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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小黑明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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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秦淮墨客]大明英烈傳全集(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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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21 00:18:51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回     追元兵直出咸陽 四將擒拏張良輔



  太山西去五台奇,到處峰巒最可思。
  碧漢迢遙驚人目,煙沙寂寞遶千垂。
  舍利豈隨秋草沒,摩尼曾棒夜珠貽。
  謾訝馬首衝疑綱,拈點龍池灰劫時。
  四將乘夜冒雪而行。天色將明已到五臺山下。正要上山求見張三豐,恰有一箇小道童在門外掃雪,便對湯和曰:「四位將軍,莫不是大明徐元帥差來謁見三豐師父的麼?」湯和聽了這話,便道:「你師父真好靈異,原何得知我們到此?我四人正是來謁見三豐師父的,煩你指引。」這童子道:「我們師父昨日早間,在庵中與天目使者周顛、鐵冠道人張景華、不壞天童張金箔三人,軟流對奕飲酒,盃中忽見火光兩道直衝西北,便對他三位曰:『今日大明之兵,以火攻取太原了,我們四人可即跨鶴下山,乘勢引著朱亮祖、薛顯追趕元兵,涉歷了潞州、汾州、崞州、忻州、朔州、代州、嵐州,使這些地面望風而降,庶幾三府十八州都屬大明,以成一統之業;且救了多少生靈,如何?』他三人應聲道:『好。』我師父跨鶴將行,吩咐我曰:『明日黎明時候,有四位將軍,冒雪來此尋我,你可直以此言回復,說我保護了朱、薛兩將軍,隨到揚州瓊花觀裏看花,叫他們旋師之日到瓊花觀中,便知分曉。此書一封,可付與湯、郭、傅、華四公開看。又有書一封,即煩四公帶去,付與常遇春將軍收拆。』這書都在這裏。」四人聽了消息,便知朱、薛二將軍的事情,便帶笑拆開前書來看。祇見上面寫詩一首,道:
  瓊枝玉樹屬仙家,未識人間有此花。
  清致不沾凡雨露,高標猶帶古煙霞。
  歷年既久何曾老,舉世無雙莫漫誇。
  便欲載回天上去,擬從博望借靈槎。
    右詠揚州瓊花觀一律,請政。湯、郭、傅、華四位將軍麾下。
  四人看罷,也不知其中之意,便將香燭禮儀送在童子面前,曰:「此是徐元帥的下情。今日不見師父道範,敬留此山,以表微忱。」那童子對四將收了,因請上山清齋供養。四將曰:「軍情重大,不敢遲延。」即刻辭了童子,跨馬緊緊的走著。一路上雪霧天晴,風和日朗,處處是堪描堪畫的人世蓬萊,種種是難說難窮的幽奇景致。未及下午已到營中,恰值常遇春也亦在座。四人將前事備細說了一遍。徐達曰:「既如此,朱、薛兩將軍必有下落了。」四人又將書一封遞與常遇春曰:「此書是張三豐送與將軍開拆的。」常遇春急急開來看時,也是四句詩:
  一世多英武,胸中虎豹藏。
  先於和裏貴,後向柳中亡。
  常遇春見了驚得呆了半晌,因向眾位曰:「這詩是當初老母生下不才之時,方纔三日,忽有一位老人走到堂前說道:『你家新生令郎大有好處,我有小詩一首,是他終身讖兆,你可收而留之。』言罷,便不見了老者。後來不才長大,老母就將此詩置在錦囊之中,付我收留。不才承命外出也帶之而行。今看此詩此字,與前詩字跡毫無兩樣,因此心下驚奇。」一面說,一面就在左手佩帶中取出紫囊內的詩來看,果然無差。眾人都也驚訝。恰好營前報道:「朱、薛兩將軍到來。」徐達連忙出帳接道:「兩位將軍那裏去來?我等在營中尋覓不見,十分焦躁。」朱亮祖、薛顯便曰:「我二人同諸將追逐王保保之時,意下也要收兵,忽遇一箇道人將手指曰:『兩位將軍,前面騎馬的不是王保保麼?你兩位趁此不捉了他更待何時!』我們二人便縱馬去趕,那王保保飛煙而走,我們兩馬也飛煙似的隨著他,及至天晚,已過了潞安等府。祇聽路上人曰:『真是神兵從天而降,那箇敢不順服。』夜間也止不住馬頭,惟見一箇頭陀三箇道士,駕鶴而行,便覺七八萬人擁護在後邊隨著。因此潞州、汾州、朔州、忻州、崞州、代州、嵐州,所有山西地面,三府十八州俱皆納款。今早旋馬而回,來見元帥。」徐達不勝之喜。此是洪武二年巳酉春正月,平定了山西便一面差官申奏金陵,一面設宴與朱、薛二位將軍稱賀。把酒之中說起張三豐神異等事,各人神情竦然。
  次日,徐達便領兵下陝西。兵至潼關,與唐勝宗、陸仲亨相會,議取陝西諸郡。眾將俱曰:「張思道之才不如李思齊,且慶陽勢弱,易於臨洮。不如先取慶陽,後從隴西進取臨洮為是。」徐達曰:「那慶陽城險而兵悍,未易猝破。彼臨洮之地,西通隴右,北界河湟,得其人民足以備戰鬥;得其地產,足以供軍儲。我以大軍蹙之,李思齊必然束手就降,臨洮既克,諸郡自下矣。」諸將悅服。遂進兵克了隴州、秦州及鞏昌地方。因集馬騎步卒,一齊直趨臨洮府正東五里紫蘭灘安營。徐達對諸將曰:「我想思齊其勢已窮,得一人諭以利害,必來投順。」祇見蔡遷欲往。徐達便令輕裝直至城下,與思齊相見。蔡遷委委曲曲的勸他納款。思齊猶豫未決,又有養子趙傳相阻曰:「如果不勝,尚有西番可連。」惟是諸將齊聲答道:「還是早降可免殺傷之厄;況今元兵百萬且不能勝,縱連西番亦無用武之地,不如降為上策。」思齊便隨蔡遷奉表乞降。徐達待以國土之禮。安撫了百姓,便起兵攻慶陽。
  那城池是張思道同弟張良輔把守。朱軍陣上,郭英扣城搦戰。思道即欲率兵出迎。良輔向前曰:「大明兵勢如山,李思齊尚且降伏,兄將何為!弟意不如假意獻城,圖箇空隙刺了徐達,以報元主,也顯得我們的忠心。不然,使孤軍出戰,即無後援;棄城而走,又遺恥笑,兄請度之。」思道從計,遂開門出降。郭英引見了徐達。徐達留了部將鎮守慶陽;令張思道等隨軍中向西征平涼府。在路二日,軍至延陵地界,思道自恃兵精將悍,且有王保保為聲援,賀宗哲為羽翼,平章姚暉為爪牙,窺見徐達前軍已行,便隨後殺了軍卒數千人,截了糧草一半,徑向北而走。哨子報知徐達。徐達大驚,曰:「真箇是海枯就見底,人死不知心。不料思道兄弟如此奸毒。」即令郭英、朱亮祖、傅友德各帶兵馬三千,分著三路追趕。
  且說思道同弟良輔,殺死朱兵三千有餘,搶得糧草數萬,心中甚是快樂,向北而行,恰到徑州地面,當先一軍正是催糧騎將廖永忠,便勒馬橫鎗來問。良輔不知情由,便道:「吾乃張良輔同兄思道,近以慶陽降大明徐元帥,今奉軍令上山西、河北催糧。」廖永忠心下思量:「我奉軍令催糧,豈有用他再催之理?況從來錢糧重事,元帥斷不差托新降之將,且原何更無他人同催,徑用他兄弟兩箇?」便大叫道:「你既催糧何不向前行,反從北走,必是降而復叛之賊,劫我糧草的。」良輔被永忠說破,無以為應,便揮刀來敵。永忠奮力敵住他兄弟二人,戰未數合,恰好郭英、朱亮祖、傅友德三人趕至,兩下夾攻,良輔兄弟力不能支,遂逃入徑州,士卒死者過半。徐達便遣四將抄他出入之路,俞通源略其西,傅友德略其東,朱亮祖略其南,顧時略其北。良輔著人夜半縋城往寧夏求救,又被巡軍所拿,於是音信隔絕。城中乏食,祇得煮人汁和泥食之。徐達四下著人布令,曰:「反叛的祇是張良輔兄弟,其餘皆是良民。如有生擒來獻者賞銀千兩;斬首來獻者賞銀五百兩;開門投降者賞銀一百兩。如終抗拒,城破之日盡行誅戮。」良輔部下萬戶揮使姚暉與子姚平商議,詐稱西門城垣將傾,請良輔上西城市探修葺。良輔祇道是真的,果然往到西門。他父子上前一刀砍死,乘勢開門納降。徐達統兵入城。張思道因挈妻正要投井,被軍士梟首來獻。徐達令將首級一路號令前去,出榜安民。於是陝西八府悉皆平定。次日上表奏捷。差官出得城來,恰報有聖旨到來,徐達即忙整排香案,迎接到堂,三拜九叩首,山呼萬歲禮畢。使臣宣著詔書道。未知何事,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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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回     常遇春柳河棄世 元兵劫營士卒還



  崇朝邊塞淨胡氛,緩帶春風更不群。
  銅柱祇今題馬氏,長纓何必借終軍。
  元戎幙府行休戰,天子明堂坐策勳。
  麟閣崔嵬千古壯,功臣談笑四方聞。
  卻說使臣宣讀詔書道:
    敕諭大元帥徐達:朕聞卿等屢次捷音,所向必克,此朕得所托也。不期元主,即今三路分兵,侵我邊鄙。以丞相也速為南路元帥,領兵十萬,從遼東侵薊州﹔以孔興同脫列伯為西路元帥,領兵十萬,從雲中攻雁門﹔以江文靖為中路元帥,領兵十萬,攻居庸﹔三處最急。特令李文忠前到軍中,副常遇春領兵十萬,以擋三路之患。卿宜統率大兵,鎮守山、陝二西沿邊地方,以杜王保保入寇。特此詔示,甚勿羈遲。
  徐達得詔,即令常遇春為大元帥,李文忠為左元帥,郭英為右元帥,傅友德為前部先鋒,朱亮祖為左翼先鋒,吳禎為右翼先鋒,華高、薛顯、蔡遷、費聚、金朝興、梅思祖、黃彬、趙庸、韓政、顧時、汪信、王志、周德興、張龍十四員大將,率本部步兵十萬,隨行聽遣即日出延安府進發。兵至潼關,常遇春謂諸將曰:「元兵三路來侵乃虎護九谷之勢,我軍先救何處為是?」李文忠曰:「孔興與脫列伯二人進侵山西,有徐元帥沿邊鎮禦,必無他患。今江文靖來攻居庸,那居庸是北平左輔,乃薊鎮所控,東至遼陽西至宣府,約有一千餘里,中間古北口、石門寨、喜峰口、鎮邊城、黃花嶺、八達嶺俱極衝要,誠為緊急,兼之他進攻遼東,以為恢復北平之計,使我兵東西受敵,元帥宜領兵徑抵居庸。若擒了江文靖,則餘兵自然落膽。」常遇春依計,便整肅隊伍從蒲州、河北一路來援居庸關,不題。
