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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小黑明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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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秦淮墨客]大明英烈傳全集(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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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19 03:38:17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回     朱太祖誤入廬山 捨佈施題詩恨僧



  物在人亡無見期,閒庭繫馬不勝悲。
  窗前綠竹生空地,門外青山似舊時。
  悵望青天鳴墜葉,淒迷枯鉚宿寒鴟。
  憶君淚落東流水,歲歲花開知為誰。
  卻說太祖夢中,分明見武當山玄天上帝,自來接駕,不題。
  太祖次早起來,聚集諸將,商議興兵伐北之事,恰令軍師劉基仍回金陵與李善長等,畫策攻取東吳。劉基方要起身,太祖恰也送出帳外。此時正是晌午時節,祇見紅日當中有一道黑光從中相蕩。太祖仔細看了一會,對劉基曰:「莫非閩廣之地有小災麼?」劉基曰:「此不主小災,還主東南方有折損一員大將之慘。主公可遣使往東南,曉諭將帥謹慎防禦,以嚴天戒。」遂辭了太祖,竟回金陵,不題。
  太祖便作書往諭東南守將胡深、方靖、胡德濟、耿天璧等,各須謹慎軍情。四下遣使去訖,因對朱文正曰:「汝可謹守南昌,吾當先下湖廣,次至浙西,然後還建康。」文正等應命。即日,太祖領兵離南昌至湖邊,常遇春接入水寨,吩咐檢點軍士共有一十六萬。太祖下令諸將各統本部軍卒,悉上武昌,待凱旋之日,一總封賞。言罷,大兵順流而下,竟過瀟湘。太祖乘興作詩:
  馬渡沙頭苜蓿香,片雲片雨過瀟湘。
  東風吹醒英雄夢,不是咸陽是洛陽。
  不一日,竟抵武昌郡岳州府。原來此城三面皆水,惟北邊是陸路。太祖便令正北安營,即令廖永忠、康茂才於江中聯舟為長寨,絕他出入救援之路。
  卻說張定邊在鄱陽大敗,便夜裏把小船裝載友諒尸骸,並長子陳理奔回武昌發喪成服。因立陳理即了皇帝的位,建元德壽。恰有探子報知,那陳理聽了大驚,即時與張定邊計議。張定邊曰:「臣荷先王之恩自當死報。」乃率兵二萬屯於高冠山。那山極其峻偉朱師仰面而攻,甚難措辦,彼此相持將有半月。太祖雖憤怒,亦無可奈何。因對眾將曰:「來朝敢有奮勇先登者吾當隆以上賞。」祇見陣中傅友德當先直上,面上中了一箭,脅下復中一箭,鏃出腦後,友德呼噪愈力,顏色不變。郭子興看友德猛力爭登,因相與夾攻,被賦一刀傷了左手,猶然灑血馳擊,斬獲甚多,賊遂四散而走。我們軍士便據了此山,俯瞰城中毫忽都見。太祖遂率兵環攻保安門,鳴金收軍。太祖親為友德敷調瘡藥,贊嘆曰:「便是關張驍勇,亦祇如此。」
  恰說陳英傑見朱兵攻門甚急,便啟奏陳理,曰:「昔關羽以單刀斬顏良於百萬軍中,張飛以一騎擋曹兵百萬於霸陵之左。臣雖不才,願以死報主公,衝入敵營斬那朱某首級回來。」陳理曰:「他那裏有雄兵二十萬,勇將千員,不可輕去。」英傑回曰:「彼處方纔安營,各將決然都在本帳整頓隊伍,驟然衝入,必可成功。」陳理曰:「縱便成功恐亦難出敵人之手。」英傑仰天嘆曰:「若殺得朱君志願畢矣,雖死何惜。」便縱馬持刀直入轅門。太祖方纔坐定在胡床上,祇見英傑徑至帳中,太祖大驚,止有郭英在帳中,便叫:「郭四為我殺賊!」那英傑徑對太祖刺將過來。郭英奮呼直入,手起一鎗把英傑登時槊死,將劍梟了首級。太祖即解所禦赤戰袍賜與郭英,曰:「真是唐之尉遲敬德。」郭英拜受曰:「即今可將這賊首級招陳理來降。」太祖聽計。郭英拿了首級走至轅門,看著眾將曰:「因何不守營門讓賊人肆志衝入?猶幸有我在此救主公,你們合當斬首示眾。」這些軍士齊齊跪下,道:「果是不小心。奈賊人一時殺死了七八人,凶勇得緊,不能阻擋。且營帳未定都各自去整理,因此疏虞,望將軍審究!」郭英吩咐:「姑恕你們的死,發令軍政司,各打六十,以懲後來。」說罷,匹馬單鎗徑直向武昌北門而走。陳理同張定邊正在城樓上遙望,祇見一將提著首級飛馬而來,二人大喜,祇曰:「是英傑手到功成。」忽然轉念道:「陳將軍去時,卻是紫袍金甲,今緣何是白袍銀鎧?」便同眾人仔細認識方曉得是郭英。漸漸的來至城下,大叫:「爾等大羊之徒焉敢充作虎狼,而戲蛟龍乎?吾今擲還陳英傑首級,汝等若知時務,可速投降不失富貴。」便將英傑首級從馬上一丟,直丟進城裏來。又曰:「我郭將軍且回去,你們可清夜細量。」把馬勒轉而去。太祖說道:「郭英此去陳理等必然寒心﹔然尚在猶豫未決。」便喚編修羅復仁再到城下,極口備陳利害。那陳理回到殿中對眾人曰:「欲降,則失了先君的事業﹔欲不降,則兵糧俱乏,如之奈何!」卻閃過楊從政來,曰:「昔日秦王子嬰降漢,漢且全之﹔今聞朱公仁德,倘是去降非惟保身,亦可免及九族黎民之厄。」陳理回看張定邊,那定邊道:「社稷已危,有負先王之托,惟死而已。」遂拔劍自刎。陳理放聲大哭,曰:「定邊、英傑是先王托他輔助寡人驍將,今皆身死,孤將何恃!楊丞相可草表投降。」一面吩咐將張定邊尸骸及陳英傑首級,俱以禮葬於城外。即進宮中見母親楊氏,具吉納降一事。楊氏曰:「吾不能為孟昶之母。」將頭撞柱而死。
  陳理次日,率群臣換了縞素,拜辭家廟及友諒的靈,開北門徑到太祖帳中。太祖看見甚是不忍,令人解其縛。陳理向前俯伏請罪,蒙主上寬釋了,便步隨車駕入城。陳理所積倉糧,下令散給遠近百姓,以舒飢困,百姓大悅。太祖陞殿後,陳理復叩頭階下。太祖曰:「待我還到金陵,授你官職。」陳理拜謝。太祖即令陳理發檄與湖廣未附州縣。不數日,盡行納款。因立湖廣行中書省,以楊璟為參知政事,且籍戶口、田地、賦稅,并記友諒原留宮殿什物器皿,太祖一一細看,後籍上卻寫友諒鏤金床一張,太祖笑曰:「此與孟昶七寶溺器何異,如此奢侈,焉得不亡。」即令毀棄。此時卻是至正二十四年,歲次甲辰二月光景。太祖留軍鎮守,仍領兵望金陵而回,復入江西至南昌。朱文正、鄧愈等迎接稱賀平定武昌一事,不題。
  且說太祖偶出營前散步,但見四面山水清幽可愛。正是:
  依依柳綠,灼灼桃紅。
  奇花異草,翠柏青松。
正看之時,忽聽鶯聲鳥語,心中不捨,祇管信步行去,耳畔微聞鐘聲。太祖定睛一望方見一所古寺,週圍水繞,寺前又有一座石橋,太祖緩緩行至橋上。但見雲浪騰空,波濤洶湧,太祖心中驚懼站立不住,祇得走過橋去。已到寺前。山門口上懸一匾,寫著「古雷音寺」。太祖正欲進去,不想一陣怪風響過,跳出一隻吊睛白額錦毛花斑虎來,好生厲害。太祖猛然一見大虫,早已跌在山崖石邊,口內說道:「吾命休矣!」祇見寺中忙奔出一箇老借來,形容古怪,鬚眉皓然,手執竹杖,口內吆喝:「孽畜,休得無理!」那虎俯伏崖邊不動。老僧走近前來用手扶起太祖,便曰:「不知陛下駕臨,有失迎候,被這惡畜驚了聖躬,實老僧之罪也。」太祖起來整整衣冠,看見老僧舉止異常,乃開口說道:「偶然閑步,得瞻慈容,更勞驅逐惡畜,誠萬幸也。」老僧又道:「陛下連日運籌帷幄,因便至此,請方丈一茶,少盡山僧微意。」太祖欲待不去,看見景致清幽,心中羨慕﹔欲待竟去,猶恐久坐耽遲礙於長行。正在沉吟,和尚又道:「陛下不必遲疑,請進茶,即送駕返,決不相羈。」太祖遂舉步走進山門。但見松柏森森,雲連屋宇。又走到一重門首,似王母瑤池,真非人世。不覺已至大殿檻外。太祖抬頭一看,正是:
    黃金殿宇,白玉樓臺。一帶平坡,盡是瑪瑙砌就﹔兩過階級,尤如寶石嵌成。碧檻外,萬朵金蓮騰瑞色﹔寶殿上,千枝玉樹放光明。白玉瓶內,插九曲珊瑚﹔矮銅鼎中,焚八寶紫真氳。一對青金榻,兩扇白玉屏。珍珠亭,焰焰寶光連白日﹔琉璃塔,騰騰瑞氣接青雲。三尊古佛,指破有為、有相﹔十八羅漢,參透無滅無生。香風細細菩提樹,花雨紛紛紫竹林。
  老僧引太祖進殿,傾眾僧參見,俱道:「陛下享人間富貴,一朝帝主今到寒寺,山荒僻徑,多有褻尊之罪。」太祖道:「今來寶剎,得睹人間未見之珍,天下神仙之府,令人目眩神搖,不知身在何世。」眾僧曰:「蒙陛下矜賞。但此處雖係山徑荒涼,也是難得到的。」太祖四下觀玩,真是一塵不染,萬慮俱消。祇見十數眾僧人,身披架裟,手敲鐘鼓,誦經禮懺。太祖看畢將頭點了點,道:「誠心如此,方是僧人!」老僧引著太祖行至方丈。老僧躬身奉請太祖上座,老僧下席相陪。少頃,小沙彌捧上茶來。須臾茶罷,又擺素齋。老僧說道:「山中無物為敬,多有褻瀆!」太祖連稱:「不敢,後當報答高情。」齋畢,老僧遂於袖中取出一箇緣簿來,上面寫著「萬善同歸」四字。雙手遞與太祖,又口中說道:「願主上早發慈悲之心!」太祖接過緣簿,揭開一看,俱列歷代帝王名諱。第一位是漢文帝,喜施馬蹄金一萬﹔第二位卻是梁武帝,願施雪花銀一萬﹔第三位便是唐玄宗,樂施珍寶六觔﹔第四位是傅大士,施財一萬﹔第五位卻是日蒙正,樂助白金二萬﹔第六位宋仁宗,樂輸銀三萬﹔第七位晁元相,喜助黃金二百兩﹔第八位則天后,發心樂施七千金。老僧在傍,便曰:「如今正在起黃金寶殿,尚欠工需未得完成,望陛下發念。」太祖心中想道:「行軍需用,尚且不足,那有許多金銀佈施。」沒奈何,提筆寫道:「朱元璋助銀五千兩。」老僧接緣簿,深深一揖,再三致謝,即送緣簿回房。太祖自思道:「那簿上如何有前朝的人,想是歷代留下來的,亦未可知。」又說道:「和尚不是好惹的,見面就要化緣。我本無心到此,被他將茶果誆住,寫上許多銀子耳,若我日後登了大位,當殺此貪憎,滅盡佛教。」猛想起道:「我在此遊了一會,何不留題,也不枉來此一場。」遂題於碧玉門上:
