛顯大喊一聲,喫了一驚,竟從山坡上直跌下去,撞著周德興,手起刀落砍做兩段。趙琦、薛穆飛二人保著李思齊逃走山下,恰好徐達大兵迎住,左翼張龍,右翼郭英沖殺將來,元將無心戀戰,領著殘兵前往葫蘆灘而去。誰想馮勝在營,哨報明兵大勝,便令拔寨而行,已據葫蘆灘進取華州,將兵徑向潼關。李思齊料知無可潛身,棄關徑往鳳翔去了。徐達鳴金收軍,糧草、輜重、衣甲、領盔、器械、金鼓,所獲不計其數。眾將稱賀,曰:「元帥捨小敗成大功,真非諸人所及。」徐達回答道:「列位將軍以為李思齊雄心頓輸,於我看來,今日雖勝,他此行必還聚三秦之士,為右脅之患,不可不防。」因令馮勝、唐勝宗、陸仲亭、曹良臣四將,領兵五萬鎮守潼關,以擋思齊之兵。自家引了大隊,會齊常遇春兵馬,收取河南之地。馮勝等四將即日領了將令自去。
  且說李景昌堅守汴梁,祇道李思齊及擴廓帖木兒兩人駐扎太原,前來恢復河南,到如今聞得李思齊二十萬人馬被徐達殺了不停。又聞擴廓帖木兒駐兵太原,公然不來接應,景昌十分畏懼,連夜引兵棄了汴梁,奔走河北地面。徐達正商攻城之策,恰有哨子報道:「汴梁黎民扶老攜幼,燒燭焚香,直至營前迎接入城。」徐達喚令納款人民,進營問了來由,便令十數騎官將入城撫輯。路間,湊巧常遇春也平定了汝南一帶郡縣,撤兵而回,與徐達相見。徐達便修了表章,差官前到金陵報捷。那官兒兼程而進,得到朝門,正值早朝時候。那箇光景,有唐王維詩為證:
  絳幘雞入報曉籌,尚衣方進翠雲裘。
  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
  日色纔臨仙掌動,香煙欲傍哀龍浮。
  朝罷須裁五色詔,佩聲歸向風池頭。
又詩:
  戶外昭容紫袖垂,雙瞻御座引朝儀。
  香飄合殿春風轉,花覆千官淑景移。
  晝漏頻聞高閣報,天顏有喜眾臣知。
  宮中每出歸東省,曾送夔龍集鳳池。
  差官跟隨著一班申奏的使臣上了表章。太祖看了,喜動顏色,便對李善長及合朝眾臣曰:「朕今欲幸河南肅清北土,激勵將士共徐元帥謀取燕都,卿等以為何如?」善長等回奏曰:「此乃陛下神明之見,有何不可?」太祖即令新回元帥湯和、李文忠以及原在朝文臣劉基、宋濂等整備,擇日起行,留李善長等保守京師,且吩咐道:「鄧愈、朱亮祖、廖永忠平定兩廣而回,可令鄧愈領本部兵上暫駐京師,朱亮祖、廖永忠二人,前至汴梁候旨調用。」善長等叩首受命。
  次日,太祖領兵十萬,自北往汴梁進發,不數日駕到陳州郡。守將恰是元朝左君弼。當初左君弼因幫著呂珍與徐達戰於牛渚渡口,被朱師追趕殺奔至廬州。朱師攻逼廬州,君弼棄州而逃。徐達拘了他的母親與妻子,來到金陵,太祖知君弼是箇豪傑之士,因厚待其家屬,不期君弼降於胡元,元順帝拜為陳州太守。太祖欲其來降,駕發之日令軍中攜其家屬而行,及至陳州遣人致書曰:
    大明皇帝,書付將軍左君弼:囊者朕師與足下為敵,不意足下竟舍親而之異國,是皆輕信他言,以至於此。今者足下奉異國之命,禦彼邊疆,與朕接壤,然得失成敗自可量也。且朕之國,乃足下父母之國﹔合肥之城,乃足下邱隴桑梓之鄉,寧不思乎?天下興兵,豪傑並起,寧獨乘時以就功名哉!亦欲保親屬於亂世也。足下以身為質,而求安於異國,既已失察,且使垂白之母,糟糠之妻,天各一方,朝思暮想·以日為歲。足下縱不念妻子,何忍於老親哉?富貴可以再圖,親身不可復得。足下若能幡然而來,朕當待以故田之禮,足下亦於天理人心,無不順也。時即書以表朕意。
  君弼得書猶豫未決。太祖復將他的家屬給還君弼﹔君弼感泣,出城拜降曰:「下愚迷謬,誤抗天顏。今深荷仁恩,伏乞容宥!」太祖曰:「昔日雍齒歸劉,岑彭降漢,何嘗念及舊惡。」便封君弼廣西衛指揮僉事。太祖駕入陳州撫輯百姓。仍留君弼把守,自率師前往汴梁。早有徐達率諸將出城迎接。太祖溫旨慰勞。恰好陝西哨子報道:「馮勝等殺了元將薛穆飛、張良弼,連取華陰、華州一帶地面。」太祖不勝之喜,對諸將曰:「華陰等地是潼關左股。今幸有此,可稍寬西顧之憂。」便令軍中將金帛百端,白金五十兩,黃金二十兩,資發潼關賞齎馮勝等將。
