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漫]嬌襲[全文完]

第二百零九章　小產

　　蘇封用完了飯，時間尚早，便讓人將外面候著的兩個姨娘叫了進來。

　　他昨個兒已是聽說了，沒想到那個女人居然盯上了懸壺堂，曼玉雖然一點兒念想沒有留給她們，可保不齊會惱羞成怒做些別的事兒。

　　蘇封覺得以曼玉的能耐，應是不會吃什麼虧，可是他也知道曼玉不耐煩這些事情，所以自己先看看，看看那些人能在這兩個姨娘身上做什麼文章。

　　兩位姨娘才進屋，曼玉眼前就是一亮。

　　不愧是宮裡出來的，這身段樣貌，真是回回見了都能讓人驚艷。

　　今日白瑤似是精心打扮了，原就明艷照人，這下更是讓人挪不開眼。

　　髮上晃動著金光耀眼的步搖，白皙的耳垂上墜著瑩潤亮眼的明珠耳墜，雪白的皓腕懸著一副叮咚作響的纏絲嵌寶鐲，卻都不如白瑤那張瑩瑩生光的臉蛋吸引人的注意。

　　真是好看啊…，曼玉盯著白瑤都不會說話了，怪不得會有洛神賦這樣盛讚美貌的詩詞，真是一點兒也不為過。

　　「夫人……」

　　木檀輕聲提醒了一下，夫人的眼光比大人的都要熱烈，這……不太好吧？

　　「恩，起來吧。」

　　曼玉回過神，抬手優雅地輕掃過嘴角，確定沒有可疑的水跡才不著痕跡地放下來，人都說秀色可餐，是不是指的就是好看到流口水的程度？

　　相比白瑤，書荷就尋常得多。仍舊是她一貫的打扮，站在白瑤身旁顯得有些不起眼。

　　「我不是已經免了你們的請安了？我這人喜好清凈，這些繁瑣的規矩，能免則免吧。」

　　白瑤微微低身，說話前卻眼睛掃了一眼蘇封，「妾身斷不敢如此失了規矩，昨日受到了蘇家老夫人的教誨，妾身已是知曉之前的做法有多猖狂無禮，便是夫人喜好清靜，妾身也該每日在院外給夫人請安才是。」

　　「……」老夫人將她們叫過去說的是這個？曼玉不信。

　　可東拉西扯之後。兩人卻還真沒有說什麼重要的東西。

　　蘇封早已不耐了。見著暫時沒什麼需要他處理的，便同曼玉說了一下，起身打算離開出府。

　　夫君賺錢養家去了，曼玉總得送送啊。這一送。倒是讓她發現了一些端倪。

　　方才有一句沒一句同她說著話的兩位姨娘。也隨著她送蘇封離開，情緒無比飽滿起來，每一個動作和眼神。都露出萬種風情，就連自己一個女子瞧了，都忍不住心裡酥酥的。

　　所以她們來向自己請安是假，要引起蘇封的注意力才是真的？

　　說什麼每日自己不願見她們也會在院子那兒給自己請安，不過是因為蘇封每日都會同自己一道用早餐，為了她們能堵到蘇封見上一面找一個藉口罷了。

　　曼玉頓覺得好笑，不是想要搶懸壺堂嗎？慫恿兩個姨娘鼓起勇氣來勾引蘇封是什麼橋段？這樣真的能有效？

　　「不好了不好了！二少奶奶！瑾姨娘小產了！」

　　院子外面忽然跑過來一個丫頭，嘴裡嚷嚷著衝到曼玉的面前，被小紅和小四給攔住，卻仍舊攔不住她的聲音。

　　「二少奶奶您快去瞧瞧吧，瑾姨娘落胎了！」

　　葉曼璟的事兒蘇夫人同曼玉說過，也說了大夫已是瞧過，定然是保不住的，可葉曼璟小產，為何有人特意到自己這裡來通報？

　　「你是哪個院子的？瑾姨娘小產不趕緊去請大夫，來我這兒做什麼？」

　　那個小丫頭頓時驚慌起來，「二、二少奶奶，那瑾姨娘便是吃了您給的藥丸才小產的，這會兒浮雲閣都鬧成一團了，老夫人……老夫人讓奴婢來請您過去一趟。」
　
　　「我給的藥丸？」

　　曼玉挑了挑眉，她怎麼不記得還有這麼回事兒？蘇夫人同自己說起葉曼璟的時候，她可是什麼表示都沒有呢，這會兒又冒出自己給了藥丸了？

　　「二少奶奶，您快隨奴婢去一趟吧，老夫人那兒正怒著呢，若是耽擱了，奴婢怕……怕……」

　　「別怕。」曼玉忽然笑了起來，好似春意融雪一般明媚燦爛，讓小丫頭立刻便看呆了。

　　「瑾姨娘的事兒與我毫無關係，我為何要過去？姨娘小產，我這個還未生產過得二少奶奶自然該是迴避些才是要緊，你怎麼來的，還怎麼回去，明白了嗎？」

　　小丫頭呆呆地站在那裡，聽明白了，卻也不明白。

　　夫人這是要對蘇老夫人的話置之不理？這、這怎麼行？

　　可二少奶奶說完當真回院子了，墨玉軒門口守著的小廝面無表情地攔在自己的身前，好像將那個院子給隔離開了一樣……

　　白瑤和書荷面面相覷，老夫人昨兒對她們說的那些話……，可是真的？

　　夫人平日瞧著和和氣氣，對待下人都是一副好脾氣任欺負的樣子，骨子裡卻是這般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氣？

　　兩人乖乖的安靜離開，這齣戲，她們還是離遠一些，免得惹火燒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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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她不來？她居然敢不來！」

　　蘇夫人聽到小丫頭的回報便失聲嚷了出來，滿臉的不敢置信，恨不得吃了面前跪著瑟瑟發抖的小丫頭。

　　「母親，您也聽見了，那葉曼玉定然是做賊心虛，否則瑾姨娘可是她的姐姐，她如何會避而不見？」

　　蘇老夫人端坐在椅子上，皺著眉頭冷著臉。

　　浮雲閣另一個屋子裡，葉曼璟痛苦的聲音正斷斷續續地飄出來。

　　到底一夜夫妻百日恩，蘇黎今日剛好在府裡，聽見葉曼璟的哀泣，和一句一句的「孩子」，心裡也是極為惱怒。

　　「奶奶！雖然大夫說了瑾姨娘的孩子保不住，可葉曼玉居然如此惡毒地給璟兒送來了兇狠的藥，這是謀害！定然是蘇封讓她這麼做的，他是想害我大房的子嗣啊！」

　　「我可憐的黎兒……，怎麼就攤到這麼個心狠手辣陰險惡毒的弟弟，那不是他的弟弟，那根本就不是蘇家的人！」

　　蘇夫人抹著眼淚，絲帕遮住的眼睛裡露出精光來。

　　葉曼玉既然敬酒不吃，可就怪不著自己了，指證葉曼玉的小丫頭也已經準備好了，只等逼她認罪，這等下毒謀害隔房子嗣的罪名，足以讓葉曼玉身敗名裂，到時候她被萬夫所指，看她還有什麼本事在自己面前這麼猖狂？