  手握乾坤殺伐機,威名遠鎮楚江西。
  青鋒起處氛妖淨,鐵馬鳴時夜月移。
  有志掃除平亂世,無心參悟學菩提。
  陰陰古木空留意,三嘯長歌過虎溪。
  朱太祖題畢,老僧出來,看詩句變色說道:「我這寺裏是清淨極樂之鄉,無生無滅之地。今主上殺伐太重,昨火燒漢兵六十萬﹔江東大戰又傷軍卒二十多萬,雖然天意,亦當體念民生。貧賤雖殊,痛癢則一。堯、舜率天下以仁,而民從之﹔桀紂率天下以暴,而民不從。仁與不仁,其理迥別,願陛下察之。方纔以佈施之事,陛下即動嗔念,吟詩又動殺機,陛下即有天下,易得之,亦易失之。」遂叫沙彌洗去字跡。太祖自覺慚愧即便辭回。老僧送曰:「此地山路險峻,虎狼且多,吾當遠送。」二人同行,來至橋上,祇見那虎仍然俯伏崖邊,太祖看見畏懼。老憎道:「陛下勿驚,此乃家獸耳……」話未說完,老僧又道:「請看,軍兵乘舟來尋陛下了。」太祖舉目忙看,老僧將手往下一推,扑通一聲跌下河去。太祖大叫道:「死也!」急忙睜眼看時,已在自己營前。眾將一見甚是歡喜,向前問道:「陛下何處去了?吾等水陸尋了三日,今幸得見天顏。」太祖曰:「我纔去了半日,如何便是三天。」遂把閑遊事體細細說了一遍,眾將稱異。當晚即在營內治酒賀喜,飲至更深方散,各歸寢處。前人有詩云:
  廬山高萬丈,原何不接天。
  一朝雲霧起,天與地相連。
此段即是太祖誤入廬山也。不題。
  卻說次日,太祖出城取路而回。不一日便至金陵。李善長、劉基、李文忠率文武迎於城外。即上表勸登帝位,太祖不允。次日,復同百官勸進,因擇三月朔日即吳王位,陞奉天殿,群臣參拜稱賀。次日,太祖告廟,建百司官屬,並賜平漢功臣,論功行賞,封陳理為歸德侯,又顧李文忠問曰:「卿等與吳兵交戰,勝負何如?」文忠曰:「臣與湯和,合兵大敗士誠,追至湖州舊館而回。士誠卻從杭州過錢塘江,侵婺州等處。後聞陛下大破陳友諒,進克武昌,士誠大懼,連夜領兵仍還蘇州去了。」太祖笑道:「此真穴中鼠耳,這也慢題。但我近日聞陳友定為元把守汀州,今卻甚是跋扈,迫脅元福建省平章燕只不花,此事你們得知否?」未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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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回     熊天瑞受降復叛 妖神大擺火龍陣



  古木深山草木荒,淒風落日黯行藏。
  足知天上羅睺顯,誰解人間烈士芒。
  石火雷光原是夢,月陰泡影總無常。
  世人欲識因緣事,火自明兮鶴自翔。
  卻說太祖曰:「陳友定為元把守汀州,近聞甚是貪殘,迫脅元臣,搔擾郡縣。我欲遣兵勦滅這廝,你們眾官意下如何?」眾官都曰:「主上不忍生民塗炭,此舉極好。」因命朱亮祖率兵五千,前伐友定,攻取浦城、建陽、崇安等縣。亮祖刻日領兵,望汀州進發,不題。卻有江西守將朱文正等,檄文來報曰:「偽漢陳友諒舊將熊天瑞,向守贛州、南雄、南安、韶州等郡,復負臨江之固,不肯來降,望乞興兵攻討。」太祖看罷大怒,罵曰:「熊天瑞既已請降,受了厚賞,今復背初言,據我地方,理宜討罪,以安百姓。」便令常遇春總兵,陸仲亨為副,領兵一萬,協同南昌鄧愈,合兵南下贛州。遇春得令前去。
  話分兩頭,卻說陳友定前者見陳友諒攻陷汀州,便起義兵替元朝出力,復下汀州地面。那元順帝便敕他鎮守汀州,十分隆禮他。他一朝威權在手,因迫脅福建平章燕只不花,把他管的軍卒,俱糾集在自己部下。近地州縣新所有倉庫,俱搬運到自己家裏來。至於一應官僚,悉要聽他驅使,稍不如意,輒行誅戮。威震閩中、福建地面,正是十分強梁。卻聞得金陵興師攻討,便與手下驍將王遂、彭時興、江大成、葉鳳計議,曰:「金陵將帥是難惹他的,我們如何迎敵?」那彭時興思量了一會,說道:「此去城東二十五里地方有座鶴鳴山。這山四面陡絕,兩頭止有一條出路,又是巨石峻巖,路口止可以一人一馬來往。谷裏相傳有一箇火神廟,甚是厲害。若有人在谷中略有聲響,驚動了火神,就是青天白日之下,他放出火騾、火馬、火龍、火鼠、火雞、火牛,不論你多少人,俱登時烈火奔騰,竟活燒熟來喫了。那地方上人若要在谷中砍伐些柴草,或牧養些牛馬,俱要本日投誠,先獻了三牲福禮,又於春秋二祀,將童男童女祭獻,一年之間方纔免禍。如今金陵兵來,必從這山外大道經過,我們可先遣精兵,每山口埋伏,又於牢中取出該死的罪犯五六十人,假插將軍旗號徑在山外大道稱戰。苦戰得他過,便可將功贖罪﹔若戰他不過,就可望谷中而走,引他進來,那時祇消借火神一餐之飽。更不然,兩邊伏兵困住他在裏面,多則半月,少則十日,命必休矣。此計如何?」那陳友定聽了,拍手大叫道:「大妙,大妙!依計而行。」正說話間,恰報朱亮祖大軍已將到鶴鳴山左近。友定便吩咐葉鳳領兵一千,埋伏山東口,江大成領兵一千,埋伏山西口,祇待炮響,兩邊伏兵齊起,不許放走一人。王遂、彭時興領遊兵三千,不時在山中前後提防接應。自己領兵五千,鎮守汀州。發出該死罪犯百名,打起先鋒旗號在山外大路截戰。若是勢力不加,便往山谷中逃匿,引誘朱兵追趕。眾人得令去訖。那朱亮祖一路上率了五千人馬,果是:
    旗開八面,馬列雙行。一對對整整齊齊,一箇箇精精猛猛。閫內用嚴,閫外用寬,真是利用張弛﹔望星而止,望星而行,恰好庶幾夙夜。曉得的說來東征西討,絲毫不犯的王師﹔不曉得的祇道人喜神歡,春秋祭賽的佛會。
卻有古詩形容得他:
  朝進東門營,暮上河陽橋。
  落日照大旗,馬鳴風蕭蕭。 
  平沙列萬幕,部伍各相招。
  中天懸明月,令嚴夜寂寥。
  悲笳數聲動,壯士慘不驕。
  藉問大將誰,便是霍驃姚。
  前軍報道:「卻是汀州鶴鳴山下。前邊金鼓齊鳴,想是有戰。」亮祖把弓刀整了一整,當先迎敵。祇見這些賊人也不打話,竟殺過來。亮祖手起刀落連殺了三十餘人,心下思量:「這一夥人,刀也不會拏一拏,分明是伙毛賊,我不如活捉幾箇問他下落。」殺近前去,把一箇竟活捉過來,帶在馬後。這些賊看了都拍馬而走,竟望鶴鳴山谷裏進去。亮祖也縱馬趕來,方纔全軍進得谷裏,祇聽一聲炮響,兩下伏兵俱起,東有葉鳳,西有江大成,密密層層將兩頭山口把定。亮祖便傳令:且下了馬,另思計議。便帶過那活捉的人問道:「這是甚麼去處,有何去路?你若說箇明白,便放了你。」那人備細把火神廟喫人厲害的事,併他們一班俱是死罪犯人,假拽旗號引入谷中的緣由,告訴了一番。亮祖便說道:「既然如此,你們眾兵俱不可聲響。且各隊埋鍋造飯,眾軍都可飽餐了,便著三百精兵,隨我步行前後探望些出門入戶的路頭﹔一邊整齊潔淨祭品,待我到廟中祝告,也看這神道是甚麼光景,何以如此行凶。」吩咐纔罷,祇見那犯人指道:「山頂上紅焰焰的火騾、火馬等物,不是精怪來了麼?將軍可自打點應付他。」亮祖便叫三軍一齊都跳上馬,不要心驚,就如上陣,也迎他一回再作計較。方說得完,看他殿中烈烈熾熾殺奔一陣,火焰、牛、馬、龍、蛇等物出來,中間擁著一箇緋袍、金冠、紅髮、赤臉的妖神,騎著一條火龍,竟向朱軍陣上趕來。亮祖定著眼睛拈弓搭箭,把那衝鋒的火馬一箭射中腫,那馬仆地便倒。這箇妖神吩咐隊下小鬼把那箭拔了來看,是什麼人如此無禮。小鬼得令把箭拔來,細看了朱亮祖三字。那神便道:「我道是誰,快回殿中去吧。」原來上陣的箭恐怕人來爭功,那箭上都刻著某人的名字。這箇火神所以曉得是朱亮祖。頃刻之間,山色仍舊清霽。亮祖也下了征鞍對眾軍曰:「這箭雖退了這陣火神,但不知還是禍還是福,我們還須上山到殿中探望一番。祭品倘或齊整即可隨用。眾軍還須各帶利器,以備不測。」眾人聽了,俱說耳朵裏也不得聞,眼睛裏也不曾見,要都跟隨了元帥上山,到廟中探望。
