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漫]嬌襲[全文完]

第一百三十九章　故人

　　宋香蓮陪著笑應承著，想著趕緊弄完了她好回葉家復命，瞧著王氏也挑不出什麼錯兒，便客氣著準備打道回府。

　　「大嫂，那頂轎子裡坐的是誰？」

　　葉曼璟盯著後面落地的一頂青布小轎，娘的嫁妝裡不可能會有這麼個東西。

　　「那個啊，三妹妹說是芳華院伺候的下人，這會兒身子不適，才用轎子給抬過來的，芳華院的人葉家也不好做什麼，還是交由二妹妹處置吧。」

　　宋香蓮的表情有一絲僵硬，快速地解釋了一下，似乎很著急一樣，打了招呼便坐了馬車離去。

　　「少奶奶，您額上都是汗，奴婢替您擦一下。」

　　馬車裡，小丫頭執著一方絲帕，剛要過去給宋氏擦拭，宋氏就自己接過去，沒什麼形象地隨意擦了一擦。

　　她就怕有人會問起那轎子裡的人，若是她們不願意收下，難不成自己還抬回去？

　　沒想到平日裡不顯山不露水的三妹妹，也不是個省油的燈，下手並不比太太慈軟，那轎子裡的也能叫人？

　　真是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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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芳華院裡伺候的下人？

　　葉曼璟皺起了眉，芳華院中身契在母親手中的幾個貼身下人，都已經跟著回來趙家了，怎麼還會有旁的？難道是……

　　葉曼璟忽然挑了挑眉，莫非葉曼玉將容嬤嬤給自己送來了？她這是想要討好自己。日後在蘇家能讓她有一席之地？

　　這個想法讓葉曼璟心情很好，要說芳華院裡的下人，也就容嬤嬤比較重要了。

　　葉曼璟的嘴角微微有些弧度。慢慢地走到轎子面前。

　　容嬤嬤害的她和娘親落到今日的田地，害的她們被葉家休出來，從此寄人籬下，這口氣，葉曼璟是無論如何也咽不下去的。

　　她可要好好兒地想想法子，如何才能讓容嬤嬤也嘗到痛不欲生滋味。

　　「刷！」葉曼璟猛地挑起轎簾，臉上輕蔑並且殘忍。然而待她瞧清楚裡面癱軟的人時，她準備說出口的狠話全部化作一聲尖利的驚叫。

　　轎子裡斜靠著一個人。泛著青灰色的臉，皮膚鬆弛塌陷，頭上的毛髮掉得稀疏，閉著的眼睛。睫毛也落得一根都無，紫色的嘴唇，裸露在外形容枯槁的雙手，一根根骨節用眼睛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這一看，以為轎子里攤著的是一具屍首，只有胸口微微的顫動，才能證明這人仍舊活著。

　　「啊！…這、這是什麼人？」

　　王氏被葉曼璟的尖叫吸引過來，看到了也嚇了一跳，往後退了幾步。拍著胸口問道。

　　葉曼璟渾身發寒，雖然此人的面容已是變了太多，可她居然一眼就認出來了。這是芷香，曾經被自己要過來，讓她去給老太太喂葯的芷香！

　　她居然還沒死？從前也是個極鮮亮的丫頭，一顰一笑嬌媚可人，再看看如今的樣子，如同惡鬼一樣！葉曼玉究竟對她做了什麼？！

　　「我……」葉曼璟不知道該如何說才好。她一刻也不願見到眼前的人，「我也不甚清楚。許是他們弄錯了吧。」

　　葉曼璟先前的傲然不存在，匆匆說完轉身回了趙府。

　　王氏又瞧了一眼芷香，眉頭輕輕地挑了挑，她也不清楚？不清楚倒是反應挺大的。

　　嘖嘖，葉家都是能人啊，將人折騰成這樣還能活著送過來，趙蓮雲作孽不淺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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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芷香讓王氏直接給送到趙蓮雲母女那兒了，葉家可是說的清楚明白，是給她們的，如何處理就隨她們去了。

　　剛剛經過調養，好不容易有些精神的趙蓮雲，險些沒被芷香給嚇瘋了。

　　「這是誰？！快抬出去！抬出去！」

　　葉曼璟這會兒反倒鎮定了許多，「娘，不過一個下人，葉曼玉能送過來，隨便弄死了往哪兒一埋就成了，您別擔心，不會有事兒的。」

　　趙蓮雲喘著粗氣點了點頭，芷香的模樣太怕人了，早些處理掉也好。

　　丫頭們正憋著勁兒準備將芷香往外拖了，不防一直昏迷著的芷香忽然醒了，慘白的眼珠睜開，嚇的丫頭都鬆了手，沒命地叫喚起來。

　　葉曼璟給嚇了一跳，待瞧見芷香那般惡鬼的模樣，也是心中一顫。

　　她定了定心，「都叫什麼叫！還有沒有規矩了！？」

　　「二……小姐？」

　　粗糙如同用石子相互摩擦的聲音，讓葉曼璟不自覺地抖了抖，芷香慘白的眼瞳直直地盯著自己，葉曼璟也差點兒叫出來。

　　「是二小姐？是二小姐將奴婢救回來的？」

　　芷香裂開嘴，露出烏青的牙齦和脫落得只剩下不多的牙齒，葉曼璟需要緊緊抓著趙蓮雲的手才能勉強讓自己站穩，而娘親的手心裡，已是滑膩一片了。

　　「葉曼玉都做了什麼？」

　　芷香反應了好久，眼神有些獃滯，「三小姐……，給我吃了她做的藥，奴婢好痛苦好痛苦，那都是太太讓奴婢做的，三小姐為何只懲罰奴婢一人？」

　　手腕傳來劇烈的刺痛，葉曼璟低頭一瞧，娘親的指甲已經嵌入了自己的皮膚。

　　「放肆！你敢攀扯太太？活該被人用藥！」

　　芷香不知道為何忽然笑了，那笑容十分詭異，瞧得葉曼璟心裡涼颼颼的，「三小姐要讓奴婢自食惡果，她做的藥好可怕好可怕，其他人也都逃不了的……」

　　「拖下去！趕緊拖下去！」

　　趙蓮雲忽然大叫起來。手捂著胸口喘不上氣來。

　　葉曼璟見狀，趕緊取出隨身的藥瓶，倒出幾粒藥丸讓娘服下去。

　　「娘。您別著急，沒事兒的，她已經瘋了，您喝些水吧。」

　　芷香已經消失在屋子裡了，很快也會消失在這個世界上，葉曼玉將芷香送回來，是因為她想擺脫前世的陰影。並且讓葉曼璟知道，自己也不是好欺負的。

　　只是她沒想到芷香還能清醒得過來。更沒想到會同以蓮雲說這麼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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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家暫時算安定下來了。

　　雖然沒了當家主母，但府裡的瑣事仍舊處理得十分妥當。

　　馨姨娘懷了身子，不好再操持繁重，祖母輕飄飄一句話。就將擔子扔給了曼玉。

　　「左右你閒著也是閒著，現在學這些，日後遇事了才不會慌亂。」

　　「……孫女兒不閒啊，這、這不還要繡嫁衣嗎？」

　　老夫人瞪她一眼，「這會兒想起來繡嫁衣了？算算也來不及了，不繡就不繡了吧。」

　　曼玉無言，大嫂怎麼還不回來啊。

　　不過葉家的正妻之位也不會空著太久的吧？以葉家的如今的風頭，爹爹的這個續弦怕是要搶破頭了。

　　葉老夫人壓根兒就不是徵求曼玉的同意，只是告知她罷了。

　　曼玉閒散慣了。對這些繁瑣的事務提不起一絲興趣，然而她再不願，也是要硬著頭皮將庶務給接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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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可是待嫁女兒呢。哪家的待嫁女還要操心這些？」

　　曼玉皺著好看的眉頭，想著院子外邊兒還有排著召喚的僕婦心裡就無奈。

　　掌家如此吃力麻煩，為何閨中女子爭搶得不亦樂乎？

　　「小姐，您這一頁瞧了好一會兒了，不若先將外邊候著的管事媳婦叫進來問話？」

　　「……好吧。」

　　曼玉坐直了身子，稍稍振奮了精神。大嫂也該回來了，自己只要撐過了這幾日便可。

　　待宋氏從趙府回來。曼玉覺得她瞧自己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不過也沒什麼，曼玉仍舊如同往常一樣乖巧，將手裡的瑣事統統扔給宋氏。

　　「可把嫂嫂盼回來了，這幾日妹妹焦頭爛額，只等著嫂嫂來救命呢。」

　　宋氏的笑容一點兒都不自然，聽見曼玉說「救命」兩個字，她腦子裡就浮現出轎子中如同死屍一般的身影。

　　「妹、妹妹言重了，既是祖母讓妹妹操持的，那還是妹妹……」

　　「大嫂，妹妹可就要嫁人了，這種時刻大嫂應是經歷過的吧，心中惶恐不安，整日坐不寧的，若是因此影響到了葉家，可就不好了。」

　　惶恐不安？坐不寧？這說的是哪位啊？

　　采薇無奈地撇撇嘴，小姐確實焦躁了，可每回焦躁，她也沒有表現得太明顯，只她們幾個貼身的下人能感受到，小姐對蘇家公子是愈加遷怒了。

　　宋氏是真心想推辭的，這葉府裡，太太也沒了，嫡女也走了，就只剩下個庶女。

　　備受疼愛，如今又得了大好的姻緣，老夫人給她置辦了豐厚的嫁妝，聘禮也是說了一樣不留，統統給葉曼玉抬過去傍身。

　　宋氏曾以為是曼玉命好，只是瞧見了那轎子裡的人，宋氏才發覺自己太天真。

　　能從深閨中贏得如此命運，能讓嫡母嫡姐在府裡消失，光是命運可是遠遠不夠的。

　　「三妹妹，嫂嫂愚鈍，怕是……」

　　「嫂嫂就當心疼妹妹了。」

　　曼玉滿心只想將燙手山芋拋出去，也不管宋氏拒絕，她可是葉家的大少奶奶，她不接，誰接？

　　宋氏這才勉強肯，不過她也想好了，在曼玉仍在葉家的時日裡，她可一點兒都不能怠慢了，不緊不能怠慢，更要捧著才好。

　　葉家後宅，主母妾室、嫡姐庶妹，形形色色的女眷中，唯有笑到最後的，才算是贏家。

第一百四十章　娃娃

　　「母親，您還在生兒媳的氣嗎？兒媳自嫁入蘇家，何時做過忤逆您的事兒？可……，事關黎兒，兒媳實在是太想他了。」

　　程惠淑跪在蘇老太太的面前，面容哀戚。

　　「你要我說你什麼好！當初那事兒過後，我們想了多少法子，為的就是將這個喪門星趕出蘇家，你倒好，如今大張旗鼓地給他操辦親事，是嫌他還不夠風光是怎麼的？」

　　「兒媳如何願意！」

　　蘇太太程惠淑聲音也提高了些許，「兒媳恨不得他從此成了京城的笑話，能從眼前消失了才好，可是母親，您就不心疼黎兒？」

　　「兒媳不好說公爹什麼，可您也是瞧在眼裡的，當初黎兒還那麼年幼，從未離開過兒媳的身邊，公爹卻不容分辯的將黎兒送到那寒苦之地，兒媳每每見了黎兒送回來的信裡，說起對兒媳、對京城的思念，兒媳的這個心，就如同被擰碎了一般。」

　　程惠淑抬起頭，眼中俱是心酸，「母親也曉得如今那個喪門星的能耐，他既然說了能讓黎兒早些回來，定然也能讓他回不來，母親，兒媳不能眼睜睜看著黎兒不管，他是我的命啊！」

　　蘇老太太的眼睛半垂著，嘴角抬了抬，這才放緩了語氣，「罷了罷了，你也是慈母心腸，我如何不明白，起來吧，只是我瞧著他的風光，心裡膈應得難受。」

　　程慧淑從地上站起來。冷硬的地面讓她的膝蓋酸疼不已，趔趄著才勉強站穩身子。

　　「母親且放心，他不過是不願成京城的笑話。不願旁人覺出他的本性而已，想要用盛大的場面遮掩住他將要娶一個庶女作為正妻的事實罷了，您瞧，他這會兒更是連人都不在京城，想必因為葉家二小姐的事兒心裡是怒極的，不過想要一個漂漂亮亮給人看的樣子。」

　　「只要能讓黎兒回到兒媳的身邊，做做樣子又如何？」

　　蘇老太太細眉輕挑。想到她們成功地讓蘇封最終只能娶個庶女為妻，心裡也是痛快不已。

　　那可是庶女埃只能配個尋常人家，或只能做個妾室的，居然成為了他蘇封的正妻。

　　想想都覺得解氣！

　　「行了行了，我也沒說什麼。辦就辦吧，一個庶女，日後也容易拿捏，先風風光光地讓她嫁進來，籠絡實在了再說。」

　　「不過母親，這葉三小姐是個充數的，怕是也沒什麼用處吧？」

　　「你懂什麼？」蘇老太太瞥了程慧淑一眼，「身份再低賤，用的好了。也能變得趁手，你沒聽人說葉家三姑娘的容色是極好的？哪個男子能夠抵擋得住美人的溫存？你可別忘了，當初你是因為什麼才忍辱負重要將那麼個賤種認在自己名下的。」