　　「去，多去一些人，綁也要將人給我綁來！我們蘇家居然出現這樣心腸狠毒之人，實屬家門不幸！」

　　老夫人終於發話，蘇夫人早就等著了，對了身後的嬤嬤使了個眼色，嬤嬤心神領會，轉身出門帶著一幫從外面兒請來的壯漢便出了院子。

　　屋中的葉曼璟憤怒得幾乎摳破身下的褥子，她花了多少心思才能懷上這個孩子，蘇黎還未成親，若是能一舉得男，她便有了依仗，就是不需要低聲下氣的討好蘇夫人，她在蘇家也能夠站得住腳了。

　　然而，吃了從葉曼玉那兒拿來的藥丸，葉曼璟的小腹便開始隱隱作疼，她一直安慰自己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

　　馨姨娘的孩子不是保住了嗎？葉曼玉給她的那些娘親吃的藥不是也有效果嗎？一定是自己吃的太少的緣故，所以才達不到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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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葉曼璟身下開始淌出熱液，她才明白，自己的孩子是真的沒了……

　　「葉曼玉……，你不得……好死……，你……還我的孩子，你還……我的孩子！」

　　葉曼璟懷身子的時間不長，腹痛之後，便開始流血，然後是不大的血塊，並沒有受多少罪，可是她的憤怒讓她整個人一直處於崩潰邊緣，屋子裡伺候的人都不敢在裡面，葉曼璟手邊能砸的東西，已是全部砸完了。

　　她絕對不會放過葉曼玉的，定要葉曼玉為自己的孩子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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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這是反了？！居然敢攔住我們？我們可是奉了老夫人的命來『請』二少奶奶的，還不都給我讓開！」

　　嬤嬤朝著墨玉軒門口的護衛叫囂著，她身後的方才氣勢十足的壯漢們，這會兒有些面面相覷。

　　不對啊，當初這個老婦人請他們來的時候，說的可是幫著教訓教訓不聽話的小廝，他們只當是尋常人家的小廝，可這些……，一個個行得正站得直，從肩膀到腰線到腿部都能看得出力量，這一瞧就是練過的，他們要教訓這些人？

　　說笑的吧？這誰教訓誰啊？

　　見那些護衛對自己的話毫無所動，嬤嬤冷哼了一聲，往後退了兩步，揮著手讓她請來的這些打手混混們可以上了，無需留手，給這些不聽話的護衛一些顏色看看。

　　只是，嬤嬤想的豪邁，之前同她拍著胸脯再三保證，這會兒手裡也三三兩兩拿了工具的壯漢們，卻沒有如同她想的那樣一擁而上將護衛打得落花流水。

　　「還愣著做什麼？」

　　壯漢中站在前面的一個走過去，「嬤嬤，這與你說的不一樣呀，這些哪兒是尋常的小廝？你就給那麼些錢，也不能指望我們賣命給你不是？」

　　嬤嬤的臉皮微顫，這種時候跟自己臨時抬價？果然是一幫無所不為的混混惡徒。

第二百一十章　印章

　　然而這個節骨眼上，嬤嬤想著也不能滅了自己的氣勢，於是硬著頭皮點了頭，「按之前的一倍如何？」

　　「這還差不多。」那壯漢有些滿意了，報酬翻了一番，還是有些努力的價值，於是他的臉上橫肉顫動，大步地走了上去，右手拎著一根燒火棍，來回地活動著手腕。

　　「砰！」一聲巨大的聲響讓嬤嬤側過了臉，她還是不忍瞧見血肉橫飛的場面，那根燒火棍足有小兒手臂粗細，方才眼看著就要掄到護衛的腦袋上，那壯漢的手臂可是有勁得很，護衛的腦袋怕是開花了吧。

　　嘖嘖，這便是惹怒了老夫人的下場。

　　嬤嬤將頭轉回去，正想藉著氣勢讓其餘的護衛不想死就趕緊讓開，卻吃驚的發現，這會兒躺在地上的，居然是那個大漢，而他想對付的護衛，卻仍舊面無表情地站著，手裡多了一根燒火棍。

　　「……這個報酬不行，我們不幹了。」

　　立刻有人退出隊伍，他們是先拿了定金的，如此也不算多吃虧。

　　可要是不知好歹地硬上……，躺著的那位整條手臂似乎是斷了，哼都沒哼便疼得直接暈了過去，胳膊這會兒擺出一個詭異的姿勢。

　　他們可不想為了這點銀子將命搭進去啊！

　　「等等，你們等等！報酬好商量，你們都是拿了定金的！」

　　嬤嬤跳著腳想將人追回來，卻無濟於事。人一鬨而散，連躺著的那位都有人幫著給抬走了。

　　頃刻間，墨玉軒的門口又恢復了平靜，只剩下嬤嬤鐵青著臉色，和幾名同樣不知所措的侍女。

　　那些侍衛沒事兒人一樣回到了他們該站的位置上，彷彿眼前這幾個人是不存在的。

　　嬤嬤僵著臉皮，卻也無能為力，想著要如何同夫人交代，她的心就抽得直哆嗦，然而。除去回去復命。也沒有別的補救的法子。

　　……

　　「夫人，人都走了，一點兒便宜沒佔著。」

　　小紅從院門那兒回來，面上有些不盡興的惆悵。都沒能打起來。多無聊呀。

　　「走了便成。左右與我無關，她們愛怎麼鬧怎麼鬧去。」

　　曼玉咬著嘴唇，提著筆思考。馨姨娘和葉曼璟的事情提醒了她，古代這生孩子可是個大學問，似乎是從確定了懷上開始，有事兒沒事兒都要大夫開個保胎藥來喝。

　　只是再滋補的，那也畢竟是藥，若是真出了什麼事兒，也只能怪自己的命不好。

　　曼玉覺得心底有些沸騰起來，她是沒那麼大的本事將隨朝改變成什麼樣，可她做藥還是能拿得出手的，為隨朝可憐的女子謀一些福利，總是可以的吧？

　　何一德是正經的大夫，雖也略通一些女子的隱疾，但到底不是專業的，所以曼玉並沒有說太多針對婦科的藥丸。

　　但不論是烏鳳丸還是暖宮丸，哪一個不是凝聚了千百年的經驗精心調配的良藥？能少讓女子受些罪，曼玉覺得自己任重道遠。

　　「出府，去懸壺堂，我先試試反應如何，若是成的話，懸壺堂便可以做出一個自己的特色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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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雲閣中陰雲密布，嬤嬤跪在下面，老夫人甩過去的茶碗有大半的茶水撒到了她的衣衫上，可她一動都不敢動，只能垂著頭，忍受老夫人的怒火。