  亮祖當先大步的走,行有一里多路,卻是山腰光景,造有一箇亭子,匾額上寫著「天上羅睺」四字。自此直上俱是大塊的火石砌成,約有一丈多闊路道。兩邊都是松柏的皮,卻又似榴樹的葉。指著這樹問那捉來的人,他曰:「這樹向來傳是無煙木,火中燒著時,祇有焰卻無煙,因此人喚他做『無煙木』。」亮祖又走了百十步,早有一陣風來,都是硫黃氣味,卻帶有腥穢之氣難擋。那捉來人便曰:「此風都叫做『火風』。這腥臭便是時常有人不曉得的,來衝撞了神明,便燒殺他喫了。那山洞中白骨如麻,都是神道所享用的。」亮祖也不回答,祇是放開了腳步。又約有半里地面,卻又是三間大亭子,四週把磚封砌,匾額上題著「蚩天」二字。祇一條路上去。那封砌的磚上,大字寫道:「來往人各宜自保,勿得上山,恐觸神怒。」那人便立住了腳,對亮祖曰:「元帥,到此是了。我們每當地方上祭獻,也祇擺列在此。」亮祖曰:「若是上面不可去?豈有此理!上面現有通衢大路,怎麼我們便上去不得?」那人曰:「元帥,且看那亭子上,現寫著不可上去的字,小人怎敢抵擋。」亮祖也祇是走,那些隨行的軍校也都隨從上來。又約有半里路途,祇見萬木週遮,一亭巍立。亭子前後左右俱生有四塊萬刃插天的石壁,止有一條小路從傍可走。遠遠地卻聽見木魚響聲。亮祖心中自喜,便在亭子中立了對那罪人曰:「你道沒有人上山,緣何有木魚聲嗒嗒的響?」那人也不敢答應。亮祖再將身走上路來,恰好一箇道人帶著箇鐵冠兒,身上穿一領黃色道袍,手中拄一條萬年藤的拐杖,背上背四五箇藥葫蘆,一步步走將下來,見了亮祖拱一拱手,曰:「將軍你要上山,可往這條路去。」亮祖正要問他說話時,他把手一指,轉眼間卻不見了。未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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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回     羅睺星魂返天堂 鐵冠點亮祖出洞



  登山欲識羅睺主,誰解羅睺本自身。
  不死不生都是幻,誰空誰色總何因。
  豁開石竇窺無我,身破重崖覺有神。
  堪笑賢豪不識勢,自提傀儡度秋春。
  卻說朱亮祖山上見了鐵冠道人,正要問他火神光景,那道人把手一指,轉眼間卻不見了。轉過山彎,已是羅睺神廟。朱亮祖走到殿中,這些軍從卻把祭品擺列端正。亮祖便虔誠拜了四拜,口中禱告一會,又拜了四拜。軍士們將紙馬焚化畢。亮祖在殿中細看多時,更不見有一些凶險,惟有這些軍士們,祇在背後說了又笑,笑了又說,不住的聒絮。亮祖因而問道:「為何如此說笑?」軍士們那一箇敢開口,卻有活捉的犯人對著曰:「他們軍士看見廟中塑的神靈像元帥面貌,一些兒也不差的。不要說這些丰儀光彩,就是這鬚髯也都像看了元帥塑的,所以他們如此談說。」亮祖也不回言,祇思量怎麼打開敵人出得這箇山的口子。不覺的,那雙腳信步走到後殿邊,一箇黑叢叢樹林裏。亮祖抬頭一看卻是石壁峻巖,中間恰好一條石徑。亮祖再去張一張,祇聽得裏面道:「快請進來,快請進來!」亮祖因而放膽跨腳走進石徑裏去。轉轉折折,上面都是頑石生成,止有一箇洞口,倒影天光,並不十分昏暗。如此轉有二三十折,恰見一塊石床,四面更無別物。床上睡著一箇神明,與那殿上塑的神道,一毫無二。亮祖口中不語,心下思量曰:「想必此神在此山中顯靈作怪,今趁他睡著,不如刺死了他。也除地方一害。」於是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把手掣出腰間寶劍,正要向前下手,祇聽得豁喇喇響了一聲,山石中裂開一條毫光,石壁上寫道:
  朱亮祖,朱亮祖,今生今世就是我。
  暫借你體翼皇明,須知我靈成正果。
  天上羅睺耀耀明,舒之不竭三昧火。
  六十餘年蛻化神,已未花黃封道左。
  北靖胡塵西靖戎,爾爾我我隨之可。
            ──鐵冠道人謹題
  亮祖看了一番,心中想道:「有這等事,怪不得從來軍士說,殿上神明像我。可見我這身子就是羅睺神脫化的。方纔路上遇著的道人戴著鐵冠,想就是題詩點化我來。不免向我前身,也來拜他幾拜。」纔拜得完,祇見那一片白光,石壁也不見了。亮祖轉身仍取舊路而出。這些軍士看見一驚,稟道:「元帥不知道往那裏進去了,眾軍人正沒尋處,元帥卻仍在這裏。」亮祖道:「我也不知不覺走進一箇所在去,你們尋有多少時節?」眾軍說道:「將有一箇時辰。但下山路遠,求元帥早起身回去。」亮祖應道:「說的是。」便將身走出前殿,辭了神祗,竟下山來。祇聽山下東西谷口邊,吶喊搖旗,不住的虛張聲勢。亮祖在山腰望了半晌,沒箇理會。頃見紅日沉西,亮祖也緩緩步入帳中。這些軍士進了晚膳,各向隊中去訖。亮祖獨對燭光檢閱兵書,想那沖圍出谷的計策。忽見招招搖搖一陣風過,祇見日間到山上祭的神道,金盔,緋甲來到面前。亮祖急起身迎接,分賓而坐。那神說道:「將軍此身,今日諒已知道了。六十年後,仍當還歸此地。但今日被友定困住,將軍何以解圍?」亮祖說道:「此行為王事而來,今日被困,因更望神靈顯庇,大發方便,使我主上掃除殘雪,文裏封疆,自當酬勞。」那神說道:「這箇不難。此東西山口,我一向怪他有害生民來往。但我這點靈光又托付在將軍陽世用事,因此不得上玉皇座前奏令六丁、六甲神將,開豁這條門路。今將軍既在此被困,今夜可即付我靈光,上天奏聞。奏回之時,仍還與將軍幻體。明日三更,我當率領丁甲、山鬼、神將,東、西、南路用火噴開,將軍即可分兵,乘火攻殺出去。」亮祖曰:「這箇極好。但我近到山中,聞神祗用火射人,春秋必須童男童女祭獻,此事恐傷上帝好生之心。」那神明對曰:「此是將軍本性上事,將軍脫生時,該除多少凶頑,多一箇也多不得,少一箇也少不得。祇因帶來這分火性,自然勇猛難消。既然如此說,今夜轉奏天庭,把將軍烈火按住,竟做箇水旱有禱必靈的神道何如?」亮祖大喜,曰:「如此便好!」於是拱手而別。亮祖便上胡床,恰如死的一般,睡熟在床上。直到五更天色將曙,那神道從天庭奏事而回,旋入帳中,囑咐亮祖曰:「我已一一依昨晚所說奏請玉皇,都依允了。靈光仍付將軍,將軍可醒來吩咐三軍,晚來攻出重圍,相逢有日,前途保重!」亮祖醒來梳洗了,仍領軍士上山,焚香拜謝。到得日暮,作急下山,吩咐今夜三更攻打,不題。
  卻說陳友定在汀州府中,那王遂等四將把引誘朱軍攻入山口的消息,報與友定得知,十分歡喜,大開筵宴慶賞。且打發許多酒食送到王遂等帳中,曰:「功成之日,另行陞賞,今日且各請小宴。」這四將也會齊在山前一箇幽雅所在,呼廬浮白的快活。亮祖卻吩咐三軍上山砍取柴竹,縛成火把五六百箇,待夜間以山上神光為號。神火一動,軍中便點著火把,協力乘火殺出口子。眾軍得令各出整理齊備。恰有二更左右,帳中軍士果然望見山上殿中火光燭天,那些火馬、火騾、火鼠、火雞、火龍、火牛等件,一些也不見,祇見有東西兩路而已,都是些執著斧、錘、鋸、鏨的牛頭、馬面,每邊約有一二百箇,竟奔下來。朱軍一齊點起火把,神兵在前,朱兵在後,從東西山口,悄悄地直殺出來。誰想神兵把口子上的軍土,都壓死在石頭下面。殺到大路,那神明便把手與亮祖一拱曰:「此處便有幽明之隔,不得同事,趁此靜夜無備,將軍可踰山而上,徑到城中攻取城池。那友定惡貫未滿,尚得逃脫,不必窮追了。」這火神自向山中去訖。亮祖聽言,因令三軍直登前嶺。誰想這城依山而築,東南角上果是依山作城。軍士銜枚疾走,下得嶺來已在城中。正是友定府牆。三軍便團團圍住,亮祖當中殺入。那友定在夢中走將起來,祇得在茅廁牆上跳出逃走,徑向建寧而去。亮祖待至天明,安撫了遠近百姓,便將檄文前往浦城、建陽、崇安等處招諭。不止一日,三處俱有耆老,里甲帶了文書,投遞納降。亮祖自領全軍竟回金陵奏復。
  且說陳友定從廁中跳牆而逃,恐大路上或有軍馬趕來,也向東南角上登山踰嶺,徑尋鶴鳴山一路行走。手下祇帶有一二百精壯。走過山口,但見東西兩路二千箇士卒都不是刀劍所傷,盡是石頭壓死的。至於王遂、彭時興、葉鳳、江大成四將,竟像石欄圈一箇,把四將頭頸箍死在內。友定搖著頭伸著舌,曰:「這朱亮祖甚是作怪,怎能運動這些石片下來攻打,希奇,希奇!」回看山口,又是堂堂大路,與前日光景一些也不同。嘆息了一回,便尋思元朝建寧守將阮德柔,甚是相好,不如且去投他做些事業,報復前讎,也還未遲。一路之間,提起朱亮祖三字,便膽戰心寒。說:「總有神工鬼力,那有這等奇異。」說話之間,已到建寧地面。友定走進德柔府中,將石壓軍士失去浦城等事,與德柔細說一遍。那德柔也驚得木呆,半日做不得聲。未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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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回     損大將日現黑子 胡深落馬被擒拏



  江山牢落路煙迷,劍氣縱橫夜欲低。
  嶺下捲旗鴉顧影,湖邊移寨鳥驚啼。
  碧梧秋老梢頭淚,官樹春深草底淒。
  為應日中摩黑子,狻猊百戰夕陽西。
  且說元將阮德柔把守建寧,卻有陳友定從汀州逃脫來見。那德柔聽了朱亮祖劈開石壁,殺傷士卒希奇的事餘,便曰:「仁兄此來,我當為你報仇。此地離處州界限不遠,我如今點兵四萬屯住錦江,復領一支兵繞出處州山背,便當一鼓攻破城池。」友定接應道:「絕好!絕好!」就整頓軍馬起行,不題。
  卻說處州鎮守大將,姓胡名深,字仲淵,此人沉毅有守,智勇兼全。且又評論時文,高出流輩。大小三軍沒一箇不畏之如神,親之如父﹔真是浙東一方保障。探子報知信息,他便上了弓弦出了刀鞘,統領鐵甲雄軍三千,上馬出城迎敵,正遇友定兵到,兩邊射住了陣腳。那友定看胡深人馬不多,縱馬直殺過來,胡深把大刀抵住,你東我西,你來我往,戰上五十餘合。胡深兵陣上十分精猛,各自尋箇對手相殺,殺得友定陣中,旗倒盔歪。友定大敗,忘魂喪膽。天色已晚,兩家收兵,明日再戰。友定自回本陣去訖。胡深領兵入得城來,恰好兒子胡禎迎著,問:「今日之勝,雖荷主上洪福得勝,但父親何以不著孩兒出陣?決要自戰,卻是為何?」胡深曰:「你不曉得,那友定因輸與亮祖,又失了若干地方,此行倚仗阮德柔,以圖報復。其勢必勁,其謀必深,你少年人那識行兵神妙。但我今日雖然得勝,此賊明日必定另有詭計應付我師,我前日接主上密札,吩咐曰:『日中有黑子,主東南主將不利。』我連日坐臥不安,心神若失,不意此賊攪擾界限,倘有疏失,我當萬死以報主公。你為我子,更宜戮力為國盡忠,為父爭氣。」言畢,不覺淚下。胡禎慌忙答應:「父親放心,料當必勝。」軍中把酒已罷。