　　程慧淑渾身一震。腦海裡浮現出一張讓她恨得咬牙切齒的面容，明眸璀璨，光華萬千，只讓人瞧一眼就絕對忘不掉。

　　「母親說的是，兒媳明白了。」

　　蘇老太太點了點頭，眉宇間的皺褶仍舊沒有散開。

　　「母親這陣子莫不是太過憂心。兒媳瞧著您的面色有些不妥呢，兒媳託了娘家的人。好不容易才得了城南回春堂這個月放出來的回春丹兩瓶，一會兒就給母親送過來。」

　　「讓你娘家費心了，回春丹如今可不是那麼容易能拿到的，替我好好兒謝謝他們。」

　　程慧淑溫婉地笑著，「說什麼謝字，母親待兒媳視如己出，我娘不知有多感激您呢，不過是兩瓶子丹丸，又算得了什麼？」

　　蘇老太太也配合著露出慈愛的笑容，可時間不長，那股愁緒又籠上了她的眉間。

　　「母親……？」

　　「我一直在想，咱們在善化寺安排的事情，是不是太過順利了？當真壞了葉二小姐的名譽，讓蘇封無法如願以償，我總覺得，這心裡……不是很踏實。」

　　程慧淑忙開口安慰，「母親，這還不是您安排得精妙，也是葉家的人太蠢笨，不過，算她們運氣好，安排的人並未得手，只是這目的也已經達到了。」

　　程慧淑語氣十分自得，「娘和兒媳那日在太史夫人那兒，多少人瞧著呢，旁人又會疑心什麼？」

　　「希望是我多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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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想要混起來，那是可以飛快的。

　　曼玉沒想到她在出嫁前，還能享受到這麼一段悠閒自得的時光。

　　每日睡醒了，去祖母那兒請安，然後被趕去同大嫂學著理家，用完了午膳小憩一會兒，下午便是在院中或廊下，做做針線，或是做做藥丸，或是乾脆什麼都不做，盯著院子裡剛綻的鮮嫩花朵發呆。

　　這樣消磨時間的日子，曼玉只想說，讓她這麼過一輩子也願意啊。

　　可惜好景不長，老夫人一句話就打破了她懶散的憧憬。

　　「蘇家小子回來了，迎娶的日子也不遠了，你……，做做準備吧。」

　　曼玉一下子回到了現實，是哦，她不是來混吃等死的，她還是個待嫁女兒呢。

　　「祖母，旁人家定了親，不是還要緩個一兩年的嗎？您就這麼想讓孫女兒嫁出去呀？」

　　「我不想，有人想。」

　　葉老太太抿抿嘴，「我願意留你，也要旁人肯答應呢，說什麼武將之家子嗣艱難，又是蘇老爺子身子不硬朗，一輩子的心願就是瞧見他的孫子娶妻，我又能如何？」

　　「……孫女兒捨不得離開祖母……」

　　曼玉情緒低落下來，不是因為懼怕蘇封，而是真捨不得葉老夫人。

　　她成為葉曼玉之後，在她身上花了最多心思的，怕就是葉老夫人了。

　　為曼玉往後的日子做過打算，甚至想要給她安排出一條閑適無爭的道路，明裡暗裡多次提點曼玉，這些恩情，曼玉從來都記在心中。

　　或許前世老夫人是冷著眼看葉曼玉步步踏錯，可人的情感是相對的，即便是血脈相親，若是讓人失望了，又如何能責怪旁人對自己的不用心？

　　葉老夫人伸手撫了撫曼玉柔軟的髮絲，「捨不得，也得捨得，去吧，好好兒地過日子，別委屈著自己了。」

　　曼玉的眼睛發酸，想要不委屈地過活，談何容易？

　　這是祖母對自己最好的祝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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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老夫人說讓曼玉準備準備，曼玉回到自己的院子裡，發現能準備什麼呢？

　　嫁妝自有老夫人安排，陪嫁的丫頭婆子，錢嬤嬤也是早就挑好了，現在……，就坐等大紅花轎來接人？

　　「小姐，這個是……大人送來的……」

　　小紅硬著頭皮捧著個匣子走過去放下，然而事不關己地轉身退回到她該站的地方，眼觀鼻鼻觀心，左右自己送到了，小姐收不收，跟她沒關係。

　　蘇封送來的？這貨送東西能不能走正常渠道？從門房遞送進來會死啊？回回神不知鬼不覺地送到小紅這裡，還有沒有規矩了？

　　曼玉的臉皺了起來，想要發飆又覺得不合適，舔了舔嘴唇用一隻手將匣子的蓋子掀開。

　　裡面是一隻胖胖的瓷娃娃，雙手抱膝，胳膊腿腳如同藕節一樣，圓潤潤的十分討喜。

　　送她一個娃娃？曼玉的眉頭皺得更緊，怎麼個意思？讓自己每天晚上拿針戳著玩？

　　她伸手將娃娃拿出來，結果一瞧見瓷娃娃的臉，她的臉都綠了。

　　娃娃髮絲齊眉，身上的衣衫紋路栩栩如生，可為毛臉上的眼睛是兩道橫線？臉部表情陰險無比，散發著殘念，跟她送出去那幅「畫個圈圈詛咒你」的小人一模一樣！

　　「……」曼玉趕緊將娃娃放回去，她也不知道要做出個什麼表情才好。

　　蘇封將她畫的小人人做成了個泥娃娃出來？他不是公務在身嗎？還有這功夫？

　　「呀，小姐快瞧這落款，燕州吳家的泥塑！」

　　「……很有名嗎？」

　　盈如用力點點頭，「燕州吳家的泥塑可稀罕了，做工精美、手藝精良，每年都會上貢一些泥塑進宮呢！」

　　曼玉額上有黑線掛下來，這麼有名？這麼有名的泥塑大家做的這是什麼啊？一定是屈服於蘇封的淫威之下，否則他們怎麼下得去手？！

　　「祖母說的對，是該準備準備。」

　　曼玉自言自語地晃晃腦袋，她可不想做燕州吳家的後塵，若是到時能讓蘇封主動休妻就好了，就跟太太一樣，被送回娘家，想做什麼做什麼，不知道這個念頭靠不靠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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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家三姑娘出閣那日，京城裡熱鬧非凡。

　　蘇封大人娶親，碎了京城裡多少姑娘的芳心。

　　曼玉一早被拖了起來，被人用五彩棉線絞去面上的細小絨毛，然後開始打算塗脂抹粉。

　　「我不要。」

　　曼玉堅決不接受面脂罐子裡香氣濃郁，又白如石膏的脂粉。

　　「三小姐，這如何能不要？新嫁娘都是如此的。」全福夫人舉著面脂無奈地相勸，哪個新嫁娘不是歡歡喜喜地接受，怎麼這葉家三姑娘這麼難伺候？

第一百四十一章　出閣

　　「不要就是不要，我自己來。」

　　曼玉還記得宋氏嫁進來那天慘無人色的妝容，厚厚的粉脂，兩腮上抹不開的艷紅，曼玉看著哪兒是新娘子，跟雜耍地差不多。

　　「這……」全福夫人也不敢強勸，三小姐可是要嫁入蘇家的，便是個庶女，也讓人不敢輕易說什麼。

　　不就是化妝嘛，曼玉這一世沒有塗脂抹粉的習慣，是因為她年紀小啊，又長得漂亮，水嫩年華根本不需要，不過若是提起化妝，自己的前世，沒有那個姑娘不會一點兒的。

　　拒絕用白的可怕、又有毒的鉛粉，曼玉用自製的米粉打了輕薄的一層，她的眉毛形狀本就十分漂亮，只用黛粉清掃兩下，略略加深了顏色。

　　上好的珍珠研磨成極細的粉末，輕沾了些許掃在臉頰飽滿的地方，容色立刻又亮堂了不少。

　　平日閒暇無事，同采薇木檀等人摘了新嫩的花瓣，做成了胭脂和口脂，曼玉只用了一些，淡淡地掃了一層。

　　「好了，這樣凈面的時候也容易些。」

　　曼玉大功告成地點了點頭，在采薇的伺候下用溫水凈了手，笑容可掬地看著全福夫人。

　　全福夫人看愣住了，先前就已經明艷大方的葉家三小姐，這會兒經過她看似隨意地描描畫畫，愈加得不可方物。

　　美目流盼、桃腮帶笑，容色晶瑩如雪，如新月生暈。顧盼之際，嬌美無匹、不可逼視。

　　葉家三小姐，果真是個天姿絕色之人。這般絕美的人兒，與蘇大人那樣溫潤氣宇的男子站在一塊兒，想必定然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的般配呢。

　　「小姐，該去給老夫人和老爺磕頭了。」

　　木檀過來，同采薇一起為曼玉穿上紅色的喜袍，金線勾勒出繁複華美的圖樣，高貴又喜慶。

　　寶石珍珠點綴的鳳冠。熠熠生輝，垂墜流蘇的設計。讓新嫁娘平添了許多嬌媚柔婉。

　　「太沉了……」

　　曼玉晃晃頭，流蘇輕碰在她的臉頰上，有些癢酥酥的。

　　「小姐……，也就這一日。您且忍忍。」

　　采薇將鳳冠扶正了，木檀幫著固定住。

　　全福夫人站在一旁也幫不上什麼忙，葉家小丫頭可真敢說，這可是天大的喜事！怎麼能用「忍忍」這種字眼呢？

　　還有葉三小姐，這一臉的委屈又是何意？

　　頂著沉重的鳳冠，曼玉不用醞釀，心情都是沉重的，來到前廳見著祖母和爹爹坐在廳堂裡，忽然才發覺。原來祖母臉上的皺紋已經如此多了，原來爹爹的鬢髮也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染白了。

　　「……去了蘇家，就是蘇家的人了。望你能恪守婦道，順從夫意……」

　　葉向慕瞧著跪在下面的曼玉，垂著頭，只能瞧見一小截玉色的下巴，明明已經長大了，卻仍舊感覺小小的。彷彿那年剛失了娘親，她也是這般孤零零地跪在那裡。

　　「女兒謹遵爹爹教誨。」

　　曼玉清亮乖順的聲音讓葉向慕著的情緒出現了破裂。他嘴唇微微發抖，顫著聲音最後囑咐，「你……你好好兒的，有什麼事情，爹爹在呢……」

　　曼玉抬起頭，眼中盛滿了淚水。

　　這就是出嫁的感受啊，離別了生養的地方，拜別疼愛的爹娘，帶著滿心的惶恐和不安，去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未來會是什麼樣的，心裡一點兒底都沒有。

　　哦不，她有，她往後的夫君是蘇封，那必然是……暗無天日吧？

　　「若被欺負了就回來，我們葉家雖然比不上蘇家，但也不是怕事之輩，饒是蘇家再權勢滔天，該說的道理，還是得說一說的。」

　　「母親……」

　　葉向慕剛剛的淚意全無，母親這是說的什麼啊，雖說他瞧不上蘇家，可……這下面還有外人呢。

　　全福夫人眼神虛無，今兒的親事跟她想的一點兒都不一樣，這可是嫁到蘇家！天大的喜事！怎麼這葉家的人，都沒什麼喜氣可言呢？

　　蘇公子，那是多金貴的人兒啊，脾氣溫和謙恭不說，性子也是一等一的好，連皇上親賜的美人都拒絕了，說是要尊重自己未來的妻子。

　　這樣的男子上哪兒去找啊！更別說蘇大人官高權重，深得聖上的倚重，葉家這是撞大運了！怎麼都一副提不起精神、唉聲嘆氣的模樣？

　　「玉兒記得了，爹爹和祖母要多保重身子，玉兒不孝，不能承歡膝下再服侍在你們身旁了，玉兒感謝爹爹和祖母的養育教誨之恩。」

　　曼玉緩緩俯身，恭恭敬敬給爹爹和祖母磕了三個頭，再抬起眼，淚珠順著她的面龐滴落下來。

　　咬著嘴唇，曼玉克制住奪眶而出的眼淚，這一世，她有爹爹的嬌寵，錦衣玉食、春風拂面；這一世，她有祖母的教養保護，琴棋書畫待人接物，祖母一點一點用心地教給她。

　　曾經讓前世葉曼玉急於想要逃離的地方，如今是她想賴著不願離開的避風港。

　　曾經爹爹不願再同她有任何關係，如今卻說，有什麼事情，有爹爹在呢，有祖母在呢……

　　這樣的家，曼玉願意為了它努力，為了能守住它，情願去接觸自己最不願接觸的人。

　　「爹、祖母，玉兒走了，你們……，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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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方紅巾，遮住了曼玉所有的視線，她只能低頭瞧見自己滿身的紅衣，和腳下那一小塊地方。