　　「要你們有什麼用？不過一個女子，將她帶到我面前來就這麼難嗎？蘇家都是白養你們的嗎？！」

　　蘇老夫人怒火攻心，想到葉曼玉不過一個不知道怎麼進門的死丫頭，居然敢如此不將自己放在眼裡，自己在蘇府的地位受到挑戰，她恨不得將這些沒用的東西統統打死才好。

　　「老夫人息怒呀，墨玉軒守著那麼許多護衛，都是二少爺手下的人，根本不同老奴講道理的，才見面兒就動起手來，老奴便是帶了人去，也防不住他們突然地出手，是老奴沒用，老夫人千萬別氣壞了身子。」

　　一旁的蘇母也是一臉菜色，蘇封的人對蘇封盡職盡責便也罷了，為何對葉曼玉也是保護周全？

　　「母親，昨個兒您可聽那兩個妾室說了？蘇封去她們的院子都只是獨自歇息的，壓根兒沒有碰她們，您說，是不是這蘇封，當真喜歡上了葉曼玉？」

　　「果然是賤皮子！就喜歡低賤的庶女！長得妖妖嬈嬈，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我當初怎麼說來著？你還竊喜蘇封娶了個庶女回來，瞧瞧如今！將蘇封給迷住了，連我們都不放在眼裡了！」

　　「都是媳婦的錯，母親息怒。」

　　蘇夫人嘴裡請罪，心裡卻是不服氣，好像等著看笑話一樣嘲笑蘇封娶庶女的只有自己似的，老夫人不是也暗自同自己說了是蘇封的報應嗎？

　　不過葉曼玉還真有些本事，能將蘇封迷成這樣？怪不得用不著投靠自己，原來是找到靠山了。

　　只是這男人，從來可都是不可靠的，那兩個宮裡來的妾室容色也不差，葉曼玉既然能做到，她們沒理由做不到，等葉曼玉的美貌不再，或是蘇封厭倦了，她能如何？

　　「母親，葉曼玉給瑾姨娘送藥的人證物證俱在，她便是想抵賴也是不成的，咱們不如讓公爹做主？這樣陰險毒辣的女子，怎麼能做我們蘇家的媳婦？」

　　蘇老夫人聞言若有所思，這也是個法子。

　　老頭子不是就寵著蘇封嗎？他能瞧著蘇封娶了個狠毒的女子？

　　況且……，老頭子的身子也挺能撐的，有他在，她們便動不了蘇封，更是無法將這個孽種趕出蘇府，不若……

　　「為了我們蘇家的家門清靜，也只有如此了。」

　　「母親英明。若是能除掉一個禍害，想必公爹也是會高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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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老爺子的身子前些日子便不行了，曼玉好不容易才救回來，又每日讓小紅親自將藥送到，好生調養了才穩定下來。

　　然而，蘇老夫人和蘇母的前來，將蘇老爺子這裡的平靜統統打亂。

　　「公爹，您可要為黎兒做主啊！興許那日讓葉曼玉瞧見了瑾姨娘同蘇封相見的場面，葉曼玉便懷恨在心，心裡更是揣度璟丫頭懷的孩子。璟丫頭媳婦也是看著的。好好兒一件喜事被弄成這樣，黎兒痛失愛子，這會兒也躺在床上起不了身呢……」

　　蘇夫人跪在下面痛苦，完美表現出一個心疼兒子的母親角色。

　　「我知道你疼愛蘇封。認為我們蘇家虧欠了他們母子。可黎兒才是我正經的孫子。如今他被人害了子嗣，這可是大事兒！便是你再偏疼蘇封，也是不行的！」

　　蘇老夫人手一揮。讓人將一個捆著的小丫頭帶了上來，她敘述得雖然凌亂，但也說清楚了是葉曼玉偷偷給她了藥，讓她餵瑾姨娘吃下去的，並且，那個藥也還有剩餘的，讓大夫瞧了，裡面確實是大量使人落胎的成分。

　　「這還有什麼好說的？如此蛇蠍心腸之人，就該一紙休書將她休出府去，這事兒我本自個兒辦了就成，然而蘇封你也知道的，對長輩最是不恭敬，所以還得你來。」

　　蘇老太爺被人從兩邊攙扶著，臉上潮紅，眼睛也是半闔著，一點兒也看不出他是聽到了，還是沒有。

　　蘇老夫人使了個眼色過去，蘇夫人立刻又垂淚，「公爹，黎兒畢竟是蘇封的兄長，他的妻子如今便堂而皇之的對黎兒的子嗣下手，憑的不就是您對蘇封的縱容？若您置之不理，黎兒往後可怎麼辦？媳婦、媳婦不若一杯毒酒與黎兒一同去了，也好跟老爺在下面一家團聚。」

　　「胡說什麼？」蘇老夫人皺起了眉，「這些話也是好渾說的？老爺子又如何會是那等不明事理之人？既然嫁進了我們蘇家，做錯了事，必然要受到懲罰，你說可是？」

　　蘇老夫人側過頭瞧了一眼老爺子，見他仍舊是那副模樣，心中也不耐煩了起來，「既然老太爺也是這麼認為的，來人，去取老爺子的印章來，休書一封，將葉曼玉這個陰狠毒辣、敗壞家風的女人給休出去。」