  次日正值孟秋朔日,太祖行駕駐蹕汴梁,受百官朝賀,即遣徐達、常遇春、張興祖等,率兵攻取河北,併道而進,以克燕京,祇留郭子興、王志、陸聚、費聚、黃彬、韓政、蔡遷、吳美八員護駕。徐達等拜受敕旨,當日領了二十萬軍馬,出汴梁自中欒地方渡了黃河,便令薛顧、俞通源前攻衛輝、彰德、廣平等地。薛顯等得令,領兵到了衛輝。守將龍二棄城而走。步將楊義卿率有兵船八十五隻來降。彰德、廣平、順德及東路臨清、德州、滄州、長蘆,以至直沽,俱望風而附,勢如破竹。明兵徑到直沽海口,前面卻有元丞相也速領兵十萬,水中結寨把住海口。徐達聽了哨馬來報,便拘集海船,先著顧時帶領水兵一萬,疏通一路壩閘以通船隻。復著常遇春領騎將張興祖、吳良、周德興、薛顯、張龍、汪信、趙庸七員,率兵五萬由左岸而行。郭英領騎將孫興祖、華雲龍、康茂才、金朝興、華高、鄭遇春、梅思祖七員,率兵五萬由右岸而行。俞通源領水軍耿炳文、俞通淵、楊璟、吳禎、吳復、阮德六員率舟師三萬,戰艘二百隻,隨著顧時進發。李文忠率兵三萬,策應左岸。沐英率兵三萬,策應右岸。自同湯和率舟師從水上分岸哨探,以為遊兵支應不虞。祇見海口地面,丞相也速將舟師擺開陣勢,專待廝殺。徐達傳令水陸三軍一齊進戰,以防賊眾彼此支持。那水師正是元平章俺普達朵兒。左邊岸寨是知院哈唎孫﹔右邊岸寨是省丞相顏普達。明營軍校得令,便各自准備廝殺,這一場真實希罕。未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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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回     克廣西劍戟輝煌 亮祖跳船殺三將



  萬里河梁一轡來,海門風色望崔嵬。
  營開列戟秋紅繞,暮擁雙戈赤日迴。
  風鶴已傳肥水捷,鼓鐃直越漢人才。
  況看妖孽元宮見,應對薇垣數一材。
  卻說那三軍水陸鏖戰,彼此相持在那直沽海口之上,真箇好場廝殺,但見:
    怒濤漲海,殺氣迷天。岸上旌旗倒映,水中波浪騰翻。浪裏蛟龍,船中金鼓敲開﹔陸上煙塵,篤速看陣邊驊騮。得志的橫衝直撞,似陸走蛟龍,水奔駿馬﹔失魄的東逃西竄,像龍游淺水,虎入深林。高高原上鷂兒飛,你猜我,咱忌他,認道是伏兵的號帶﹔渺渺浪頭魚影躍,此耽驚,彼受怕,都恐是策應的艋船。初時綠水黃沙,忽變做骨堆血海﹔正是青天白日,倏然間風慘雲愁。
古王翰《涼州詞》說好: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
  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迴。
又王昌齡《塞上曲》:
  秦時明月漢時關,萬里長征人未還。
  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渡陰山。
  這三處正殺得熱鬧,尚未曾見得輸贏,誰想一聲炮響,後面翻江攪海的喊殺將來,恰是左翼朱亮祖、右翼廖永忠,各駕小船一百號,飛前奔殺救應。原來朱、廖兩將前領敕旨,幫著鄧愈等進攻兩廣。他二人宣力進兵,取了兩廣梧州,恰遇著顏帖木兒、張翔募兵與明兵迎戰,亮祖設奇應敵,他便率軍千餘人前走鬱林。亮祖隨領兵追至鬱林斬了張翔,餘眾降服。因而潯州、貴州、容州等處以次來附。亮祖遂出府江,克平樂,又進克了橫州,兵到南寧、土浪。屯田千戶宋真聞風降順。亮祖即令宋真把守南寧。恰好元平章呵思蘭駐扎賓州等地,亮祖令指揮耿天壁追至賓州,勢不能支,也率所部詣軍門拜降。亮祖便同廖永忠等共收銀印三顆,銅印三十七顆,金牌五面,廣西悉平。