  次日,黎明時候,胡深傳令軍中造飯,結束齊整,三千鐵甲兵沒一箇被半點傷痕。正要上馬,祇見走過兒子胡禎來曰:「父親今日可令孩兒出陣搦戰,稍稍替你氣力,父親可督中軍壓陣。」胡深笑道:「孩兒不須掛心,我今日若不出陣,那友定便說我氣力不加,反喫賊人笑侮。你但可領兵去鎮守城池。」吩咐纔罷,便跳上馬來,把身子一扭,那馬飛也似當先去了。剛剛排列陣勢完成,早有陳友定前來大叫道:「胡將軍可出來相對,決箇勝負。」胡深聽了,便曰:「陳元帥你為何迷而不悟?你陣上四萬甲兵,到晚點數不上二萬有零﹔我兵三千公然全軍而返。昨日之戰已見分明,元帥何不順天來歸?我主公仁聖英明,群臣樂為之用,不久四海自當混一。昔日竇融歸漢,至今稱為英雄。元帥請自三思,何苦傷殘士卒!」友定聽了一會,也不回言,馳兵徑向陣中殺入。胡深大怒,領三千鐵甲兵,直殺入重圍,把那賊人寨柵登時砍倒,殺到垓心。那二萬餘人又去了十分之四。友定大懼,勒馬向建寧路上逃走。胡深縱馬趕來,約有二十餘里,看看較近,那友定心下轉曰:「前者被亮祖出奇兵奪去了建陽、崇安、汀州等地,無可容身,幸有阮德柔肯分兵與我報仇,今祇存得殘兵萬餘,雖然回去,有何面目見江東父老。諒他後面又無接應兵馬,不如拚死與他再戰。」這也是胡深命合當休,上應天象,那友定大喊一聲,轉馬來殺。胡深也道:「你正該受死。」兩馬正將湊合對敵,誰想胡深坐的馬被那旗幡一動,日光徑射過來,祇道是什麼東西,把雙腳一跳,湊巧前腳踏著一把長草,那草把後蹄一絆,絆倒在地。胡深雖便跳下馬來,卻被賊兵撓鉤搭住不放,眾軍便活縛了過去。三千鐵甲兵直沖過來救應,那友定奮力殺奔前來,無可下手,三千鐵甲兵士,祇得含淚逃回,報胡禎得知。那友定見軍士四散,便拍馬先回建寧城中見了阮德柔,說,「捉了大將胡深到來。」德柔大喜,就請友定暫回本營,解甲安息,待眾軍解到胡深,方請公堂筵宴慶賀。友定回至本營未及半刻,眾軍把胡深解到。友定便下了階,解去了縛,曰:「且清上堂說話。」胡深祇得上堂,便開口說道:「既然被擒,願得一死。倘如釋放,便當與公同事聖明,不枉了君明臣良之大道。」說了又說,勸了又勸。友定心中甚是愛惜。不想阮德柔處屢次打發人來請赴宴,因友定聽了胡深言語,祇是沉吟,軍士便不敢上堂相稟。誰想德柔這賊,坐在自己堂中,正要十分施逞快活,怎奈二三十箇差去接的人都不去回復,忍耐不住,便放開腳步走到館門前,大喝到:「陳將軍把這胡深一刀兩段便了,何必待他說張說李,終不然放了他不成?」友定慌忙下堂迎接,那德柔已到堂前,喝令眾軍把胡深斬訖來報,連友定也沒做理會。頃間,軍士獻了首級。德柔同友定到府中筵宴。
  話分兩頭,胡深兒子胡禎在城上自早盼望到晚,沓無消息,自要領兵出城接應,又恐孤城失守。正在狐疑不定,不覺心驚肉跳起來,胡禎心上不安,卻有一種口裏說不出的光景。隔不多一會,鐵甲兵士到來訴說馬絆被捉事情。胡禎放聲大哭,哀動三軍。暈倒了半日方醒。次日,即申發文書,知會四方接應:一面備將事情上表奏聞太祖,申請急調兵將把守,不在話下。
  卻說朱亮祖承命攻取汀洲等處得勝而回,不一日,來到金陵。次日,入朝朝見,禮畢出班,將前事一一面奏。太祖不勝歡喜,便令御馬監將自己所乘駿馬並庫中金銀彩緞,入表裏賜與亮祖,亮祖拜謝出朝。祇見殿中走過一位使臣,在殿上將表章托在手上,口稱:「處州府鎮守胡深子胡禎,遣來奏聞的表章。」太祖聽了「胡深子胡禎」五字,喫了一驚,便問:「胡元帥好麼?」那使臣不曾答應,祇是兩眼中汪汪淚下。太祖即忙把表章一看,方知胡深被害,便對宋濂曰:「胡將軍文武全才,吾方倚重,不意竟為友定這賊所害!」即追贈「縉雲伯」,遣使到處州致祭。就蔭長子胡禎處州衛,用為將軍,指揮僉事之職。正在調遣間,恰好徐達領兵也回見太祖。太祖見了,便問呂珍消息。徐達回奏:「呂珍聞主公取了湖廣,因遁跡蘇州。那左君弼來攻牛渚渡,幸托主公洪庇,被臣連敗六陣,追至廬州。左君弼復棄廬州,北走陳州。臣即俘其老母妻子解送軍前。」太祖令將君弼家眷擇深大宮舍寄寓,支領官俸,優恤隆眷。即對徐達曰:「前者軍師劉基在豫州別我時,曾言日中有黑子相蕩,主損東南方大將之象。今胡深與陳友定相持,馬蹶被縛,不屈而死,大可痛憐。我今思量,向年廖永安領兵往救常州,被呂珍所獲,後來我兵活捉張九六,他要將永安來換,彼時不知主何意思,不換與他。至今守志不屈,被其羈禁。你可吩咐中書寫誥文與他,遙授光祿大夫程國江淮行省平章事楚國公,以表孤不忘遠臣至意。」徐達領命而出。未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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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回     常遇春收伏荊襄 鄧愈將活捉任亮



  凍雲垂垂雪欲隨,忽然溫詔移江右。
  憔悴寒衣春頓生,相語皇仁天地厚。
  屠蘇酒透一星春,因窺讎敵識君臣。
  恭良原是天然性,為笑愚痴昧本真。
  悔彼從頭多反覆,更有吳兒多躑躅。
  二十餘萬鳥合眾,何以周親建大纛。
  數行鐵騎搗中堅,裏外聲呼聲徹天。
  東禦偽周南靖楚,幾人勛烈勒淩煙。
  李峻陽璟常忠武,武順鄧王歷可數。
  祇憐羅緱亦稱皇,永喜功績誰究取。
  青史編編久更新,疆場血戰苦和辛。
  應知愛屋憐烏者,寧置鴻功付鬼憐。
  攜壼醉客聽新聲,化日春深天地清。
  那思今日歌吹地,多少英雄幹得成。
  話說太祖因胡深不屈身死,輾轉念及廖永安陷於張士誠,守義有年,敕授官爵,命中書寫誥與他家內,以勵忠貞。早有細作報與士誠得知,且說太祖加稱吳王封號等事。士誠即自稱為帝,改國號為大周,改年號為天祐。立長子張龍為皇太子﹔以次子張豹、張彪、張虯總理軍國重事﹔以大元帥李伯昇,領兵十萬把守湖州﹔以潘原明領兵五萬,把守杭州,阻住錢塘江口﹔以萬戶平章尹義,守住太湖﹔封弟張士信為姑蘇王﹔李伯清為右丞相。一面還請命於元朝。而今他也曉得元朝遮護他不得,且做事還有妨礙,盡把監制他的元臣,一一逼脅身死,放情自縱。每常祇有提防朱家兵馬、征伐浙右意思,這也慢表。
  且說常遇春同鄧愈領兵進攻贛州,賊將熊天瑞從東門外十里列陣迎敵,相持日久,勝負未決。太祖乃遣左司郎中汪廣洋前往參謀。因諭遇春等道:「天瑞困守孤城,猶之寵禽阱獸,諒難逃脫。但恐破城之日,殺傷過多,爾等須以保全生民為心,一則可為國家使用,二則可為未附者戒,三則不妄誅殺,與漢時鄧禹為法。前者,友諒即敗,生降諸軍,或逃歸者,至今軍為我用,民為我使。後克武昌,嚴禁軍士入城,故得全一郡之命。苟得郡而無民,雖得何益。正說間,汪廣洋來到軍中,傳與上命。當時幕冬天氣,江西近贛諸地頗苦嚴寒,聞有天命來諭,保全民命的話,便覺陽和春色一時照臨,都如挾纊一般。遇春見天瑞拒守益堅,因命軍士深掘溝池,廣立柵閘,周匝圍繞,以防四便救援,且絕城中往來信息。日復一日,已是元至正二十五年,歲在乙巳正月元旦。常遇春等領諸軍在贛州東向金陵稱臣祝壽,呼天動地。那天瑞在城上遙望了一會,對那些軍士曰:「朱家真好臣子,真好禮體,以此光景,頗有一統規模。但未識朱公德量何如?前聞使者到軍中傳諭,不許妄殺,未知果否?」自言自語,下城調遣軍士把守。此時春氣已動,朱軍倍加精銳。又將半月,天瑞自揣力不能支,祇得寫了降書,開門送至遇春營內。遇春細看了來情,並問來人心事,已知天瑞困迫。因對來人道:「前者我王駕到江西,你將軍已是投降,並收了我主許多賞齎。不意他復生反心,勞我師旅。今日本當不受納降,但我何苦為你將軍一人之頭,帶累許多無辜之眾。你今回報,叫他再清夜自思,不可造次做事。倘或日下不過勢迫而降,後來仍如今日叛逆,天兵所到。決不容情。」那人回城,備講了這一番話。次日,天瑞親到軍門負荊納款。遇春因傳令諸軍,不許攪動城中百姓,各守隊伍。倘有一軍走入民居者,刖足示眾。號令已畢,止率從者十人進城,點檢戶籍,釋放無罪良民,將存有倉儲盡行散給遠近人民,以濟騷擾之苦。一面申奏金陵,一面傳檄南安、南雄、韶州等郡,曲諭主上之德意,諸處望風而降。因令原守韶州同簽張秉襄,仍守韶州﹔指揮王嶼守南雄﹔自己統領三軍,不一日回至金陵。太祖臨御前門,頒賞犒勞,即對遇春曰:「孤聞將軍破敵不殺,足稱仁者之師。曹彬之下江南何以如此。此真天賜將軍以隆我國家也。但思安陸及襄陽一帶地方,正是江西肩背,不可不取,還煩將軍一行。」遇春拜謝賞齎,日銜新命即日出城往荊州進發,不題。