　　「老夫人，老太爺的印章只有老太爺知道在哪裡呢。」

　　「給我找！一枚印章能藏到哪兒去？左右地方就這麼大，我不信還能飛了不成。」

　　聽命的下人立刻四下搜尋起來，蘇夫人暗自得意，讓人先去將休書備好，等找到了便蓋上印戳，這可是老爺子的意思，蘇封可從沒有違背過老爺子的決定呢。

　　「住…住手……」

　　蘇老太爺終於有聲音了，雖然並不大，但足以讓忙活的下人停了下來。

　　然而蘇老夫人卻是用更高的聲音蓋了過去，「誰讓你們停下的？還不快找？」

　　「是……」

　　……

　　最終，印章還是被找到了，一個上了鎖的的紅漆木匣子，鑰匙在蘇老太爺的腰間摸到的。

　　老夫人拿下鑰匙的時候，蘇老太爺的手正攥在上面。

　　然而一個病入膏肓的老爺子，手裡又哪兒有力氣？蘇老夫人只稍微使勁兒，就從老太爺的手裡給搶了過來。

　　「這也是為了蘇封好，難道你想見他娶這麼一個庶女還心腸惡毒？」

　　蘇老爺子張著嘴「喝喝」了兩聲，想要說什麼卻說不出來，臉上蒼老的皮膚像要透出血來一樣，一翻眼，撅了過去。

　　「去，去請個大夫來瞧瞧，老爺子被蘇封媳婦的作為氣得都昏過去了，真真是作孽。」

　　蘇老夫人輕描淡寫地吩咐了一聲，將那枚印章握在手中。

第二百一十一章　告別

　　曼玉這會兒正在懸壺堂，她問了一下那位婦人的情況，便鑽到後院兒去做她的藥丸。

　　她選了兩種藥丸，四物益母丸和艾附暖宮丸，前者補血調經、去閥生新，後者暖宮理氣、調經種子。

　　古代的女子不是以傳宗接代為主要任務嗎？這些藥，便可以滿足她們的需求。

　　何大夫忙著包大鎚媳婦的病症，曼玉便沒有打擾他，手裡這些藥等有了成效之後再說。

　　然而她還沒能夠做出些什麼，府裡就來人了，說是蘇老太爺……要不好了。

　　曼玉心裡一驚，老爺子的身子不是已經穩住了嗎？莫非蘇老夫人見不到自己，轉而去刺激老太爺了？

　　「趕緊回府，去把何大夫也叫上，府裡有人去通知夫君了嗎？」

　　「已經有人去了，二少奶奶您趕緊回去瞧瞧吧，請過去的大夫說……說是讓趕緊準備後事，別等沒氣了才……」

　　曼玉放下手裡的東西便出了懸壺堂，前一世蘇封的喪失便是從蘇老爺子過世開始的，若是蘇老爺子讓人給氣死了，蘇封說不定又會走上原先的軌跡。

　　自己的好日子還沒開始多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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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了馬車，曼玉就朝著老爺子的院子裡趕過去，在門口的時候瞧見了蘇老夫人身邊的人，諂笑著要將曼玉給攔住，小紅幾步上前打開她們的手臂，讓曼玉一點兒沒停留地進了屋子。

　　「何大夫，您趕緊瞧瞧。」

　　躺在床上的蘇老爺子讓曼玉心沉了下去。無聲無息地一點兒動靜都沒有，似乎已經是個死人了。

　　何大夫也不耽擱，卻在略略診了脈之後神色黯淡了下來。

　　他收回擱在老太爺手腕上的手指，甚至都沒有去翻看眼瞼舌苔，轉過身對著曼玉輕輕地搖了搖頭。

　　曼玉倒抽了一口氣，當真是不行了？那些女人是不是瘋了？居然要將蘇家的老太爺給氣死，她們究竟在想些什麼？！

　　「夫人，老爺子撐著這一口氣，興許就是想瞧一眼大人，您……」

　　「葉曼玉你給我出來！將老太爺氣成這樣還有臉待在裡面？來人埃去將那個賤人給我丟出去！她已經被蘇家給休了！」

　　蘇夫人尖利的聲音從外面傳來。打斷了何大夫的話。

　　曼玉心煩意亂，想著隨著老太爺的過世可能出現的情況，她就滿腦子的頭疼。

　　「小四，帶些人將蘇夫人請遠些。吵著老太爺休息了。一會兒大人瞧見了。怕是會不高興的。」

　　小四精神一震，他等這種命令等了太久了，奈何總也輪不到他大顯身手。於是聞言像是怕曼玉會反悔一樣，應了一聲便出了屋子。

　　片刻之後，蘇夫人又尖利地咒罵了幾聲，卻也當真沒了聲音。

　　屋內何大夫已是默不作聲地用銀針深刺了老爺子的幾個穴位，並將之前大夫吩咐煎的參湯給老太爺灌了下去。

　　「老夫能做的只是儘力吊著老太爺的這口氣，只看大人能否見到最後一面了。」

　　曼玉點了點頭，輕聲道了一聲謝，便找了個椅子坐下來。

　　蘇封怕是會暴走吧，他在蘇家唯一重視的人就要沒有了，他該多傷心？也難怪會更陰了性子，只是，那些女人就這樣有恃無恐？難道她們以為沒了蘇老爺子的庇護，就能對蘇封做些什麼了？

　　這種無知婦人，為何就看不清楚真相，不明白其實正是有蘇老太爺在，她們才能安穩的可以在蘇家作死。

　　………

　　蘇封回來的速度超出了曼玉的預想，屋門被猛然推開的時候，曼玉一下子站了起來，卻沒敢上前。

　　蘇封臉上的陰戾太可怕了，直勾勾地盯著床上幾乎看不出在喘氣的蘇老太爺。

　　曼玉發覺蘇封一側的手握成了拳頭，並且隱隱地顫抖著，可想而知他此刻心裡是有多麼地憤恨。

　　「大人，小的要給老爺子施針了。」

　　何大夫走過去，他的手裡拿著一隻曼玉從未見過的針灸包，墨黑色的，打開來裡面皆是尺餘長的銀針。

　　曼玉知道神奇的針灸之術可以激發一個人殘存的生命力，讓瀕死之人迴光返照，沒想到何大夫居然也精通此術？

　　「夫人，還請移步……」

　　何大夫動手之前，小七過來畢恭畢敬地請曼玉出屋子，曼玉知道這是蘇封的意思，她並未表現什麼，蘇封同自己祖父之間，也是也輪不到自己這個外人打擾的。

　　院子裡無比地安靜，連鳥蟲的聲音都聽不見，偶然風吹過，葉子草木發出些聲響，才能讓曼玉遊走的心神恢復一些，然而繼續放空發呆。

　　何大夫很快也走了出來，應是施完針了，將屋裡留給蘇封和老太爺兩個人，做最後的告別。

　　「夫人，大人的情緒十分低落，您……別介意。」

　　曼玉茫然地抬起頭，「我介意什麼？」

　　何大夫笑了一下，隨即搖了搖頭。

　　夫人或許自己不知道罷，她的表情帶著些失落，興許不明顯，可自己一把年紀了，什麼樣的情況沒有見過，還是能從中分辨出來的。

　　大人沒有讓夫人留在屋內，怕是讓夫人心中存了些想法，只是大人這麼做，應是有大人的考量的。

　　屋門被再次推開的時候，眾人都知道，老爺子去了。

　　於是有人去傳遞消息，有人捧著壽衣壽鞋趕緊進去給老爺子擦洗換上，這其實是要在臨終前做的，然而事發突然，也沒人敢同蘇封說什麼。

　　這些曼玉都沒怎麼關注，從蘇封出來之後，她的眼睛便只能盯著蘇封看了。

　　蘇封的樣子十分奇怪，並不是悲痛欲絕亦或是憤怒痛苦想要找蘇家人報仇，而是奇異的，有些失了魂一樣的茫然。

　　蘇老太爺不知道臨終前都對蘇封說了什麼，但定然是什麼不得了的，否則以蘇封的城府，他怎麼也不可能有這般深沉的不知所措，彷彿打破了什麼他一直精心守護的東西，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一樣。