  且聞鄧愈統兵,亦克隨州、信陽、舞陽、魯山、葉縣等處,因此朱亮祖、廖永忠二將先回,來至汴梁朝見拜復。太祖大喜,賞齎封爵。就於本日傳令二將,星馳分兵策應北伐諸將。二人兼程而進,徑至直沽海口。祇見殺氣橫空,煙塵蓋野,便喊殺進來。那水師俺普達朵兒轉著船頭迎敵,正好撞著亮祖的小船,從上風頭溜來。亮祖趁勢一跳,竟跳在俺普達朵兒的船上,大喊一聲,把俺普達朵兒砍做兩段。那把艄的好員狠將,彎著弓射將過來。那亮祖左手持刀,右手輕輕的把來箭搶在手內,叫聲道:「你要怎的!」飛一般跑入後艄,把那員狠將緊緊抱了,道:「下去!」竟丟在水中去了。眾水軍見殺了頭腦兒,齊齊拜倒在船,都願歸附。廖永忠因與亮祖議道:「我們便捨舟登陸,分兵殺上岸去如何?」亮祖道:「極是好!」招動水軍兩邊各上了岸,一直徑去劫他老營,焰焰的放火起來。那元軍望見營中火起,急忙各自逃回。哈嗽孫恰被吳良一劍斬折了左臂,翻身落馬,汪信趕上一鎗,結果了性命。那俺普達領著敗兵而逃。郭英勒馬追及百步之內,背後一箭直透心窩,眾軍亂砍做十數段。丞相也速領了殘兵,奪路各自逃生,徑往遼東去了。俘有將校二百六十三人,水陸散兵四萬七千餘眾,器械三百五十六車,糧三萬八千六百餘石,馬三萬九千六百餘疋,船七百四十三隻,牛、羊之類不計其數。徐達傳令諸軍,陸續俱到濟寧會齊。各營拔寨起行,未及兩日,俱到中軍帳參見。徐達對朱亮祖、廖永忠道:「今日之捷,二位將軍為最。且二位新平百粵而旋,未及解衣,復星馳而來,又是勞精費力,所到成功,功莫大焉,勤莫殷焉,真是難得!」朱亮祖與廖永忠謙讓不勝。
  當晚筵席間,徐達因問廣西形勝。朱亮祖應聲而起,說道:「這箇廣西上應軫翼之星,古為荊州之域,為府十一,為州有八,為長官司有二﹔襟五嶺,控南越,襟山帶江,西南都會。唐曰『建陵』,宋曰『靜江』,這是那桂林府。山水清曠,居嶺嶠之表,漢屬鬱林,陳曰『象郡』,唐曰『龍城』,這是那柳州府。江山峻險,為嶺南要地,在漢名交趾、日南,在唐曰粵州、龍水,這是那慶遠府。山極清,水極秀,為嶺表之咽喉,漢屬蒼梧,吳名始安,唐為昭州,周為百粵,這是那平樂府。地總百粵,山連五嶺,湖湘之襟帶,水陸之要沖,漢曰交州,宋曰梧鎮,這是那梧州府。山水奇秀,勢若游龍,梁曰桂平,唐曰潯江,這是那潯州府。內制廣源,外控交趾,南瀕海徼,西接溪崗,唐曰扈州,宋曰永寧,這是那南寧府。峻嶺、長江,接壤交趾,漢曰麗江,唐為羈縻州,宋立五南寨,這是那太平府。石山峻立,江水榮洄,唐置上石,宋置下石,這是那思明府。山雄水繞,勢立形奇,這是那恩恩軍民府。峰高嶺峻,環帶左右,這是那鎮安府。若夫山明水秀,地僻林深,漢屬交趾,今叫泗城,則州之最首者也。山高水深,為利州之勝﹔山環水帶,是為奉議州之勝。龍蟠虎踞,嶺絕峰高,這是都向武州。山巍江險,威生不測,這是都康州。控南交為極邊之地,則為龍州。山川環秀,回顧有情,則為江州。諸峰簇秀,二水交流,則為思陵州。累峰據前,峻嶺峙後,那是上林長官司。群峰聳峙,澗水環流,那是安降長官司。」諸將把酒在手,盡皆稱獎,曰:「朱平章真可謂指顧山川,盡在掌上,敬服!敬服!」徐達又問:「何真以嶺表地方投降,今主上何以待之,但不知當初何真何以據有此地?廖將軍必悉知底裏。」永忠對曰:「他原是廣州東莞人,英偉好書史,學劍術,出讓於元,後以嶺海騷動,棄官保障鄉裏。卻有邑人王成構亂,他糾集義兵共除亂首。誰想王成築寨自衛,堅不可破,何真立榜於市。曰:『有人縛得王成者,賞給黃金百斤。』不料,王成有奴縛之而出。何真大笑,對王成曰:『公奈何養虎為害,此正自作之孽,天假手於奴耳。』便照數以金賞他,一面令人置湯鑊,駕於車輪之上,令將王成之奴,於鑊中烹之,使數人鳴鼓推車,號於眾曰:『四境之內,無如奴縛主,以羈此刑也。』由是人人畏服,遂有嶺南。一方之民,果蒙保障。聞我師至潮州,何真上了印章,即籍所部郡縣戶口、兵馬、錢糧,奉冊歸附。主上特賜褒嘉,命其乘船入朝,宴賞甚厚。」說話之間,不覺軍中漏下二鼓,諸軍各回本營安歇。次日,徐達備將軍情差官到汴梁申奏,不題。
  且說元順帝自從受了太尉哈麻女樂,宮中日夜歡娛,又有妹婿禿魯帖木兒等,攛哄做造魔天之舞,雕龍之船,晏安失德,四方戰爭的事俱不奏聞。便略有些聲響,都被這些好人遮糊過去,順帝也不留心。忽一夜間,順帝在宮中甚是睡不安穩,朦朧之中,見有一箇大豬徘徊都城,徑入宮內,把身子直扑過來。順帝連忙逃走,躲在一箇沙塵煙障去處。驚醒了,甚是憂悶,披衣而起。待得天明正將視朝,忽有兩隻狐狸,黑齪齪的毛片,披披離離,若啼若哭,從內宮內殿直跑上金交椅邊,咬了順帝的袍服。拖扯出去的一般。順帝如痴如醉,沒箇理會。兩邊宮娥、內監,看了急來救應,那兩箇狐狸望外邊直走,頃間,更不知那裏去了。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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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回     元宮中狐狸自獻 大明兵順帝被困