  且說元丞相也速領兵過薊州、遵化、香河,前至通州正東十里安營。我們總管曹良臣鎮守通州,聞知元兵大至,因與部將陳亨、張旭議道:「我兵止有三千,何以迎敵?還宜設計以破之。」因下令集民間驢、騾,不拘多少,身上縛草為人,穿戴衣甲,執著長鎗、大弓,依著樹木,插立鮮明旗號,於十里外高原之上屯扎下﹔用婦女三百俱扮作男人,擂鼓敲鑼,不住的吶喊。城頭之上也一般裝扮把守。陳亨可率精銳一千於大河左邊埋伏。張旭可率精銳一千於大河右邊埋伏。祇看林莽中高懸紅燈為號,一齊發伏追擊。曹良臣自率精兵二千,二十里外迎敵。再選居民壯丁五百,執著五色旗號按方而列,駐在城外深池之傍,中間設立高臺,上縛草人,著了衣服虛張聲勢。眾將得令依法而行。恰好也速大兵已到,良臣奮力來迎,自未至申,天色漸漸將晚,良臣撥馬便走,那也速乘勢趕來。一路高原之上,但見軍馬搖旗吶喊,遠望竟有數十萬之眾駐扎不動。也速正在疑心,早見綠林中一盞紅燈籠朗然高掛,兩邊伏兵不知多少,橫衝直撞,真所謂:「兵在精而不在多,將在謀而不在勇。」左有陳亨,右有張旭,後有曹良臣,三千兵拚死攻擊,殺得元兵四散奔潰。也速祇得領了敗兵向遼東而走。曹良臣等祇是鼓噪趕來,直到薊州而還。恰有元兵江文靖,領兵來攻居庸,也速幸得合兵一處。鎮守居庸的原是都督孫興祖,聞元兵合來侵犯,正要出兵迎敵,祇見哨子報有常遇春領兵十萬,前來救應。不勝之喜。次日江文靖在錦州列陣搦戰,常遇春自挺鎗相迎。未及五六合,把也速一鎗刺死。江文靖捨命而逃。遇春驟馬追到,便活擒於馬上。元兵踏死者不計其數,斬首一萬六百七十餘級。常遇春對著孫興祖曰:「都督可仍鎮此關,我們當提戈北往。」即日進發,出了大寧、興和、開定,徑至開平府十里外安營。
  開平守將乃元驍將孫伯奴與平章王鼎。他二人便出城拒敵。常遇春令左翼朱亮祖,右翼吳禎,三路分兵而進。郭英把王鼎活擒過來,送至軍前梟首號令。逃脫了孫伯奴,遇春既取開平,遂進兵到柳河川安營。
  當晚遇春獨坐營中,忽然得疾,精神甚是恍惚。帳前軍校即時傳與各營,眾將都來問安。遇春曰:「某與諸公數年共事,期享太平,不意,今日在此地與諸公永訣。」眾將驚問原故。遇春將生時老者的詩與前者五臺山張三豐送來詩的事情,重新說了一遍,因曰:「『先於和裏貴,後向柳中亡。』我於和州得遇聖主,幸而所在成功,受了顯爵,今兵至柳川,其亡可知。且病體十分沉重,諸公可為我料理身後之事。」駐在營中約莫半月,果然瞑目而逝。時年三十四歲。李文忠下令諸將且勿舉哀,將衣衾、棺木備得齊整,殯殮了,即著金朝興領兵三千保護靈樞而回。不一日,來到龍江驛。太祖聞得信息大驚,御製祭文,親至驛中致祭,駕詣柩前拈香、敬酒、焚楮,長揖痛哭而還。且命葬於鍾山草堂,追封翊運推誠宣德靖遠功臣,開封儀同三司,上柱國、太保中書、右丞相、開平王。謚曰:忠武。配享太廟。長子常蔭襲鄭國公﹔次子常遠襲開國公﹔三子常森襲武德侯。追贈祖考三代。
  卻說孔興、脫列伯二人,聞知常遇春身故,進攻大同甚急。太祖傳旨李文忠為大元帥,湯和補左元帥,其餘將佐仍舊供職,入救大同。李文忠領兵過雲中,出雁門,次馬邑地方,遇著元兵數千突至。文忠乘其不備揮兵一鼓而敗之,捉了平章劉帖木兒及龍虎四大王。此時天大雨雪,文忠疑有伏兵,因令哨騎出入山谷查視彼卒往來。卻見哨馬回報:「我軍前隊已去敵五十里之地屯駐。」文忠與諸將商議,曰:「我軍去敵五十里之遙,分明示之以弱。」即傳令去敵五里阻水為營,乘晚而進。一邊傳與原守大同將帥汪興祖得知,以便彼此攻殺。大兵駐扎纔定,忽見黑雲一片壓在營壘,宛如覆蓋。文忠望了半晌對諸將曰:「有此雲氣,必主賊兵劫營。」傳令傅友德率前軍三萬,張龍、周德興二將接應朱亮祖率後軍三萬,王志、汪信二將接應﹔吳禎率左軍三萬,顧時、韓政二將接應﹔郭英率右軍三萬,趙庸、黃彬二將接應。俱北退五十里於白楊門四面埋伏。祇候曉星將落,東日將昇,林中放震天雷為號,便發伏圍勦元兵。湯和統軍五萬分作十營,如連珠相似,布列平坦地面,一路接應我軍。但祇護行不必相殺。自領大隊三萬,秣馬餉軍,安住營寨堅立不動,祇待元兵來劫,便向北方且戰且走。眾將得令而去。將及三更,果然脫列伯領著元兵竟從西營殺入。李文忠揮兵北走,脫列伯馳兵趕來,路上早有十營軍馬相繼救應。比及天明,前至白楊門,文忠大隊人馬都投深林中去。惟聽轟天一聲炮響,四下伏兵一齊殺出,密密的把元兵圍住了廝殺。文忠立馬於高原之上,著人高叫:「元兵中擒得脫列伯來降的從重加賞,決不食言。」須臾之間,果有本部將士縛著脫列伯來獻。文忠即令軍中取過白金五百兩、彩絹二十疋,重賞來將。投降士卒計有二萬多人。輜重、馬匹不計其數。孔興聞知信息,也解了大同之圍。綏德部將乘機斬首,來到軍前納降。哨馬星飛報於元主。元主曉得事都不濟了,從此以後越發的往北而行,無復南向之心矣。西北一帶地方悉皆平定。李文忠便班師駐於汴梁,差官奏捷。太祖看表大喜。祇見太史令劉基出班奏道:「臣觀北兵今日勢衰,不如乘此銳兵,四路窮追勦滅,庶幾後無他患,古人云:『除惡務盡,樹德務滋。』伏惟陛下聖裁,以便諸將行事。」未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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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回     高麗國進表稱臣 太祖私行訪監生



  萬方雲氣護蓬萊,春色蒼茫紫極開。
  天闊高臺招駿去,風生大漠射鵰來。
  明時喜合江湖思,佳節所聞鼓角迴。
  遠羨碩儒通籍筆,艱危心折請纓才。 
  且說劉基奏稱:「元兵既敗,正宜乘勢勦擊。」恰好鄧愈等向承欽命,征討廣東、廣西洞蠻及唐州一帶地方,也得勝而回。太祖因對劉基曰:「平定功成及征南諸將尚未賞齎。朕欲賞賜之後,方議出師。」劉基回奏曰:「陛下英明神武,所見極好。」即命庫內辦取賞賜銀緞,次日頒出:徐達白金五百兩,文幣五十表裏﹔李文忠、廖永忠各白金二百五十兩,文幣二十五表裏。胡廷瑞、楊璟、康茂才各白金二百五十兩,文幣十七表裏﹔傅友德、薛顯各白金二百兩,文幣十七表裏﹔馮勝、顧時、朱亮祖、郭興等各白金二百兩,文幣十五表裏﹔其餘將士俱各賞賜﹔諸臣頓首拜謝。當日設宴殿廷,文臣劉基等在左班,武臣徐達等在右班,一一賜坐。惟有丞相李善長以有病不與。太祖因命劉基侍坐本席,附耳問道:「朕向欲易相,不意去年九月,參政陶安卒於江西,今年冬,中丞章溢又了憂回鄉,謂誰人可以代之?」劉基對道:「國之有相,猶家之有棟梁,若未毀壞不宜輕去﹔若無大木不可輕易。今善長係陛下勳舊,且能和輯臣民。」太祖便笑曰:「渠每每欲害汝,汝反為之保耶?楊憲可為相麼?」劉基應聲曰:「憲有相才,無相量。嘗思為相的,宜持心若水,不得以己意衡之。今楊憲不然,恐致有敗。」又問:「汪廣洋、胡惟庸二人若何?」劉基搖著頭曰:「廣洋懦不任事,且量又偏淺﹔胡惟庸小犢也,此人一用,必敗轅破犁。」太祖聽了言語,紅著聖顏曰:「朕之相,當無如先生。」劉基即離席叩首,曰:「臣福薄德淺,且多病憊。況性最剛狠,疾惡太深,又才短不堪煩劇,胡能當此?」言訖,赴本位而坐。當晚飲酒,極歡纔罷。
  次日,御文華殿。卻有通政使司奏曰:「高麗國等遣使嗐哩嘛哈,以明日是洪武三年正月元旦,故奉表稱賀。」太祖將表章看了,因宣嗐哩嘛哈問彼國風俗。他便不煩檢點,口中念出一首詩道:
  國比中原國,人同上古人。
  衣冠唐制度,禮樂漢君臣。
  銀瓮儲新酒,金刀鱠錦鱗。
  年年二三月,桃李一般春。
  太祖聽了,對朝臣道:「無謂異地不生人才,祇此一詩亦覺可聽。」傳旨提督四夷賓館官,好生陪宴,不題。
  隨有一箇職官的內眷,滿身素裳向前行禮畢。太祖看他儀容閑整,因問:「老媼為誰?」那內眷跪著奏道:「臣妾係原任江西中書省參政陶安之妻。」太祖驚道:「是陶先生之嫂乎?言起陶先生,使人心懷愴然!」遂問曰:「上有兒子麼?」老媼對曰:「妾有不肖子二人,近被事伏事論死。家丁四十人悉補軍伍。今以一丁病故,州司督妾就道補數。犬馬餘年無顧惜。惟望聖恩,念先學士安一日之勞,令得保首領,以入溝壑,則妾幸矣!」太祖立即召兵部官諭曰:「朕渡江之初,陶先生首為輔佐,涉歷諸艱,功在鼎彝。方爾形寂,遽令子孫殘落,深可憐憫!爾可盡赦四十餘軍還養老嫂。」再問老媼曰:「你今家業何如?」那老媼惟有血淚千行,愁腸一縷,那裏回報得出。太祖即令內庫將白金二千兩、布二百疋賜與老媼。且說:「原住舍宇,所在官司可為修葺﹔並記得朕前賜與門聯曰:『國朝謀略無雙士,翰苑文章第一家。』可仍裝刻,以顯褒崇之意。」那夫人辭謝出朝。
  翌朝,太祖因新年萬事稍暇,命駕隨幸多寶寺。步入大殿,見幢幡上盡寫多寶如來佛號,因出對曰:「寺名多寶,有許多多寶如來。」學士江懷素在側,進對道:「國號大明,無更大大明皇帝。」龍顏大喜,即刻耀為吏部侍郎。
  寺中盤桓半響,又步至方丈之側,恰有彩箋,上書「維揚陳君佐寓此」。太祖因問住持曰:「陳君佐非能醫者乎?」僧人跪對曰:「能醫。」太祖道:「吾故友也,可即喚來相見。」陳君佐早到聖前,山呼拜舞畢。太祖帶笑問道:「你當初極喜滑稽,別來雖久,謔浪如故乎?」陳君佐默然。太祖便問:「朕今既有天下,卿當比朕似前代何君?」君佐應聲曰:「臣見陛下龍潛之日,飯糧茹草,及奮飛淮泗,每與士卒同受甘苦,臣謂酷似神農﹔不然何以嘗得百草。」太祖撫掌大笑,聯手而行,命駕下人,俱各遠避。止有劉三吾、陳君佐隨著,便入一小店微飲,奈無下酒之物,因出對道:「小村店,三盃五盞,無有東西。」君佐立對曰:「大明國,一統萬方,不分南北。」太祖諭之曰:「朕與卿一箇官做如何?」君佐固辭不受。劉三吾將錢酬還了酒家。正要出店,祇見一箇監生進來。太祖問道:「先生何處人,亦過酒家飲乎?」那人對道:「本貫四川。雅慕德化,背主遠來坐監,聊寄食耳。」太祖便與生對席同坐,即屬詞道:「千里為重,重水、重山、重慶府。」監生對道:「一人是大,大邦、大國、大明君。」太祖便將几上片木遞與監生曰:「方纔對語頗佳,先生可為我即木賦詩。」監生便吟道:
  片木原從斧削成,每於低處立功名。
  他時若得臺端用,還向人間治不平。
  太祖私心自喜,拱手別去。回宮即令監中查本生名字,拜受禮部郎中。次早視朝,監生朝見,方知酒肆中見的是太祖。