　　這樣的蘇封是曼玉從沒有見過的，那雙從來帶著沉穩把握的眼睛裡，一絲神采也沒有，就那樣睜著眼睛，裡面的情緒千變萬化，卻找不著一種可以表示蘇封此刻的感受。

　　院子裡傳來了哭聲，下人們哭著給老爺子送終，有人已經將院子裡的裝飾換成了事先準備好的白色。

　　蘇封被哭聲驚醒，他轉過頭，看著那扇門，想著老太爺的那些話，幾乎將他所有的堅持給敲碎。

　　自己這一輩子活得就像一個笑話！他自以為的事情，卻並非如此，而揭露出來的真實，又是他不能承受的。

　　為何他要說出來？為何不能帶著這個秘密，帶著自己的尊敬和信任就這樣死掉？為什麼在臨終的時候要跟自己說這些？！

　　蘇封胸口騰起一股子邪氣，彷彿這天底下所有人都跟他同樣遭受這些才好，憑什麼他們就能過著舒適的日子？都破壞了！都消亡了！他才能將這口氣給釋放掉。

　　就在蘇封幾乎控制不住情緒的時候，他握著的拳頭上，覆上一個柔軟且溫暖的東西。

　　蘇封低下頭，曼玉的兩隻手合捧著他拳頭，像是對待什麼重要的東西一樣，盡力將兩隻手合攏。

　　「……會過去的，真的，你相信我，再難受的事情都會有過去的一天。」

　　曼玉不知道怎麼安慰才合適，她只覺得，不能放著蘇封不管，否則蘇封必然會被自己心裡的黑暗給吞噬掉，成為她極不願見到的樣子。

　　「我會陪著你，老太爺沒了，我可以陪著你的，雖然我沒什麼用處，只是有人陪著就會好一些……」

　　蘇封慢慢地聽著，慢慢地消化，他以為曼玉是想起了她小時候失去娘親的感受，怕自己也受不了打擊。

　　其實與自己的狀況並不一樣，只是從他的拳頭處傳到心臟的暖意，確實緩和了蘇封的暴戾情緒。

　　想要天下人都跟著毀滅的想法，若是用在曼玉的身上……，蘇封遲疑了，他應是不願見到那樣的情況出現。

　　居然讓祖父說對了，他說會將這些告訴自己，是因為自己遲早會知道，而由他親自說的原因，卻是因為如今，似乎出現了一個能束縛住自己殘暴狠厲的人。

　　張開手將曼玉擁住，蘇封用的力氣不小，只感覺懷裡有個他唯一能感受到溫度的人，便想用盡全力將之嵌進自己身體裡才好。

　　曼玉的肩膀和腰肢有些疼，蘇封的呼吸埋在自己的頸間，算了，就當自己是個安撫抱枕了，蘇封才失了親人，就讓他抱一抱吧。

　　想著，曼玉的雙手環上了蘇封的後背，將臉輕靠在蘇封的胸膛，手掌輕輕地，像是在哄一個孩子一樣，一下一下安撫著蘇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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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爺啊！您怎麼就去了呀！丟下蘇家老老小小的，您怎麼能忍心啊…」

　　蘇夫人的哭聲從院子外面傳來，曼玉趕緊鬆開手，從蘇封的懷裡鑽出來。

　　還好還好，蘇封的表情似乎恢復了一些正常，自己是不是阻止了一場特別大的悲劇發生？能讓蘇封沒有迷失心性，這功勞可是極大的。

第二百一十二章　休書

　　蘇老太爺過世了，蘇封也回府了，小四自然也用不著再攔著蘇夫人，她得知了消息，一路悲痛欲絕地哭喊了過來，進了院子，瞧見了葉曼玉，立刻張牙舞爪地撲過去，被人攔住也猶自掙扎著。

　　「你怎麼還有臉待在蘇家！？你這個喪門星！害了黎兒的子嗣不說，還氣死了老太爺！你趕緊滾，趕緊滾！！」

　　感覺到蘇封的肌肉又繃了起來，曼玉扯了扯他的袖子，雖然自己也想一巴掌將眼前這個女人扇到十條街以外，可老太爺才剛過世，總不好在他的院子裡做什麼。

　　然而曼玉和蘇封對亡者尊重的靜默，卻助長了蘇夫人的氣焰，覺得曼玉是心虛了，百口莫辯了，覺著蘇封定然是對曼玉將老爺子氣死的事實怒火中燒。

　　「還站在這裡做什麼？給我將這個喪門星趕出去！若不是你心思惡毒揣度璟姨娘的孩子同蘇封有關係，一瓶毒藥將她腹中尚未成形的孩子弄掉，老爺子怎麼會氣成這樣，留下我們老老小小的撒手人寰……，都是你！都是你這個賤人！」

　　「蘇封，平日老爺子最最疼寵的便是你了，連他正經的孫子都要往後排一排，如今老爺子被這個女人活活給氣死，你還能沉得住氣？還能容忍她站在這裡讓老太爺走得都不安心？！」

　　蘇夫人字字句句情緒激動，想要用老太爺的死再刺激刺激蘇封，讓他一怒之下失去理智做出什麼讓曼玉痛不欲生的事情才好。

　　然而讓蘇夫人失望的是。蘇封的臉色雖然極為難看，卻也沒有任何反應。

　　這也能理解，老爺子才剛過世，蘇封在蘇家唯一的依仗就這樣沒了，他怎麼能不悵然若失？

　　蘇夫人心中有著隱隱的喜悅，沒了老爺子攔路，她們便是將蘇封趕出蘇府，也是沒有人會護著的。

　　終於，終於能將戳在自己心裡的這根刺給拔掉了，這麼些年。日日瞧著這個孽種在自己面前晃悠。看著他一天比一天有出息，而自己的兒子，則被送到遙遠的地方吃苦，不得相見。

　　蘇夫人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太久了。然而她還要再忍耐一下。若是可以一舉兩得。讓葉曼玉這個不知好歹的女人嘗到蘇封的厲害，那就太好了。