  河洲忽遇塞天秋,鐵騎橫舟咽不流。
  樹有鳴鳩知雨殢,井浮白暈識雲留。
  神聖精孚天作今,孽狐連霧退成讎。
  至今朔漠煙塵滿,空奏胡笳對月愁。
  且說胡元滿朝臣子,且不行君臣之禮,祇去尋捉狐狸,那知道兩箇孽畜,一陣煙便不知那裏去了。倏忽間轉出一箇官來,奏道:「臣司天使者,前日癸酉,都城中紅氣布滿,如火照人,自寅至巳,此氣方息,如此二日。昨者乙亥又見黑氣彌漫,十步之內昏不見人,亦自辰至巳方消。佔及天文似主不吉。今夜又聞清夢不寧,朝來又有二狐啼哭,伏乞陛下修省,以正天變。且又聞得大明之兵已至濟寧,此去甚近。倘或不備,都城恐難堅守。」元帝聽了,驚得魂不附體,因對眾將曰:「前者脫脫左丞相,但有四方邊警,他便在孤家面前百計商量,調兵征勦。近來聞得他已沒了,更不見一人說及征戰之事。今聞大明攻取中原,已詔諭擴廓帖木兒掛帥,經略山西,據保河北。李思齊為左帥,張良弼為右帥,會陝西八路之兵,出潼關轉河南。何以許久不聞一些信耗,眾卿有何妙計,為朕分憂?」祇見諸臣面面相視,不能對答。元帝長嘆一聲,悶悶排駕回宮而去。
  且說徐達令諸將會集濟寧,一面差官到汴梁申奏軍情,一面與眾將定取燕都之計。仍令朱亮祖同廖永忠集水寨俞通源等八將,選戰船六百隻,分為東西兩路,進攻閘河。前番分班進征的陸兵,俱合大部聽遣。又撥郭英領兵二萬為先鋒,吳復、周德興、薛顯、張興祖率兵一萬為左翼。華雲龍、孫興祖、康茂才、華高率兵二萬為右翼。常遇春、李文忠領鐵甲兵五千,為右軍接應。湯和、沐英領鐵甲兵五千為左軍接應。徐達自己督領張龍、汪信、趙庸、金朝興、鄭遇春、梅思祖壓陣而行。分撥已定。此時正是夏去秋來,一向苦於無水,一應船隻,膠不可動。朱亮祖行了火牌令濟寧知府方克勤火速派撥民兵一萬,自己亦令舟師一萬,星夜開浚。民與兵各分東西量定丈數疏通,稍自遲延依軍法處斬。克勤看了火牌,欲待開浚,苦於勞民﹔欲待不開,苦於違法。正在十分煩腦,那兒子叫方孝儒上前對父親曰:「軍令開浚,豈宜有違?但非民力之所能為也。我聞聖天子行事自有神助。父親還當虔誠禱告於天地,或得天賜甘霖,以濟行兵,以甦民苦,庶幾有濟,亦未可定。」克勤聽了兒子的話,也不差派民工開浚,祇在府城中心青衣素帶,率了諸老百姓連日哀告天地,拜了二日。亮祖的水軍依令疏通東邊,開有二十餘里,更不見方知府差一箇人兒浚掘,亮祖也不知克勤如此情由,一時著惱起來,說道:「這是元帥軍令,那箇不依。那方知府何故敢特來怠緩。即刻提他書吏,各於軍前捆打三十大棍,押解下來,火速撥民疏浚。」且說天有感應,夜來大雨如注。將及黎明,水深六七尺。舟師奮力而進。遂到了河西,竟去灣頭上岸。恰好郭先鋒人馬也抵通州。祇見大霧迷江,數步之間不見人面。郭英大喜,便對水師廖永忠、朱亮祖等十將曰:「如今大霧橫江,不若乘此機會,公等十人分著東、西,各帶兵五千埋伏道側,我自領兵前進。祇聽連珠炮響,公等張兩翼而出,便可勝敵矣。」永忠等依計而行。郭英直至城下罵陣。拒守的正是元將五十八國公,從來號為萬夫不擋之勇。每常聞說如大明將帥智勇,他祇狠狠的對人說道:「祇是不曾逢著敵手,天下那有常勝的。可恨我不曾與他們對手。」如今把守通州。他便磨拳擦掌說道:「決不許朱兵駐足三十里之內。」誰想大霧彌漫,直至朱軍攻城方纔知覺,就同知縣卜顏帖木兒率敢死士一萬開城迎敵。郭英對敵多時,一來自覺力不能支﹔二來原欲詐敗誘他追趕,即便把馬緊加一鞭奪路而走。那五十八招動元兵,拚命的趕著。約將廿里之地,郭英把號帶一招,從軍便點起了連珠炮。轟天的振響。早有廖永忠、吳禎、吳復、阮德、楊璟領著精兵從左邊殺來。又有朱亮祖、俞通源、俞通淵、耿炳文、顧時領著精兵從右邊殺來,把元兵截做兩處。楊璟一箭射去,那卜顏帖木兒應弦而倒。朱兵橫來直去,斬首七千餘級。五十八見勢不好,不敢進城,被亮祖、耿炳文兩將活捉過來,斬於馬下。將至三更,乘勢克了通州,捉了元宗室孛羅、梁王等十人。徐達大兵也到,遂令城外安營。次日進取燕京,不題。