　　有人扶著她一路走出葉家，坐進了一頂轎子中。

　　喧鬧的鞭炮、喜慶的奏樂，曼玉知道蘇封在外邊，定然風華絕代。歉然如玉，定然讓所有人都為他惋惜，娶了一個庶女作為正妻。

　　然而小轎中。曼玉的眼淚止不住地落在自己的手背上。

　　沒人看見，就沒人會知道。

　　知道她心底的不甘、憤怒和恐懼。

　　如何能甘心？明明自己能快樂得如同小鳥一般，明明能讓爹爹和祖母放寬了心祝福自己從此衣食無憂快樂閒適，如今卻讓他們為自己擔憂不已。

　　可是沒人知道。

　　所有人都會認為，自己何其有幸，能成為站在蘇封身邊的人，葉家定是上輩子積了大德。才會有如今的運勢！

　　用帕子摁乾臉上的淚痕，曼玉的眼睛緊緊地閉著。

　　人善被人欺。蘇封那樣手握權勢之人，才能輕而易舉地決定旁人的生死運勢。

　　想要舒適閒散的日子，這種不切實際的念頭，在踏入這頂轎子的時候。曼玉就已經扔掉了。

　　從現在起，她將是蘇家的少奶奶，她不要再依附旁人，也不要再受人制約。

　　從現在起，她會努力一步一步爬到她想要的位置，爬到再沒有人能隨意要挾她什麼，能讓她做不願意的事情的位置！

　　……

　　花轎停下，轎簾被人掀開，曼玉手裡被塞進來一根大紅綢緞。有人牽著她，慢慢地又踏入另一個大門。

　　拜堂行禮，紅色的綢緞領著曼玉去了新房。在喜慶的話語中，頭上的紅布被人挑開，曼玉眼前一亮，睫羽輕顫了幾下，睜開眼，一眼就瞧見了身穿喜袍氣宇軒昂。似乎會發光一樣的蘇封。