  劉基因奏:「春氣將和,乞命將四出,以犁邊廷。」便調徐達為征元大將軍,帶領沐英、耿炳文、華雲龍、郭英、周德興、梅思祖、王志、汪信八員虎將,並所部軍兵十萬自潼關出西安以搗定西﹔李文忠為左副將軍,帶領傅友德、朱亮祖、廖永忠、趙庸、薛顯、黃彬、吳復、張旭八員虎將,並所部軍兵十萬,由北平經萬全進野狐嶺一帶地面北伐﹔湯和為右副將軍,帶領俞通源、俞通淵、胡廷瑞、蔡遷、鄭遇春、朱壽、張赫、謝成八員虎將,並所部軍兵十萬,出鴈門關北伐﹔鄧愈為東路都總管,帶領吳良、吳禎、康茂才、唐勝宗、陸仲亨、楊國興、韓政、仇成八員虎將,并所部軍兵十萬,從遼東北伐,務在肅清,方許班師﹔再令中書省寫敕旨,令汪興祖、金朝興守大同,孫興祖守居庸,曹良臣守通州,郭子興、張龍守潼關,張溫守蘭州,俱是切近邊鄙地方,宜小心提防,操練軍將。又念偽夏據有西蜀,明昇尚幼,都為奸臣戴壽所惑,特今都督楊璟持書論以禍福,開其納款之門。葉昇、李新二將,輔翼同往。分遣已畢,諸將擇日取路,分路進發。
  那徐達引兵前至定西界安營。早有元將擴廓帖木兒與王保保互為犄角之勢,列著營柵,向前拒敵。徐達傳令沐英領兵三萬,敵住擴廓帖木兒,耿炳文、周德興分為左右二哨接應﹔郭英領兵三萬敵住王保保,華雲龍、梅思祖分為左右二哨接應。自領王志、汪信壓後。兩邊一齊進發,殺得元兵大敗。所獲人馬輜重無數。生擒元將嚴奉先及元公主以下一百零七人,散卒六萬有餘。那擴廓帖木兒與王保保竟望西北掙命的奔走去了。
  且說李文忠統了將校出居庸關,前至野孤嶺。祇見嶺上突出一彪兵來與我軍對敵。旗號上寫著:大尉蠻子佛思。未及戰得五合,被傅友德一鎗刺死,催動大兵,便至白海子駱駝山駐扎。這箇山離應昌府七十里之程卻是應昌藩屏。元帝著太子愛猷識里達臘與丞相沙不丁及大將陳安禮、朵兒只八喇,率兵三十萬,據守此山。文忠便令於山南安營。次日,排開陣勢在山下搦戰。未知勝敗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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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回     獲細作將機就計 地開泉脈救明兵



  午坐焚香索簡編,香煙縹緲悟神仙。
  龍拿雲霧非傷猛,蜃氣樓臺那解玄。
  直上亭亭山寨立,到處煙塵生霹靂。
  此際絕景難比鄰,殊是神兵天外集。
  長堤高柳帶平沙,無處春來不酒家。
  最苦血戰疆場者,更無滴水煮新茶。
  長歌短築淚徒流,爍火銷金莫自繇。
  忽有靈駒驟新沼,天教絕寨壯皇猷。
  祇今沙漠有靈泉,潤色都將春草妍。
  還憶菁時塵土上,幾多血汗酒青煙。
  卻說元太子知我軍山下搦戰,因與眾將商議。丞相沙不丁上前奏曰:「殿下且勿憂愁,這駱駝山勢若長城,險過華嶽,臣請率兵下山迎敵,勝則乘勢追殺,敗則列陣固守。大明兵將如或登山,祇須將炮石打下,必不能擋。況糧草積有六七年之資,軍兵尚有三十萬之眾,彼南人不禁水草之苦朔漠之寒,以臣計之,當保得勝。」太子道:「丞相雖然如此,勿視等閑。」沙不丁遂領兵一萬來戰。兩陣方交,元兵終是氣怯奔潰而走。文忠便令薛顯率領鐵甲五百乘勢上山攻殺。那山上矢石如雨飛來,朱軍傷死者七十餘人,薛顯祇得收軍回陣。次日,李文忠會集傅友德、朱亮祖、廖永忠、薛顯等八將,細議曰:「你們八人可分兵四支,各帶馬兵三千四下沿山,遠哨山中虛實,並回來做箇計較。」各將分頭去訖。恰好軍前報曰:「軍師劉基到來。」文忠慌忙迎入,具言駱駝山難克一事,劉基也沒箇理會。將及半晌,四路哨軍回來都說山勢甚是綿延險阻,元兵營寨密密的駐扎。軍馬、錢糧想都週實﹔況他祇是堅壁不動,看來不易攻取。自此相持了二十餘日。忽一日,報有巡邏的捉得細作在帳外,聽元帥發落。劉基便附李文忠耳朵曰:「如此,如此,何如?」文忠一邊同劉基陞帳,一面點頭曰:「甚好!甚好!」祇見那細作跪在面前,劉基看了反佯問他曰:「你是本營小卒,前者差你去上駱駝山打聽,何故而今纔回?」那人見劉基錯認,也便奸詐,回曰:「小人奉命打探元兵,他山上把守極嚴,未可一時攻打。」劉基曰:「正是如此,奈何,奈何!」那人未見發落尚跪在帳前,忽有一箇官兒口稱軍政司來說,軍糧已盡,祇可應今日支用。劉基便假意對李文忠並合帳將校曰:「糧儲大事,你這官所掌何事,且到沒了方來報知,推出轅門斬訖報來。」那官兒十分哀告求生。劉基便吩咐著令轅門官捆打八十,就令三軍今夜密密地拔寨而行,回到開平,待秋深再議攻取,切不可把元兵知覺,恐其乘勢追趕。因復發落那人曰:「你可仍到元營細探下落。我在開平駐營,倘若他們把守稍懈,即來報知。」且叫軍中取三兩重的銀牌一面賞他,以酬勞苦,待回來之日再行奏請陞職。那人領賞暗喜,徑回駱駝山見了太子,備言前事,且曰:「賞我銀牌,如此僥幸。」太子聽了大喜,便令陳安禮領兵三萬為左哨,朵兒只八喇領兵三萬為右哨,即同沙不丁領兵五萬為中隊,連夜下山追擊。沙不丁曰:「殿下且莫輕動,待臣同朵兒只八喇各領兵三萬,分左右追趕,殿下還宜同陳安禮把守老營。」太子曰:「這也有理,依卿所奏。」元將整備夜來追殺,不題。
  且說劉基把細作發付出營,便令哨子暗地隨他打探,回報今夜果來追襲。因密授傅友德、朱亮祖領兵四萬,分伏駱駝山左右,祇聽本營的連珠炮響,便上山如此而行﹔趙庸、黃彬各領兵一萬分左右接應﹔胡美、吳復各率本部兵馬五千在營中乘暗迤邐而行,向開平原路走動,誘元兵追殺﹔廖永忠、薛顯各領兵三萬在營兩邊深林裏埋伏,待元兵來劫營,以賽月明在空中放起為號,便兩脅夾攻而入﹔李文忠自同軍師劉基領著大隊人馬,俱飽食帶甲而睡,營中並不許張點燈燭,祇待元兵到來,一聲炮響,四下裏齊燃庭燎殺出。分撥已定。約莫二更時分,是夜月色膝隴,煙霧四起,果有兩員大將領著兵馬,分左右趕殺出來,正到營前,不見文忠動靜。沙不丁傳令三軍趁早上前追趕。未及說完,忽聽暗地營中一聲炮響,四下火光衝天,大隊人馬,東西南北處處殺將出來,早有賽月明不住的放到半空中明亮。沙不丁大叫中了劉基的計了,可即取路而回。卻好廖永忠、薛顯兩邊發動伏兵,奮力夾攻過來。那沙不了被廖永忠一鎗刺中咽喉而死。朵兒只八喇捨命而回,將到駱駝山把眼一望,但見山上星羅的營寨俱各火焰烘天,金鼓震地,滿山都是大明的旗幟。正欲沿山逃走,被接應的左哨趙庸一錘飛來,把腦蓋擊得粉碎。原來傅友德、朱亮祖聽得老營炮響,明知元兵與我軍大戰,因乘機裝做元兵殺輸逃竄模樣,把馬直奔山上。那元兵黑夜中祇道是自家軍馬回來,也不提防,竟被朱兵殺入營寨。元太子慌忙上馬,僅有殘兵六七百騎相隨,連夜走應昌去了。元將陳安禮被敵軍中砍做數十段。真箇殺得斗轉星移、尸山血海。天已大明,李文忠把大隊人馬徑抵應昌城外安營。這正是劉軍師施的調虎離山之計。通紀上記著李文忠率副將傳友德、朱亮祖應昌大戰,夜取駱駝山。正是這箇故事。
  且說元太子領了殘兵不上一千,逃入應昌城中來見元帝。元帝聞說大驚,向染痢疾,愈加沉重,四月二十八日,身入黃泉。太子便埋葬在城中玄隱山下。後來,太祖因他順天而逃,謚為順帝,這也不必多贅。李文忠知元帝已死,傳令眾將圍攻應昌。約定三日之間決然要下。諸將四圍攻打,卻有元平章不花,看這勢頭破在旦夕,便對太子曰:「何不棄此北去?」太子含淚吩咐部將百家奴、胡天雄、楊鐵刀、花主帖木兒等,率領所有兵馬三千,開了北門殺條血路而走。誰想東西兩彪人馬,煙塵陡亂殺起來,截住去路。哨馬探看,卻是湯和帶了俞通源等八將,統兵十萬出雁門,一路蕩除未降元兵﹔鄧愈帶領吳良等八將統兵十萬,從遼東一路蕩除未降元兵。恰好東西合著混殺。元兵死者過半。百家奴等保著太子愛猷識里達臘,不上萬騎落荒拚命逃去。李文忠率師入了應昌城,撫安黎庶。獲有元太孫買入里八喇并后妃、宮嬪、王子里的罕、國公答失帖木兒,及宋元所傳玉璽、玉冊、玉圭、玉斝、玉斧、玉圖書等物。元臣達魯花赤因也歸順。李文忠一概納降。當日三處統兵元帥都會齊在應昌,開筵慶敘。劉基曰:「元太子北走,誠為後患。湯、鄧兩位元帥可領本部屯扎此城。李元帥還當勦捕餘黨。」即日,劉基、李文忠等進兵北追,在路三日到麻歌嶺地面。時天氣暑熱,三軍一路煩渴,更無滴水可濟,沙塵噎人,死者竟至數十。李文忠便令三軍駐扎。自己下馬拜告天神,曰:「如大明聖主有福北征,諸將不致滅亡,願天降甘霖,地開泉脈,以濟三軍之渴!」眾將虔誠一齊下拜。恰有文忠所乘青驄捕影的龍駒,向天長鳴,把身子周圍在軍前雙足跑了三遍,向前跑在一箇去處,爬開沙土有五尺餘深,忽見甘泉涌流,涓涓不竭。軍士真如得波羅蜜一般,箇箇死中復生。文忠便殺烏牛、白馬祭答天地。至今麻歌嶺有馬跑泉勝跡。又行了四日,祇見哨馬報曰:「前是紅羅山,元太子在此屯扎。過此山後,但見茫茫白水,渺渺煙波,也沒有橋梁,也沒有舟楫,一望無際,更不知什麼結局,特此報知。」劉基聽了哨報,沉吟一會,嘆息道:「可見定數,再莫能逃。」李文忠便問道:「軍師何出此言,想來必有原故,末將願聞其詳。」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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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回     現銅橋天賜奇祥 角神獸連叫三聲



  幕外聞聽說使君,孤城海上倚斜矄。
  千山見日天猶夜,一綿虹空水自平。
  眼底蒼茫魂欲絕,對啼江岸霜初歇。
  神開銅氣作銅橋,是是非非誰與說。
  破劍壁間鳴怪車,山谷迎風多黑氣。
  烏烏長嘯似笙簧,憑誰顯出憑誰去。
  乾叩一瞬笑談中,萬事陰晴雨後虹。
  小餘墻西鄰竹暗,蘭香梅雪白頭翁。
  到今煙火靖沙場,南北峰前覆舉觴。
  願教萬歲歡無極,惟見長安別有天。
  卻說軍師劉基聽了「紅羅山」三字,不勝嘆息,被李文忠定要問箇根底。劉基道:「敝處青田,也有紅羅山一座。不才當年未遇聖主之時,每愛此山幽僻,常在山中行思坐想這道理。不期一日,見山巖中響亮一聲,開了一條石竇,不才挨身而入,果有些異見異聞。當日回家,夜來忽夢金甲神口吟詩句,叫不才緊記在心﹔還曰『是你一生之事。』那詩道:
  南北紅羅一樣名,祇將神變顯清聲。
  大明明大胡邊靖,妙玄玄妙匣兵興。
  卯金刀頭角蛟精,未頭一角爾崢嶸。
  須念機關無盡洩,角端見處一身清。