  且說元帝聞知兵到,因命丞相慶童把守宏文門,中丞滿川把守建德門,伯顏不花守安慶門,朴賽因不花守順承門,大御署令趙弘毅守齊化門,侍制王殷仕守西寧門,樞密院黑廝宦守厚成門,左丞相失烈門守振武門,右丞相張伯康守天泰門。都總管郭允中率雄兵十萬,在城外十里駐扎,防禦朱兵近城攻打。左丞相于敬可率遊兵五萬,近城五里外策應。淮王枯木兒不花領鐵甲兵十萬,在城上為遊兵,相機禦敵,日夜戒嚴固守。恰有探子報曰:「大明兵已駐通州,不日即至大都。」順帝甚是憂煩。群臣都曰:「陛下且請寬心。倘或近逼都城,城中糧草已有十數萬之積,還可堅壁而守。山、陝之間必有勤王之師前來救應。」順帝道:「到那地位恐已遲了。 」正說間,但聞殺氣動地,金鼓振天。順帝帶領群臣上城細看,祇見郭英當先,左邊吳良等四箇翼著﹔右邊華雲龍等四箇翼著,其後又有廖永忠、朱亮祖等十員大將緊緊接應。未有五里,惟是茫茫蕩蕩,耀日的是刀鎗,飄揚的是旗幟,漫天蓋地而來,那裏算得出若干軍馬。順帝捶胸頓足祇是叫苦。忽聽得一聲炮響,兩陣對圓。一邊郭允中,一邊郭英,兩馬相交戰上二十餘合。一箇兒手高﹔一箇兒眼快,一箭射來恰中郭英冠上的紅纓噹的一聲響。郭英心中暗想道:「這元將也有這般伎倆。」趁他彎弓未放,將畫戟一轉,正中在允中左肋之上,騰空跌將下來,被亂軍踏做泥醬,便招動後軍直砍過來。左丞相于敬可急令精兵策應,左邊周德興正好迎著。兩邊張翼向前把于敬可圍在垓心,更無出路。華高向前一刀砍死。這五萬兵擋不得箇砍瓜切菜,且戰且進,直抵燕都城下。順帝驚得木呆,做不得聲。早有九門拒守將官各將那火箭、石炮飛一般打將下來。郭英傳令三軍,且待後面大隊人馬齊到,另行攻取之計。頃間,徐達統率後軍到城下安營,便著哨子在城外繞轉了一遍,看城中無甚動靜,因同湯和、沐英、常遇春、李文忠四人,率領鐵騎一千,自自在在往城外逐步而行。看了形勢,復到營中對眾將曰:「這等高城深池,若僅平平的照常攻打,他恃著積蓄倉卒難破。當以奇兵緊之。未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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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回     燕京破順帝奔亡 返金陵細訪民情



  自堪逸氣佩吳鉤,坐計風煙正暮秋。
  一劍開闢清淑氣,九關兵撥虜酋愁。
  邊隅樹色空軍壘,東北笳聲斷戍樓。
  應羨中原多猛士,人人相同話封侯。
  卻說徐達細看了城池,回到營中對眾將曰:「祇宜乘勢攻打纔是。」即下令:安慶門,吳良、張龍領兵一萬攻打﹔振武門,華雲龍、趙庸領兵一萬攻打﹔西寧門,康茂才、梅思祖領兵一萬攻打﹔順承門,朱亮祖、華高領兵一萬攻打﹔天泰門,耿炳文、張興祖領兵一萬攻打﹔宏文門,薛顯、吳復領兵一萬攻打﹔齊化門,俞通源、周朝興領兵一萬攻打﹔建德門,廖永忠、孫興祖領兵一萬攻打﹔厚成門,俞通淵、周德興領兵一萬攻打。再令沐英帶遊兵一萬在西城策應﹔湯和帶遊兵一萬,在南城策應﹔常遇春帶遊兵一萬,在東城策應﹔李文忠帶遊兵一萬,在城北策應,截斷外邊來救軍馬。吳禎、楊璟、郭英、顧時分率鐵騎四萬,隨處相機布設雲梯,樹築高臺,與城一般相似,施放火器使元兵城上站立不住。自領大隊壓陣。鄭遇春、阮德分為左右二哨,各帶兵三千巡邏。調遣已定,諸將即刻分隊行事,都令各帶防牌、神鎗手攀城而上。外邊的或是雲梯或是高臺,不住的將噴筒、鳥嘴、火銃、火箭俱打將進去。順帝看見知難固守,便集三宮后妃、太子、太孫駕著飛輦,點勇敢拚死的軍士約有三萬人,三更之際,潛夜開了建德門殺條血路而走。眾將死留不得。殆及天明,淮王帖本兒不花被郭英火炮打死。中丞滿川把守厚成門,正在敵樓邊橫鎗而視,俞通源看定一箭,正中咽喉而死。不花丞相慶重聞知順帝脫逃,正不勝悲哭,薛顯飛刀砍來把頭劈做兩塊。安慶城樓被吳禎火箭射來,左角上焰焰火著。