　　令人痴醉的面龐，斜飛英挺劍眉。細長銳利黑眸，削薄嘴唇輕抿，輪廓稜角分明，修長高大的身形，紅色的喜袍穿在他身上，絲毫不減他的風采，那樣定定的，定定地也看著自己。

　　曼玉就這麼一眨不眨地盯著蘇封看，這樣的風姿，怪不得能奪取那麼多女子的芳心，怪不得會讓她們如痴如醉地追捧。

　　在轎子裡哭得狠了，曼玉的眼睛有些酸疼，眼底水光流瀉，讓她瑩亮的雙眸水潤讓人憐惜。

　　微紅的鼻尖，粉嫩的雙頰，清潤嫣紅的雙唇，那雙黑亮透心的眸子，終於只屬於自己一個人了……

　　蘇封心中莫名的悸動，讓他自己都覺得驚奇，彷彿終於踏實，又隱隱激動。

　　然而蘇封早已習慣無論有何種情緒，都不會放在臉上，他面上的表情仍舊是淺淺的笑意。

　　……

　　「小姐，他們都出去了，您用些點心。」

　　新房裡圍觀的人群都去了前邊兒，採薇趕忙將隨身帶的點心取出來，又去桌邊倒了一杯水端過來。

　　晶瑩白嫩裹著香甜豆餡的小點心，軟糯清甜，曼玉也真是餓了，就著茶水一氣吃了好幾個才停手。

　　「快！脖子要斷了！」曼玉將脖子往前伸，示意她們趕緊將頭上的鳳冠給拆下來。

　　這鳳冠是蘇封讓人送來的，華美貴重，赤金嵌寶，一瞧就知道價值不菲。

　　值錢的東西曼玉沒有不喜歡的，可這分量也太沉了，她覺得自己的脖子都縮進去一寸了，蘇封該不是故意的吧……

　　「小姐，您先歇會兒，奴婢……」

　　「要叫少奶奶了。」

　　一旁一個嚴肅的聲音糾正小丫頭的稱呼，採薇吐了吐舌頭，「是，吳嬤嬤。」

　　「少奶奶，您便是歇著也是不好躺下的，待大人回來了，還要喝合巹酒呢。」

　　曼玉剛打算躺下去的身子僵住，又一點兒一點兒挪回來，看著吳嬤嬤傻笑。

　　從祖母身邊消失的吳嬤嬤，是因為尋到了太太想要謀害祖母的證據，所以被太太想暗中剷除掉。

　　只是很可惜，被一直盯著太太所有動靜的葉皓文給救了下來。

　　為了不讓太太起疑心，吳嬤嬤一直都沒有露過面，她被太太的人逼供的傷勢也需要時間調養，直到曼玉出嫁前，葉皓文才晃噠晃噠地將人送過來，說是算他送給曼玉的驚喜。

第一百四十二章　商量

　　「嬤嬤，我躺一會兒再起來不行嗎？」

　　曼玉可憐兮兮地跟吳嬤嬤撒嬌，可惜，吳嬤嬤嚴肅的面龐同曼玉印象中的一般無二，嚴肅地搖了搖頭。

　　「不成，這是規矩。」

　　吳嬤嬤口中的規矩，基本是不能通融的，曼玉只好克制住想要躺在看著就柔軟的大床上滾一滾的衝動，無奈地依在床攔上，讓脊背鬆緩下來。

　　這是蘇家準備的新房，比起葉家當初為葉皓軒準備的，都不在一個檔次。

　　葉皓軒可是太太的心頭肉，那是花了大心思的。

　　而蘇家老太太和蘇夫人跟蘇封的關係，嘖嘖，她都不愛提。

　　雖然前世的葉曼玉沒資格知曉究竟是為什麼，但她也沒傻到這麼明顯的關係都看不出來，那是恨不得對方倒大霉從此灰飛煙滅的。

　　就這樣，蘇家給蘇封布置的新房，都能秒殺葉府的，可想而知，蘇家的家底確實相當豐厚得足以讓人眼紅。

　　寬敞的屋子，掛著大紅綢緞做裝飾，家什物件無一不貴重精巧，特別是她身下坐著的這張雕花大床，盡顯霸氣之勢……

　　「采薇，再倒些水來。」

　　曼玉忽然心裡有些慌，接過采薇遞過來的水杯。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著。

　　今兒隨著花轎抬過來的嫁妝裡，有一隻箱籠的最底下，壓著錢嬤嬤替祖母送過來的一隻果子狀的瓷器。和一本小冊子。

　　曼玉沒啥見識，以為那瓷器是什麼有趣的東西，結果瓷器是可以打開的，裡面一對小人兒，赤裸著身子，做著讓人瞠目結舌的造型。

　　「我的小祖宗，您怎麼就……這樣打開了？」

　　錢嬤嬤忙搶過去。讓屋子裡伺候的下人都離開了，才重新放在桌子上。

　　原來這就是壓箱底啊…

　　曼玉長見識了。眼睛瞥向另一旁的小冊子，所以那個必然就是傳說中的春宮圖了？

　　這些曼玉不是沒見過，信息發達的世界，想看什麼沒有啊？別說只是瓷人、圖畫了。活的動的她也不是……沒不小心瞧過……

　　可真翻開了春宮圖，曼玉才咋舌不已。

　　誰說古人慣於保守來著？誰說他們矜持含蓄來著？這造型，這體位……

　　「再倒一杯……」

　　曼玉將水喝完，又讓采薇去倒。

　　「少奶奶，是不是屋裡太悶了？瞧您的臉都紅成這樣了，奴婢伺候您更衣吧？」

　　「咳，也好。」

　　曼玉深吸了口氣，就算她窩囊吧，先前光顧著埋怨命運不公。光哀嘆著她未來的苦日子了，倒是將這茬給忘了。

　　更換衣衫的時候，曼玉低頭瞧了瞧自己的身子。細膩嫩滑的肌膚，玲瓏有致的身形，冰清玉潔亭亭玉立。

　　可畢竟她還才十來歲啊，這就要……成親了？

　　悶悶不樂地坐回到床邊，曼玉覺得從養身之道來說，這不合適。身子還嫩著呢，能承受得住什麼？

　　只是這個年代女子嫁人。彷彿都是差不多的年歲，甚至有些才剛為人妻，很快就要為人母了。

　　先前口乾舌燥的感覺早已褪去，曼玉幾乎愁死，她能不能跟蘇封商量一下？養得胖胖的才好宰殺來吃嘛。

　　糊裡糊塗地想著，外邊兒天色漸深，前邊的喧鬧也漸漸消停了不少。

　　「不管不管，我今兒沒見著新娘子，是絕對不會離開的，……阿千你別拽我呀！」

　　門口忽然傳來陌生男子的聲音，采薇和木檀忙將打著盹兒的曼玉喚醒。

　　揉了揉眼睛，曼玉還沒緩過神她身在何處呢，屋子的門就被推開了。

　　眼前似乎有幾個身影在晃動，曼玉的腦袋不甚清醒，耳朵裡聽著雜亂的聲響，下意識地露出了一個笑容。

　　屋子裡頓時鴉雀無聲，曼玉努力睜大了眼睛，見著所有人都在盯著自己看，除了蘇封，她一個都不認識。

　　歪了歪腦袋，曼玉眨巴眨巴眼睛，這些……都是來鬧洞房的？

　　「都出去！」

　　蘇封的聲音似乎比往日更深沉了一些，花胥喝了酒，一時間沒反應出什麼，盯著曼玉的眼睛發亮，正想再笑鬧幾句，被韓千扯了就往屋外走。

　　「走走，今兒阿封大喜的日子，春宵苦短，我們不掃興了哈。」

　　「別啊，別啊，我洞房還沒鬧呢！」

　　「鬧什麼洞房……」

　　「……」

　　聲音越飄越遠，屋子裡其餘的人見著這個情況，也趕緊撤走了，他們只是來瞧個熱鬧的，沒想到葉家三小姐居然是如此絕色，那眼睛，太水亮勾人了！

　　不過也是可憐了，聽聽蘇大人的口氣，這大喜的日子，情緒不好啊，果然是沒娶到心儀的女子，所以打算拿葉三小姐出氣了？

　　采薇和木檀乖順地站在一旁，低眉順眼不做聲。

　　小姐是有起床氣的，不過不是發脾氣，是回不過神，喜歡發呆。

　　那會兒小姐的腦子裡是放空的狀態，卻特別特別的可愛討喜，所以她們幾個丫頭都挺喜歡去請曼玉起身的。

　　就是等她回過神之後，曼玉喜歡賴床這個習慣還是需要改改……

　　吳嬤嬤也是知道的，眼瞧著蘇大人的臉色不太好，自家小姐還不明所以地傻樂，歪著頭，水亮的眼睛忽閃忽閃的，裡面的茫然她瞧著都心慌，小姐真是可怕啊…

　　好在也就一會兒的功夫，曼玉的心神便清明起來。是了，這是新房，她今天成親呢！

　　「大人。少奶奶，請喝合巹酒。」

　　吳嬤嬤情緒平靜，規規矩矩地請二人坐到桌子邊上，然後讓小丫頭為他們將酒斟在面前剖開的葫蘆形容器裡。

　　咦？曼玉輕嗅了兩下鼻尖，這個味道，她聞著是梨花釀呢，算是這裡自己唯一還能覺得好喝的酒了。怎麼蘇家居然這麼給力，單單挑中了自己喜歡的？

　　「一個葫蘆分中間。一根紅線兩人牽，一朝同飲合巹酒，一生一世永纏綿。」

　　吳嬤嬤的聲音平板生硬，卻聽得曼玉情緒激動。

　　一生一世永纏綿。跟蘇封纏綿？可真是謝謝了。

　　曼玉沒去拿那盛了美酒的葫蘆，而是抬著頭，眼睛盯著蘇封瞧。

　　「你們都下去。」

　　蘇封讓屋子裡的人都退了出去，這才同樣也正視著曼玉。

　　她原來還有那樣無害萌動的表情，也能笑得那樣明媚天真，然而等她意識到站在面前的是自己的時候，是不是所有的表情都會變成現在這樣戒備和謹慎？

　　「我要開個藥坊。」

　　「可以。」

　　「便是你需要丹藥，也要去藥坊買的，而且是大價錢。」

　　「可以。」

　　「藥坊賺的錢都是我自己的。我知道七出裡有竊盜這麼一條，不允許有自己的財產，但那都是我的。」

　　蘇封不知為什麼。從剛剛開始就抿著的嘴角洩露出一絲笑紋，然後點了點頭，「可以。」

　　「我知道你為什麼要娶我，不過你放心，她們不惹我便罷了，若是欺負到我頭上來。我定然不會忍讓的，我也是有靠山的。」

　　曼玉瞇了瞇眼睛。想著爹爹和祖母對她說的那些話，心裡就特別有底氣，伸手取了小葫蘆送到嘴邊，一口氣將裡面的酒液喝進嘴裡。

　　梨花釀的甘甜混著巹的苦澀，在曼玉嘴裡交織出奇妙的味道。

　　對面的蘇封也同樣將合巹酒喝下，腦子裡卻想著曼玉的話。

　　她說她不怕，她是有靠山的，自己從未想過，原來能做一個人的靠山也是一件這樣舒心的事情。

　　當然不需要怕，他蘇封的妻子，可不是好欺負的。

　　兩人沒想到一塊兒去，但不妨礙他們覺得已經清楚對方的意思了。

　　喝了合巹酒，剩下的，就是洞房花燭了。

　　曼玉又開始糾結了……

　　「吳嬤嬤說，要等你來才能睡，現在可以睡了？」

　　曼玉摸到了床邊，眼睛盯著上面鋪著的紅色被面，太喜慶了，紅的有些扎眼。

　　「我先去更衣。」

　　曼玉鬆了一口氣，又爭取到了一點兒時間，可……，這樣也不是個辦法啊。

　　自己瘦瘦的小身板，再瞧瞧蘇封在衣衫下就能感受到的結實有力，她覺得自己絕對是撐不過去的，要不，還是厚著臉皮商量商量？

　　蘇封沐浴更衣，換了潔凈的衣衫，束起的長髮披散在肩上，髮尾還滴著水。

　　曼玉覺得她又想喝水了。

　　這世道果然不公平，這樣的人怎麼能又給他一副如此讓人噴血的好模樣呢？

　　從領口裸露出來好看結實的胸膛，只著單衣，勾勒出來的修長完美身形，再看看他那張臉，憑什麼好事兒都讓他一個人佔了！

　　「不早了，睡吧。」

　　曼玉吞了吞喉嚨，想著若是自己跟他商量那事兒，蘇封會不會從哪兒抽出一把刀來砍了自己？

　　「那個，我們今日成親了。」

　　蘇封挑了挑眉毛，看著曼玉到處亂晃的眼睛，饒有興趣地就站著，等著她後面的話。

　　「我……」

　　大爺的要怎麼說啊！說請他不要殘害祖國的花朵等自己長大一些再說？曼玉都要崩潰了，她說不出口……

　　「你如何？」

　　「……我睏了。」

　　曼玉的小肩膀鬆懈下來，都已經嫁人了，她還能剝奪做夫君的權利不成？

　　垂著頭開始往床上爬，曼玉的手掌和膝蓋忽然觸到了堅硬的東西。

第一百四十三章　洞房

　　新人的喜床上是會按照規矩放一些棗子、花生之類的堅果討個好彩頭的，新人想要睡個安穩覺，還得全部找出來才成呢。

　　曼玉無力地掀開錦被，卻發現膝蓋碰到的堅硬的東西，竟然是一個一個打成小巧花生、核桃造型的小銀錠，精巧可愛，栩栩如生。

　　「銀子！」

　　曼玉的聲音陡然有了精神，猛地將錦被掀大一些，驚喜地發現床上撒了許多這樣的小銀錠，還有不少金色的混在裡面，閃閃發亮，異常好看。

　　小紅這丫頭說曼玉是個財迷，果然不錯。

　　蘇封抱著手臂，看著曼玉眼睛閃著精光，嘴角不自覺得咧著在那兒撿錢玩，他的嘴邊也是沒意識到帶著笑容。

　　「怎麼會是銀子做的？真土豪。」

　　曼玉一邊在床上搜索著，一邊嘴裡嘀嘀咕咕，眼睛跟放光一樣，不放過每一個小銀錠可能會出現的地方，直到將床上搜了個遍，才心滿意足地捧著一捧金子銀子。

　　「不是，應該分一分嗎？」

　　蘇封瞧著曼玉將小銀錠統統裝進她隨身攜帶的一個小匣子裡，絲毫也沒有要同他分享的樣子。

　　曼玉手一抖，不可思議地看向蘇封，「你也要？又不值錢。」

　　不值錢你往後收什麼呀？

　　蘇封好笑地擺擺手，這才見到曼玉鬆了一口氣的樣子，財迷地將東西小心地放好。

　　這麼多可愛的金銀小錠。稍稍緩解了曼玉心中的沉痛糾結，死就死吧，曼玉轉頭爬上了床榻。鑽進了裡面兒的被子裡，然後坐著不動，等蘇封也上了床，她就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了。

　　曼玉腦子裡有前一世的記憶，那會兒葉曼玉如願以償的成為了蘇封的妾室，什麼洞房花燭，統統沒有。只不是從葉府，換到了蘇府的一個小院子住罷了。

　　沒有龍鳳喜燭。沒有鳳冠霞帔，葉曼玉身著輕紗羽衣，畫了媚人紅妝，千嬌百媚地同蘇封度過了荒誕的一個夜晚。

　　這種記憶曼玉寧可不要啊。都什麼亂七八糟的，還未成熟的人兒，怎麼就能千嬌百媚得起來？

　　「我、我睡了。」

　　曼玉挪著身子往被子裡鑽，企圖將腦袋也埋到錦被中。

　　蘇封長手伸過去，輕輕一掀，曼玉又再次見到亮光。

　　青絲散落在枕頭上，配著曼玉如玉般瑩潤的臉頰，和她略略紅腫，卻異常水潤的眸子。蘇封手腕用力，感覺沒使多大的勁兒，就將曼玉扯過去。趴在他的懷裡。

　　曼玉的手撐在蘇封胸膛，想要拉開一些距離，掌心裡傳來灼熱的熱度，讓她渾身不自在起來。

　　不過前世那些小說她也不是白看的，不能動，這種時候動彈。那就是挑逗，是會成為被怎麼怎麼樣的理由的！

　　曼玉緩緩地呼吸。全身細胞出現高度警戒的狀態，愣是跟木頭一樣，一動不動地伏在蘇封的身上。

　　可誰來解釋一下，她都這麼努力了！為毛身下還有個不屬於她的東西慢慢地抵住她身子？書上不是這麼說的啊！她還是個純潔的少女，不能這麼坑人啊！

　　曼玉硬著頭皮，一點兒一點兒撐高自己的身子，想要避開讓她毛骨悚然的玩意兒，可蘇封只輕輕晃了晃，曼玉又跌了下去，摔在蘇封硬實的胸膛上，生疼生疼的。

　　腦子裡拉響了高度的警報，曼玉可沒指望蘇封會憐香惜玉，蘇封是武將出身啊，習得一身好功夫，自己弱了吧唧的身子，不會死掉吧？

　　曼玉都要哭了，忽的角度一轉，她的頭枕在了柔軟的枕頭上，身上光線一暗，抬眼只能瞧見蘇封那張風華絕代的臉龐，染了情慾的眼睛，比往日更加的讓曼玉害怕一些。

　　「別怕，都是這麼過來的。」

　　曼玉的眼淚立刻就下來了，她也顧不得對蘇封的憎惡痛恨情緒，驚恐佔據了全部的主導思想。

　　怎麼可能不害怕！拿根棍子自己捅捅試試，那是說不害怕就能完的嗎！？

　　曼玉抿著嘴，眼睛裡流瀉出來的恐懼讓蘇封的心裡軟了下來。

　　再特別的女子，終究還是會有害怕的事情，平日見到曼玉，她的眼睛總是冷情淡然，充滿了理智和慧黠，如今跟一隻小兔子一樣，倒也有趣得緊。

　　只是她不知道，這樣反差極大的情緒，更容易激起蘇封骨子裡潛藏著的衝動，既想要將曼玉摟在身子裡好好地疼愛，又想將她徹底揉碎了，如此便不會再有旁人覬覦。

　　粗糙的指腹將曼玉臉上的淚痕擦去，柔嫩的觸感從指尖傳來，蘇封俯下身，密密的吻落在曼玉的臉上，讓她幾乎喘不上氣來。

　　記憶裡從未有過這般被溫柔的對待，曼玉有些震驚，紅嫩的小嘴微微張開，冷不丁被蘇封給尋住，便再沒有鬆開……

　　***************我是嚴打仍在進行中的分界線*********************

　　曼玉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失去意識的。

　　是在蘇封永無止境的索取中，還是他意猶未盡，恨不得將自己拆吃入腹打算再來一次的時候。

　　感謝人的本能，讓自己暈厥了過去，否則曼玉興許會顧不得強弱懸殊的差距，找把刀來直接捅死他算了。

　　即便她知道成功不了。

　　意識漸漸回復，窗外的光線彰顯著天色已經大亮了。

　　平日的經驗告訴曼玉，這會兒定然已經不早了，只是采薇居然沒有進來叫醒自己，也是稀罕。

　　微微動了一下身子，無處不顯的酸疼讓她一身冷汗，身體有什麼地方彷彿都不屬於自己了，叫囂著用疼痛跟自己抗議。

　　可也不是她造成的，為何疼的是自己？爽的是別人？女媧娘娘當初造人的時候是怎麼想的？

　　曼玉躺在那裡，不找邊際地想著，腹中飢腸轆轆，再躺下去，不會餓死在這裡吧？

　　深吸了一口氣，曼玉用手肘強撐起半個身子，扭頭正打算叫人，卻發現這床上居然不止自己一個人躺著。

　　蘇封那個罪魁禍首就躺在她的身邊，呼吸均勻似乎還沒有醒來的樣子。

　　曼玉一個驚嚇又躺回去了，頭卻仍舊沒有扭回來。

　　沒有平日虛假的笑容，沒有陰森地讓人靈魂顫抖的眼神，蘇封平靜地躺在那裡，面容平和，甚至透著滿足，果然是一副謙謙君子溫潤如玉的模樣。

　　「你是禽獸啊！」

　　曼玉冷不丁將自己頭下的枕頭抽走壓在蘇封的臉上，順帶用沙啞的聲音咆哮出來。

　　他怎麼可能沒醒？裝你妹啊裝！

　　枕頭下面傳出了動靜，一隻骨節修長的大手將枕頭從臉上挪開，蘇封的眸子果然清醒透亮。

　　「醒了？」

　　「差點就醒不了了！」

　　曼玉豁出去了，都肌膚相親了，她還在蘇封面前裝什麼大家閨秀？大家都不是什麼好鳥，也沒那個必要。

　　采薇在門外聽得小心肝撲通撲通亂跳，眼睛掃了一眼離得遠些守著的小七，他臉上也滿是詫異，居然還有一絲崇拜，小姐當真是如此厲害？

　　屋內，蘇封的眼睛在曼玉氣憤得一起一伏的胸口繞了一圈，記憶裡嫩滑如脂，帶著幽幽香氣的觸感讓他喉頭動了幾下，好不容易才壓制住。

　　「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曼玉的腮幫子鼓著，很不屑的鄙視了蘇封一眼，然後點了點頭。