不才時常思量,止有首句與末句未有應驗。今日復遇有紅羅山,想此生結局祇如此了。」文忠嘆息了一會,因商議攻取之計。劉基曰:「必須先看山勢,險阻如何,方可定策。」便令傅友德、廖永忠領兵三千,到前探望。但見林樹參天,陰翳滿地,密密營柵甚是列得周匝。回來報知。文忠曰:「既是這般,便有固守之意。然我兵遠來,祇宜急攻不宜緩取。我意今夜若以火攻之,必然得勝。」劉基大笑道:「我心下亦欲如此。」就遣趙庸、黃彬、吳復、胡美四將,各領鐵甲五千,帶著斧鋸並火器,四面分頭,夜至紅羅山下埋伏。待半夜時候炮響為號,一齊上山攻開樹柵,便各處放火。朱亮祖、薛顯領兵二萬接應﹔傅友德領兵一萬直搗中營。廖永忠領兵四萬山下截殺逃兵。李文忠自率大兵隨後。各將得令前去。待至二更左右,祇聽得半空中一聲炮響,四將登時上山砍開山柵,火銃、火炮、火箭處處發作。倏忽之間火勢焰天,驚得元兵在夢中醒覺自相殘殺,四散奔潰而走。百家奴被傅友德砍死。胡天雄被薛顯一鎗當心刺死。楊鐵刀恃著凶勇,保了元太子及些殘兵敗卒約有二千餘眾,向北而馳,被朱亮祖同廖永忠趕上,朱亮祖一箭射去正中楊鐵刀腦後,落於馬下。祇有花主帖木兒緊隨太子北行。殆及天明,李文忠大兵駐在紅羅山上埋鍋造飯。恰有一箇老兒,皓首蒼髯,童顏鶴骨,來見李文忠,曰:「某乃此地居民,有一禮啟上。」李文忠看他言貌非常,將手接他札子看來,祇見有詩四句,道:
  兵過紅羅山,須知見角端。
  倘然不相信,士卒必傷殘。
  文忠看完時,抬頭來看那老兒隨風冉冉的去了。即請劉基道及,劉基曰:「我因前者夢中神人的詩,因查得角端乃是神獸。其類有五:一曰聳孤,色青三角,口噴青煙,光如藍靛,按東方甲乙木,見則國家有草木之妖,間生於極東日本琉球呂宋之地﹔二曰炎駒,色紅雙鬣,項有魚鱗,光如赤焰,按南方丙丁火,見則國家有毒火之災,間生於極南安南古城暹羅之地﹔三曰素冥,色白身長,毛甚尖削,光若瑩玉,按西方庚辛金,見則國家主有刀兵之慘,間生於極西羅思烈思乃竹果由之地﹔四曰角端,色黑聲清,龜甲龍足,光若鴉青,按北方壬癸水,見則國家有水潦之災,間生於沙漠烏撒汗之地﹔五曰麒麟,色雜而文中多黃色,碧腹紫肉,虎爪龍睛,按中央戊巳土,見則國家豐熟,天下太平。既有此言,元帥不可不信。況茫茫沙漠之地,縱取得來,亦無益於朝廷。」李文忠應道:「軍師之言有理,可即在此屯兵。末將當與傅、朱二先鋒領兵過山追襲元太子,試看此老之言果有靈驗否。」劉基曰:「這也使得。但元帥此去果見角端。可速回兵。」文忠唯唯而行,遂率兵追過紅羅山。將及五十里地面,遙望元兵無食可餐,俱從曠野中拔草為糧。看見我兵將到,驚慌逃避。傅友德、朱亮祖奮擊而前,斬獲二千餘級。止有三五百騎隨了元太子前至烏龍江,渺渺茫茫,無船得渡。朱兵又追趕漸漸近來,那太子血淚包著雙珠,下馬跪在地上望著青天禱告,曰:「自古以來,舜有三苗,周有玁狁,秦漢有匈奴,唐有契丹,宋有金遼﹔直至我世祖,中國已經百年,今大明追逐我們至此無路可逃,全望蒼天不殄滅我等,曲賜週全!」三五百人箇箇嚎天呼地。忽然江中雪浪分開,狂波四裂,顯出一道長虹,橫截那千層碧水上一條鋼橋,待元兵一擁而渡。朱兵連忙追擊,將欲上橋,誰想是空中一條白浪,何從得濟。文忠看了半響,嘆息數聲,說道:「可知皇天不欲絕彼。」惆悵之間,祇聽得響亮一聲,看見紅羅山上有箇東西,身高六尺,色若烏雲,頭上一角,碧色的一雙眼睛,如笙如簧的叫響。文忠對傅、朱兩人並所領士卒,曰:「此必是角端神獸了。」因高叫曰:「角端,角端,爾乃天之神奇,物之靈異,必能識天地未來氣數。倘元人此後更不復生,爾可藏形不叫﹔若是元人復生,爾可叫一聲﹔若止南侵,不能進關,爾可叫兩聲﹔若復來犯邊,爾可叫三聲。」文忠吩咐纔罷,那獸連叫三聲而去。文忠心知天意,便引兵乘夜回紅羅山。天明到了本營,將鋼橋渡元兵,及山上見角端的事,一一對劉基說了一遍。劉基道:「真是奇異。」即日拔寨而起,回至應昌與鄧愈、湯和等將相見了。文忠具言前事,諸將嘆息不已,因留將鎮守應昌撫慰軍民,其餘兵卒俱隨文忠、鄧愈、湯和等回京。恰好大將軍徐達與諸將西征土番,克了河州。那土番元帥何鎮南、普花兒只等,皆納印請降。便將兵追元豫王至西黃河,直到黑松林殺了阿撒禿子。於是河州以西甘朵、烏思藏等部,來歸者甚眾。甘肅西北一帶,數千里不見一兵卒,因也收兵回京。太祖聞得勝旋師,乃率群臣出勞於江上。
  次日,徐達等進平沙漠表章。太祖因對朝臣曰:「爾等戮力王家,著有茂績,非有世賞,何以報心。朕已命大都督府及兵部官,祿諸將功績,吏部定勳爵,戶部備禮物,禮部定禮儀,工部造鐵券,翰林撰制誥。明日是仲冬丁西之吉。諸臣各宜明聽朕言。」本日退朝。次日五鼓,太祖夙興,御奉天殿。皇太子及諸王、文武百官朝見禮畢,排列在丹墀左右。太祖曰:「今日定行封賞非出一己之私,皆仿古來之典。向以征討未逞,故延至今日。如左丞相李善長雖無汗馬之勞,然供給軍糧更無缺乏﹔右丞相徐達,朕起兵時即從征討,摧堅撫順勞勛最多,二人應列公爵,宜封大國,以示褒嘉,餘悉照功加封。書上曰:『德懋懋官,功懋懋賞』。今日若爵不稱德,賞不酬功,卿等宜廷論之,毋得退有後言。」於是封徐達為開國輔運推誠直力武臣,進光祿大夫左柱國太傅中書官右丞相,進封魏國公﹔參軍國事,食祿五千石,賜誥命鐵卷。因著中書宣卷文,道:
    朕聞自古帝王創業垂統,皆賴英傑之臣,削群雄,平暴亂﹔然非首將智勇,何能統率而成大功。如漢、唐初興,諸大名將是也。當時雖得中原,四夷未及賓服,以其宣謀效力之將比之,豈有過我朝大將軍之功者平?爾徐達起兵以來,為朕首將。十有六年,廓清江漢、淮楚,電拂兩浙,席捲中原,威名所振,直連塞外,其間降王縛將,不可勝數。頃令班師,星馳來赴。朕念爾勤既久,立功最大,天下已定,論功行賞,無以報爾,是用加爾爵祿,使爾之子孫,世世承襲,朕本疏虞,皆遵前代之典禮。茲與爾誓:除謀逆不宥,其餘若犯死罪,免爾二死,子免一死,以報爾功。于哉!高而不危,所以長守貴也﹔滿而不溢,所以長守富也。爾當慎守朕言,諭及子孫,世世為國之良臣,豈不偉歟?
  宣讀已畢。那鐵券制度宛如大瓦一片,面刻誥文,背鐫免罪減死俸祿之數,字畫俱用金嵌成。一片藏在內府,一片給與功臣。兩邊相合,因叫做鐵卷。這規矩依照宋時賜錢錫王的鐵卷造成。太祖特令使臣到浙江台州錢王的子孫那裏,取樣鑄造的。要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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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回     賜鐵券功臣受爵 康茂才飛砲喪命



  海水動天天欲曉,曉天日炙珊瑚老。
  鳳凰齊鳴百尺梧,總教飛上丹山島。
  古馬莫看一騎驚,淺草青黃水痕新。
  絲牽小豸當空乳,沙臥膏騶不動塵。
  黃河如帶山如礪,松青月朗犬無吠。
  日麗琉璃方瓦金,金貂綠綬英雄佩。
  堪嗟西蜀迕天行,九地偏將妖露王。
  巫雲不辨山河色,峽水空流天地春。
  兜鍪重整羽林時,命輕人鮮甕頭催。
  鬼門關外船行近,魯直新詩最可思。
  卻說太祖賜券與徐達後,因封李善長太師守正文臣韓國公﹔食祿四千石。封常遇春子常茂鄭國公,李文忠曹國公,馮勝宋國公,鄧愈衛國公﹔食祿三千石。封湯和信國公,耿炳文長興侯,沐英西平侯,郭子興鞏昌侯,吳良江陰侯,廖永忠德慶侯,傅友德穎川侯,郭英武定候,朱亮祖永嘉侯,吳禎靖海侯,顧時濟寧侯,趙庸南雄侯,唐勝宗延安侯,陸仲亨安吉侯,費聚平涼侯,周德興江夏侯,陳德臨江侯,華雲龍淮安侯,胡廷瑞豫章侯,俞通源南安侯,俞通淵巂越侯,韓政東平侯,康茂才蘄春侯,楊璟諭蜀未還,遙封營陽侯﹔並食祿一千五百石。王志六安侯,鄭遇春榮陽侯,曹良臣宜寧侯,黃彬宜春侯,梅思祖汝南侯,陸聚河南侯﹔並食祿九百石。華高廣德侯,食祿六百石﹔並賜鐵券,子孫世襲。又封孫興祖燕山侯,張興祖東勝侯,薛顯永城侯,胡美臨川侯,金朝興宜德侯,謝成永平侯,吳復六安侯,張赫航海侯,王弼定遠侯,朱壽舳艫侯,蔡遷安遠侯。葉昇在蜀未回,封靖寧侯,仇成安襄侯。李新在蜀未回,封崇山侯,胡德濟東川侯。其餘諸將,各照功陞賞。又追封馮國用鄧國公,俞通海虢國公,丁德興濟國公,加封耿再成泗國公。祇有劉基初封上柱國安國公,他再四拜辭不受,曰:「臣命輕福薄,若今日受恩必折壽算,伏乞陛下俯從臣請。」太祖因他力辭,改封為誠意伯,食祿二千四百石。當晚筵宴而散。
  過了數日,楊璟率副將李新、葉昇朝見,太祖便問偽夏明昇的事務。楊璟曰:「那明昇年止一十四歲,其罪雖輕,但為丞相戴壽專權,蠹國殘民,生黎極苦﹔況是梁王所封,是元朝餘孽。前者臣受明命,將書曉諭禍福,那戴壽公然大言,說彼西川,北有陳倉之險,東有瞿塘之固,南有漢洋之隘﹔大明幸而得志中原,何敢輕我西夏?將聖諭丟棄在地,甚是無禮。伏望陛下大振神威,肅清巴蜀。」太祖聽了大怒,便沉吟了一會,曰:「西川山水險阻,我軍未知道路不利進攻。奈何,奈何!」楊璟從袖中取出一箇手卷,曰:「臣前日行時,也慮及偽夏必然抗拒,因著畫工隨行,暗將地理夷險處,盡行細細圖畫於此。他日進兵道路盡可了然在目。」太祖含笑,就將手卷展開,果然山川形勢盡可揣摩,便下令徐達以兵鎮守山、陝等處﹔鄧愈以兵鎮守廣、浙等處﹔李文忠以兵鎮守山東、河南等處﹔湯和、傅友德二人可率廖永忠、曹良臣、周德興、顧時、康茂才、郭英等十八員大將隨征,分道而進。因命太史擇日祭告行師。太史奏曰:「今洪武四年辛亥,三月初二日可祭告天地,初八日可出師西行。」至日,太祖乘鑾輿率文武群臣,直至南郊,設奠行禮,讀祝文,道:
    大明洪武四年三月初二日,皇帝臣謹以牢醴致祭於昊天后土、太歲風雲雷雨、岳鎮海瀆、山川城隍,旗纛之神,曰:臣起布衣,率眾渡江,平漢吳,立國業,削群雄,定四方,於今十有七年。凡水陸征行,必昭告於神祗,受命於上蒼,賴神陰佑,天下一統。惟西蜀戴壽,假幼主之權,恣行威福,據一隅之地,戕賊生民。聲教既有彼此之殊,封疆實宜中原所統。若恣其傑傲,必損我藩籬。特拜湯和為征西大將軍,率楊璟、廖永忠、周德興、曹良臣、康茂才、汪興祖、華雲龍、葉昇、趙庸,從瞿塘以攻重慶﹔傅友德為征西前將軍,率耿炳文、顧時、陳德、薛顯、郭英、李新、朱壽、吳復、仇成,從階、文以趨成都。二路分行,咸祈神佑。