　　曼玉這會兒恨不得將蘇夫人給埋掉，特麼的剛剛才讓蘇封暴戾因子有所收斂。這女人三句兩句又給燃起來了，是嫌死得不夠快是不是？

　　「老夫人來了！」

　　隨著下人的通報，蘇老夫人被人攙扶著，也是滿臉震驚與哀慟地進了院子，那架勢，恨不得能跟著去了。

　　「老頭子啊…，你怎麼就這樣去了啊…，你怎麼能丟下我一個孤苦伶仃的老婆子自個兒就走了……，我的命好苦啊…」

　　曼玉聽得頭皮發麻，蘇老夫人當真不適合這樣的風格，沒有什麼感情在裡面便會顯得聲音死板僵硬，像是事先準備好的台詞，不甚熟練地哭訴出來一樣。

　　哀嚎了兩聲，蘇老夫人的眼光果然也轉到了曼玉和蘇封這裡。

　　老夫人當即捂著額頭就要摔倒，一旁的侍女亂作一團，趕忙將人扶住了，待到老夫人緩了一會兒之後，臉色立刻變了。

　　「誰讓這個女人還待在這裡的？！老太爺就是被她給氣死的！蘇家養你們這麼久，良心都被狗吃了？還不來人將她給打出去！」

　　說著，蘇老夫人伸出手，從一旁的老嬤嬤手裡扯出一張紙，照著曼玉的臉狠狠地扔過來。

　　紙張輕飄飄地打著轉落在了地上，曼玉低下頭，一眼便看見上面濃重的兩個字，「休書」。

　　「葉氏之女葉曼玉，目無尊長、心腸狠毒，不僅謀害大伯子的子嗣，更是將老太爺氣的歸天，德行俱敗，再不配做我蘇家的媳婦，如今一紙休書與你，你便不再是我蘇家的人，趕緊給我離開！」

　　曼玉沒作聲，看著地上的休書心中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她嫁進蘇家的時候，真的是心心念念地想著什麼時候能與蘇封和離，從此自己走自己的陽關道，蘇封過蘇封的獨木橋，兩不相欠，勿以為念。

　　沒想到如今這樣的情況當真出現了，雖然是休妻不是和離，休書上也有老太爺的印記，是不是她之前的想法就要實現了？可是……

　　正想著，在她身邊站著的蘇封忽然彎下腰，親手從地上將那張休書給拾在手裡。

　　曼玉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索性一動不動，只眼睛隨著蘇封的舉動移動，等著蘇封的態度。

　　若是蘇封遵循老太爺最後的遺願將自己休出蘇府，她毫無怨言，不過是日子回到了正軌，她憑藉懸壺堂也是能安安穩穩過一輩子的。

　　但若是蘇封並不願將自己休掉呢？

　　曼玉心裡亂亂的，她也不明白自己怎麼會想這麼多，怎麼會摒住呼吸等待蘇封的反應，她在等什麼？

　　「這是……祖父的印章？」

　　「這還能有假？是你祖父親手交給我，讓我去辦這事兒的，你祖父可是最心疼你，臨終前也不忘了惦記你的親事，他什麼時候能這麼為黎兒著想過？」

　　蘇老夫人心中一點兒也不慌亂，老頭子死了，這院子裡的下人都會想著如何自保才是，印章是怎麼得來的，她一點兒不擔心有人會同蘇封說。

　　左右事已至此，還是趕緊了結了的好。

　　「你還猶豫什麼？莫非你祖父會害了你不成？也不看看你娶的是個什麼東西，進府之後蘇家便不得安寧，如今更是鬧出了人命，再留著這個禍害，蘇家早晚要被她給攪散了！這可是你祖父的意思。」

　　蘇封盯著休書上蘇老太爺的印章看了良久，終於閉了閉眼睛。

　　「刷！」紙張破裂的聲音讓在場的所有人都變了臉色，蘇老夫人和蘇母皆是震驚，而曼玉，則是莫名的，像是知道蘇封會這樣做一般地淺笑了起來。

　　曼玉的笑容通常十分招人眼光，她生的就美，且是那種能將周圍所有目光都吸引住的美，絕麗明艷，無雙美色，笑起來的時候彎了眼。揚了唇。眼波流轉間似乎凝著無限的風情。

　　然而她此刻的笑容在蘇老夫人的眼裡就是絕對的挑釁，老夫人的頭當真生疼了起來。

　　「蘇封！你個不孝兒孫！枉你祖父對你百般疼寵，到頭來卻比不上一個以色侍人的女子？你怎麼敢、怎麼敢這般對待你祖父的意思！？你還配做我蘇家的人嗎？！」

　　蘇封慢條斯理地那張紙撕了個粉碎，隨手揚了揚讓它們飄落在地上。陰沉著眼睛。緩緩地看向蘇老夫人。

　　「祖父的意思？老夫人的這個印章當真是祖父給的？」

　　「……那是自然！你祖父聽聞葉曼玉做出的事情。當場氣憤難當，隨即便給了印章讓我將葉曼玉休出蘇家。」

　　「那可真是稀罕呢！」，蘇封面露嘲笑。「祖父分明已經將他的印章給我，又如何能再給老夫人另一個？」

　　說著，蘇封不知從哪兒摸出一枚印章，小巧精緻的躺在他的掌心。

　　蘇老夫人的臉色一變，慌忙將她的那枚也拿出來細看，此前太過匆忙，只因為老頭子藏得太嚴實，便一絲懷疑也沒有過，莫非，自己手裡這枚是幌子？

　　「母親，您仔細著他誆您呢，這種當咱們上得還少了？」

　　一旁的蘇夫人見狀低聲說道，「興許他那枚才是不知道從哪裡摸去的，想要騙了老太爺的印章過去，您可千萬不能上當。」

　　是了，蘇老夫人將詫異的表情收收好，「先不說印章的事兒，將葉曼玉休出蘇府確是老爺子的意思，如今你將休書給撕了，莫不是想要違抗老太爺？」

　　「祖父臨終前分明同我說了曼玉是個好媳婦，讓我日後好好兒待她，我又如何能違背？不知道祖父又是何時同您說了那些話，想必是您聽錯了。」

　　「你這是何意！？我告訴你，今兒你休也得休，不休也得休！這般毒辣的女子我們蘇家是斷斷不能留的！若是你被美色所惑，執意妄為的話，我便將你同她一道逐出蘇家！」

　　蘇夫人心中暗自叫好，沒想到心願實現得如此迅速，她本想著是不是還要再攛掇攛掇老夫人，沒想到老夫人直接就提了出來。

　　也是葉曼玉的功勞，若不是她妖妖嬈嬈地勾住了蘇封的心，讓蘇封連老爺子的意思都敢違抗，老夫人說不定還不至於如此。

　　院子裡安靜了下來，之前哭著替老太爺送終的下人都沒了聲音。

　　老夫人這是要趕二少爺二少奶奶出蘇家啊！二少爺是何人？當今聖上面前的紅人！每日隨意出入皇宮，外面兒多少人都想捧著都捧不到，老夫人居然當真說出口了。

　　所有人都在等蘇封的表示，除了蘇老夫人和蘇母自己，其餘人都覺得老夫人定然是傷心過度失去了理智。

　　雖然從來都知道她們並不待見二少爺，可二少爺如此出息，有他在蘇家的話，蘇家便不會沒落，這麼簡單的道理，怎麼老夫人就沒想到呢？

第二百一十三章　收拾

　　蘇老夫人自然不是因為傷心過度失去了理智，她想的十分清楚。

　　明姨娘的事情，以蘇封的性子怎麼可能會就此罷手？便是他留在了蘇家，她們也絕對沾不到一點兒風光的，反而會掩了黎兒的光芒。

　　不過若是將蘇封以不孝的名義逐出家門，這個罪名首先就能讓他受到別人的議論，再等到黎兒出人頭地，將蘇封給壓制住，他們蘇家才算是清凈了。

　　蘇老夫人可是不怕蘇封會對她們如何的，他在他爹面前起過誓的，絕對不能對蘇家的人動手，這麼些年來，蘇封雖然不孝不敬，與她們形同陌路，倒也真的沒有做危害蘇家的事情，想必就是那誓言束縛了他。