　　傻子才會虧待自己，先喝了再說。

　　屋內悉悉索索了一陣子，采薇沒再聽見小姐氣急敗壞的聲音，心裡剛剛鬆了口氣，屋子的門忽然被拉開了。

　　蘇封穿戴整齊地走出來，通身的氣勢讓采薇只敢低著頭，盯著自己的鞋尖兒。

　　「伺候少奶奶起身，用些東西再來前邊。」

　　采薇等蘇封離開了才匆忙進了屋，就見著自家小姐裹著被子坐在床榻上，粉嫩的臉蛋滿是倦容，一看就是沒有休息好。

　　「少奶奶，該起身了，還要拜見長輩呢。」

　　曼玉一點一點扭過頭，見著了采薇，嘴巴扁了起來，「我餓……」

　　*****************************************

　　「小姐，用一些就成了，拜見長輩可不能遲呢。」

　　木檀輕聲地勸著，眼瞅著曼玉又夾起一個紫玉小燒麥，都有心將曼玉的筷子奪下來。

　　「不急，不急，總要讓人吃飽了肚子吧？」

　　曼玉渾身酸痛，有些夾不穩，筷子上紫瑩瑩露著晶瑩米粒的燒麥落在了碗碟裡。

　　她盯著猛看，心裡發狠，將筷子放下就直接用手去抓。

　　幹嘛啊？她就是粗俗了！反正這輩子也就這樣了，活該他蘇封娶了個粗俗的老婆！

　　曼玉越想越恨，咬牙切齒地將精巧的小燒麥一口咬了小半個，也不管木檀都要昏倒了，趕緊讓屋裡蘇家的下人都出去。

　　「這可怎麼辦……」

　　采薇拍了拍木檀的肩膀，「木檀姐姐，小姐也是……憋著氣了，蘇大人的手沒個輕重的，小姐那麼怕疼的人，發洩發洩也好。」

　　伺候曼玉起身的時候，采薇險些叫出聲，小姐渾身瑩潤如膏脂的肌膚上，那一個一個駭人的青紫印記，小姐會生氣也是正常的。

第一百四十四章　拜見

　　吃了好一會兒，曼玉才算用完了早膳，木檀趕緊扶著她往前邊去，可別讓蘇大人等急了就不好了。

　　前廳裡，蘇封安穩地坐著，手邊是一杯散著幽幽香氣的茶盞，見到姍姍來遲的曼玉，臉上並沒有露出絲毫的不耐。

　　「不餓了？」

　　曼玉不搭理他，等著蘇封起身，便跟著他去拜見長輩。

　　話說有什麼好拜見的？就蘇封同蘇夫人和老夫人的關係，他怎麼可能會這麼積極領自己去拜見？

　　「我大哥昨日剛到京城，同太太話家常說得太晚了，晚些再去也不遲，我先帶你去見見祖父。」

　　曼玉一愣，拜見蘇老太爺？那個蘇家裡唯一一個讓蘇封尊敬的長輩？

　　蘇老太爺的院子比曼玉想像中要嚴謹一些，裡面伺候的下人規規矩矩，十分地守禮數，見著蘇封和曼玉都默默地退開行禮。

　　「祖父，這是葉家三女，葉曼玉。」

　　曼玉順從地往前走了一步，稍稍抬起頭，瞧見了一位不拘言笑的老爺子，著個臉，神情嚴肅地端坐在上位。

　　有丫頭放了蒲團在自己的面前，曼玉跪了上去，給蘇老太爺磕了頭，然後接過一旁丫頭手裡的茶盞遞過去。「祖父請喝茶。」

　　然而葉老太爺並沒有動作，一雙銳利的眼睛直直地盯著曼玉，看著她雙手托著茶盞。後背卻挺得筆直。

　　「你就是葉曼玉？葉家庶出的女兒？」

　　「正是。」

　　「我原本想給封兒尋一個高門貴女，真正名門閨秀、賢良淑德之女，你可覺得自己能夠勝任蘇家少奶奶的位置？」

　　曼玉緩緩將舉著的茶盞收回來端在胸前，胳膊並不輕鬆，然而她直直的脊樑卻沒有彎一下。

　　「孫媳的娘家，原本想給孫媳尋一門尋常妥帖，不需大富大貴。卻能和順祥樂舒適安寧的親事，祖父覺得。蘇家可能給孫媳如此的日子？」

　　蘇老太爺皺了皺眉，這丫頭說的是什麼？怎麼能嫁入蘇家，嫁給蘇封，她居然沒有感恩戴德歡喜到不能自己？

　　蘇老太爺還注意到。他這個孫媳婦從頭至尾，不曾瞧過蘇封半眼。

　　給長輩敬茶被刁難，尋常人家的閨女早不知如何應對尋求夫君的相助，可眼前這個臉上還帶著微微笑意的女子，彷彿沒有任何為難一樣，還能將質問個丟回來。

　　看了一眼蘇封，蘇老太爺覺得自己這個孫子往後的日子有些說不好啊，若是葉曼玉是個對蘇封死心塌地的女子的話倒還好，可如今瞧著。似乎並不是如此。

　　「還不敬茶？」

　　蘇封聲音淡淡地提醒曼玉，曼玉暗暗撇了撇嘴，他以為舉個茶杯很容易嗎？為了讓茶水不潑出來。自己可是盡力了的。

　　「祖父請喝茶。」

　　曼玉再次將茶盞舉了過去，並決定若是蘇老爺子仍舊不接，她也不會委屈自己繼續跟這兒跪著的。

　　所幸的是，這次蘇老太爺慢悠悠地將茶盞接過去，慢悠悠地喝了一小口，然後放在一旁。

　　「從今兒起。你就是蘇家的二少奶奶，需謹記自己的身份。不得做出任何對不起蘇家的事情。」

　　「孫媳明白了。」

　　曼玉站起身，默默地站到一旁，瞧著蘇封和蘇老太爺說著話，內容涉及到朝堂上，她聽不懂，卻也沒有表現出無聊的樣子。

　　不過，蘇封在蘇老太爺的面前，渾身籠罩著的虛偽似乎消淡了，變得真實了一些，表情不再是一成不變的敷衍笑意。

　　「老太爺，老夫人那兒讓丫頭過來，說是問問，新過門的二少奶奶為何還不去她那兒拜見。」

　　門外有侍從低著頭進來通報，曼玉看了看蘇封，這蘇家果然是與眾不同。

　　尋常人家成親次日，那都是家人齊聚，好讓新媳婦認認臉的，蘇家特別，都是等著新媳婦一個地方一個地方尋過去拜見的？

　　「讓她等一會兒又有何妨？」

　　「老夫人……，怕是等不及了……」

　　侍從特別地為難，曼玉心想蘇老夫人定然不會說的如此含蓄，只不過下人不好傳達罷了。

　　「如此，你們先去吧，去將黎兒給我叫來，一別數年居然一點兒長進都沒有，我為何會讓他去那地方歷練，如何一點兒都沒能磨練到？！」

　　「這……」侍從繼續為難，「大少爺……這會兒也在老夫人那兒呢，老夫人和夫人一刻也不願他離開。」

　　「慈母多敗兒！」

　　蘇老太爺皺著眉頭，語氣十分不客氣，他們蘇家的子孫，都該是能如蘇封一樣獨當一面，而不是只會窩在母親祖母面前訴苦的。

　　曼玉聽從蘇封的安排，見著蘇封挪動了步子，才跟在他身後從蘇老太爺那裡出來，一路往蘇老夫人的院子走去。

　　「一會兒不想說話就不用說，我蘇封的妻子，無需唯唯諾諾的對人惟命是從。」

　　喲，居然會提前跟她打招呼？

　　曼玉覺得神奇，蘇封從前可沒這麼好心的，不過，即便蘇封沒這麼說，她也沒打算忍氣吞聲。

　　「記得我曾經說過的話嗎？蘇家，我不會客氣的。」

　　蘇封側目，瞧見曼玉略帶嘲諷的側臉。

　　「剛剛同你祖父說的話，我不想再說一遍，只是你心裡明白，蘇家根本不可能給我那種喜樂祥和的日子對吧？」

　　曼玉轉過頭，跟蘇封的目光對上。「既然如此，我還有什麼可期待的？你說的樂見其成，不如我們拭目以待？」

　　蘇封的腳步忽然停頓了半拍。身形落後了曼玉小半步。

　　他覺得眼前的葉曼玉，似乎跟他印象中那個狡黠又淡然的女子又不一樣了，不再壓著性子去努力做一個葉家的三小姐，甚至面對自己的時候不再斟酌謹慎，而是彷彿從一個殼子裡脫出來一樣，即將展現她最真實的模樣。

　　這樣不客氣的說話，並沒有讓蘇封不喜。反而讓他覺得有些期待。

　　蘇封低下頭，輕抿的嘴角微微拉出一點弧度。他還是頭一次會期待一個女子的表現，希望，不會讓他失望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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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老夫人的院子名為長樂苑，特別能唬人的一個名字。讓人覺得老夫人會是個知足常樂的慈祥老太太。

　　事實上，拉倒吧，白瞎了如此雅緻的名字。

　　蘇老夫人在葉曼玉的記憶中，是個深不可測、難以接近的存在，前世作為妾室進入蘇家的葉曼玉，幾乎沒有什麼機會接近蘇老夫人。

　　然而整個蘇家，對蘇封恨之入骨，千方百計找方法要將他弄死的，其實也是老夫人。

　　蘇夫人很大程度上。是被老夫人當槍使了。

　　所以前世葉曼玉一些可悲的遭遇，現在想想，大都是蘇老夫人授意蘇夫人為之的吧。

　　蘇封和曼玉在長樂苑的門口就被攔下了。說是要進去通報，只是瞧著這院子也不是大到離譜，通報的人卻去了以後遲遲沒有回來。

　　就任由蘇封和曼玉候在院子的外邊兒。

　　「這算是唯唯諾諾惟命是從嗎？」

　　曼玉仰起頭，特純潔的眼睛忽閃忽閃地盯著蘇封看，有他在自己身邊，曼玉決定只要跟風就行。蘇封若是不耐煩的走掉，她也定然不會留下的。

　　蘇封剛想說什麼。裡面的人終於出來了，說老太太請他們進去。

　　曼玉忽然覺得有趣，這怕是蘇家的老太太同蘇封之間交鋒已久，將蘇封的耐心掌握得清清楚楚的，知道再遲一會兒，蘇封都會掉頭就走的吧？

　　「笑什麼？」

　　「沒什麼，不過是覺得，葉家那點事兒若是放在蘇家的後宅，根本就不夠看的。」

　　曼玉笑著搖搖頭，如此看來，前世便是葉曼璟成功謀得了蘇家少奶奶的頭銜，也不一定能過上如願以償的日子呢。

　　說不準，她的成功，也是有些人有意為之的。

　　比如自己身邊這位對女人毫無憐惜之情的人，娶誰不是娶？能順帶看一齣好戲，對他來說沒有絲毫的損失不是？

　　蘇封的眼睛微瞇了一下，小丫頭不知道在想什麼，臉上的鄙視卻是他所熟悉的，從前見到自己回回能瞧見，別是又在心裡污衊自己了吧？

　　「老夫人，二少爺二少奶奶來了。」

　　曼玉略略收了笑容，跟在大步踏進去的蘇封身後，走進了長樂苑的正屋裡。

　　為首坐著一位身著雍容華服的老太太，梳著端莊的髮髻，髮絲不少都是雪白的，面容肅穆，兩條法令紋特別得深，嘴唇抿著，一瞧就不是好接近的主。

　　在她的下手，坐著一位男子，乍一看跟剛剛見過的蘇老太爺長得有些像，面容俊朗，寬肩窄腰，玄色的衣衫，頭上束著玉冠，正滿臉打量得看過來。

　　蘇夫人也在一旁坐著，蜜合色金絲線的衣裙，華貴富麗，頭上振翅金簪，牡丹掐花雙寶髮釵，耳上、腕上戴著懸著的皆是金燦燦的飾品，端的是珠翠華麗。

　　「聽說是個縣主呢，只是也不過是庶女的身份，這成親頭一日就讓主母祖母等候多時，虧得我蘇家也不是個苛待的人家，否則，這事兒說出去，葉家便有些不好交代呢。」

　　蘇夫人見到了曼玉，先是被她的容色驚艷到愣了一下，隨後才想起來，面帶笑容慢慢地說話，話裡雖是不滿的意思，語氣卻是出奇的和藹，彷彿一點兒責怪的意思都沒有一樣。

第一百四十五章　規矩

　　「兒媳見過母親。」

　　曼玉臉上帶笑，面對蘇夫人的話一點兒辯解都沒有，好像人家只是在誇讚她長得漂亮一樣，笑眯眯地對著蘇夫人行了禮。

　　她臉上的笑容讓蘇夫人暗暗顰眉，卻讓一旁坐著的蘇黎看直了眼睛。

　　從曼玉跨進屋子的那一刻，蘇黎的目光就沒有移開過。

　　他出門在外，沒有長輩的約束，又是年輕氣盛的時候，不說別的，見過的美人幾乎都數不過來。

　　小家碧玉、名門閨秀，妖媚勾人的歌女，潔身自好的花魁，蘇黎仗著他襲承自蘇家的好相貌，和他的娘親心疼他給他送去的銀子，輕而易舉獲得不少女子的青睞。

　　毫不誇張的說，這些年離家在外，蘇黎儼然已經做到萬花叢中過的境界了。

　　然而面前笑語嫣然的女子，卻能讓他有如此的閱歷，又再次震驚。

　　新媳婦兒剛過門，曼玉今日穿的是一件招眼的紅色衣裙。

　　銀絲線勾勒出如意纏枝雲紋，走動間如同水光粼粼，柔美可人。

　　紅色的衣衫將她裸露在外的肌膚襯托得冰肌玉骨、滑膩如酥，高貴不可褻瀆，青絲烏髮挽成大方簡約的髮髻，簪著一柄水色極好的碧玉髮簪。一枚金鑲玉的精巧髮梳壓著髮尾，垂下一些柔順的髮絲在臉頰兩側，隨著曼玉的動作輕輕擺動。

　　烏眸煙眉。香腮如雪，細潤如脂、粉光若膩，纖巧的鼻尖兒，紅潤的朱唇，腰如束素、齒若含貝，彷彿曼玉的周身都籠著細膩的光澤，一顰一笑。一個眼波流轉，都能流瀉出無限風情。

　　蘇老太太看著心中暗喜。這樣的絕色尤物，蘇封未必會不喜歡，只要他喜歡，一切就好辦了。

　　就怕他不放在心上。那才是真正的無用呢。

　　「娘，二弟妹才剛嫁入咱們家，有些規矩還生疏著呢，這不是來了嘛。」

　　蘇黎見曼玉給蘇夫人行了禮，自家娘親卻沒什麼表示，立刻出聲為這個美人弟妹解圍，末了還善意地沖曼玉笑了笑。

　　蘇老太太也點了點頭，「慧淑，玉丫頭是新媳婦。什麼都不懂，你還要多費心教著些才成吶。」

　　蘇老太太給曼玉來遲找了個台階，一旁的小丫頭看著眼色趕忙將蒲團放下。端著茶立在一旁。

　　磕了頭，敬了茶，老夫人給了一根簪子做了禮物，蘇夫人褪了一對玉鐲子，曼玉有禮地收下，然後乖巧地站在蘇封的身邊。

　　「如今玉丫頭也是自家人了。不是做長輩的說什麼，封兒你的脾氣。往後還是要收斂些才成，畢竟也是成了家的了，再不能同往日一般隨性任意，玉丫頭雖然是個庶女，可該有的尊重，還是必須要有的，如若不然，我們做長輩的，也不會裝作瞧不見。」