  且說偽周張士誠、元帥李伯昇,見朱兵往江西一帶征取,湖州諒來無事,悄地率眾二十萬,星夜兼程而進,竟把諸全新城圍住。主將胡德濟堅守,即遣使往李文忠處求救。李文忠得報,便率兵來援,未至新城十里,土名龍潭地方,文忠傳令前軍據險安營搦戰。德濟知文忠已到,遣人對文忠曰:「眾寡不敵,姑宜少待大兵一齊攻殺,方保無虞。」文忠對來使荅曰:「昔謝玄以兵八千,破符堅雄兵八十萬。若不與戰,便遽退避,則彼勢益熾,縱有大軍到來,難為攻矣。莫若與之一戰,死中求生,正在今日。」遂下令曰:「彼眾而驕,我寡而銳,可一戰而擒﹔擒彼之後,輕重車馬,任汝等所取,汝等當戮力齊心廝殺。」明日,兩軍相對,文忠仰天大叫:「朝廷大事在此一舉。敢自愛此身,以後三軍哉?」即橫槊上馬,領了三千鐵騎乘高而下,直搗伯昇陣後,衝開中軍,一把刀登時砍倒二十餘人。即督眾乘勢四下趕殺,賊兵大潰,自相踐踏。胡德濟在城,聞知文忠力戰,因率城中將土,鼓噪而出,聲震山谷,旌旗蔽天,無不以一擋百,斬首萬級,血流成河,河水皆赤。伯昇卻要望東而逃,又遇左翼指揮朱亮祖,卻好領兵殺來,把大營四下放火騰燒,活捉同僉韓謙、元帥周遇、蕭山等六百餘人,散卒軍士七千餘眾,馬一千八百餘匹。棄去的輜重、鎧甲、器械,山堆阜積。眾軍士搬運了五六日,尚不能了。李伯昇領殘兵萬餘,保了偽周五太子星夜赴蘇州而去。文忠仍領兵鎮守舊地。
  話分兩頭,卻說太祖命元帥常遇春往取安陸、襄陽,復調江西行省左丞鄧愈為湖廣平章政事,領兵接應。因使人諭知鄧愈曰:「凡得州郡,汝宜駐兵撫輯降附。近聞元將王保現集兵汝寧,他的行徑,如築堤壅水,惟恐漏泄。爾往荊南,倘能愛恤軍民,則人心之歸猶水之就下。是穿其堤防,使所聚之水都漏泄也。用力少而成功多,正在今日,爾宜敬之。」鄧愈奉命來至遇春營前,那遇春正與安陸守將任亮血戰。看那任亮甚是驍勇,二將鬥到五十餘合,未分勝敗。鄧愈大叫道:「常將軍,待末將為公活擒此賊……」聲未絕,手中展開錦索,向天一撒,把那任亮活捉到馬上去了。一箇回頭,把馬一拍,向自己營中跑回。喚三軍將任亮打入囚車,解金陵候旨發落。遇春見鄧愈捉了任亮,便縱馬入城,撫慰了百姓。即令沔陽衛指揮吳復,在城把守。次日,發兵前至襄陽。祇見城門大門,百姓攜老扶幼,一路跪接,備說鎮守元將聞風逃遁。遇春吩咐後兵傳言,請平章鄧愈進城,安輯人民,出榜曉諭,自己統領大兵追殺元將五十餘里,因俘士卒五千餘眾,獲馬七百餘匹,糧一千餘石。正要轉身回軍,恰有元僉院張德山、羅明跪在馬前,將穀城一帶地方,與元思州宣撫并湖廣行省左丞田仁厚等將,所守鎮遠、吉州軍民二府﹔婺川、功水、常寧等十縣﹔龍泉、瑞溪、沿河等三十四州,盡行降附。遇春即令軍中取過馬匹,與三人騎了同至襄陽城中。早有平章鄧愈在府整備筵宴邀人相聚﹔一面再將得勝納降事務,修成表章,申奏金陵。內並請改宣撫為司南鎮西等處,宣慰使司,仍以田仁厚為宣慰使。未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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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回     擊登聞斷明冤枉 常遇春平取淮東



  寶刀映漾大場中,健兒對舞將軍雄。
  翻身上馬力遞虎,彎弓殪兕走羆熊。
  歸來天上雲霓赫,賡歌臣主歡無斁。
  崇文宣武聖明時,猶異奸僧萌惡孽。
  東鄰有婦貌如花,忘卻無家欲有家。
  荳蔻孫香強作合,葡萄一醉日披查。
  墻上桃花應有主,任彼顛狂還自失。
  一生注定子和夫,九重賣聽身廿死。
  昭揭綱常如日星,燕子啣泥壘舊亭。
  寄語菩提宗教者,六根清淨太來經。
  卻說常、鄧二將軍統兵攻取荊、襄之地,恰有張德山、羅明、田仁厚三人聞風來歸,有許多地面。因一面申文保留仁厚為宣慰使,又備說元將任亮雖被擒獲,然壯毅可用。太祖俱允奏。以田仁厚鎮撫荊南,仍授宣慰之職﹔釋任亮為指揮僉事﹔敕令鄧愈為湖廣行省平章,鎮守襄陽﹔常遇春暫領兵回金陵聽遣征討。
  是時江西湖廣皆平,太祖因會集多官計議道:「張士誠貪得無厭,僭稱皇號,倘不及時剪滅,小民何忍受其凌虐!」因吩咐將士:「明日在教場觀兵倘能戰勝者,受上賞﹔其有被傷而不退怯者,亦是敢勇之氣,受中賞。」諸將帥領命退朝,準備各部軍馬去訖。次日五更,太祖出宮,排駕直至演武場中坐下。即謂起居郎官詹司,從傍登記今日比試勝負於簿子上,以便賞罰。大小三軍箇箇抖擻精神,逐隊、逐伍、逐哨、逐營,刀對刀,鎗對鎗,射的射,舞的舞,馬軍對馬軍,步卒對步卒,十八般武藝,從大至小,件件比試過了。又命火藥局裝起火銃、火炮、火箭、鳥嘴噴筒等項,俱一一試過。自黎明至天晚,太祖照簿上所記勝負,各行賞罰。排駕回宮,昏暗中遠遠望見一人倚牆而立。太祖指問巡街兵馬指揮曰:「那人是誰?」指揮即刻將此人拘押到駕前,詢問籍貫、姓氏。那人回曰:「小人攸州人氏,姓彭,雙名友信。縣官以臣文學,齎發來此,今早方到。聞吾主選拔將士,不敢奏聞﹔適見駕回,遍走民家迴避,以面生可疑無人許臣進門,因此倚牆而立。」太祖聽他言詞清亮,且舉動從容,抬頭看見天邊霓色粲然。因曰:「我昔時登駕,以雲霓為題,得詩二句。你即有文學。可續成麼?」友信奏曰:「願聞溫旨!」太祖吟道:
    誰把青紅線兩條,和雲和雨繫天腰?
友信接應答道:
    玉皇知有鑾輿出,萬里長空駕彩橋。
太祖聽罷大喜,即令明早入朝進見。
  次早,鐘聲方歇,太祖即著內臣出朝探視友信來否。祇見友信整冠肅裳已到多時。太祖視朝禮畢,對侍臣曰:「此有學有行之士,朕欲任為翰林編修,眾卿以為何如?」廷臣齊聲應道:「極當,極當!」友信拜謝方畢,祇聽朝門鼓聲內咚咚的響,原來太祖欲通天下民情,及世間冤枉,倘無人替他伸理,便任百姓到朝撾擊此鼓,名曰「登聞鼓」。如有大小官軍,阻遏來人者,處斬。此分明是當初治水的禹王鼓,軺求諫的美意。太祖聽見,便宣擊鼓的進來。不多時,祇見一箇至美至潔的婦人,年紀祇有二十餘歲,飄飄冉冉走向殿前叩頭,即時俯伏,口中訴上:「小婦人周氏,父親是揚子江邊漁戶。將奴嫁與李郎,在金山寺附近亦以捕魚為生。嫁方兩載,生下一箇兒子。時常有鄰家江媽送我些胭脂花粉,小婦人亦時常把些東西回她,因此往來甚是親密。一日,李郎捕魚未回,婦人因邀江媽到家相伴同睡,誰想江媽不良,暗將僧鞋一雙藏在床下。次早,江媽回去,恰好李郎歸來,在床下見有增鞋一雙,疑是婦人與和尚通奸。任我立誓分辯不信,逐我回到娘家。離別時,曾古詩一首,訴明衷情。那詩記得道:
    去燕有歸期,去婦有別離。妾有堂堂夫,妾有呱呱兒。撇了夫與子,出門將何之?有聲空嗚咽,有淚徒漣面。百病皆有藥。此病最難醫。丈夫心反復,曾不記當時:山盟與海誓,瞬息竟更移。吁嗟一婦女,方寸有天知!
李郎也祇做不聞,祇得長別。自此,將及半年。有箇新還俗的僧人,叫做惠明,原是金山寺和尚,托媒來說要娶婦人。父親作主便嫁了他。前晚酒中說出當年江媽媽時常送些花粉、胭脂,及夾藏僧鞋的事務,原來都是這和尚的奸謀,因此將小婦人夫妻拆散。後訴本地知縣做主,誰想他又央人情,不准呈詞。這段冤枉,全仗皇上審理。」太祖聽了大怒,即喚殿前校尉星馳拿捉奸僧、江媽并本地知縣,同金山寺合寺僧眾到殿前詣問。不一日,人犯解到,一一都如婦人所言。登時,命將惠明凌遲處死﹔江媽坐主謀梟首。同寺內十二箇僧人,坐知情罪杖責﹔知縣遏絕民情,收監究問﹔其餘寺僧,俱發邊遠充軍﹔這婦人仍著原夫李郎領回,永為夫婦。判訖。
  暑往寒來,光陰迅速。不覺又是孟冬天氣。太祖對徐達、常遇春曰:「今日士卒訓練已精,軍糧又足,公等宜率馬、步、舟師,一并進取,先克淮安與淮東後。便攻泰州一帶,庶幾剪去士誠東北股肱之地,股肱一失,心腹自亡。」二將領命辭朝,擇日率兵二十萬,向淮東一路進發。
  且說士誠知朱軍攻取風聲,即召滿朝文武商議。恰有四子張虯向前奏曰:「臣意金陵兵馬,本欲先取淮安,後攻泰州,我處不如遣舟師進發淮安,次於范蔡港口,以疑彼師,使他進退兩難,彼此分勢,日久師老,不戰自退矣。」士誠聽了,稱言:「有 理,有理。」即令張虯帶領舟師依計而行,一面又遣人馳赴泰州,令守將史彥忠小心防守。不表。
  且說太祖在金陵,探子報知士誠如此行兵信息,因作書諭徐達道:
    賊兵駐扎范蔡,不敢陣於上流,分明是欲分我兵勢耳,非真有決機乘勝之謀也。宜遣廖永忠等率舟師迎之。大軍切勿輕動,待他徘徊江上,聽其自老。候其怠慢,攻之必克矣。泰州既克,則江北瓦解,不卜可知。
  徐達接諭,即率兵馳赴。由淮安至泰州界安營。泰州史彥忠早已知風,便對眾人商議曰:「金陵兵勢浩大,若與對敵必不得利。以我見識,城中糧餉甚多,祇宜固守。一面使人往姑蘇求取救兵接應,方可迎敵。」眾人皆言:「元帥高見不差。」史彥忠即修表遣人往蘇州求救,又調各將士固守城池。朱兵直抵城下,每日令人大叫罵戰,彥忠祇是堅閉不出。徐達傳令在正南祇七里外安下大營。眾將皆來議攻城之策。徐達曰:「吾知此城甚是堅固,而且兵多糧廣,以力攻之必不易克,徒傷士卒之命。莫若另生計較攻他。」即命眾將每日遣小卒在城下百般大罵,激他出戰。那史彥忠祇是在城堅守,不許一人出城,相持了半月。徐達見眾軍無事,即令馮勝帥所部軍馬一萬,進攻高郵去了﹔過有七八日,又命孫興祖領兵一萬,把守海安去訖﹔又對遇春、湯和、沐英、朱亮祖、郭英等曰:「我想史彥忠乃東吳善守之將,不若乘此嚴寒,人將過歲,吾有方略在此。但是事機要密,諸公幸勿漏泄。」即向眾人耳傍說了幾句,如此如此。眾將曰:「元帥之計,甚妙。」次日,徐達傳令:「諸軍在此,以客為家。今彥忠既不出戰,亦且聽其自然。目下已是除夜,汝等各宜慶賀數日,以享韶華。」說完,即在帳下設一箇大宴會,齊集眾將,高歌暢飲,扮戲娛情,一連的熱鬧了七八日,不題。未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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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回     幸濠州共沐恩光 徐達睹計取彥忠