那伯顏不花急令軍卒打滅,早被吳良、張龍派銃卒逾城直上。那伯顏不花撞著張龍,一鎗仆於地下,取了首級。耿炳文同著張興祖,攻打天泰門,那張伯康十分凶勇,朱兵上前不得。耿炳文斬袍而誓,曰:「不殺張伯康,俱各自願就死。」眾軍冒矢石先登,城上長鎗亂殺下來,炳文乘勢扭著長鎗從空一躍而上,殺倒了守跺子的銃卒十有餘人,叫聲道:「好了!」諸軍相繼登城。張伯康捨命來戰,恰被死尸絆倒,耿炳文向前結果了性命。黑廝宦把守建德東門,誰想被廖永忠等領強兵一時撥掘,竟攻破了一角,三軍躡級前行,黑廝宦知事不濟,服鴆毒以死。王殷士在西寧城上窺探朱兵,恰巧楊璟駕著飛天炮直打過來,把頭顱打得粉碎。華雲龍、趙庸二將發憤來攻振武門,恰好顧時築起高臺,便率眾登臺對殺,失烈門忽中流矢,平空的跌出城外來,被我軍士亂刀砍死。朴賽因不花領贏卒數千把守順承門,預知必不能守,因對趙弘毅曰:「國事如此,有死而已。」忽報元帝已走,正要自盡被朱亮祖捉住,終不肯屈,復送軍前殺了。趙弘毅看四下軍兵撩亂,即下城與妻解氏及兒子趙恭與孫女官奴共入中堂,穿了公服,北面拜罷,一家懸梁自縊。在城軍將俱開了城門,四邊策應人馬一齊殺入。徐達即令軍士不許擾害良民與及擅離隊伍。因是燕京人民安堵。徐達便入元宮,檢有玉印二顆,承宗玉印一顆,就封了府庫鎖了宮門,財帛、婦女一無所取。即差官持表到汴梁奏捷,說道:「洪武元年歲次戊申,秋八月二十庚午,平定了燕京。」太祖看了表章大喜,馳官賞齎封爵,改大都為北平府。即令都督馮勝移鎮汴梁。都統孫興祖領燕山、驍騎、虎賁永清、龍驤、豹韜六衛的兵鎮守居庸關,以禦北平。原守潼關總督指揮使曹良臣移鎮通州,以禦遼東。取李文忠回汴梁,帶領錦衣刀手羽林等軍,護駕南還金陵。原任常遇春、湯和、沐英、朱亮祖、郭英、吳良、廖永忠、俞通源、俞通淵、耿炳文、吳禎、吳復、楊璟、阮德、顧時、華雲龍、華高、康茂才、周德興、薛顯、張興祖、張龍、趙庸、汪信、金朝興、梅思祖、鄭遇春二十七員,又新撤回傅友德併汴梁護駕郭子興等人員,共三十六員大將俱隨大元帥徐達攻取河北諸郡。
  徐達拜受明旨,即日統兵二十萬前行。所過涿州、定興、保定、定州、易州、中山、河間等郡不戰而附。直至真定府,守將正是洛陽的逃賊俞勝。徐達傳令常遇春、朱亮祖入營,附耳說了兩句話,二將得令前去。因使趙庸、王志、韓政、黃彬各率精兵三千搦戰。俞勝料來孤城難守,徑領兵西出小北門而去。未及數里,早有遇春在東邊,亮祖在西邊,截住去路。常遇春挺鎗直入陣中,活捉了俞勝到營。原來徐達諒他必走山西太原府,與擴廓帖木兒會兵,以圖後舉,故先著兩將截路,誰知不出神機。軍前把俞勝斬首,揭之竿頭,一路號令去訖。次日,便進攻山西。
  且說駕返金陵,所過地方備細訪問民間的利病,做官的賢愚。忽見江左途中,有箇孩兒充作駙卒,太祖召問:「何以充此,今年幾歲?」那孩兒奏道:「今年七歲,為父親雖死,名尚未除,因而代役。」太祖當出一對道:「七歲孩兒當馬驛。」孩兒應聲道:「萬年天子坐龍廷。」龍顏不勝之喜,即令蠲恤。那孩兒謝恩而去。
  未及半里,遠望一簇人抬著香燭,後面托著一箇盒盤隨著。太祖因也召問。祇見盒盤中盛著一箇殺死的小孩子。太祖驚曰:「你們是何人,將此死兒何幹?」那人道:「小人輩都是江伯兒的親戚。這箇江伯兒母病之時,割下自己肋肉煎湯來救母親,未及痊好,他便懸禱於泰山神前,告訴母好之日殺子以祭。如今他的母親病果脫體,他便殺這三歲的孩兒為母親還願。小人們見他孝心感應,故也隨他到廟燒香。太祖聽了喝罵道:「父子是天倫,古禮原為長子服三年之服。今忍殺其子,絕倫滅禮,慘毒莫此為甚,還認是孝子!」發令刑官把伯兒重杖一百,著南海充軍。這些親戚忍心不救,各杖三十。因命禮部今後旌表孝行,須合於情理者,不許有逆理亂行。
  發放伯兒等纔去,祇見兩箇使臣,及一箇百姓帶一箇女兒,到駕前跪曰:「臣江西蘄州知州差來進竹簟的﹔臣浙江金華府知府差來進香米的。」太祖笑對中書省官曰:「方物之貢,古亦有之。但收了竹簟,天下必爭進奇異之物。朕又聞所貢香米,俱於民間揀擇圓淨的,盛著黃絹囊中封護而進,真是以口腹勞民!今後竹簟永不許獻﹔朕用米粒,也同秋糧一體納在官倉,不必另貢。」使臣領旨自去。又問這百姓領此女子來見何故?那人奏道:「此女年未及笄,頗諳詩律,特進宮中使用。太祖怒道:「我取天下豈以女色為心耶?可即選佳婿配之。你做父親,不令練習女工,反事末務!」發刑官杖六十而去。途中許多光景不能盡說。來至金陵,太子率百官出郊迎接。次日設朝,不題。