　　蘇夫人滿臉慈愛地看著曼玉，話裡話外的意思都是向著她。

　　意思雖然她身份不怎麼樣，可蘇家的女眷願意為她撐腰，這樣的承諾，足以讓一個卑微慣了的庶女感激涕零了吧？

　　不過雖然蘇太太看著曼玉，可話卻是對著蘇封說的。

　　曼玉保持著淺淺的微笑，坐等蘇封掀桌子。

　　他也不是沒掀過，曾經蘇封同蘇家的女眷水火不容，那時蘇老太爺已經離世，蘇封將之算到了蘇老太太和蘇夫人的頭上，那是一絲情面都沒有的。

　　等了一會兒，曼玉沒瞧見動靜，她偷偷抬了抬眼，蘇封冷著一張臉，雖然毫無反應，卻也沒有鬧騰的打算。

　　「這是你大哥，昨個兒成親的時候剛抵京，說起來也是巧了，剛好趕上你們成親。」

　　蘇夫人不能一直不說話等著蘇封的態度，只能將一旁的蘇黎介紹給曼玉。

　　「我二弟可真是有福氣，能娶到弟妹這樣才貌雙全的女子，聽說弟妹還是個才女呢？真真是絕色佳人。」

　　讚賞的話曼玉是不會拒絕的，她微垂著頭，「大哥過獎了，是夫君的眼光比較好。」

　　「……」

　　蘇封的表情有一絲波動，曼玉「夫君」這兩個字，說的相當順口啊。

　　「那是，那是……」

　　蘇黎掛著笑，不知道怎麼往下接，自己正誇她呢，怎麼就變成蘇封眼光好了？

　　「大哥剛回京，想必同母親和祖母有話要說呢，我們就先行離開了。」蘇封看了一眼蘇黎眼中的驚艷，平靜地開口。

　　「你媳婦留一留，剛過門，蘇家的不少規矩她還不清楚，在她婆婆身旁先立立規矩，免得日後鬧出笑話。」

　　聽見蘇老太太開口要讓自己留下立規矩，曼玉立刻就覺得頭疼。

　　別看蘇家的人丁並不多，可說起規矩來能毫不停歇地說個一天一夜，曼玉會知道，是因為前世的葉曼玉被折騰過。

　　讓一個妾室立規矩，那是對她的抬舉。

　　前世的葉曼玉喜滋滋地欣然為之，結果險些繞暈過去。

　　這一世她才不想去討好這些女人，蘇封和她們的關係自己也不是不清楚，這樣吃力不討好的事情，自己應該找什麼借口拒絕才好呢？

　　正想著，身邊的蘇封忽然開口了，「祖父已是發了話，立規矩可以免了，若是她做了什麼不對的事情，我會來同母親和祖母請罪的。」

　　「這成何體統？哪家新媳婦不要在婆婆面前立規矩，公爹也真是的，後宅的事情他如何能隨意插手呢？這可是為了你好，玉丫頭，你不會不明白吧？」

　　接收到老太太的眼神。蘇夫人立刻義正言辭地跟蘇封置辯，然後看向曼玉，希望她能識大體一些。主動應承下來。

　　哪知道先前瞧著挺大氣懂事的曼玉，忽然有些局促地低下頭，磨磨唧唧輕聲地說，「媳婦……，媳婦不敢違背夫君的意思，母親先前也說了，夫君的性子……。媳婦不敢。」

　　真是個上不得檯面的庶女！

　　蘇老太太皺起了眉，盯著連頭都不敢抬的曼玉。心中暗恨，蘇封在外邊兒不是很能裝成是謙謙君子嗎？怎麼這丫頭瞧著像是知曉了他的本性似的？莫非，蘇封將沒娶到意中人的鬱悶發洩到這丫頭身上了？

　　「兒子告退，還不走？！」

　　蘇封冷著聲音。森寒語氣讓蘇夫人想要開口卻又閉上了嘴，只能看著曼玉如同小媳婦一樣跟在蘇封身後離開了長樂苑。

　　……

　　「母親，您瞧瞧！這蘇封越來越不將我這個做母親的放在眼裡了，連娶了新媳婦都不讓她在我身邊立規矩，這蘇家……，還有什麼規矩可言？」

　　蘇太太在蘇封離開後，面色凄婉地跟蘇老夫人訴苦，絲帕掩面，滿腹憂傷。

　　「對他來說。蘇家何曾有規矩可言？若真論起規矩，他就不應該出生在這世上！」

　　老夫人用力一拍雕花木的椅子扶手，言語間的恨意讓蘇夫人的憂傷停頓了一下。

　　「娘。祖母，我倒是瞧著二弟妹不是個會忤逆長輩之人，方才二弟妹的面色那麼難看，定然是因為無法順從祖母的話，所以心裡難受著呢。」

　　「也是個沒用的東西，指望順著那個野種就能在蘇家站住腳了？她嫁的可是個沒有心的怪物！以為靠著蘇封就能護著她坐穩蘇家少奶奶的位置了？真是淺薄如斯！果然只是個庶女。生的再好的皮囊，再有什麼好的名頭。也是個從小妾肚子裡爬出來的。」

　　蘇老夫人面帶不屑，卻也沒執著著立規矩這件事兒，「慧淑，這事兒也不急，方才你說的很好，讓她明白我們是願意為她撐腰的，用不了多久，她便會來求著你這個婆婆了。」

　　「還是母親想的深遠，不過是一個庶出的，又不是蘇封瞧中的那個，想來，蘇封根本不會放在眼裡。」

　　「娘，你是說二弟妹……，不是二弟想要求娶的？」

　　蘇夫人對於破壞了蘇封的親事十分自得，且蘇黎也是明白她們對蘇封的態度的，便也沒瞞著，慢慢地同蘇黎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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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敢違背我的意思？說的倒是挺像真的。」

　　出了長樂苑，蘇封忍不住評論一下曼玉方才的表現，可圈可點，誠懇逼真。

　　「妾身說的不對嗎？你讓妾身做的事情，妾身什麼時候違背過？」

　　曼玉挑了挑眉，語帶笑意，「若不是妾身聽話如斯，葉家沒準早就不會像現在一般安穩了吧？」

　　蘇封的語氣忽然凝滯，嘴角邊隱隱的笑痕也消失不見。

　　小七暗暗吸了一口氣，大人剛剛心情挺不錯來著，葉三小姐一句話，就讓大人的氣勢瞬間有了變化。

　　「你的意思是我脅迫你做過許多事？」

　　「大人的意思是並沒有？」

　　曼玉眼神清亮，笑意並未消退，睜大了眼睛顯出她心中的疑惑。

　　「……」

　　剛剛還叫著「夫君」呢，這會兒又變成「大人」了。

　　蘇封覺得曼玉這張漂亮的臉蛋，怎麼突然變得如此令人生氣呢？

　　轉頭大步地離開，蘇封怕自己再待下去會忍不住湊她。

　　小七默默對曼玉投去崇拜的眼神，默默地跟著蘇封離開，剩下曼玉在丫頭的陪伴下，慢慢地欣賞著廊下的風景，慢悠悠地往自己的院子，墨玉軒走過去。

第一百四十六章　辛苦

　　墨玉軒在蘇府的另一邊兒。

　　與蘇老夫人的長樂苑遙遙相對，隔了很遠。

　　這個院子曼玉前世可沒有去過，想必只有蘇封的正妻才能住進去的。

　　「少奶奶，木檀姐姐已經在收拾箱籠了，東西有些過於繁眾，只先開了幾個放置常用物品的，剩下的，木檀姐姐先都歸攏在庫房裡，待日後再慢慢收拾。」

　　曼玉點了點頭，小紅心中一喜，開心地去木檀那裡回報。

　　這嫁人了，自己該做些什麼呢？

　　曼玉的身子沒什麼勁，依舊渾身疼痛，軟軟地倚在美人榻上。

　　猶記得當初宋氏嫁入葉家，前幾日總會在太太面前待著，聽候使喚，又或者去尋她和葉曼璟這兩個小姑子聊些家常，想要儘快融入葉家。

　　不過這放在蘇家行不通啊。

　　曼玉顰著眉，砸了砸嘴，決定該做什麼還做什麼好了。

　　不過首要的大事，是先將賺錢的行當提起來。

　　這是曼玉經過深思熟慮以後決定的。

　　在葉家，她是葉家三小姐，從綿延回到京城之後，又讓父親順著她的意思讓自己重回了慈安堂，一應開銷都跟著慈安堂從外賬走，每月的月例從不曾少過。

　　曼玉也不愛胭脂水粉金銀頭面。只在藥材上面會花些銀子，不過給蘇封做藥，報酬都是極豐厚的。所以曼玉的小金庫基本只進不出。

　　「只是今非昔比了啊…」

　　「少奶奶，您說什麼？」

　　采薇聽見曼玉惆悵地自言自語，想著莫不是小姐想起了什麼特別為難的事情？不然為何小姐的表情如此傷感？那一定是什麼大事情！

　　「我是說，咱們得想法子賺錢了。」

　　「……」

　　果真是大事，采薇嚴肅地點點頭，隨後去一旁繼續給曼玉收拾衣裳了。

　　蘇家掌家的權利必然在老夫人或是蘇夫人的手中，不過以蘇封的能耐。還缺她們手裡的那幾個？

　　可自己不一樣啊，若是蘇夫人拿捏住撥給他們二房的分例。她就是帶進來再多的嫁妝銀子，也是會坐吃山空的。

　　跟蘇封要錢？呵呵……

　　曼玉吸了口氣站起來，身子的酸脹疼痛讓她心裡又氣又怒，奮發圖強的心思愈發地強烈了起來。

　　「采薇。去將我陪嫁的鋪子都取來我瞧瞧。」

　　**********************

　　趙府，葉曼璟的屋子裡，趙志安的兩個女兒，趙沁如和趙沁慧正坐在一塊兒同葉曼璟閒聊。

　　趙家大房只她們兩個女兒，沒有庶女姐妹，因此葉曼璟來了以後，兩個小姑娘便常來她這裡走動。

　　「璟兒姐姐，昨日京城可熱鬧了，葉家的三姑娘成親。你怎麼沒去瞧瞧？」

　　趙沁如的年歲小，覺著葉曼璟也是葉家的人，這樣的日子怎麼不去湊熱鬧呢？

　　趙沁慧輕輕碰了碰妹妹的手臂。微微笑著，「不過是娶親，有什麼好看的。」

　　到底是大一些，趙沁慧多多少少從她娘親那兒聽了些葉曼璟母女的事情，也知道蘇封大人同葉曼璟之間曾經傳過的流言，便裝作不在意地想要將話題岔過去。

　　只是。葉曼璟居然毫不在意地接過了話頭。

　　「還是慧兒妹妹看得明白，再熱鬧。也是做給世人看的，蘇公子的地位在那裡，不論娶的是誰，排場總是省不了的，可是日子的好壞，旁人誰又能知曉？」

　　「璟兒姐姐是不是知道些什麼？蘇封大人是不喜歡葉家三姑娘嗎？那為什麼還要娶過去？姐姐快些和我說說，錢家姐姐說那些的時候，我都插不上話呢。」

　　趙沁如小孩子心性，急急地追著葉曼璟問，想著能打聽到一些旁人不知曉的內幕去同好姐妹顯擺。

　　「如兒！」趙沁慧皺著眉頭不贊同，轉臉歉意地看向葉曼璟，「璟兒姐姐莫怪，如兒年紀小，不懂得分寸。」

　　「我為何會責怪？再者，如兒妹妹說的也不錯呢。」

　　葉曼璟輕笑著將手邊的茶盞喝盡，抿著嘴，臉上滿是自若。
　
　　「待你們日後便會知曉，該是誰的東西，怎麼樣都不會跑掉，行了，妹妹們慢坐，姐姐去瞧瞧我娘的身子，她的藥也差不多吃完了，蘇家該有人上門了。」

　　趙沁慧聽到「蘇家」兩個字，眼睛陡然睜大，她剛剛說的是蘇家？剛娶親的蘇家會在這個時候上門？

　　……

　　「娘，璟兒姐姐就是這麼說的，不信你問慧兒姐姐。」

　　趙沁如纏在王氏的身邊，撒嬌著將葉曼璟的話複述給她聽。

　　「她當真這麼說？」

　　趙沁慧迎著娘親的目光點了點頭，「女兒是聽她這麼說的，只是……，母親，她說的可是真的？」

　　「一定是的，一定是的！」趙沁如歡快地跳起來，眼睛裡亮晶晶的，「我就說嘛，那葉家的一個庶出的女子，如何能有莫大的榮幸？娘你不是常說，只有嫡女才有資格做人家的正妻嘛，那葉三小姐，定然只是個幌子而已。」