  祭告禮畢,駕回奉天殿,命湯和掛征西大元帥金印,廖永忠為左副帥,周德興為右副帥,康茂才為先鋒,率京衛荊湘舟師一萬,由瞿塘趨重慶﹔命傅友德掛前軍元帥金印,汪興祖為左副帥,耿炳文為右副帥,郭英為先鋒,率河南、陝西步騎十萬,由秦隴趨成都。因諭眾將道:「今天下惟巴蜀未平,特命卿等率水陸之師,分道並進,首尾攻之,勢當必克,但行師之際在嚴紀律,以率士卒﹔用恩信,以懷降附,無肆殺掠﹔王全斌之事可以為戒,卿等慎之。」諸將拜辭。上復密諭傅友德道:「蜀人聞吾西伐,必悉其精銳,東守瞿塘,北拒金牛,以拒吾師。謂恃彼地險,我兵難至也。若出其不意,直搗階文,門戶既隳腹心自潰。兵貴神速,爾須留心。」友德復頓首聽命。是月八日,大兵分南北二路前進。
  且說湯和率楊璟、廖永忠等九將從南路進發,先令趙庸分兵五千,合攻桑植芙蓉洞及罩垢茅岡寨,皆平之。因逼取龍伏隘,恰有僉事任文達迎敵。曹良臣奮馬面前,把文達斬於馬下,擒獲五千餘人,遂攻天門山。那山正是偽帥張應垣及小張僉事把守。周德興、華雲龍各領兵三千,分左右衝殺。他也分兩支接應。小張僉事看了華雲龍凶勇,早已心寒,未及戰得兩合,被雲龍一鞭把腰脊打做肉泥。雲龍乘勢趕殺,看見張應垣與周德興兩馬交鋒,正是放潑,大叫道:「周將軍,偽賊的鎗杆都折了,不活捉他再待何時?」那應垣聽得鎗杆折,祇道果然把頭回轉來看,被華雲龍一箭正中左眼,翻空落馬而死。朱兵大勝,便直至歸州城下安營。湯和對康茂才曰:「歸州地面去瞿塘不遠,必期破敵,以震蜀人之心。」茂才回曰:「不必元帥勞心,末將自有方略。」即率兵三千搦戰。守歸州的乃蜀中虎將龔興,便出城對殺。茂才縱馬向前,如入無人之境,力氣百倍,喊殺震天。龔興那能抵擋,不敢進城,徑往瞿塘關去了。茂才殺入城中,便令哨馬報知湯和。撫安百姓。留參將張銓鎮守。
  次日起行,來到大溪,離瞿塘二十里屯駐。湯和隨遣楊璟、汪興祖、康茂才領遊兵五千,探取虛實。他兩箇出營西去,前至瞿塘關。關前是金沙江。當初諸葛武侯於此江中樹立石椿鐵柱約有千餘,便用鐵索周遭繞住,以拒東吳之師。後來蜀王孟昶,後於柱間築成關隘,名曰「瞿塘關」。此處正是夏丞相戴壽、元帥吳友仁、副將鄒興、樞密使莫仁壽,又有歸州逃來龔興在關把守。戴壽因看山勢,南有赤甲山,北有羊角山,彼此相望,便把兩山分鋻石竅,用鐵索千萬條相連,橫截關口。鐵索之上鋪著大片木板,號為飛橋,以通往來。橋上備著矢石、銃炮等物,以備攻擊,真所謂:「一夫應關,萬人莫敵。」橋下水勢滔天,怦湃若立。盛夏雪消,水勢洶涌,直如萬馬奔騰,不敢行船。數里之間石刳成穴,如箱子一般,因又名風箱峽。山高水深,峭壁萬仞,惟是日正午時,始見日色。三將細看了形勢,歎羨咨嗟。祇聽得一聲炮響,早有吳友仁的虎將:一箇叫做飛天張,一箇叫做鐵頭張,兩邊帶領雄兵夾擊而來,直取汪、康、楊三將。茂才見勢頭不美,揮戈迎敵。楊璟與興祖也躍馬相持,殺得偽兵大敗,倒戈曳甲拚命的走過鐵索板橋。茂才同興祖飛兵來趕,誰想橋上的矢石、箭炮,橫衝過來,就如飛蝗驟雨一般,可惜茂才與興祖兩箇英雄竟被飛炮所中而死。楊璟急收兵退回,亦被滾木滾來連人和馬扑入水中,幸得未致大傷,止害了坐下烏騅,祇得步行,引著殘兵,收了兩將的尸首來見湯和,具言失陷之事。湯和與眾將放聲大哭,具棺槨殯葬於大溪口山坡之麓。與廖永忠眾將商論,都道:「這等洶湧險峻,舟楫難施,且待秋後方可攻打。」不題。
  且說太祖以諸將伐蜀未見捷報,因復命永嘉候朱亮祖為征西右將軍,率兵往助,大會征進。亮祖得令,星夜馳發至陝西西安府,恰好傅友德率大隊暫住西安。亮祖備言上旨說久未見捷。傅友德曰:「一來糧草未足﹔二來諸道兵馬未集,所以暫住於此。」亮祖聽了便對友德耳邊說道:「如此如此。何如?」未知所說何事,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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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回     取西川劍閣兵降 傅友德古城得勝



  從來巴蜀稱天險,水如直立山如點。
  懸崖峭壁勢欲傾,惟見飛雲空冉冉。
  傅侯提取鐵甲軍,且行且止還逡遂。
  宸謀恐向師中老,簡命永嘉辭更殷。
  永嘉承詔星馳出,拓成奇策神鬼怵。
  揚言天討下金牛,暗破階文若秋風。
  樹枝畫月千條弦,挂向酒樓檐外看。
  青衫白馬壚頭醉,應念將軍血滿鞍。
  卻說朱亮祖對著傅友德曰:「今主將暫屯於此齊集兵糧,不如乘機就機,一面聲言進取金牛,入棧道攻劍閣﹔一面暗地使人觀青川、果陽地面虛實,以圖進取何如?」友德道:「極是妙見。」便即刻差人哨聽。不數日間,哨人打聽回來報曰:「青川、果陽守備空虛﹔階、文地面雖有兵壘,而兵資單弱。」友德聽報,就拔寨直取陳倉。又令朱亮祖領精騎五千為先鋒,攀緣山谷晝夜兼行,兩日夜竟抵階、文之地,離城五里安營,方纔整列隊伍。守階州的是偽夏平章丁世珍,正與虎將雙刀王、眾多官長宴樂。席間說及朱兵便道:「戴丞相同吳友仁等守著瞿塘,何大亨將十萬雄兵守著劍閣,我這階州料他插翅也飛不來,且可安心把盞。」忽有哨子報道:「大明兵不知何處過來,現在城外五里扎營搦戰。」世珍對眾將曰:「他既遠來,必然勞困,即日便當點兵出城迎殺。」早有王子實上馬,領著精兵二萬挺鎗殺過陣來。亮祖大怒,縱馬交兵未及二合,手起一刀,那子實的頭骨碌碌滾下地去。世珍看勢頭不好,急命雙刀王接應。那雙刀王跳馬上前,曰:「平章放心,待小將砍他首級,以報前仇。」亮祖見他來得奮猛,便放馬出陣,雙刀王把刀兒舞得飛輪似轉的殺來。亮祖看的眼清,便一隻手拿著刀,一隻手展開浪索,從空中灑開,叫聲:「看!」套了將雙刀王反縛的一般緊緊拴住,活捉過馬上,便扯腰間寶劍剁下頭來,乘勢殺入偽夏陣內。丁世珍望風逃脫到文州去了。友德一隊人馬,卻好也到,遂合兵至文州,離城二十里行到白龍江邊。蜀軍把吊橋拆開,以阻朱軍。郭英同朱亮祖督兵乘夜將寨柵登時轉移,佈成水橋,頃刻而渡,直至五里關下寨。世珍復集兵據險而戰。傅友德奮力急攻,偽兵大敗。世珍祇帶得數騎往綿州而走。遂拔了文州留將鎮守,便統大兵來攻綿州。明軍威勢大振,人人震恐,都棄城逃遁。不勞寸刃,又連取川、陽二城。
  兵到綿州,丁世珍對著守將馬雄商議交鋒之策。馬雄曰:「此何足慮。他們長驅得志,祇是未逢敵手,且請平章同到陣前,看下官殺他一箇片甲不留。」原來這馬雄身長不滿四尺,力敵萬人,手中舞一把五十觔重的鐵杆鋼叉,颼颼的渾如燈草,人因他身材矮小,便稱他做馬怪軍。一向負著雄名。他也自誇著大口。世珍認是真正好漢,果然同出搦戰。朱亮祖看了馬雄便飛也殺將出來。兩邊一聲鑼響,兩馬合做一處,未及二合,亮祖大叫一聲,把馬雄一刀砍於馬下。傅友德催兵湧殺,世珍大敗而走。將及城門,祇見城上都是大明旗號。原來傅友德先令耿炳文、顧時、薛顯、陳德四將,帶著雄兵一萬,裝作蜀軍賺開城門,復令郭英領兵五千在城東埋伏。世珍看見城池已破,果然從東而走,當先一將截住去路。世珍也舉刀來擋,恰被郭英手起一鎗正中世珍的右眼,落馬而死。明軍駐於綿州城外。次早便趨兵往漢陽江岸安營。友德要把取勝之事報與湯和、廖永忠得知,以便彼此乘勝攻取,爭奈山川遙隔無路可通。幸得一夕水勢漲大,便令軍中造成木牌數千,上面備將克取階、文等州年月寫明,浮於江面,那水流直下,這也不題。
  且說漢陽蜀屯兵在西岸,那員大將恰是何大亨。隔江對陣,彼此相看了五日。朱亮祖曰:「今日之勢更不可緩,元帥尊意何如?」傅友德曰:「兵法有云:『察事行之』。彼雄兵十萬,今阻絕漢水,我師明渡必不得勝,我正待蜀兵少懈,然後攻之。」便令軍中暗地造竹筏三百餘扇,令郭英、李新、朱壽、吳復率領鐵甲兵二萬,將筏盡載火器前進,餘兵隨後而行。待夜三鼓,順流而下,直抵漢陽江右。探那漢陽軍卒果然熟睡無備,便令士卒將火器齊發,喊聲震天,夏兵驚潰四散奔走。傅友德、朱亮祖率領大兵相殺,斬首二萬餘級,漢水為之咽流。何大亨潛夜疋馬投漢州去了。納降的軍馬,計有三萬七千之數。友德即督兵困住漢州。
  那夏主明昇在重慶府設朝,聞報知大明軍將明進金牛,暗渡了階、文,三敗了丁世珍,又取了青陽、綿州,今因漢州最急,便大驚訝道:「起初祇聽得大明攻瞿塘,因遣丞相戴壽統精兵相敵,不料他探穴搗虛,竟從西北而來,據取劍閣漢江之險,若再失了漢州成都必不能保。」便差官星夜至瞿塘報戴壽得知,著他分兵來救漢州纔是。不祇一月,戴壽得到信息,即對諸將商議,曰:「此事不可遲緩,可留莫仁壽、鄒興、龔興、飛天張、鐵頭張五將,以三萬兵固守關口﹔我與吳友仁元帥領兵七萬,去迎傅友德相殺。」吳友仁曰:「吾聞傅友德昔日曾輔先王,先王不用便從了友諒﹔友諒待他甚薄,後方歸了大明。友德文武兼全。且今又聞得大明皇帝因久征無功,復敕朱亮祖為副,此人更是智勇足備。當年曾在鶴鳴山設奇運石,壓死敵兵。今已入川猶虎之入室也。我與丞相可分兵而進,丞相從西路,末將從東路,又約何大亨從南路,三處為犄角之勢以拒友德,祇待他糧完師老,必可得勝。」戴壽曰:「此言亦是。但今分兵則勢孤。友德領著雄兵十萬來困漢州,我等祇得七萬,不如俱從西路進發為是。」次日,到漢州城下正西安營。明兵聞他救兵已到,便撤圍在南向駐扎。城中何大亨即與黃龍、梁士達領精銳三萬出城,與戴壽合兵列寨。傅友德整肅三軍,下令曰:「戴壽領兵遠來,何大亨又一向怯弱,心中甚是慌張的,爾等各宜奮力,平蜀之功祇在今日。」便令朱亮祖統左軍,陳德、薛顯接應﹔顧時領右軍,趙庸、李新接應﹔自與郭英等統著中軍向西南迎殺。兩陣對圓,那夏陣中吳友仁、何大亨、黃龍、梁士達、胡孔章五將,一齊分兵來戰。朱亮祖、郭英、顧時三路,也各尋著對頭相殺。郭英一鎗刺死了黃龍。顧時刀頭轉處把梁士達砍在馬下。胡孔章被朱亮祖一箭射倒了坐馬,輪轉鎗來一鎗倒在塵埃。那戴壽即要走去,傅友德早已料定,便縱馬趕來一刀直砍過去,把金盔劈得粉碎。幸得馬快,逃得性命,便與何大亨脫逃往成都走了。吳友仁也從亂軍中逃脫,往古城而去。傅友德招動大兵殺入漢州城,活捉了招討王隆,萬戶梁丞等一百餘人。連夜追至古城,又捉了宣諭趙秉圭,及馬、騾五百餘匹。友仁復逃走保寧去了。大軍徑向成都。那餘川、九龍山等寨,并平章俞思忠率官屬、軍民三千餘人,獻良馬十疋,到軍前納降。
  且說夏王明昇對廷臣數曰:「這蜀中之地號為四川:以成都為西川,潼關為東川,利州為北川,夔州為南川。中有六箇大山,是:峨嵋山、青城山、錦屏山、赤甲山、白鹽山、巫山。其間有金沙江、白龍江、漢陽江,極為江之險阻。又如瞿塘為第一關,劍閣為第二關,陽平為第三關,葭萌為第四關,石頭為第五關,百牢為第六關。從來說,秦資其富,漢用其財﹔今如此光景,險阻去其大半,奈何!奈何!」未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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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回     練猢猻成都大戰 華雲龍火燒鐵索