　　「如何？你倒是說句話，在你剛過世的祖父面前表個態，是要為了蘇家的名聲將這個女人休掉，還是要為了她一同離開蘇家，不過，你可別想著還能分一些蘇家的家產，我告訴你，不可能。」

　　「連你祖父遺願都不願遵守的人，不配做我蘇家的子孫，你一個銅板都不會拿到的。」

　　曼玉覺得自己可真罪孽深重，怎麼忽然她就成了問題的關鍵呢？這不科學啊。

　　說什麼蘇封會為了她被逐出蘇家，別逗了，蘇封就是真的打算與蘇家脫離關係，那也跟自己沒多大的關係好嗎？

　　曼玉本以為蘇封會再嘲諷兩句，然後瀟灑地讓老夫人說不出話來，沒想到他只是一言不發。面朝著屋子站了好一會兒，拉上自己就往院子外面走去。

　　曼玉的手腕被扯得有些疼，需要小跑才能跟得上蘇封的步子。

　　身後的院子里傳來蘇老夫人透出勝利的聲音，「從今往後！我蘇家再無蘇封此人！他不再是蘇家的子嗣，待到老太爺塵埃落定，開祠堂，除名！」

　　蘇老夫人的中氣十足，聲音傳出了好遠，而蘇封卻一直沒有鬆手也不曾停緩半步，曼玉從他的背影裡。只感受到淺淺的傷痛……

　　*****************************************

　　「收拾東西。出府。」

　　回到了墨玉軒，蘇封簡單地吩咐了一下，便去了他的書房，大概也是去讓人收拾去了。

　　院子裡的丫頭們都忙活了起來。伺候曼玉這裡的丫頭。賣身契都在曼玉手裡。曼玉和蘇封出府，她們自然也是要跟著的。

　　從葉家嫁進來，曼玉十分有遠見地讓采薇和木檀別去動那些用不上的嫁妝。怎麼抬進來的就怎麼放著。

　　那兒她打的主意是待一陣子便同蘇封商量和離，沒得到時候再收拾一遍，沒想到雖然沒有和離，卻也是要出府的。

　　「真是太明智了，就知道我同蘇家無緣，你們夫人的預見還是挺準的。」

　　曼玉坐在美人榻上晃悠，在這個院子裡住了這麼久，居然一絲感情也沒有培養出來，不過，她同蘇家無緣，卻跟蘇封攪在了一塊兒。

　　然而如今的蘇封，是不是不用再用前世記憶中的蘇封去比較了？

　　曼玉望著窗幔，她一直止步不前，就是因為對蘇封先入為主，明知道一個人可能會傷害到自己，傻子才會再次想都不想地往裡面跳，特別是對蘇封這樣心思深沉，完全弄不清楚他是真心還是假意的人。

　　可……，人心都是肉長的，蘇封對自己的縱容和忍耐，不著痕跡的保護和無奈，曼玉不是瞎子瞧不見，她只是不敢去嘗試而已。

　　那便好好兒過吧，曼玉輕輕笑起來，至少這一次，蘇封沒有丟下自己，他帶著自己出府，萬事總有一個人在身邊，這就夠了。

　　……

　　曼玉這裡的東西收到極快，只日常用到的一些，很快便拾掇出了箱籠。

　　蘇封過來看的時候，曼玉正同她的丫頭們說話呢。

　　「……顏色艷的衣衫都別穿了，放機靈些，這陣子大人的心情不好，能繞著便繞著走，實在繞不開了，讓做什麼便做什麼，別自作聰明，免得我也救不了……，夫君來了？」

　　曼玉正誹謗著，一轉眼見到蘇封的身影，立刻改了口氣，「妾身正說著呢，落香館和紅梅苑的兩位已是讓人過去收拾了，是現在便走嗎？」

　　「……」曼玉方才說的是這些？不過此刻曼玉的表情帶著討好，隱隱露出些同情，蘇封只做瞧不見，點了點頭，「一會兒便走，我在城南那裡有處宅子，雖比起蘇府小了一些，倒也還能住人。」

　　有地方住就成，曼玉想到往後不會有人有事兒沒事兒讓自己過去冷嘲熱諷虛情假意，她的心裡也是鬆快了些，只是蘇老太爺……

　　蘇封被逐出蘇家的話，便不能以孫子的名義為老爺子披麻戴孝，想必蘇封心裡的滋味絕對是不好受的。

　　……待兩位姨娘那裡也收拾妥當了，小七便帶人進了院子，幫著將曼玉的東西往外抬。

　　「慢著！」

　　蘇夫人出現在了墨玉軒的門口，揚著頭，十分傲然地走了進來。

　　「這些都打開來瞧瞧，如今你也不是蘇家的人了，蘇家的一分一毫自然是不能帶走的，咱們蘇家百年基業，隨便兒一樣東西也是好的，說不準收拾的時候就給順手放進去了，現在查查清楚也好，免得日後對出來丟了葉家的臉。」

　　這是走也不讓自己走的安生……，曼玉知道蘇夫人是來找麻煩的，畢竟之前自己也沒讓她省過心佔過便宜。

　　可是自己這都要走了，還是被她們栽贓氣死了蘇家老太爺的名義，休書都扔出來了，憑什麼還要讓她得意？

　　眼看著蘇封就要開口，曼玉伸手將他拽住，自己往前走了兩步。

　　「蘇家的東西隨便一件便是好的？夫人多慮了，這蘇家裡裡外外，除了夫君，我可是一眼都瞧不上呢，小女子的這些物件兒可貴重著，若是給夫人看一看不小心弄破了，您能賠得起？」

　　曼玉邪惡的一面露出來便剎不住了，白嫩的小手一揮，「都搬出去，我看誰敢攔著，蘇家欺負二房沒有長輩做主，老爺子屍骨未寒便將我們夫妻二人逐出家門，如今更是刁難刻薄，天理何在！」

　　小七等人自然是聽曼玉的，立刻又動起來，蘇夫人趾高氣揚帶來的人手卻不敢上前，她們都是知道蘇封身邊這些人的能耐，極為聽話，下手也狠，曼玉既然這麼說了，定然不會對敢上前的人客氣的。