　　趙沁如拍著手，這事兒困擾她許久了。

　　自己的那些小閨蜜們都是知曉她們趙家同葉家是姻親，可沒少拿這些來刺激自己，說什麼趙家的嫡女可別連人家的庶女也比不上，又開玩笑的埋怨趙沁如早先怎麼沒想起來同葉家的庶女多拉拉關係，日後也好沾沾光什麼的。

　　趙沁如險些跟她們斷絕來往。她一個身份高貴的嫡女還用得著去巴結庶女？

　　「璟兒姐姐說蘇家會來人，就一定會來，娘。你說蘇家會不會來咱們家將璟兒姐姐也娶進去？」

　　趙沁慧拉了拉妹妹，「休得胡言，誰家能娶兩次親？便是想將璟兒姐姐接進去，怕是也不能是正室的……」

　　「好了，這些不是你們能管的，今日的功課都做完了？如兒，我給你請了幾個繡娘？你為何到現在都不能好好兒地繡出一隻荷包來？」

　　「娘……」

　　趙沁如興緻勃勃的神色立刻洩氣。換成了幽怨，嘟著嘴同王氏撒嬌。

　　王氏無奈地用手指戳點了她的腦門。「哪家女孩子連這點兒繡功都沒有？慧兒，你去盯著這丫頭好好兒地，繡不好不許她出門，特別不許去那邊兒。」

　　「是。」趙沁慧低了地身子應了聲。娘說的那邊兒，指的就是葉曼璟的院子。

　　「娘……」趙沁如不依，還想胡攪蠻纏一下，卻讓王氏讓人給送出去了。

　　「看來老爺說的是真的，這葉曼璟興許當真同蘇封仍有什麼牽連……」

　　王氏靠著軟枕自言自語，眼中閃著不屑的光芒。

　　再有情有義，到頭來還不是個妾室？老爺想的那些個利益，在她們這等婦人眼裡，怎麼也比不過一個名正言順的頭銜來的重要。

　　再得寵的妾室。將來也是不能入族譜的，葉曼璟這個嫡女居然以此為榮，斷斷不能再讓如丫頭和慧丫頭過去了。免得沾染上什麼習氣。

　　不過，既然老爺看重，她也不會說什麼，好吃好喝地伺候著，等著蘇家人上門時，他們趙家還能少得了富貴？

　　……

　　葉曼璟從瓷瓶裡出幾粒丹藥。慢慢地餵了娘親服用。

　　「娘，你覺得好些了沒？」

　　趙蓮雲眨了眨眼睛。微微點了點頭。

　　來到趙家之後，趙蓮雲便只能在床上待著，她到現在仍舊不能接受自己被休掉的事實，有時想著想著，面色就會變的猙獰，胸口悶痛，呼吸不暢起來。

　　「您別擔心，咱們會好起來的，姥姥對我們很好，比在葉家過的都要自在，娘您放心，璟兒會讓您過上好日子的，會讓那些人跪在您面前祈求您的原諒。」

　　葉曼璟淺淺地笑著，捧著趙蓮雲的手對她許諾。

　　趙蓮雲的臉色果真因為她的話亮堂了不少。

　　安撫好了娘，葉曼璟出了屋子。

　　娘臥床有一陣子了，屋裡的味道著實不太好，可大夫說了最好不要熏香，也不能讓病人吹著風。

　　將手裡捏著的小瓷瓶拿到眼前，葉曼璟輕輕晃了晃，裡面的丹藥發出輕微的聲響。

　　「也該是時候了，前幾次便是還剩這麼些的樣子又送來了新的。」

　　葉曼璟的嘴角抿出漂亮的弧度，等趙家的人看清楚了她的價值，她們母女在趙家，還不被捧上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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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曼玉這幾日很辛苦，她想好了，要開一家藥鋪，專門賣她自己做的一些藥丸，限量！高價！

　　等到日後，再雇些得用的人，將方子告知，她就可以坐等銀子入賬了。

　　所以她想找一個合適的鋪子，等找到之後，還要自己去看看才能放心，另外藥材的來源，坐堂的大夫，妥帖的掌櫃等等……，都需要她去費神。

　　不過最辛苦的事情，還是每日與蘇封同房……，真真不是人幹的事兒……

　　「……嗯，你夠了！」

　　曼玉用兩條細細的胳膊努力撐著壓在她上方的蘇封，試圖將這個禽獸從自己的身上推下去，她才初嘗人事，會死人的！

　　奈何她早已全身無力，細弱微惱的聲音聽著居然有些像撒嬌一般，勾的蘇封頭皮一陣發麻，動作頻率加大，引出曼玉一串淺吟。

　　這是八輩子沒近過女色啊？！

　　曼玉軟軟地躺著，咬著牙譴責蘇封的惡行。

第一百四十七章　回門

　　蘇封如今正值年輕氣盛，這個曼玉不是不明白，可也不該是這樣啊！想要能靠近他博得一絲垂青的女子大有人在，曼玉饒是有兩世的經驗，也從未想到蘇封會如同初嘗雲雨的愣頭青一樣克制不住衝動！

　　「你……！」曼玉忍耐不住了，蘇封這個禽獸沒個完的，她用力一口咬上他撐在自己兩側的胳膊，硬邦邦的肌肉硌得她牙都疼，可她也只能以此來抗議自己的不滿。

　　蘇封的胳膊感受到曼玉口中無意碰到自己的柔軟舌尖，身子瞬間緊繃，緊接著一陣狂風亂雨般的動作，靈魂幾乎都要飄散掉。

　　從曼玉的身上翻躺下來，蘇封的胸膛和脊背滿是汗水。

　　豈止曼玉對此不解，連蘇封都對他向來引以為傲的自制力產生了質疑。

　　這個女人太可怕了，他又不是沒見過女子，可不知為什麼，他的手碰上曼玉滑膩粉嫩的皮膚，瞧見她臉上掙扎的神情，又委屈又不甘心的樣子，那雙黑亮的眸子迷茫一片，他就沒辦法控制住自己。