  旗幟飄飄映日高,劍淩霜氣倚天豪。
  雄如虎豹離山岳,勢似蛟龍出海濤。
  神裏機神通紫府,胸中膽氣貫青霄。
  安邦多少勳勞在,盡向煌煌國史標。
  且說偽夏明昇,對著眾臣曰:「巴蜀的險阻已失去了一半,無可奈何。」正在憂惱,恰有哨子來報:「大明兵將竟到成都府正東安營。守成都的是戴壽、何大亨兩將,又有吳友仁也從古城逃來。」便商議道:「今日之事,若用人力必難取勝。此處城東七十里有座黑支山,極多猢猻,向來遊手遊食的人都將他教成拖鎗舞棒,搬演雜戲。我們不如下令,凡民家所養猢猻盡行入宮,每猢猻十頭,出獄中死囚一人率領在前廝殺,繼後便以大兵相隨。那猢猻隨高逐低,攀援林木,踰山越嶺極是便利,朱兵料難抵擋,此計何如?」眾人應道:「大好,大好!」即刻拘集猢猻接連在城中,令死囚演習了十餘日,祇不開城迎敵。傅友德對眾將曰:「他們何故如此遲延,莫非待救兵來麼?則重慶地面是箇孤城,他恐我分兵攻取,必不分兵來救。瞿塘地面去此甚遠,且湯元帥等在彼攻打急迫,也難分兵來救﹔若要坐老我師,則內邊兵糧聞得積聚不多,不知何故如此?他們必有奸計,我等須要提防。」因而下令哨子暗行打探,不題。
  且說太祖一日視朝,通使奏曰:「外有一人自稱赤腳僧。從峨嵋山到此求見陛下,言國祥的事。」太祖恐他出言惑眾,不令相見。次日,忽然龍體不安。太醫院官未敢造次進藥。卻又報道:「赤腳僧說,天目尊者著他轉送藥方。在午門外候旨,畢竟要求一見。」太祖因念當年師過五臺,湯和等去訪張三豐,那道童備言天目尊者便是周顛。且今赤腳僧道從峨嵋山而來,大軍現征巴蜀未知下落,便令一見也可。乃傳旨出去。那僧人見了太祖,袖中取出一件東西曰:「這是溫良石,須以金盤盛水,磨藥飲下那病便好。」太祖看他來得奇異,即令內侍照方磨服,果然胸次即刻平安,倍覺精神。那赤腳僧即大步從外面走進,太祖連忙向前問道:「周顛年來未見,恰在何方?且師父說從峨嵋山來,不知近來曉得征討偽夏的消息否?」那僧答道:「天目尊者在廬山與張金箔、謙牧、宗泐四人,輪番較棋,你可著人往問﹔若是巴蜀事務,七月中旬可以稱賀。但此時傅、朱二元帥,陸路軍馬大是憂疑。我此去可同冷謙一走,指與方略。」太祖便曰:「冷謙我一向聞他善於仙術,至於卜課、樂律之伎,更是精工。他如今在此做官,師父可同他一走,不知幾時得有曉報哩?」那赤腳僧道:「這也容易,成都得勝,便著冷謙來見。」太祖允奏。他便同冷謙登雲而去。按下雲頭正是匡廬山上。赤腳僧與周顛等三人相見,備說把藥醫治了太祖。並說太祖要巴蜀近日攻討信息,因要冷謙同行。冷謙道:「我一向分著化身,在金陵做箇太常協律郎,近來頗厭塵務,今日塵累將滿,我便同你巴蜀走遭去,報與大明之主也得。」便同赤腳僧飛向成都而來。在雲頭一望,但見偽夏戴壽等在城中演練猢猻,教他拖鎗舞棍,搶箭奪刀的把勢。看了一會,竟從朱、傅二元帥營前歇下。走到轅門叫轅門軍校報知。傅友德、朱亮祖聽了,便著中軍官迎到寨中,分賓而坐。將偽夏閉門不戰拖延時日,憂間無處,細說二人得知。赤腳僧道:「我們方纔看城中,百般演習猢猻,元帥可謹慎提防。」冷謙又道:「細觀氣數,並按著干支,明日他決然出戰。祇是這些逆畜,其類屬火,所以依山林、岩石而生。山林岩石俱能生火。今在巴西又為金方﹔火金相剋。他們用此,雖是困苦無奈,其實也合此道理。明日行軍俱可用赤旗、赤甲、赤馬、火炮、火銃、火箭等物,取以火勝火之義。朱元帥為前鋒,傅元帥當後,其餘將軍分翼而前,必然取勝。」傅友德聽計,便令軍中旗甲、鞍馬,俱改做了赤色。俱於號帶之間及旗巾之上,暗分隊伍,整備明日廝殺。待至天明,祇聽一聲炮響,成都城中果然帶出許多猴子,並人馬衝突將來。朱亮祖即令前軍用標鎗、榔棍,間著火器,密密的排列在前,施放過去。那些猢猻聞了硫黃、硝焰之氣,又被殺傷,都轉頭望本陣而逃,自相衝殺。明兵乘勢攻擊,夏兵踏死者有一大半。吳友仁回陣要走,被郭英大喊道:「你這賊慣會逃脫,今待那裏去!」一鎗直透前心而死。戴壽、何大亨領了殘兵,連忙進城不出,這也慢說。
  祇是明太祖接連三日,望著赤腳僧回報,也沒有響動,恰有管內帑的奏曰:「臣把守內庫,時常檢點庫中銀兩,每有缺失細覓蹤跡,更無可得。今日進庫,忽見一張憑引失在地下。臣意庫中嚴密,那得有人進來,今金寶失去無蹤,反而憑引一紙,伏乞聖裁。」太祖便令五城兵馬司,照憑上姓名拘拿到殿鞫審。不及半刻,那人拿到。太祖細行審問,那人道:「臣向與冷謙友善,渠憐臣親老家貧,難以度日,即於臣寓所壁間畫有庫門一座,白鶴一隻,因對臣曰:『若要銀子時,可將畫門輕敲,其門自開,一進內便有銀兩,但無得多取。』微臣依法行事,果然開門可以進取。昨日之間,臣見金銀滿庫,或多取也不妨,便恣意取之而出,不覺失下憑引。臣出無奈,實是冷謙所為。」太祖笑道:「那冷謙前日方與赤腳僧前往巴蜀去了,你何得調謊弄舌?」那人道:「臣豈敢妄言,他方纔尚在家中。」太祖隨令御前校尉收取冷謙。冷謙見校尉一到,便曰:「聖旨所在,不得遲延。」便隨校尉行至午門前,且對校尉曰:「今日我死也。但是十分口渴,列位可將水一碗略解吾渴,亦感盛情!」校尉看他衷訴,便汲水一碗把他喝了。一眼但見冷謙一箇身子都在碗中,恁你拽扯祇是不起,攸然之間,連形連影一些也看不見,止有清水一匝。校尉高聲的叫道:「冷謙,冷謙,你既如此,我們都要死了!」正要啼哭,那水碗中忽發聲響,曰:「你們都莫憂慮,將水進上御前,你們必然無害﹔且我也有軍前要事奏聞。」那校尉祇得收淚,把水盞進上,並他的言語一一申奏。太祖便曰:「冷謙,可顯出來見朕,朕必不殺你。」那碗中便應道:「臣有罪決不敢出。」龍顏大惱,將盞擊碎於地,令內侍拾起,片片皆應。太祖因問巴蜀情由,他細把以火勝火的軍情備說了一番,便曰:「臣自此同周顛、謙牧、張金箔遊於清宇之間,朝北海,暮蒼梧。惟願聖躬萬壽元疆,清寧多福,臣從此辭矣!」太祖聽其自匿,吩咐管庫官仍舊供職。那失憑引的,追出原盜金銀﹔然孝念可原,但行苔罪去訖。
  且說湯和、廖永忠等,向因江水泛漲,駐兵大溪口。一日間,巡江邏卒報曰:「金沙江口得木牌數百面。恰是穎川侯傅友德把由陳倉取階、文、青陽、綿州、漢州等日期,報與湯元帥得知的牌面。」湯和便曰:「既是如此,偽將俱必膽寒,我們正宜乘勢攻取。」廖永忠細籌了一會,道:「今舟師既不得進,可密遣精銳千人,照像樹葉的青綠之色做成蓑衣,各帶糗糧、水筒以禦飢渴,祇揀山崖草木茂密處魚貫而前,且行且伏,踰山渡關,埋伏在上流。約定五月廿五日五更,在上流接應。水寨將士可將鐵包裹船頭,盡置火器在船備用﹔元帥可帶曹良臣、周德興、仇成、葉昇為左右哨,領陸兵六萬去攻龔興的陸寨﹔末將自帶華雲龍、楊璟為左右哨,領著水師駕著小船,從黑葉渡攻鄒興的水寨。若水寨一破,便燒斷了鐵索毀去了橋柵,以過瞿塘,自可直趨重慶。」湯和聽計,因遣精兵千人扮成青綠色的衣裳先行,祇待廿五日在上流行事。那蜀兵見我們寨中向來毫無動靜,也便懈怠,不甚提防。至廿五日五更,湯和領了陸兵去攻陸寨。廖永忠因令水師奮力挽水而行,把火炮、火筒一時發作,水將鄒興中著火箭而死。一邊廝殺,一邊炬火燒著鐵索,趁紅斬斷,遂焚毀了三橋。早見上流埋伏的精銳揚旗鼓噪,迅疾攻殺。蜀人上下抵擋不住,便活捉了有職的官員廿人,殺蔣達等八十餘人,斬首二千餘級,溺死者不計其數。莫仁壽卻被華雲龍一刀劈死。那陸兵飛天張、鐵頭張同龔興前來相迎。廖永忠在船頭望得眼清,那火箭射來正中鐵頭張面門,落馬而死。龔興正要逃走,周德興趕來,一刀兩斷。飛天張便脫了衣甲,混在眾軍中奔逃,被軍中縛了解送軍前。湯和令同職官蔣達等斬首號令。水陸二路兵馬直過了瞿塘關,仍合一處,湯和因與眾將曰:「趁此前往,可保勢如破竹。廖永忠當率曹良臣、葉昇、仇成率本部兵,從北路而行。我當同華雲龍、周德興、楊璟率本部兵從南路而行。」即日拔寨而往,四方州郡望風投附。
  洪武四年七月初旬丙申日,大兵徑抵了重慶府,離城十里正東銅羅峽安營,明昇聞報大懼。右丞相劉仁勸曰:「且奔成都,再圖後舉……」未及說完,祇見探子又報道:「大明傅、朱二元帥把成都攻困甚急,來求救兵。」那明昇與劉仁面面相看,更無計較。其母彭氏吞聲飲淚,對著明昇道:「事已至此,不如早降,以免生靈之苦。」明昇從了母親的說話,便寫表著劉仁赴大明營中謁降。湯和便知會廖永忠,陳兵於重慶府朝天門外。明昇帶了家屬待罪軍門。那成都城中戴壽、何大亨知本王已降,也將城出獻。傅、朱二元帥入城安民已畢。於是入巴地面,盡歸大明。三月出兵,七月平蜀,百日之間底定了偽夏。湯和、傅友德、朱亮祖、廖永忠擇日班師回朝。在路早行暮止,於民間秋毫無犯。所得西蜀金寶、玉冊、銀印五十八顆,銅印六百四十顆。各府有七,元帥府有八,宣慰安撫司二十有五,州三十有七,縣六十有七。所俘官吏將士與所獲牛、馬、輜重,俱以萬計。太祖臨朝,等第平蜀功績:傅友德第一,廖永忠第二,朱亮祖、湯和第三,各賜銀一千兩,彩緞五十疋﹔其餘俱各賞齎。明昇率家屬門外候罪。未知如何處理,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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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回     皇帝廟祭祀先皇 有功臣得病歸天



  紫雲如氣覆蒼旻,瑞氣氤氳靄御宸。
  穆穆春風披宇宙,融融化日滿乾坤。
  時看塞北清塵將,又見川西奏凱兵。
  縱有滇中兵未靖,也堪酩酊醉花陰。
  那偽夏明昇率了家屬在午門外待罪來降。太祖憐他年幼無知,因封為歸命侯,賜以居第,在南京城裏隨廷臣行禮朝謁。若致君無道,暴虐庶民,俱是權臣戴壽,命將戴壽斬首,為權臣誤國之戒。其餘脅從,罪有大小,咸各赦除。且親制平蜀文,命官載入史籍,以彰諸臣勤勞王家之績。惟有曹良臣、華高,因領人馬追擊夏兵,馬陷坑阱,被鎗而死,太祖甚是痛惜,追封安國公。且說「不意西征傷我康茂才、汪興祖、曹良臣、華高四員大將!」因令所在有司建祠歲祭。且與文臣宋濂等曰:「從古歷代帝王,禮宜祭祀。卿等當訪舊制參酌奏行。」