  問君興廢事如何?成敗猶如一局棋。
  斬眼請看青髮少,回頭不覺白眉多。
  秋聲鶴唳愁應燥,春老鶯啼苦自知。
  離亂也思歸去好,一簑煙雨酒堪炊。
  且表徐達見史彥忠堅守不戰,因此設計,令軍士也不攻城,趁著三陽佳節,解甲休兵大吹大擂,一連飲了七八日光景。早有細作看了朱軍這般光景,報與彥忠知道。彥忠大笑,曰:「如此村野鄙夫,豈堪大將。今彼既自驕自肆,上下各無鬥志,不如乘機破之,何必定要外兵來援。」彥忠又恐未必是實,就喚兒子史義曰:「我今令你前往打探虛實,汝可將書一封假以投降獻城為名,觀其動靜。」史義領令,齎了降書,徑投徐達營前,令士卒報入。那些士卒也不阻止。史義直入營中,但聞笙歌聒耳,嬉戲的妝生妝旦,抹粉塗朱,在堂中搬演雜劇。那箇徐達元帥與這些眾將,沉酣狼籍,略無紀度。史義在傍細看了一會,也沒有人來查他姓張姓李,又是半晌走到桌子邊,摸出書來投遞。徐達假作醉眼,問他:「你是何人?」史義答曰:「小的是史彥忠帳下將書來的。」徐達即又取了書一念,云:
    泰州守將萬戶侯史彥忠端肅書奉大德總戎徐公麾下:伏念久思聖澤,願沃仁風。彥心昨聞師臨敝邑,即欲銜命投降:奈吳有監史,未得隙便。今監使已回,謹獻戶歸降﹔乞保餘生,為一卒幸也。特此先容,餘當面稟。
  徐達看書大喜,便以酒食與史義喫,問曰:「主師幾時來降?」史義權對曰:「明日即來。」徐達即傳令軍中,曰:「泰州已降,正可設宴而賀。明日必多增筵席十桌。至於帶來軍士,且到臨時宰殺牛馬犒賞。」忠義即叩頭出得營來,又聽得帳中鼓吹聲歌,不住交作,喜不自勝,即刻回到了泰州,備說三軍的榜樣。彥忠大喜,曰:「今夜不殺徐達,永不為大丈夫。」是日,正值元至正二十六年,丙午正月初七日。約莫一更左右,彥忠率兵二萬出泰州城南,悄悄的馳至徐達營前。但聞營中更鼓頻敲,便引兵直向營側,祇見滿地士卒,皆熟睡不醒。彥忠即吩咐將卒曰:「汝等不必殺死士卒,徑殺徐達,方為大功。」帳中燈燭微明,遙見徐達伏几而臥。彥忠遂令三軍奮力殺入。誰想方踏進營中,都落入坑中。坑深達數丈,下面俱是兩頭尖的鐵釘、狼牙、虎爪,陷入即死。仔細一看,地上盡是草人。彥忠大驚,退步而走。忽聽得一聲炮響,伏兵四起,東南北三面,密如鐵桶的軍士殺將攏來。止有西方兵馬少些,彥忠即命令軍士投西而走。徐達傳令,即將火銃、火炮、火箭、長鎗手一齊追來。前面皆是大溝,闊有二丈餘,深有三丈餘。彥忠兵馬墮死者不計其數,止約剩有百餘士卒。彥忠祇得踏著浮尸而逃。此時天色已明,彥忠深恨為朱兵所誘,且行且怨。祇見當先一軍阻住去路,為首大將卻是湯和,高叫曰:「不如早降,免你身死!」彥忠大怒,縱馬來戰,湯和便舉刀相迎。不上十合,彥忠勒馬而逃。湯和乘勢追殺。將到泰州城邊,祇見城上搖搖曳曳,耀日遮雲,俱是金陵常元帥旗號。忽見吊橋邊旗竿上,早將史義首級懸在高頭。彥忠自度力不能勝,拔劍自刎而死。徐達帶領百十人,入城安撫百姓。其餘軍士不得亂離隊伍。次日,發兵一萬,前往高郵助馮勝攻打高郵。那高郵守將俞中,被馮勝日夜攻戰,正在危急,忽聞泰州又破,且添雄兵前來攻打,祇得出降,不題。
  且說太祖一日曰:「濠州是吾家鄉裏,今被士誠所據,是吾雖有國而實無家!」前者,命韓政同顧時領兵攻取,誰想守將李濟領兵拒敵。又著龔希魯去說蕭把都,亦且觀望未決。今點兵一萬,攻他水濂洞內城,又連兵攻打西門。那李濟拒守益堅,傷殘士卒難以下手。徐達即取泰州,太祖即馳書與韓政、顧時,命以雲梯、炮石四面併力攻打,誓在必克。李濟力不能支,遂出城納款。太祖得了捷報,大喜,曰:「吾今有國有家矣!」即日起程,駕幸濠州拜謁陵墓。禮畢,便與諸父老排宴歡敘。即令修城浚池,著顧時駐扎。駕留五日仍回金陵而去。濠州即平,淮東遂失左臂。於是淮安偽周守將梅思祖,徐州、宿州守將陸聚皆望風而降。
  卻說孫興祖前領徐達將令把守海安。那興祖方屯扎得十餘里,士誠的兵果然來寇海口。興祖便率兵併力攻殺,活擒將士四百餘人,殺死約二千餘眾。士誠的兵遂連夜逃遁而去。孫興祖即進攻通州。那通州守將吳魁嚴兵相拒。興祖向東城外五里安營,便排開陣勢單刀縱馬殺來。對陣中米爾忠、張大元、虎布武、李通一齊接住。興祖統兵大呼,聲震天地,河水若立,把四將一齊殺死,斬首數百級。吳魁連忙奔入城中,緊閉了不敢出戰。興祖也暫領兵而回。
  卻說徐達見淮安等處投降,便統兵渡江,過了常州,從長興大路進發,徑到太湖,貼著湖州岸上安營。早有偽周守將尹義,練著戰船一千餘隻,在東岸截住去路。哨子探知來報,徐達思量:太湖是東吳咽喉之地,正宜固守,即遣郭英馳入長興取船二千餘隻,同耿炳文調水軍在湖邊駐扎。次日,即領兵徑泛太湖。郭英得令逐向長興進發。明日黎明,已同耿炳文到軍前來會。徐達見了炳文便道:「自從將軍鎮守長興,備禦多方,賊人遠遁,毫不敢犯,真非他人所及。」炳文回曰:「卑職效勞是臣子分內之事,末將愧無才能,但心中可盡,不敢不為耳。」徐達因問郭英曰:「昨勞先鋒料理船隻,可曾完備否?」郭英道:「已有船三千餘隻,整備湖口了。」徐達便別了耿、郭二人,領兵直至太湖口,望東南而行。但見綠水潺潺,清波渺渺,南接洞庭,東連滄海,西注錢塘,北通揚子。五湖之景,此為第一。徐達回顧湖景,即對眾將曰:「湖光浩蕩,長天一色,吾恨無才,不足以寫其妙。聊作《春湖歌》一首,念與諸公請教:
  紫氣參差煙霧繞,清波蕩漾連蓬島。
  湖光落日映金盤,水上風生辟翠鳥。
  蘆舞銀花白蒂輕,荷生翠點青錢小。
  洪濤滾滾連天涯,雪浪滔滔周海表。
  睍睆黃鶯訴景和,呢喃燕子啼春老。
  魚龍吹浪水雲腥,川浸朝宗煙月曉。
  岸邊遊士喚開舟,船上漁翁拖短棹。
  南越憑依作障屏,東吳倚藉為屏保。
  千團星月玉珠垂,萬里煙山瑞氣好。
  勝景繁華第一奇,輕帆破浪奸邪掃。
  歌畢,眾將俱稱嘉美。滿湖中但見旌旗蔽日,金鼓喧天。遠望東岸,一派號旗林林的佈立得齊整。岸下戰艘蜂屯,正是偽周虎將尹義屯扎的水寨。他兵望見朱師將至,便擺開船隻,頭頂著尾,尾頂住頭,一字兒擺開,飄飄蕩蕩,恰好有十里之路。每船上祇見頭上立著二人,艄上立著一人,中間艙內亦祇立著五六人,也不吶喊搖旗,鳴金擊鼓,俱都是一把長鎗在手,直衝前來。常遇春與眾將看了,大笑曰:「這皆是打魚的把勢,說甚麼舟師!」惟是主將徐達見如此形勢,急吩咐三軍:「各宜慎重,萬勿輕敵。我看他們必有詭計……」傳令未完,不料他軍看見如此光景,便縱船殺入。約有五百餘號,後船略不相接。祇見小船上號炮一聲,那些頭尾相接的船,飛也似圍將過來。未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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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回     薛將軍收周擒將 朱亮祖活拏尹善



  夢裏輸鸁總未真,勤君何事枉勞神。
  每教好事成難事,恰漾神人常勝人。
  耿耿帝星天有定,茫茫塵事世誰均。
  算來多是黃河水,盡向東頭溟海傾。
  話說朱軍水軍,前船殺進約有五百餘隻,後船不繼。誰想偽周的小船上一聲炮嚮,那些兵船一字兒擺開,卻飛也似圍將攏來。先前每船上,止不過有六七人在上,不知而今平白裏倒有七八十人。畫角一聲,重重疊疊,如蜂似蟻的圍住。朱軍的船在內,前後分作兩段。祇是虛聲吶喊,卻也不近前廝殺。
  且說常遇春、王銘、俞通源、薛顯四員虎將,分頭殺出,但是我軍將到,他們軍士便都跳下水中去了,我船略開,他們仍然跳回船上來。遇春傳令曰:「他軍既然如此,不過欲老我兵耳。但恐我軍糧草不繼,如此半月,則枵腹了,何以擋勁兵?我們的船且集在一處,再作商議……」說還未已,祇見船上都說道:「不好了,不好了!我軍船底被他們鑿破,涌進水來了。」眾軍著急,都去艙中補塞。未及半晌,那些水軍紛紛的在水上,如履平地而來。將我在外的船隻,提起鐵錘祇是亂打。頃刻間,朱軍溺死的已是一千餘人。常遇春等看了無計可施,遙看三面俱是蘆葦,約有二十餘里。蘆葦之外仍是無邊水面,要望外邊援軍,他又盡將巨艦在十里之外重重隔斷,聲息無聞。遇春仰天嘆曰:「不意此身沉沒在此。」薛顯曰:「常元帥,你且慢著心焦。這場事務,須從萬死一生中尋箇計策。我們且把船一齊蕩開,不可聚在一處。倘若他四下裏以火相攻,比那鑿穿船底尤是厲害。我有一計,即喚眾軍收撈已壞的船隻,盡將艙底打開,祇留船底,將鐵鏈縛成,鋪浮水面。每片約長十丈,闊二十五丈。板多則負重。每板上立四十人,各持火銃、火炮、火箭等物,乘他巨艦挨擠水面之時,今夜以火攻向前去。其餘不壞船隻,緊隨火器廝殺,必能殺開重圍。」俞通源聽了搖頭曰:「不可,不可!我軍駕著船板而行,仰視艨艟巨艦多有二三丈之高,一時難得上去﹔且風又不便,但恐反為不美。此計未妥。我仔細思量,尹義守此不過十萬之師,他如今駕著大船,當湖心截住前後,則眾軍必然盡罄的俱在水面上把守。岸上陸兵見我們前後不應,必不准備,莫如今夜將船分半,竟抵彼岸,直劫他岸兵。這叫做出其不意、攻其無備之法也。未知將軍以為可否?」遇春聽了便曰:「二位的奇計大妙,我如今都用。」又問眾將以為何如,眾人都曰:「絕妙,絕妙!」即令眾軍將打壞不能裝載的船,盡行拆了,把鐵鏈如法連成一片。如今反將底面向天,以防釘腳損傷士卒,及到岸邊仍然翻轉,將面子向天,防他水兵被火逃脫上岸,一時觸傷腳板,難以向前。又令在船眾軍整理火器等件。俞通源、薛顯領兵攻打水寨。自同王銘領兵攻劫岸兵。祇待夜間分頭行事。自回軍中料理,不覺紅日西沉,但見湖中清風徐來,水光接天,眾籟無聲,一碧萬頃。可惜了為王事在身,無心盻玩煙光景色。