　　便是就此沉淪，似乎也是挺不錯的。

　　曼玉恍恍惚惚好一會兒才緩過來，拉著被子轉身將背對著他。

　　禽獸啊！剛剛……剛剛自己險些就求饒了。他還有沒有一點憐香惜玉之情？

　　大概……，是沒有的吧……

　　渾身酸疼，曼玉窩在被子裡默默自憐自愛了好一會兒。終於耐不住黏膩的汗水，擁著被子掙扎著坐起來。

　　「怎麼了？」

　　曼玉瞪了蘇封一眼，鼓著勇氣喚了一聲，讓人送熱水進來。

　　「我當什麼呢，不就是要沐浴嗎，躺下，一會兒水來了我叫你。」

　　蘇封好整以暇地躺著。伸手打算將曼玉也扯躺下來，曼玉嘟著臉甩開他的手。扭著頭不搭理他。

　　蘇封也沒生氣，抬手屈著手指擦過曼玉紅嫩的臉頰，柔軟的觸感讓他心裡湧動了一下，趕緊將手收回去。

　　「咳。明兒是回門的日子，我聽說你在相看鋪子？有相中的沒？我那兒也有幾間，明兒順便帶你去看看。」

　　曼玉的眼睛亮了一下，蘇封的鋪子？那必然是地勢規模都極好的，不過……，再好也是蘇封的，還是用自己的心裡踏實一點。

　　曼玉正想著，忽然感覺到一隻手從被子下面鑽進來，順著她的腿往上摸。急忙用力隔著被子抓住，臉上漲得通紅，「你還知道明日要回門？」

　　「自然是知道的。回了娘家，不就是要讓娘家人看看是否夫妻和諧嗎？我這人不喜歡用說的。」

　　「你！」

　　曼玉被蘇封一把撈著倒下去，剛想痛罵他兩句，就見到蘇封那張俊臉在眼前放大，然後就沒法再說話了……

　　「……采薇姐姐，這水……」

　　「等著吧。」

　　采薇離遠了些。無奈望天，明個兒老夫人若是知曉了。不定有多心疼呢……

　　********************************

　　曼玉沒想到蘇封還能記得回門這件事，並且等她好不容易起身了，發現蘇封早已準備好了一切，包括她沒想到的回門禮物。

　　略微吃了些東西，曼玉坐上了回葉府的馬車。

　　宋氏早已在老夫人的授意下等著了，待曼玉到了之後，宋氏臉上能笑出朵花兒來。

　　「妹妹！快來讓大嫂瞧瞧，嘖嘖，果然是嫁了人了，這通身的氣派就是不一樣。」

　　三朝回門，新媳婦都得好好兒打扮一番，曼玉也想打扮打扮讓祖母放心來著，無奈力不從心，折騰不起，就隨意選了衣衫穿了。

　　不過即便是隨意了些，仍舊華美雍容地讓人讚歎。

　　繁複的牡丹金絲紋，艷麗又貴重的錦緞羅紗，穿在曼玉身上絲毫不喧賓奪主，反倒是將她襯得貴氣逼人。

　　只是臉色顯得不太好，眼底都有些淡淡的青色。

　　葉老夫人一眼就看出來了，略略皺了眉頭掃了吳嬤嬤一眼，然後將眼睛轉回去，聽曼玉同她說說蘇府的事情。

　　「……算是還平靜，蘇家大伯子剛到京城，還沒能顧得上我呢。」

　　曼玉吐了吐舌頭，膩在祖母身邊表情十分慶幸。

　　「如此也不能大意了，蘇家的家大，規矩自然就多，高門嫁女高門嫁女，如今葉家也幫不了你什麼，凡事只能你自己多費些功夫。」

　　「孫女知道了！」，曼玉認真地點了點頭，「您也要好好兒養著身子，我留了些常備的藥丸交給錢嬤嬤了，日常的飲食也要搭配著來才行……」

　　「都嫁人了還這麼愛操心，去給你父親請安了沒有？你嫁過去，你爹算是操碎了心，生怕你在葉家受了欺負不讓他知曉。」

　　葉老夫人將曼玉攆去給葉向慕請安，她則是將吳嬤嬤留了下來。

　　「說吧。」

　　吳嬤嬤冷著面容，開始厚著臉皮跟葉老夫人打小報告。

　　她在蘇家的時候也想勸來著，可畢竟是新婚燕爾，蜜裡調油再尋常不過，越是難捨難分，越說明這親事是說對了。

　　可也沒見過如此兇殘的，曼玉是吳嬤嬤小時候一手帶著的，如今瞧著曼玉日日沒精打采，她看著都不忍心。

　　「……，老夫人，您若是尋著機會便勸一勸，小姐的身子還弱著，這樣也不是個辦法。」

　　吳嬤嬤憂心地說完，看到老夫人的表情不知道在想什麼。

　　葉老夫人什麼也沒想。她原先看曼玉精神不佳，以為小丫頭在安慰自己，被蘇家的人立規矩才休息不好卻不想同自己說。所以她才會留吳嬤嬤下來單獨問問。

　　只是沒想到是這麼回事兒，這夫妻之間的事情……

　　「真沒有別的了？蘇家的人沒有為難玉丫頭？」

　　「倒是沒有，姑爺以蘇老太爺為由頭，為小姐省去了立規矩的事情，如三小姐所說，她們暫時顧不上，蘇家大少爺剛抵京。好些事情需要去打點。」

　　葉老夫人略略點頭，又囑咐了吳嬤嬤幾句。便想回去歇著了。

　　「老夫人，小姐的身子……」

　　「這不是事兒，雖然玉丫頭會頗有怨言，但若是蘇家小子對她全無興趣。那才是一件糟糕的事情。」

　　吳嬤嬤便不再多言，她到底只是個下人，既然老夫人覺得無礙，那便是沒什麼關係的吧。

　　……

　　曼玉在葉向慕那裡也聽了一番教誨，隨後便跟著蘇封一同來拜見祖母。

　　葉老夫人一如既往地眼光挑剔，卻不得不認同，蘇封和曼玉站在一起，真真是一雙璧人。

　　「來了，就留下來多住幾日。玉兒這丫頭從小養在我的身邊，一時不見她人還真有些不習慣。」

　　老夫人開口就不是商量的口氣，直接讓人去給收拾屋子去了。

　　曼玉喜上眉梢。她知道回門是怎麼個意思，就是娘家人心疼女兒，怕女婿沒個輕重，接回來住上幾日。

　　不過這個習俗也是可以變一變的，尤其在高門大戶的人家，娘家的勢力不如人。這麼做便是不信任的意思，所以許多回門當日便是回府的。

　　祖母果然是心疼自己的。曼玉瞇著眼睛，神情都放鬆不少。

　　「這是應該的，小婿兩日之後再來接娘子回蘇家。」

　　「兩日……，怕是不夠吧，玉丫頭與我關係親厚，且她的面色……，最少也要住個三日五日的。」

　　「轟」，曼玉的臉由放鬆瞬間漲得通紅，祖母、祖母說什麼面色？她怎麼聽不懂呢？

　　「三日便三日，一切聽祖母安排。」

　　葉老夫人挑了挑眉，蘇封居然就這樣答應了？她不由地瞥了一眼仍舊如同煮蝦子一樣兀自漲紅的曼玉，小丫頭的魅力不小呢。

　　「老夫人，大小姐回府了，在外面兒等著給您請安呢。」

　　「小婿先行迴避。」

　　蘇封得知葉家大姑娘在外邊兒，便跟老夫人行了禮離開。

　　曼玉有數年沒見過葉曼琬了，從綿延回來之後，她已經嫁人離府，且從來也不見她回葉家，逢年過節都沒有露面兒，只聽說送了禮回來。

　　葉曼琬款款走進來，曼玉瞧著心裡一震，葉曼琬這些年，彷彿過得並不太如意的樣子。

　　尋常的衣衫，頭上的髮飾也不亮眼，束著規規矩矩的髮髻，面容上卻有操勞的痕跡。

　　「給祖母請安。」

　　葉曼琬行了禮，抬眼就見著葉曼玉立在老夫人的身旁。

　　還是同從前一樣，鮮嫩水潤的模樣，身上頭上從不缺少華麗的妝點，卻絲毫不能奪去她任何的風采。

　　「三妹妹。」

　　「大姐姐安好。」

　　兩姐妹互相行禮，彼此都打量著對方。

　　前世葉曼琬混得可比這好多了，雖然嫁的人也不是多富貴，卻是她自己選中的，因為幫著太太和葉曼璟捧殺了葉曼玉，贏得了太太的一絲讚賞。

　　這一世，似乎清苦了許多。

　　見過了祖母，曼玉便帶著葉曼琬回到她原先的院子裡。

　　葉曼琬挑了她回門的日子前來，應該不只是為了姐妹敘舊的。

　　「三妹妹可怪姐姐沒能在你大喜的日子出現？姐姐也是無可奈何，曹家家底單薄，人多事雜，一刻也離不開人，姐姐便想著就是來了，也幫不上什麼忙的。」

　　「無事，妹妹沒放在心上。」

　　葉曼琬微微一愣，她印象中曼玉不是這樣的性子，自己有苦處，她怎麼都會順著自己的話安慰一下，可如今似乎連說話的氣勢都變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好酒

　　「妹妹肯體恤姐姐便好，姐姐先前就覺得，妹妹將來必定是大富大貴之人，瞧瞧，可不是讓我給說中了。

　　葉曼琬語帶奉承，曼玉只笑著看著她，並不做聲。

　　許是覺得這話過於虛假，葉曼琬也沒有繼續往下說，可若是不奉承，她又能同曼玉說什麼呢？

　　「大姐姐嫁得並不近，來一趟也不容易，不如多住幾日，也好跟妹妹做個伴？」

　　葉曼琬聞言，並沒有立刻回答，卻是往身後看了一眼，轉過頭才略帶欣喜地應了下來。

　　曼玉不動聲色地掃了一眼葉曼琬的身後，那裡站著個她從未見過的僕婦，不拘言笑，見曼玉的眼光掃過去，微微低頭有禮地避開。

　　大概是曹家的嬤嬤，怎麼，曹家對葉曼琬管得如此嚴苛，連回娘家小住都要經過得用的下人同意才行？

　　「讓妹妹見笑了……」

　　葉曼琬的笑容苦澀，知曉自己剛剛的舉動被曼玉察覺，也沒想著再遮掩什麼。

　　「為何見笑？大姐姐說什麼呢，誰家都不容易。」

　　曼玉沒有追問葉曼琬什麼，淡淡地笑了笑，就將這件事兒拋之腦後。

　　……

　　晚上的時候，蘇封留在葉府裡用飯。葉皓軒和葉皓文作陪。

　　隨朝的新女婿，會被妻子娘家的兄弟以各種理由敬酒，規矩是無論酒量如何。都不能推辭。

　　曼玉腦子裡忽然蹦出葉皓文曾經同她說過的話，說蘇封的酒量特別得拿不出手，為了能讓他幫點小忙，自己還費勁兒蒸餾了一小壇酒送過去呢。

　　但凡能陰到蘇封的機會，曼玉都不捨得放過。

　　「小紅，去將你埋著那壇酒挖出來，今兒也沒有外人。我親自送過去給他們嘗嘗。」

　　曼玉躍躍欲試，等小紅將罈子遞過來。她接過就往前邊兒走。

　　葉向慕的性子喜靜，象徵地同蘇封喝了一杯酒後便藉口離開，將席面留給小輩們鬧騰。

　　「妹妹怎麼來了？」

　　葉皓軒放下酒杯，驚奇地看著翩然而至的曼玉。而葉皓文則盯著曼玉手裡有些眼熟的小罈子，笑而不語。

　　「妹妹如今嫁人了，日後再見到哥哥的機會極少，哥哥們往日對妹妹諸多照拂，妹妹感激不盡，特意送來一小壇清酒，想要敬兩位哥哥呢。」

　　曼玉自動將蘇封撇出去，放下酒罈，揭開了封口。

　　蘇封不動聲色地深深吸了一口氣。醇香濃厚的酒香吸入腹腔，渾身的毛孔似是被打開了一樣。

　　「這是何酒？為何有如此濃烈的香氣？」

　　葉皓軒驚奇地看著小小的酒罈，似乎。比天香樓的醇釀更加厲害呢。

　　隨朝的男子皆會飲酒，許是跟酒的度數有關係，借酒消愁或者附庸風雅，又不會醉得不省人事，閒來無事便會飲上幾杯。

　　曼玉笑了笑沒說話，端起酒罈將淺淺的酒碗斟滿。這次倒是沒有忽略蘇封。

　　「多謝大哥哥和二哥哥往日的照拂，妹妹先乾為敬。」

　　仰頭喝下碗中清酒。略帶辛辣的酒液順著喉嚨滑入胃裡，曼玉面帶微笑，將空碗放下，看著坐著的三人。

　　「好，妹妹好酒量。」

　　葉皓軒自是不會拂了曼玉的面子，況且，他近來也是諸多煩惱，喝酒倒是可以稍微讓他放下一些。

　　端起碗也是一飲而盡，只是葉皓軒沒成想這酒居然濃烈如斯，一時不防被嗆了一下，以袖子遮掩住不停地咳嗽起來。

　　辛辣刺激過後，則是滿腹透爽，葉皓軒放下袖子，瞧著桌上放著的小小酒罈，眼睛裡俱是驚異。

　　「果然好酒，我還是第一次喝到這般辛辣醇厚的美酒。」

　　「大哥哥喜歡就好！」，曼玉側過頭，「二哥哥？」

　　「妹妹敬酒，為兄自然是要喝的。」

　　葉皓文端起酒盞一飲而盡，他可不是第一次飲這樣的酒了，慢慢地品味了一番，滿意地將空酒碗放下。

　　曼玉的笑意更甚，挑了挑眉將眼光掃向蘇封。

　　雖然吧，這酒不是敬他的，但大家都喝了，蘇封面前的酒盞仍滿著，這不太好吧？

　　「夫君莫不是瞧不上這酒，亦或是瞧不上妾身的兩位哥哥？便是不善飲酒，這杯可是不能不喝的呢。」

　　葉皓文心裡「咯噔」一下，他算是想起來自己曾經同曼玉說過什麼了。

　　怪不得，他還想著不過幾日而已，怎麼妹妹跟蘇封的關係如此融洽了？融洽個屁啊，他三妹妹這是來看熱鬧來了！

　　不善飲酒……，蘇封的指腹在酒盞外壁輕輕摩挲，曼玉為何會對他有這樣的印象？

　　側眼瞟了一眼葉皓文，正看到他一閃而逝饒有興味的笑容，蘇封心中瞭然，這必然是葉皓文同曼玉說的吧。

　　「娘子敬的酒，為夫便是再不善飲酒，也是不能拒絕的。」

　　曼玉的臉頰微紅，心裡想著蘇封在外面的偽裝果然是無人能敵，真是什麼話都能說的無比真誠。

　　看著蘇封緩緩將酒盞裡的酒液喝掉，曼玉抿著嘴，心裡偷笑，然後又再次給三人斟滿。

　　「妹妹先回去了，晚些時候讓人給哥哥們送醒酒湯，這一小壇酒可是妹妹的心意呢，還望哥哥還夫君能喜歡。」

　　曼玉沒有多待，混跡於朝堂之上的男子，說的有些話是不適合有女子在場的，她也沒興趣聽。

　　若是蘇封當真酒量如此差。方才那一杯，估摸酒意很快便會湧上來。

　　「小綠，你在這兒守著。若是瞧見了夫君不勝酒力醉倒了便立刻來叫我，總要親自將他送上回蘇府的馬車才安心。」

　　曼玉點了點頭，覺得自己真是太賢良淑德了，看笑話嘛，只是順帶的，萬一蘇封醉得不省人事，她還能搭把手將他扔上馬車嘛。

　　……

　　回到了院子。曼玉便當真讓采薇去煮醒酒湯。

　　葛花性味甘平，善解酒毒。醒脾和胃解渴；枳椇子性味甘酸平，能治醉酒、煩熱、口渴、嘔吐。

　　曼玉讓人用葛花和枳椇子煎湯備著，坐等小綠送來消息。

　　「喝了這酒，旁的再好的佳釀也會寡然無味。蘇兄好福氣，能娶到如此能幹的三妹妹，哦，該稱你一聲妹婿了，來，為兄敬你一杯。」

　　葉皓文舉了舉酒盞，一口喝乾杯中酒液，眼神飄忽，就是不去看蘇封的眼睛。

　　蘇封也不在意。抬手將酒給喝掉。

　　記得上一次喝這個酒，月影窗前，自斟自飲。唯恐酒香攝了他的心魄，只喝了一小杯便讓小七給收起來了。

　　沒想到今日再嘗，其中滋味，另有一番風情。

　　「蘇大人，葉某也敬你一杯。」

　　葉皓軒可不敢稱蘇封為妹婿，他覺得太過失禮了。不過這酒還是要敬的。

　　仰頭喝下，葉皓軒越發覺得這罈子美酒著實不俗。也不知三妹妹從何得來。

　　不過蘇大人真真是好酒量，自己不過只喝了幾杯，便有些飄忽恍然，反觀蘇大人，他們兄弟二人交替敬酒，卻仍舊沒有一絲醉意。

　　蘇封仍然不動聲色地喝下葉皓軒的敬酒，瞧著葉皓軒已是面露醉意，這才轉頭去看葉皓文。

　　「文兄是不是可以解釋一下，不善飲酒緣何出處？」

　　「呃，妹婿一表人才風流倜儻，面如冠玉謙謙君子，便是不善飲酒也不稀奇，我三妹妹，許是自己這麼覺著的吧。」

　　葉皓文低頭喝了一小口，吧嗒吧嗒地砸了兩下嘴，這等好酒還是小口細細品嘗才更得酒趣呢。

　　「或許我該問一問娘子了，若是娘子知曉我很難萌生醉意，怕是會失望的吧，到那時……，文兄可要小心了，我這個娘子似乎有些小心眼兒呢。」

　　葉皓文的手一頓，剛拿起來的酒盞險些將酒液灑出來。

　　這還用蘇封提醒？曼玉這丫頭別看容易心慈手軟，可卻神奇地愛記仇，這個……

　　將酒盞放下，葉皓文掃了一眼已經伏在桌上沉沉醉去的葉皓軒，壓低了聲音，「蘇兄莫不是忘了，先前曾讓我向三妹妹討過酒來著？我也是無法，便稍稍透露了那麼一些，哪兒成想三妹妹到這時都還記著呢？」

　　「你是說，你跟娘子說了我不善酒力，娘子便給了你酒？」

　　蘇封一隻手按了按太陽穴，他該不是醉了吧？怎麼這個中的關係，他有些理不清呢？

　　「差不離就是這樣了，我還說了你醉酒過後，會有些不妥的舉動……」

　　「……」

　　所以那丫頭是想要看自己出醜，才會應承葉皓文給他做酒的？這會兒大概也是同樣的心思，才會特別殷勤地也送來一壇酒？

　　蘇封又好氣又好笑，恨不得將曼玉抓過來打兩下，又奇怪地覺得捨不得。

　　捨不得，曾幾何時他蘇封也會有這樣的想法？還是對一個女子覺得捨不得。

　　葉皓文發現他說完之後，蘇封便不再說話了，卻是一杯又一杯地喝著面前的酒。

　　「蘇大人，曼玉這丫頭是有些淘氣了，可我從小便覺得這個妹妹不同於旁人，不趨炎附勢，不攀附榮華，就連葉家看得最透的祖母，也覺得她最適合無欲無爭，守著平靜悠閒度日，所以，非她所願地嫁入蘇家，難免會鬧些小孩子脾氣……」

　　「大人，不會同舍妹一般見識的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