  未數日間,禮官備將具奏,請每年一祀,每位帝王之前通酒一爵。時值秋享,太祖躬臨祭獻。序至漢高祖前笑道:「劉君,劉君,廟中諸公當時皆有憑借以得天下,惟我與公不惜尺土,手提三尺,以登大寶,較之諸公,尤為難事,可供多飲二爵。」又到元世祖位前,祇見面貌之間忽成慘色,眼膛邊若淚痕兩條,直垂至腮。太祖笑道:「世祖,你好痴也!你已做天下幾及百年,亦是一箇好漢。你子孫自為不道,豪傑四起,今日我到你廟宇之中,你之靈氣,亦覺有榮,反作兒女之態耶?」太祖慰論纔罷,世祖廟貌稍有光彩。至今對漢高祖進酒三爵,遂為定制。至如元世祖淚痕宛然尤存,亦是奇跡,此話不題。
  且說太祖出廟,信步行至歷代功臣廟內。猛然回頭看見殿外有一泥人,便問:「此是何人?」伯溫奏道:「這是三國時趙子龍。因逼國母,死於非命,抱了阿斗逃生。」太祖聽罷,說道:「那時正在亂軍之中事出無奈,還該進殿纔是。」話未說完,祇見殿外泥人大步走進殿中。太祖又向前細看,祇見一泥人站立,便問:「此是何人?」伯溫又道:「這是伍子胥。因鞭了平王的尸,雖係有功,實為不忠,故此祇塑站像。」太祖聽罷,怒道:「雖然殺父之仇當報,為臣豈可辱君,本該逐出廟外。」祇見廟內泥人霎時走至外邊。隨臣盡道奇異。太祖又行至一泥人面前,問道:「此是何人?」伯溫奏道:「這是張良。」太祖聽罷烈火生心,手指張良罵道:「朕想當日漢稱三傑,你何不直諫漢王,不使韓信抱恨,那躡足封信之時,你即有陰謀不軌,不能致君為堯、舜,又不能保救功臣,使彼死不瞑目,千載遺恨。你又棄職歸山,來何意去何意也?」太祖細細數說,祇見張良連連點頭,腮邊弔下淚來。伯溫在傍,心內躊蜘,「我與張良俱是扶助社稷之人。皇上如此留心,祇恐將來禍及滿門,何不隱居山林拋卻繁華,與那蒼松為伴,翠竹為鄰,閑觀糜鹿銜花,呢喃燕舞,任意遨遊,以消餘年。」籌畫已定,本日隨駕回朝。
  且說太祖在龍輦中,遍望城外諸山,皆面面朝拱金陵,真是帝王建都去處。卻遠望牛首山並太平門外花山,獨無護衛之意。太祖悵然不樂,命刑部官帶著刑具,將牛首山痛討一百,仍於形像如牛首處穿石數孔,把鐵索鎖轉,令伊形勢向內,遂著隸屬宣州,不許入江寧管轄。花山既不朝拱鐘山,聽大學中這些頑皮學生肆行樵採,令山上無一茅,不許翠微生色。且諭且行,不覺已進東華門殿間。正見畫工周玄素承旨繪天下江山圖於殿中通壁之上,其規模形勢俱依御筆揮灑所成,略加潤色。太祖便問道:「你曾畫牛首山與花山麼?」素棄筆跪曰:「正在此臨摹。」太祖命把二山改削。玄素頓首道:「陛下山河已定,豈敢動移。」太祖微笑而罷。然聖衷終以二山無情,便有建都北平之意。
  次日太祖設朝,劉基叩首奏道:「臣劉基今有辭表,冒犯天顏,允臣微鑒。」太祖覽表,說道:「先生苦心數載,疲勞萬狀,方今天下太平,君臣正好共樂富貴,何故推辭?」伯溫又奏道:「臣基犬馬微軀,身有暗疾,乞放還田裏,以盡天年,真是微臣僥幸,伏惟聖情諭允。」太祖不從。伯溫懇求再三,太祖方准其所奏。令長子劉連,襲封誠意伯,劉伯溫拜謝辭出朝門,即日歸回,自在逍遙,不題。
  太祖便問待制王禕等官道:「朕看北平地形依山憑眺,俯視中原,天下之大勢莫偉於此。況近接陝中堯、舜、周文之脈,遠樹控制邊外之威,較之金陵更是雄壯。朕欲奠鼎彼處,卿等以為何如?」恰有修撰鮑頻奏曰:「元主起自沙漠,故立國在燕。及今百年地氣已盡。今南京是興工本基,且宮殿已成,何必改圖?且古人云『在德不在險。』望陛下察之。」太祖變色不語,看了王禕道:「還須斟酌。」王禕又道:「前年鼎建宮闕,劉基原卜築前湖為正殿基址,已曾立椿水中,彼時主上嫌其逼窄,將椿移立後邊。劉基奏曰:『如此亦好,但後來不免有遷都之舉。』今日萌此聖念,或亦天數使然。但今四方雖是清寧,然尚有順帝之侄,把匝刺瓦爾密封授梁王,據有雲、貴等地,還是元朝子侄。以臣愚見,待剪滅此種之後再議改建之事為是。」太祖道:「梁王自恃地險兵強,糧多道遠,因此不來款附。朕意欲草敕一道,論以禍福,開其自新。一向難於奉使之人,所以未曾了此一段心事。」王禕便奏:「臣當不避艱險,前奉聖旨招降。」太祖大喜,即日著翰林官寫敕與王禕,上道:復命參政吳雲,副禕而行。兩人在路上風景,不題。
  不一日前至雲南見了梁王,將書敕開讀了付與梁王爾密自家主張,梁王送王禕等在別館室,日日供飲。數日後,王禕復諭曰:「余奉命遠來,一以為朝廷,一以念雲南生靈,不欲罹於鋒鏑耳。公獨不聞元綱解紐,陳友諒據荊湖,張士誠據吳會,陳友定據閩、廣,明玉珍據全蜀。天兵下征,不四五年,盡膏斧鉞。惟爾元君北走而死,擴廓帖木兒輩或降或竄,此時先服的賞以爵祿﹔違抗者,戮及子孫。公今自料勇悍強擴,比陳、張孰勝﹔土地甲兵,比中原孰勝﹔度德量力,比天朝孰勝﹔推亡固存,在天心孰勝﹔天之所廢,誰能興之?若是堅意不降,則我皇上臥榻之側,豈肯容他人酣睡?必龍驤百萬,會戰於昆明,公等如魚游釜中,不亡何待?」梁王君臣聽了這些說話,都各心驚膽怯,俱有投降的念頭。誰想故元太子愛猷里達臘仍集兵將立於沙漠,著侍郎雪雪從西番僻路而來,徵收雲、貴糧餉,且約連兵以伐大明,恰好來到。早有小卒把天使招降事情說與雪雪得知。雪雪因責梁王曰:「國家顛覆而不能救,反欲降附他人,是何道理?」梁王看事勢瞞隱不下,因引王禕、吳雲與雪雪相見。雪雪也不交話,就把腰邊劍砍將過來。王禕大罵道:「你這不知進退的蠻奴,今日夫亡汝元,我大明實代之。譬如爝火之餘燃,尚敢與日月爭光乎?我承命遠來,豈為汝屈,今日止有一死。但你一殺我,我大兵不日就到,將汝碎尸萬段,那時悔將不及。」梁王便也軟言苦勸,雪雪不聽。王禕與吳雲遂被害。此時卻是洪武六年冬盡的光景。梁王把匝瓦刺爾密心中暗想,惹起禍事不小,聲聲祇是叫苦。因同丞相達里麻等商議,整備上好衣衾、棺、槨,連夜送到地藏寺左側埋葬。又恐聲聞到大明地面來,便把那抬進安葬的人盡行殺除,以滅其口。因此,後來更沒有曉得大明使臣的葬處,這也休題。
  且說太祖登基,宏開一統,自從洪武六年直至洪武十四年這幾年間,也有時改築天地、日月、星辰、風雲、雷雨的壇宇,上答乾坤的生化﹔也有時創四代祖宗的大廟,並同堂異室的規模﹔也有時教民間栽種桑麻,開衣食的本原﹔也有時量天時,蠲免稅糧,溥無窮的惠澤﹔最急的設立學校,養育千人之英,萬人之傑﹔至緊的欽定律令,愛惜螻蟻微命,草木殘生。因北平沙漠之地,冰厚雪深,加給將士的衣褸﹔因倭番朝貢之便,梯山航海,曲致懷遠的恩威。樂奏九章:其一曰本太初,二曰仰大明,三曰民初生,四曰品物亨,五曰御六龍,六曰泰階平、七曰君德清,八曰聖道成,九曰樂清寧。命尚書詹同、陶凱等,革去鄙陋的淫詞,雍雍和和,播出廣大和平之趣。爵列九品,則有若:正一品與從一品,正二品與從二品,正三品與從三品,正四品與從四品,正五品與從五品,正六品與從六品,正七品與從七品,正八品與從八品,正九品與從九品。命學士宋濂等分定尊卑的服制,冠冠冕冕,弘開聲名文物之觀。收羅天下英豪,有文有武,並用三途。憐恤戰死家丁、老親、孤子、嬌妻,賜居存養。仁政多端,說不盡洪恩大惠,天地萬幾。無暇等閑的過隙兒時光。古詩說得好:「暑往寒來春復秋,夕陽西下水東流。將軍戰馬今何在?野草閑花滿地愁。」數年來那些功臣,如文有劉基,雖然因病致仕回家,以前者論相,說胡惟庸是敗轅之犢,惟庸懷恨於心,轉情醫人下毒而死。學士宋濂,以胡惟庸謀逆事泄,語侵宋濂,太祖竟欲殺他,以太后苦勸赦死,充發茂州,驚泣而亡。鄧愈在河南班師,路上得病而死。廖永忠以坐累而死。陳德從巴蜀回,以飲酒得病而死。吳禎以督海運,冒風寒而死。朱亮祖征蜀有功,隨因浙江、金華等處多賊難治,太祖特命兼程以往,鎮撫兩浙。亮祖纔到浙省,賊眾改行自新。未及一年,太祖又以廣東搖憧作叛,專命亮祖移鎮廣東。番禺知縣道同,恰是方孝孺門生,孝孺為前者父親方克勤,以河乾不浚,王師不能征進,被亮祖提他吏書責治,此恥未雪,因諭道同上疏奏其不法。太祖以其功多,且所以示信,但令罷戰歸京。亮祖憂憤,不久病死。太祖哀悼不休,仍以侯禮賜葬。吳良偶以疾病而死。華雲龍鎮守北平而死。陸仲亨也因胡惟庸事,許令致仕還家。他如徐達率李新、郭子興、周武三將鎮守山、陝一帶邊關。薛顯督理屯田北平地面。李文忠鎮守山東。朱文正鎮守南昌。周德興鎮撫湖南五溪。馮勝鎮撫汴梁。湯和鎮撫兩廣。唐勝宗督理陝西二十二衛馬政。謝成鎮撫北平以訓練士卒。耿炳文訓練陝西軍士,兼理屯田。俞通源、俞通淵、戴守、張溫督理海運糧儲。楊璟訓練遼東士卒。陸聚鎮守徐州。胡廷瑞改名胡美,督造各王分封所在的宮殿,這也不題。
  且說太祖每念王禕前去雲、貴招諭梁王來降,何以音信杳然,更無消息?忽一日,四川地面把王禕、吳雲被害的聲息申報。太祖龍顏大怒,即刻令五軍都督府及兵部官將,留京聽遣的將帥,一一備開點單奏聞,以便隨時任使。次日黎明太祖駕御戰門。文武大臣朝見禮畢,五軍提點使將花名手冊呈覽,以便點用。卻祇有沐英、王弼、郭英、傅友德、金朝興、仇成、張龍、吳復、費聚、陳桓、張赫、顧時、韓政、鄭遇春、梅思祖、王志、黃彬、葉昇一十八員大將。因命傅友德為征南大元帥,沐英為左副元帥,郭英為右副元帥,王弼為前部先鋒,張龍統前軍,陳桓、費聚為翼﹔吳復統後軍,顧時、韓政為翼﹔仇成統左軍,鄭遇春、梅思祖為翼﹔金朝興統右軍,葉昇、黃彬為翼﹔王志、張赫督理軍儲馬料。九月初一日黃道良辰,發兵起行。太祖出餞於龍江。但見那:
    旌旗蔽江,干戈映日。三十萬軍馬,浮舶艫而上,箇箇虎賁龍驤﹔五十號艘船,載精銳而前,人人忠心烈性。尾接頭,頭接尾,魚貫行來,那敢挨挨擠擠﹔後照前,前照後,雁行列去,無非濟濟蹌蹌。明月映蘆花,助我銀戈揮碧漢﹔秋霜染楓葉,僚人赤膽逼丹霄。刁鬥風寒,漫應漁棕輕響﹔軍營夜簫,頻看鶴翅橫空。白下溯潯陽,渺渺長江,盼不到楚天遙遠﹔荊南控滇水,茫茫圖宇,數不了大地山河。正是:
  山川擾擾戰爭時,渾似英雄一局棋。
  最好當機先一著,由他詐狠到頭輸。
  太祖對諸將曰:「雲南僻在遐荒,全在觀其山川形勢,以視進取。朕細覽與圖,咨詢眾人,當自永寧地方,先遣驍將分兵一支,以向烏撤,然後以大軍從辰沉而入普定。分據要害,纔可進兵曲靖,以抗雲南之咽喉。彼必拚力以拒我師。審察形勢,出奇制勝,正在於此。既下了曲靖,便可分兵直向烏撤,以應永寧之師。大軍直搗雲南,彼此牽制,彼疲於奔命,破之必矣。雲南一失,可分兵徑走大理。軍聲一振,勢將瓦解。其餘部落,可遣人招諭,不必苦煩也。」諭旨已畢,鑾駕自回。諸軍奮迅而往。未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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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回     劉伯溫辭官隱逸 鐵道士雲中助陣