  那元帝自領親屬逃脫燕京,退居應昌府,乃下勤王之詔。以擴廓帖木兒為大元帥,會山西十八州及雲中會寧之兵,攻取大都恢復中原。他便集兵三十萬,出雁門關,取保定路來攻居庸。徐達進攻山西,出了滹沱河,令前軍抄取近路,直抵澤州城外,便命安營搦戰。未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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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回     豁鼻馬裏應外合 十員將元營放火



  朔風吹葉雁門關,萬里煙塵皆戍樓。
  征馬長思青海上,胡笳夜聽隴山頭。
  紅顏歲歲老金微,沙磧年年臥鐵衣。
  百草城中春不入,黃花城上雁長飛。
  朔風吹雪透刀環,飲馬長城窟更寒。
  夜半火來知有敵,一時齊保賀蘭山。
            ──右錄古詩三律
  卻說大明兵到澤州搦戰,那守將就是原任山東勸擴廓帖木兒奔走山西的平章竹貞,便率兵五萬由東門對陣。徐達見了竹貞,說道:「竹平章,今日之勢元室不振可知,公何不順天而行?我主仁聖,亦不輕待。」竹貞應道:「南北中分,從古自定。今與元帥講和,我大元守陝西、山右、雲中、應昌等處﹔大明守江、浙、閩、廣、中原、河北、燕京等處,兩相和好何如?」徐達答曰:「今日我主應天挺生,不數年間,滅漢殲吳,擒國珍,執友定,四海咸歸,寧容講和乎?」即令揮兵合戰。元兵久未操練,未及交鋒奔潰而走。竹貞便棄了澤州。徐達進城,出了安民的榜文,便與眾將定取山西之策。眾將曰:「今擴廓帖木兒進攻居庸,深恐北平難保,我兵宜先救腹心之憂,後除手足之患。」徐達曰:「不然。彼率師遠出,其勢實孤,孫都督總六衛之師,自足捍禦。我等正宜乘其不備,直抵太原傾彼巢穴。則彼進不利,退無所棲,此兵書所謂:『推穴搗虛之法』也。」諸將稱善。遂率兵前進。
  太原守城的恰是都統賀宗哲,不敢出戰,遣人星夜上居庸關求救。擴廓帖木兒得知信息,即統元兵來迎。徐達便令傅友德、朱亮祖、郭英、薛顯領兵二千,分左右探敵虛實。四將分做四路前往,見元兵隊伍不整,旗號披離,因各回營報曰:「元兵雖多而不嚴,雖銳而無備。我們步卒未至,然騎兵已集,不若乘夜劫營,賊眾一亂,主將可縛也。」徐達曰:「我正有此意。」祇見擴廓部將豁鼻馬使人求見。徐達令門上放他進來。那人向前稟曰:「左部將豁鼻馬特著小人納降,且為內應。」徐達細問了端的,因著郭英、傅友德領鐵騎一千,依照元兵裝扮隨著使人混入元營,半夜舉火為號。即令:朱亮祖帶部兵一萬,埋伏正南方,顧時、阮德為左右翼﹔康茂才率部兵一萬,埋伏東北方,趙庸、汪信為左右翼﹔常遇春率部兵一萬,埋伏西南方,張龍、陸聚為左右翼﹔湯和率部兵一萬,埋伏正東方,胡美、蔡遷為左右翼﹔楊璟率部兵一萬,埋伏正西方,費聚、黃彬為左右翼﹔華雲龍率部兵一萬,埋伏西北方,韓政、王志為左右翼﹔張興祖率部兵一萬,埋伏東南方,梅思祖、鄭遇春為左右翼﹔俞通源率部兵一萬,埋伏正北方,周德興、金朝興為左右翼﹔自同沐英、吳禎等八將,統領大軍在後截殺。專候營中火起為號,眾將得令而行。那郭英、傅友德領兵隨了來使,混入元營。約至三更時分,郭英吹了一聲箴篥,朱軍將火器四下裏一齊舉發。頃刻間,營中火焰沖天,喊聲動地,八面伏兵在外也同聲而起。元兵大亂。擴廓帖木兒方燃燭獨坐帳中,聽得眾軍擾亂,急急披甲而出,看見凶險勢頭,馬也不及備鞍,腳也不及著靴,與十八箇騎兵,衝陣向北而逃。元兵死者大半。豁鼻馬率餘眾來降。計得六萬六千七百餘人、馬,刀、鎗、劍、杖、牛、羊、輜重不可勝計。