  卻說元帥徐達在中軍聽得一聲炮響,忽見尹義陣上的船如飛圍繞,把朱兵截做兩段。倏忽之間,大船如雲而來,似銅牆鐵壁攔阻在湖心內。自知中他奸計,急令軍士慢施櫓掉,且集眾將細議攻打。軍令一下,眾將會集到船,都曰:「起初之際,更不見一隻大船,祇是幾處蘆葦兩邊有些捕魚小船,我們因此也都放心,誰知落他的圈套。」正說話間,那些被溺死的軍士,飄飄蕩蕩竟如雪片的流到船邊,心中十分不忍。欲要打探,更無去路。又不見裏面一些響動。俞通海、俞通淵因有通源截住在內,不覺放聲大哭起來。眾軍洶洶茫茫,也沒有箇理會。徐達此時欲將轉回湖口,又思前軍無人接應,欲殺向前去,那船上祇是把噴筒、火炮、火銃等物,不住的打過來。刀鎗、劍戟密密擺列船上,不敢近前。徐達祇是口中不住的嘆氣,看看傍晚,無計可施,但祇吩咐各船上夜間小心巡哨,靜聽裏面,不可怠緩,以便救應。眾將得令。但聽得偽周船上鼓角同鳴,四下裏各自分頭巡更,此時正是初更左右。祇見月色朦朧,星火暗淡,朱軍側耳細聽,並不見有一毫動靜。將近二更,祇見水面上刮起波紋,早有軟浪打到船頭。徐達獨坐艙中,聞得風聲愈加煩悶。且說裏面被圍,水帥俞通源、薛顯傳令:凡我軍的船,都撐轉船頭,仍從原路而行。恰好趁著順風,倏忽之間,都頂尹義大船的舵上,祇待常遇春等船板渡軍上岸,以放炮為號。一邊放火殺出,一邊上岸殺人。且喜他的船上都如此佈列,萬無一失,俱各放心安睡。起初,敲更鼓的與那提鈴、喝號的,雖是嚴明,挨至三更,俱各倦然睡去。我們在船板上渡水的軍雖遇了風,幸無篷扇,止得一片光板奮力撐持,已到彼岸。遇春即令將船板盡行翻轉,塞滿岸邊,即銜枚疾走。不及一里,已是尹義陸寨,更沒有一人巡視。遇春吩咐軍士,四下裏放起火炮。一時火光燭天,直殺入寨裏去。此時止有偽周副將石清在寨把守,夢中驚起,不知此兵從何而降,盔甲都不及穿。遇春帶領虎將王銘,橫衝直撞,喊殺連天,沒一箇敢來迎敵。即將石清擒住,不表。
  且表俞通源、薛顯,因順風船到得早,即令齊將火炮、火銃、火箭及蘆葦引火之物,輕輕著水軍抓上各船艄,設法准備。正好安置妥貼,祇聽得一聲炮響,即便同時發作起來。火又猛,風又大,尹義聽得喊聲從後而起,即披甲跳出艙來。祇見火光徹天,一時間,水上連攏的船一隻也放不開,祇得向小船中逃走。外面徐達船上,看見敵船上火起,不住的喊殺,也殺將過去。不上一箇時辰,將三千敵船,盡皆燒了,沒有一箇軍士逃脫。真好一場廝殺。正是:
    萬道紅光,滿天煙障。遠望似片片雲霞,罩著湖中綠水,近觀如條條綿繡,映來水面清波。三江夏口,那數妙計周郎,驪山頂頭,不羨美人褒姒。起初間烈焰焰一叢不散,便浮梁御器廠閃爍驚人,到後來虛飄飄萬點移開,便深秋螢火蟲焰光滿目。沸水騰川,不讓昔咸陽三月,炊人爨骨,誰說道鬼火神燈。真是:丙丁烘得千千里,狼火燒得萬萬魂。
尹義落得小船逃走,回看一眼,傷心頓足,道:「真可憐!真可惜!祇說要圍他,誰知反受其害。」正在頓足不下,又被朱亮祖、沐英,將小船殺近前來。約到岸邊,滿岸口都是船板,釘頭向天,正要促步而走,早有朱亮祖追上,一搥打落水中,活捉去了。天已大明,水陸三軍一併會集,徐達即令鳴金收軍。未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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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回     殺巡哨假擊鑼梆 五太子火裏逃生



  白日雄未傾,袍馬朱殷好。
  蠅母識殘腥,野火燒龍船。
  湖水遠莫澆,煙障毒人倒。
  望之遠若迎,少焉忽如掃。
  陰風吹大塊,蚩尤煮長潦。
  怪沐一何繁,水與火相燥。
  機械狎鬼神,去來遮瞭眊。
  何地無恢奇,焉能盡相告。
  且說常遇春分兵兩支,水陸夾攻,前後接應。將及天明,一齊會集。徐達傳令,鳴金收軍。與常遇春、俞通源、薛顯、王銘等相見,真如再生兄弟夢裏重逢,不勝之喜。即喚軍士將尹義、石清梟首。隨集眾船直走湖州的昆山崖邊屯扎。與偽周的兵水陸交戰,共計有五陣,偽周兵馬大敗。遂統三軍,直抵湖州城下。丞相張士信聞知大驚,即率境內壯兵十萬,徑往舊館地方,以擊朱軍之背。常遇春探知此信,便對徐達曰:「賊兵此計,是欲使我兵前後受敵。既來困我的兵又來分我的勢,不可不防。不如待末將同朱亮祖、王銘揀選健土三千,徑從大全港而入,結營東阡,復抗敵人之背。因令軍士負土阻塞港口,絕其歸路,此計何如?」徐達道:「所見亦妙,常將軍依此而行。」遇春領令,即引兵前往東阡屯駐。士信陣上,早有先鋒徐義出馬迎敵。遇春一邊擺開陣勢,一面喚眾將士入帳,吩咐曰:「今日士信有兵十萬,我兵僅止三千,爾等切須努力同心,功成之日,當受上賞,決不食言。」便傳令軍中擺酒過來。遇春酌酒在手,對眾將曰:「倘有面不帶矢,身不中傷者,有如此酒。」即持刀勒馬,當先而出。一見徐義,也不打話,便把刀亂砍,好似剖瓜切菜。那三千人看見,即放馬殺去。殺得士信陣上的兵人人膽喪,箇箇心寒,祇得四散而脫。徐義引殘兵數百,向樹林中伏了一夜,方纔脫逃得去。遇春一領綠色征袍,及一匹追風白馬,俱被染得渾身血跡。東阡前後五里地面,東倒西歪,都是死尸堆積。天晚而回,士信連夜申奏士誠,曰:「金陵兵勢浩大,望御駕親征。」士誠先請,即刻傳旨宣五太子及大將呂珍、朱暹等,再添兵五萬,駕了赤龍船,列陣於烏龍陣上,與朱軍相去不遠。常遇春即喚副將王銘曰:「我聞五太子雖然矮小,其實精悍,力雄敵萬人,人都說他平地能躍起三丈。又且呂珍亦是力雄氣足,非比尋常。今又加兵五萬前來。我兵三千,明日何以抵敵?今我再三思量,士誠親自駕了大舟而來,其兵必疲,不如今夜乘其困怠,汝速領水軍駕小舟百隻,各帶火具,傍近大船,四散放火攻殺。他見勢頭不利,必然登岸而逃。我於東、南、北三面樹林中,插旌旗,掛燈火,令軍士五十人,擊鼓吶喊。他必向西路而走,我同朱將軍帶領二千勇士,伏於西路之左右,參差犄角,待他來時分頭而出,倘不能擒,亦必破膽。」
  王銘領命。將近初更,先駕一舟前往。恰好士誠水寨中有五六箇一隊,在岸上,右巡哨過來。王銘向前將一箇敲鑼的一把扭住,曰:「你且勿叫,若叫起來,吾即殺你。你本身姓甚名誰?派在何營巡哨?」那人便曰:「我姓王,排行第七,人叫做王七星。派在前營巡風,一連六箇人。」王銘一一問了明白,將六人殺了,把號衣剝將下來,交與面貌相似的六人,俱照巡哨的打扮,即叫軍士把那六人尸首,丟在遠處河中。正好收拾停當,又見一夥兒六人,又慢慢地提鈴擊梆走將過來。王銘叫道:「阿哥,我王七星早在鎮上搶有牛肉一包,我們同伴邱大元又搶有白酒一樽。我等今日辛辛苦苦,到晚上卻要坐享了,到船艄上去安睡,不意又派令巡哨。阿哥們可憐兒見,替我們在此巡哨一回,待我兄弟們走到船喫些兒就來,也不枉了同夥共事。」其中有兩箇便曰:「這箇有何不可,但我們也要喫一鐘酒,嚼塊兒肉,方肯替代替代。』王銘便答應曰:「這些酒,這些肉,又不是真金白銀買來的,不過是用首飾貨換來的。俗云:『首飾買的,將來結交兄弟。』有何不可,就請下船。」直到半路光景,中間一箇曰:「我們兩處巡哨人俱走了來,倘有失誤,明早喫軍政司棍子。王七哥,你可先同他們夥中四位去喫一些兒,再來換我們。公私兩盡何如?」王銘答道:「好,好,好!」一頭走,一頭問他們是張三李四的名字。倏忽間,將近船邊,王銘先跳上船,把後腳將岸一蹬,那船忽地裏離岸有二三丈。王銘便把篙子在手,撐將過來,說道:「列兄,逐位兒請下船,但船小不堪重載。」艙中早有一箇知心的持刀在手。王銘先把手接著一箇下船,便將身子故意一推,將那人推進船艙裏。那人叫一聲:「啊呀!」就不見響。王銘因而再把手接一箇下船,接連四箇,皆如此做作。誰知那人叫得一聲,俱被艙中人殺了。王銘即時收拾起四人尸首,把他衣服與我軍士四人穿了。又到岸上來,叫兩箇喫酒。那兩人又被朱軍照前方法結果了性命。王銘側耳一聽,已是二更一點,即喚從軍招呼眾船到來行事。正說之間,又有南邊巡哨的人六箇走來。王銘把嘴一拱,祇見我軍士即將他們兩箇扭住廝打,大叫:「為何今朝沒有飯分與我等喫?」那二人曰:「我何曾認得你!」扭來扭去,四箇滾作一團,一滾直滾落河岸邊去了。朱軍即掣出刀來砍了。口裏叫曰:「你便詐死,我明日與你哨長處講理。」扒上岸來,那四箇人亦被王銘一般把來結果了性命。三處巡哨的軍丁,此時卻已都是王銘手下所扮的,敲鑼擊柝,走來走去,不上半會,祇見朱軍的船如蟻而至。王銘便在岸上大叫曰:「張千戶,偏你護駕來遲,王爺發怒,先時被我們遮過也。如今你這百隻小船不可在外,可分投裏面去支值,省得再誤大事,招惹受軍政司計較。」那小船上便應道:「岸上招呼的莫不是羽林衛左哨王七哥麼?」