  從來神仙處海南,歲歲年年春不改。
  一天水月帶昆明,煉得靈光飛五彩。
  點中滇水南之涯,忽地蠻兵逐象來。
  首帶利刀身負甲,燒岸騰空遍草萊。
  西平沐侯侯最雄,揮戈迅掃海天窮。
  憑神設險清南服,一海銀星天掛弓。
  乾坤一片徹清時,閤筆吟詩何所思。
  祇看滿生生意遠,都是農簑細雨時。
  且說傅友德領了大兵,一路由江而上,來至湖廣地方。友德對眾將軍商議,道:「皇上英明天縱,睿審性成。前日臨行所諭旨極稱神算,我等亦須依旨行師。我同郭元帥、王先鋒率費聚、顧時、黃彬、梅思祖統兵十五萬入四川永寧路去攻烏撤﹔沐元帥可統大隊人馬,出辰沅路,入貴州、普定、普安、曲靖,共約在白石江會齊。」各將分兵前進。
  且說沐英望辰沅前至貴州,那土酋安贊領著士兵出城迎敵。沐英當先出陣,那蠻兵未經汗馬,一鼓成擒,士兵都四散逃竄。安贊上前叩頭曰:「元帥若饒了螻蟻的命,願將貴州一路盡行投納。」沐英看他出於真情,因饒他性命,便入貴州城撫慰了百姓,仍留安贊守城。次日起兵南行,三日內早至普安南五里安營。次早,沐英親至城下搦戰,守城的是梁王手下平章段世雄,甚是厲害。聽了哨馬的報,便著了虎皮袍,掛上獷猊鎧,跨上一匹黃彪馬,輪一把合扇刀,領著鐵騎五萬,橫刀直取沐英。沐英大怒,手提鋼鎚,飛一般打去,戰有二十餘合,把世雄一鎚打死於馬下,蠻兵大敗。沐英隨殺進普安城。這些人民俱各燒香燃燭,家家歸順。沐英留部將張銓鎮守,即刻起兵南至普定城池。羅鬼苗蠻子仡佬聞知天兵來到率眾投順。明早正欲南行,恰見西角上一路兵馬衝來,沐英疑是蠻兵來救,令眾急急迎敵,誰知傅元帥同郭副元帥領兵攻破了永寧,將欲進取烏撤,因此統兵前到白石江相會。沐英大喜,說道:「兩下合兵,共取雲南。」不題。
  且說梁王把匝瓦刺爾密聞大明兵分兩路而來,心甚驚恐。遂遣大司徒達里麻為元帥,率兵十萬把住著曲靖、白石江的南岸,以拒朱軍。大明軍馬離著白石江約有五十里地面,忽然一日,大霧從天而下,蔽塞四野,對面不辨形影。傅友德要待霧消進兵,沐英沉思了一會,曰:「彼方謂我師疲於深入,未必十分憂慮,趁其無備必可敗之。況如此大霧,恰是皇天助我機會,正當乘霧進兵,蠻人一鼓可破矣。」傅友德道:「極是極是!」便直抵江岸駐扎,與蠻兵對面安營。依山附水十分停當。恰好霧氣開豁,蠻兵望見,報與達里麻知道,驚得舌吐頭搖,腳忙手亂,曰:「大明兵分明從天而降,奈何,奈何!然事勢既已如此,也須迎敵廝殺。」便分兵列陣在南岸。友德傳令兵卒登舟過江攻取,沐英曰:「我看蠻兵俱用長鎗、勁弩,排列江邊,若我師渡水,未必得利。元帥不如先令郭英元帥、王弼先鋒各領精兵五千,從下流分岸潛渡,繞出蠻兵之後比及彼處,各把銅角吹動於山谷林木之間,高立旗幟,以為疑兵,再分兵吶喊搖旗,從後殺來,岸邊蠻兵決然亂奔。我們舟中更把鐵銃之土,並善於洞沒者,長矛相向,中間再以防牌竹撂遮護前邊,我師方可安然渡江。若得上岸,就把矢石、銃炮一齊發作,復用鐵騎搗彼中堅,不愁蠻兵不破。」友德大笑道:「足下神算,真出萬全!」因令郭、王二將依計領兵先行,陳桓、顧時各領兵三千接應,約定次日午時彼此前進﹔再令沐英統率張龍、吳復、仇成、金朝興四將各乘大船,領兵先渡。傅友德自領大隊隨後,相繼而行。吩咐已畢,各將整備前往。翌日辰刻,達里麻在岸邊望見明兵大部,要從舟而渡,將殺過江,因令沿岸一帶精勇,俱備長鎗、勁弩,與那火銃、火炮間花兒列著,拒著吾舟。真箇是密密攢攢,明兵插翅也飛不上岸。蠻兵恰要施放火器,忽聽背後山林之中一聲炮響,銅角齊鳴,不知多多少少人馬,都排列在山上。正是疑心,又見兩彪精勇,俱各搖旗吶喊,往後面殺將過來。達里麻欲待率兵轉身迎敵,又見江舟奮迅而前。俄頃之間,舟師俱上彼岸,便把火炮、火銃一齊施放。那蠻兵背後受敵,前後相攻。明師聲震林谷,水陸之師互為接應。蠻兵自相殘殺,尸堆似嶺,血濺成河。達里麻即欲逃脫,被郭英一鎗刺死。曲靖一帶地方盡行降服。友德下令,凡在投降者,各歸本業安生,前罪並不究治。夷人老老幼幼,箇箇頂禮拜謝,猶如時雨之至,喜其來悲其晚。友德因對沐英曰:「我當率師三萬去擊烏撤,足下當領前兵竟走雲南。」沐英得令,即領神鎗、火炮、精銳一萬兼程而往,不題。
  且說先年翰林院有箇應奉官,喚做唐肅,太祖每喜他的才華。一日侍膳,自己食罷,把兩手拿著筋兒甚是恭敬。太祖問:「此是何禮?」答曰:「臣幼習的俗禮。」上怒,曰:「俗禮可施之天子乎?」坐不敬,遂謫戍桂林。生子名叫之淳,又名亦重。今大兵征取貴州,傅友德聞之淳文學,因延至軍中,草為露布上奏。太祖看露布做得好,隨著使臣訪於友德。友德把轉延之淳的草筆事情一一實報。太祖便令飛騎召之淳到京師。使者不將旨意明諭,之淳恐以文得罪,不能自保,驚懼特甚。到得京師,囑托姑娘曰:「聖威不測,姑娘可為我斂取尸首。」使者急催進朝,行至東華門,門已關閉,守門的傳旨曰:「可將之淳把布包裹,從屋上遞入。」守門官依旨奉行,把之淳如法從空累累遞進,直至便殿,奏曰:「之淳到了。」太祖命將布解開,之淳俯伏階下,望見殿上燈燭輝煌,龍睛閱之,忽間曰:「爾草露布耶?」之淳奏曰:「臣昧死代草。」太祖命中官將几一張放在之淳面前,几上列燭二臺,因曰:「朕在此草封玉冊,你可膝坐,少為朕加潤色。」之淳叩頭奏曰:「龍章鳳篆,出自神明,臣萬死不敢。」太祖笑道:「爾即不敢,須為傍註之。」之淳如命。改定訖,上令中侍續報。遙望燭影之下,龍顏微喜,因次第几下十篇。每改奏,俱嘉大悅。此時夜猶未央,上命仍如法遞出,且著之淳明早朝謁。之淳到得姑娘家中,深相慶幸。
  次早朝見,命嗣父親官職,因與曰:「朕聞金華浦江有箇鄭家,他的扁額是『天下第一人家』。卿可星夜召渠家長來問。」唐之淳得旨,不一日,領鄭家家長前到金陵朝見。太祖問道:「你何等人家,名為第一?」那人對曰:「本郡太守,以臣合族已居八世,內外無有閒言,因額臣家以勵風俗,實非臣所敢當。」上復問:「族人有幾?」對曰:「一千有餘。」太祖亦高其義。忽太后從屏後奏曰:「陛下以一人舉事有天下﹔彼既人眾,倘有異圖不尤容易耶?」上深以為然,遂又問:「汝輩處家亦有道乎?」那人再叩頭,道:「但大小事,不聽婦人言。」上大笑而遣去。
  恰好河南進有香水梨,命賜二枚,此人叩謝,雙手把梨頂之趨出。太祖早令校尉尾其行事。見他至家,召合族置水二缸於堂,將梨碎投水中,合族各飲梨水一盃,仍向北叩頭拜謝。校尉還報太祖,因題為鄭義門,推作糧長。屢以事入觀,上必細詢近來風俗並年歲豐歉。誰想有人告他家與權臣通相販易,太祖將族長治罪。恰聞鄭濂鄭湜兄弟二人,爭先就史就鞠,太祖可憐之道:「朕知義門必無是事,殘人誣之耳。」且官鄭湜為福建參議,誣告者依律懲治。
  發放纔罷,有一刑官奏曰:「東長安街,張校尉妻被賣菜人王二殺死,鄰右捉拿究罪,蒙旨將賣菜王二抵命,及上法場,忽有一校尉出叫道:『張妻係我手殺,不得冤枉王二,甘心就刑。』特請聖裁。」太祖聽了曰:「此又是奇事了,快召來再審。」不移時,法官將願死的跪在殿前。太祖一一細問。那校尉曰:「臣向與張校尉妻和奸。前日五更,瞰渠親夫出去,臣因而入門同寢,不意丈夫轉意回來,臣惶急中伏於床下。其婦問他何以復回,他曰:「天色甚寒,恐你熟睡,腳露被外,特回與你蓋被而去。」臣思其夫這般恩愛,此婦竟忍負情,一時忿怒,把佩刀殺死,即放步走出門外。不意賣菜王二,照常到彼賣菜,鄰人因而起疑,捉送到官。今日臨刑,人命關天,自作自受,臣豈敢妄累他人,故來就死。」太祖嘆息了數聲,曰:「殺一不義,生一無辜,爾亦義人也﹔張妻忍於背夫,罪當死。王二與爾,俱各赦罪。鄰右妄累平民,更無實跡,法官可各笞五十。」這也不必多說。
  且說梁王把匝刺瓦爾密聞達里麻兵敗亡,茫然無措。早有刀斯郎、郎斯理二將上前叩頭,啟道:「臣等向受厚恩,且敵人雖是凶勇,臣等當矢志圖報。臣看殿前現有虎賁之士五萬,可用大象百隻,尾上灌了焰硝、硫黃,頭上身中都各帶了利刃,驅到陣前,便把火來點著,那猛獸渾身火痛難擋,必然奔潰,縱是強兵,豈能對敵?後便以虎士相繼而行,料來百戰百勝。」軍中設法得停停當當,祇待大明兵到廝殺。本日恰好沐英統兵徑薄城邊。祇見:
    林級間紅日西沉,琳瑯內震起清風。雉堞傍危巒,顯得嚴城高爽﹔風鈴應鐵馬,增添壯士淒涼。空蒙河漢照天衢,滅滅明明,早催動城頭鼓角﹔隱瞿雲霞澈清碧,層層密密,偏驚聞塞上布聲。
  沐英看那城邊悄然無聲,便吩咐前軍且莫驚動,祇將部伍嚴整,待至天明相機攻取。軍中得令各各駐扎。沐英獨坐帳中,忽見一陣清風,轅門上報曰:「鐵冠張道人要進見。」沐英倒屣相迎,分賓而坐。沐英開口敘以溫寒,便曰:「今日攻取雲南,師父必有指教。」道人曰:「我適與張三豐、宗泐及曇雲長老四人,將一葦渡過西海,望見雲南梁王數將殄滅﹔但明日元帥出戰恐軍士亦遭刀火之傷,特來相報。」沐英應聲曰:「曇雲法師,不是先年護我聖主,後來在皇覺寺中坐化的麼?」道人曰:「此老正是。」沐英聽有刀火之慘,便說道:「既有此厄,萬望神聖周旋!」道人口中不語,把手向袖中扯出一條如紙如鋼的一件東西來,約有三五寸闊,遞與沐英手中,曰:「元帥可傳令軍中連夜掘成土坑,長三百六十丈,深三丈六尺,闊四十九丈,上用竹簟蓋著浮士,以備蠻兵。若見畜類橫行,便將此物從空丟去,必然獲勝。」沐英曰:「謹領教誨。」即令軍中連夜行事,不題。
  卻說梁王在城中,哨子將大明兵情火速報知,梁王便令驅象出城迎敵。將及天明,祇見郎斯理領虎賁二萬,驅著猛象五十隻,從南門殺出來﹔刀斯郎領虎賁二萬,驅猛象五十隻,從東門殺出來。明兵擂動戰鼓正欲交兵,且見蠻兵將象尾燒著,那象滿身火起,痛疼難擋,飛也似沖將過來。沐英看見勢頭凶猛,把那一條如紙的物件,從空撒去,早見鐵冠道人在雲中把劍一揮,蠻兵和象俱陷入土坑之內,像縛住一般,不能轉動。未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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