  此時天已大明,徐達即令前軍直逼太原城下安營,城中早有王保保領兵出城相拒。常遇春當先迎敵,朱陣上華高、吳復、沐英、廖永忠、吳禎等相繼接應。他也勢大不怯。惟是郭英同著朱亮祖二十餘騎,望平原高阜之處縱馬而行。在那裏立定看了半晌,方纔回營。對著王保保也高叫道:「日已將哺,各自收兵,明日再戰何如?」保保領兵回營自去。我們眾將俱到大營,議道:「王保保這廝,名不虛傳。」徐達道:「我兵連夜攻打,精神固是困倦的。且到明日,再做計較。」恰有郭英、朱亮祖上前,曰:「我二人方纔登高細望,敵營終是散漫。不如乘夜劫他的寨,纔是為上著。」徐達曰:「有理!有理!」便令耿炳文、廖永忠、吳良、郭子興四將,各帶鐵騎五千近城埋伏,看見元兵追趕我軍,賺開城門﹔吳禎、吳復、薛顯、華高四將,各帶本部人馬埋伏十里之外,以備我軍移營時元兵趕來的救應﹔朱亮祖、傅友德、常遇春、郭英、俞通源、康茂才、梅思祖、顧時八將,帶領二萬人馬分為四處,近伏元營,若見他領兵追趕,即殺入他老營四下放火燒他營寨﹔自率大隊人馬乘此月光急急退走,誘他追殺。軍令一下,明兵紛紛逐逐,鴉飛鵲亂的移營。恰有哨馬報與王保保知道。那保保笑道:「我今日力敵十將,故知朱兵退怯,不如乘此追擊。」便令鐵騎三萬隨著自己趕殺﹔其餘大隊俱聽大將貊高約束,守著本營不得亂動。吩咐纔罷,便跨上了馬。如雲如電的殺來。朱軍祇是倒戈而走。約及十里境界,黑林之中兩邊殺出四員將軍。正是薛顯、華高、吳禎、吳復帶領伏兵迎敵。大隊人馬因而都勒轉馬頭,裹住元兵廝殺不放。朱亮祖等八將,看見保保領兵追殺我軍約有十里之遙,一聲炮響,四下伏兵俱殺入老營中來。貊高挺刀來戰,被傅友德一箭射中左臂,朱亮祖趕上一刀砍死。其將卒殺得尸橫血濺,投降的約有三萬餘眾。日間密扎扎多少營壘,到夜來光蕩蕩一般白地。耿炳文、廖永忠、郭子興、吳良,黑暗裏帶了人馬,徑到城邊,叫道:「快開門!快開門!」鎮守的軍士祇道王保保回來,連忙放入。誰知恰是大明兵卒。賀知哲坐在官衙著人探聽,朱兵早已殺到衙前。他便往後堂尋條小路逃脫六盤山去了。可憐這王保保被我兵圍殺了一夜,三萬鐵騎剩無十分之一。將至黎明,四下裏叫道:「元帥將令著各將暫且收軍,聽王保保自去。」王保保衝開血路,徑向舊寨而走,誰知成了一塊白地。縱馬來到城邊,城上耀日迎風,都是大明旗幟。悶著一口氣,祇得往定西而逃。
  徐達鳴金收軍,但不見了朱亮祖、薛顯兩員大將,便令哨卒四下探望。半日之間,更沒一毫影響,因喚各軍之中,查原隨朱、薛兩部兵卒,這些人也都在那裏找尋。漸漸天色將晚了,徐達垂著雙淚對眾將曰:「朱平章、薛參使勇智俱奇,若是被元兵殺了,也須有箇骸骨﹔若是追殺元兵,也須帶本部軍兵。如此,一日杳無下落,何以為情,日後又何以回復聖主!」此時正是臘盡春初,當晚飄飄的下了一夜大雪,越覺淒愴,越覺更長。猛想著下武當山有箇煉真的道人,髭髯如戟,不論寒暑止衣一件衲衣,或處窮寂或遊市井。人問他吉凶,無不靈應,號叫張三豐,又自號為邋遢張。人如有齋供他。或升或斗無不立盡﹔若沒人供養他,半月一月,周年半載,也祇如常。登山步嶺,其行如飛。隆冬臥倒雪中,也祇鼾鼾的睡。近聞得棲於五臺山上,此處離彼不遠,急喚請湯和、傅友德、華高、郭英四位,領馬軍五千,火速請來,叩問前事。比時軍中漏下,纔是一更時分。他們一來是軍令,一來念及同胞最好,便騎馬冒雪而行。抬頭一望,正好一派五臺景色。祇見:
    左帶大河,右連恆岳。五峰高出於雲漢,清涼迴異於塵寰。月色橫空,疏淡的是半山松影﹔雪風飄漾,氤氳的是一陣梅香。初時天連山,山連雪,灑灑揚揚,還認得有雁門關、石樓山、中條山、太行山、姑射山、賀蘭山,都象玉攢銀砌﹔後來月滿山,山滿雪,層層密密,縱然有玉華峰、盤秀峰、抵柱峰、過雁峰、五老峰、桃花峰,更無凸凹嶔歌。征鴻嘹嚦斷人腸,封不定禪心枯寂﹔孤鶴翩躚驚客夢,拋不開佛子淒涼。向來曰:文殊師利,在上修行,誰知那,道骨仙風,從中磨煉。
  孟浩然題禪房詩道:
  義公習禪寂,結字依空林。
  直上一峰秀,階前眾壑深。
  夕陽連雨足,空翠落庭陰。
  看取蓮花淨,方知不染心。
  四將一路嘆賞不已,不覺早到了五臺山。未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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