  王銘應道:「正是,正是。」那人叫聲:「多謝迴護,明日店中相謝。」便領了小船兒,祇向大船兒邊撐進去。那船上人祇道果是護駕的官軍,又是王七星在岸上打話,那裏來提防他,任他分頭在船傍往來。再停了半會,將近三更左側,王銘在岸上越發敲得響朗,即對船上說道:「船上官長,趁我此時精神,你可以略略睡一睡兒,若到四更左右,我招呼你們超來,那時候待我們也偷些懶兒何如?」船上人曰:「這等甚好,你們卻要小心。」王銘曰:「這箇敢煩你取笑耍子哩。」那船上因此也都去打睡了。王銘低叫眾軍曰:「此時不動手,更待何時?」那小船上人,便即四下放起火來。王銘看見火勢已猛,四下俱已難救了,便喚眾人駕的小船一一放開,在岸上大喊道:「船中有火,可起來,可起來……」正叫未完,那船上的人,夢中驚醒起來。見士誠龍舟上已是烈焰騰空,連自家帶來的火具一齊發作。五太子見勢頭不好,便迴煙火中搶得士誠出來,便登岸而逃。呂珍、朱暹在後面相隨。其大小官軍約莫燒死了大半。逃得性命的,昏昏花花也分不清東南西北。王銘假意上前跪曰:「王爺還向西路而行,庶於姑蘇近路。」便又指南邊及東邊、北邊三處曰:「他兵三路,而伏後又趕來了。」眾軍也說陛下還是向西邊為妙。士誠曰:「巡哨軍士,說得極有理,明日可到軍前請賞。」王銘一路走,一路喝道:「小的是左哨王七星,求王爺抬舉!」未及半里,忽見一箇水缺,假意一跌,直跌到河邊,大叫:「疼殺我也!」那士誠及殘軍已去的遠了,走上岸來,一望那水寨正聒聒噪噪,火勢十分猛烈。恰有朱船一隻搖來,王銘跳上船頭,自回營中而去。那五太子保著士誠向西而行,說道:「遠望朱兵都從東、南、北三面追趕,獨不曉得我們從此逃脫,正是天賜一條便路,以寬我王之憂。」未知逃出性命否,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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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19 15:19:03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九回     張士誠被圍西脫 朱太祖攻取浙江



  立馬征雲擁塞迴,蕭條四望渡湛來。
  忽驚赤帝侵為崇,還嘆泥塗氣作灰。
  蘇臺不映微垣色,夾介寧堪劍珮才。
  斬眼霸圖誰在也,披髮狂欹徒自哀。
  那士誠從水上逃脫,因王銘假說,果然向西而走。又看見朱軍東、南、北三方盡佈旌旗,越發不敢向別路去。但祇見:
    路途間高高低低,也分不出是泥是石﹔黑暗地挨挨錯錯,又不辨誰君誰臣。一心要走蘇州,恰恨水遠山遙,不曾會得縮地法﹔轉念回思水寨,猛可天昏地黯,誰人解有反風。雖船底便是波濤,救不得上邊烈焰,說甚麼水火既濟,本性原無爾我。突然竟成讎敵,那裏是四海即一家。烏龍鎮上駐不得赤龍舟,攪得翻江震海﹔大全港中做不得週全事,空教拔地搖山。
真箇是:
  日暮帆重征,海闊杳無度。
  炎炎勢作雄,虎吼從風吐。
  千里始此行,一夕即駐步。
  回盻虎邱岑,昏矇障煙霧。
  此時天色已是黎明,士誠帶領殘兵,放心前行。遠遠望見一座叢林,正要走近,誰想一聲炮響,殺出一支人馬來。當先一員大將正是朱亮祖,在前阻住。士誠見了,慌做一堆,曰:「如此殘兵,何能對敵?」五太子走上前來曰:「臣兒敵住朱軍,父皇可與呂珍、朱暹竟從荒郊之內保駕而走,庶可保全。」眾將都道:「有理。」五太子領兵萬餘排開陣勢,叫道:「誰人敢來阻擋,可曉得五太子麼?」朱亮祖便持刀殺出陣來,喝道:「好不識天時。你若與父同降,包你後半生受用﹔不然,恐大禍一到,悔之無及。」五太子聽了大怒,直掄刀亂砍。亮祖因而抵敵,來來往往約有二十回合。那五太子雖然勇悍,因夜來被火驚呆了,且一心上要保護士誠,那裏有心貪戰。亮祖明知偽周的陣上祇有他與呂珍,略略較可,我如今不放他寬轉,便聽士誠落荒而走,料常遇春在前,必捉得住。因此祇是誘他相殺。古來說得好:「一身做不得兩件事,一時丟不得兩條心。」那五太子沒了心思,刀法漸漸亂了。朱亮祖心中忖道:「殺死了他,也不為難,不如活捉了這賊。走向前面,讓士誠看看寒心,恰有許多妙處。」便縱馬向前而去,五太子祇道亮祖竟去追趕士誠,也縱馬趕來。亮祖輕輕放下大刀,帶回馬頭,喝道:「那裏走。」這一聲真箇似地塌天傾,山崩雷震,嚇得五太子打一箇寒噤,即便搶上一步劈手的將五太子活捉過來。喚軍士用軟索團團的捆了。那太子身原矮小,團攏來竟像一箇大牛糞堆。落了囚車,解往軍前而去。祇聽得後面叫一聲:「朱將軍,你捉的是何人?」亮祖回身一看恰是王銘,打發水軍船往河裏自回。他率精兵一百人,從陸路趕來幫捉士誠等眾。亮祖曰:「你來得正好,前面煙塵蔽天,必定是常將軍發動伏兵擋住士誠不放。我如今和你分為左右二翼前去接應,殺一箇干淨,心上也爽利些。」二人行約里許,果見呂珍、朱暹同遇春三人殺做一堆,在狹隘路口阻住士誠過去。看官看到此處,必以為既有遇春與二人相敵,又有亮祖、王銘殺來,不要說一箇士誠,便十箇士誠,走那裏去。誰知士誠的性命尚未該絕,忽地裏起了一陣狂風,飛沙走石的卷來。恰好遇春、朱暹二人的馬,一齊滾下田坡裏去。那坡底有一丈餘深,泥濘坑坎,一時難得起來。呂珍即領殘兵,保了士城,如飛的過了這箇路口去了。那些軍士也都乘勢逃脫而行。那兩箇在坑中光拳的廝打。亮祖即同王銘另尋一條下磡的小路,走上前去輕舒猿臂,把朱暹捉住,陷在囚車上,即忙與常遇春另換了身上衣服,整頓上馬。遙望見士誠的敗兵殘卒已離有十餘里,追之不及。因移兵前往湖州,與徐達相會。那士信聞知士誠兵敗,也捨了舊館地面,領殘兵而回。
  恰說湖州正是偽周虎將李伯昇,領著十萬雄兵鎮守。聞知朱兵攻打,他便引兵迎敵。陣上常遇春當先出馬,叫道:「李將軍何不早獻城池,以圖重用。」伯昇回到:「你不守地方,犯我境界,喪亡就在眼前,為何反說大話!」遇春聽了這一句話,怒氣填胸,無明火直高三丈,手起鞭落,打中伯昇後心,那伯昇負痛而走。遇春催兵追殺過去,死者不計其數,降的也有萬餘人。伯昇連夜申奏蘇州求救,即緊閉城門,不敢出戰。徐達即乘勢便令大小三軍,將那湖州圍住。不上兩日,丞相李伯清接著湖州求救的表文,即轉奏士誠曰:「金陵的兵圍困湖州甚急,乞早定退兵之策……」說猶未了,祇見張士信過來,曰:「臣願領兵前往,以保湖州。」李伯清道:「朱兵糧多將勇,今若與戰,恐未必勝。以臣愚見,不若徑往建康說以利害,使兩國休兵,庶為長策。」士誠聽了,便曰:「此事即煩賢卿一行。」仍遣士信為元帥,呂珍副之﹔張虯為先鋒,領兵十萬,前往湖州救援﹔一面打發李伯清到金陵講和,不表。
  且說太祖見士誠遣兵調將,都去救援湖州,因對軍師劉基商議,曰:「不如趁著此時,攻取浙江一帶地方何如?」劉基道:「好!」即傳令速到金陵,命李文忠總水陸軍兵,向臨安、富春一路進發,全收江北地面。軍師劉基致書道:「元帥此行不數日間,即當獲一偽周細作,元帥可以正理折之。」文忠領旨,取路前進,分遣指揮朱亮祖、耿天壁前攻桐廬。那守帥戴元聞知亮祖來到,搖頭伸舌,對軍士曰:「這就是與陳友定交兵,運石劈死士卒的朱將軍。我們何苦送死。」便率眾出降。文忠在軍中聞報,隨著亮祖同耿天壁及指揮袁洪、孫虎進克富陽。那富陽縣治,前面大江,後枕峻嶺,右有鶴山,插出江口,石骨峻憎,朝夕當潮水浸射。再下又有大嶺頭,又有扶山頭,都是山高水深,易於把守。至如左邊有鶴山繞住水口﹔再上十里,有長山弄﹔再行三十里,有清水港,重重圍繞。真箇是「一夫當關,萬人莫敵」的去處。那亮祖得了將令,因對三人曰:「此行不可當耍,我們須把水、陸二軍俱屯扎在幽靜所在,且先向前打探出門入戶的徑路,並看好我軍可埋伏接應的所在,方可進攻。」便令天壁、袁洪二人,帶領能事的十餘人,駕著小舟,扮作長江上打魚的漁戶,往前面打探水路及沿江共對岸動靜,自己便同孫虎帶領壯兵二三十人,手持鋼叉、戈箭,穿上虎、豹、糜鹿等樣皮襖,扮作捕野獸的獵戶,徑往後面山上尋取小徑,探望陸路關隘及城中消息。再著報子知會文忠,叫他水、陸軍馬緩緩而來。又吩咐本部水、陸官軍,亦不許擅離部伍,如違,重按軍法。
  且說耿天壁、袁洪同數十人坐著六隻小船,帶了捕魚罟網,依著蕭山岸邊捕魚地方慢慢的放過富陽扶山頭來。一望渺茫,再沒有一箇船隻往來。祇見大嶺頭左右戰船約有二百餘隻,屯在江裏。那六隻船,或前或後順流撒起漁網來。船後艄敲著漁梆,叮叮蕩蕩,竟貼攏岸邊而來。祇見兵船上幾箇人,在艙中伸出頭來,看了一看,叫道:「這是什麼太平時節,你們大膽在此捉魚哩!」那漁船上便應道:「船上所坐長官,我們豈不知死活,因諸暨縣老爺,不知要辦什麼酒席,發出官票來,要取鰣魚二十尾,每尾俱要八斤重一樣的大。小人也曾稟知:『江上防守甚嚴,一時措手難辦。』他便大怒,把我們各打三十大板,剋期定要。」未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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