　　「你！你顛倒黑白！分明是你狠心毒辣將老爺子給氣死了，卻反咬一口是何道理？」

　　曼玉嘴邊揚起笑容，又往前走了兩步，放低了聲音對著急躁起來的蘇夫人輕聲說，「您可別忘了，這世上沒有什麼邪不勝正，只有成王敗寇，不是小女子狂妄，只是說真的，夫人覺著外人聽了我兩的說辭會信誰的？」

　　直起了身子，曼玉的眼睛裡充滿了不屑，「別說我夫君仍是皇上身邊，就是降個兩品，也比蘇黎有出息，小女子都不好意思比，祖母教過我，切不可得意忘形，倒是讓祖母失望了呢。」

　　曼玉說完，順便贈送了一枚白眼，拉著蘇封就往外走。

　　那些僕婦見到他們都低下頭避開視線，全然沒有方才來的氣勢洶洶。

　　蘇夫人在他們的身後幾欲暈厥，被曼玉的話氣的胸口堵著一絲氣都上不來，只能哼哼唧唧地靠在僕婦的身上，眼睜睜瞧著眾人將東西陸續地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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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了馬車，曼玉抱著手臂坐在一旁，嘴裡還吩咐了采薇要盯著一些，一點兒都不能便宜了蘇家。

　　「奴婢省得，早讓人照著單子一點兒一點兒對過了，保准什麼都不落下。」

　　采薇用餘光掃了一眼蘇封，慢慢地退出了馬車，將裡面的空間留給他們二人。

　　曼玉抿著嘴沒說話，剛剛她說的那些是不是毀形象了？之前可是走的含蓄低調路線，唯唯諾諾之間達到自己的目的，這下倒好，風格突變，變成囂張跋扈的模樣了。

　　「娘子方才說的……，可是真的？」

　　好一會兒之後，蘇封才慢悠悠地開口問道。

　　曼玉一愣，開始回想她說過的話，蘇封是指她說的哪一句？

　　「就是那句，『這蘇家裡裡外外，除了夫君，我可是一眼都瞧不上』那句。」

　　像是知道曼玉的反應似的，蘇封好心地直接替曼玉解惑，曼玉聽了臉「轟」一下漲紅起來。

　　好像說的時候挺順溜也挺合適的，怎麼這會兒被蘇封重複一遍，就那麼奇怪，那麼……曖昧了？

　　「咳，將夫君比成東西，是妾身的不是……」

　　「我是問，你是真心那麼想的？」

　　「……，算……是吧。」

　　「是便是，何為算是？」

　　「哪兒有你這麼問的？你想讓我怎麼回答？」

　　曼玉惱羞成怒起來，她要說只是一時說的場面話吧，這貨鐵定心裡不舒服，說不定暴戾的情緒會因為自己的態度又復燃起來，可她也不能說「是呀我就是這麼想的在我的心裡夫君是最棒的……」，曼玉會崩潰的……

　　淡粉色的紅暈染在曼玉的臉頰，看得蘇封心情大好，甚至有些衝動讓曼玉再說一遍方才的話，那個，能算是撒嬌了吧？

　　有些焦急有些羞怯，聲音從耳尖兒酥麻到心口，沖淡了蘇封心中壓下去的傷痛……

第二百一十四章　宅子

　　曼玉心想，只要離了蘇府那幫子心裡扭曲的人，就是跟兩個小妾擠在一個院子裡她也是能忍受的。

　　事實上，她已經做好了打算，左右自己也不是什麼愛面子的人，底下的下人也並不多，只要有地方住她就滿意了。

　　曼玉還想著一會兒定然要擺出一個特別豁達的嘴臉，千萬不能讓蘇封覺著自己委屈了，蘇封這會兒得哄著，誰讓他的祖父剛過世，心情不好呢。

　　可是，當曼玉從馬車上下來，抬頭看了一眼宅子，又左望一眼右望一眼，望著那往外延伸出去好遠的青瓦白牆，怔忪了。

　　她記得蘇封說的是，他在城南有一處宅子，也還能住人……

　　這泥馬叫做還能住人？這貨還能不能有點兒數？就是同蘇府比，曼玉也瞧不出差在哪裡呀。

　　「委屈娘子了，裡面兒我已是讓人都收拾過，也不知道娘子能不能住的習慣。」

　　曼玉的腿立馬軟了一下，跟這種土豪傷不起，「妾身……，盡力而為……」

　　進了宅子，曼玉才發現，這裡似乎並不是一直荒著的別苑，裡面的下人雖不多，卻也並不少，並且在瞧見蘇封之後，都是下意識地行禮退開，一瞧便是知曉蘇封脾性的。

　　「娘子還未過門之前，為夫便時常住在這裡，左右差事繁重，來不及回府也是時有的事兒。」

　　曼玉點了點頭，換做她也不會願意整日同蘇家的人住在一個屋檐下。

　　「這便是後院了。主院已是讓人收拾妥當，西面兒有一個院子，清凈得很，也適合住人，兩個姨娘便安置在那兒吧。」

　　走在他們身後的白瑤和書荷聞言立刻上前行禮，她們的住所居然是大人親自安排的，該是有多榮幸？

　　揮了揮手，蘇封示意她們可以回去收拾了，服侍的人還是原先的那幾個，也就是換了個地方住而已。

　　白瑤和書荷心中暗喜的退下。蘇封跟著曼玉一塊兒進了院子。

　　雖然蘇封說了這裡比起蘇家來要小一些。可是主院卻是要比原先的墨玉軒大上不少。

　　小丫頭們立刻開始忙活起來，開箱籠往外取東西，將屋裡都換成曼玉慣用的。

　　曼玉心裡有些吃驚，屋子裡的擺設。居然同自己在慈安堂住的屋子有些相像。不過這會兒蘇封已經坐下來了。臉色仍舊透著疲憊，曼玉也不好細細觀賞，將小紅叫過來囑咐了兩聲。才走到蘇封的身邊也坐下來。

　　屋裡的下人們漸漸地都出去了，就連小七和采薇，都忙著忙著就消失了蹤影。

　　「祖父其實知道他沒多少日子了……」

　　曼玉打起了精神，安靜地聽著蘇封說話。

　　「他知道那些人會做什麼，便趁著還清醒，將印章給了我，院子裡的人也是祖父要求都撤掉的，他說這人都要死了，還想防著什麼一樣的防著家裡的人，他不想那樣。」

　　「若是我沒有順著他，他這會兒興許還活著吧？」

　　曼玉剛想著自己要不要出點聲給點反應，就見著蘇封忽然嗤笑起來，眼睛卻又黯淡不少，「這蘇家，也只有祖父能讓我掛著心了，從小就是祖父將我帶在身邊手把手的教，那些人明裡暗裡諷刺我娘排擠我，只有祖父會來護，我本以為這世上，也就祖父一人肯對我好了……」

　　蘇老太爺臨終前究竟同蘇封說了什麼？為何蘇封像是被徹底毀壞了價值觀一樣，對蘇老太爺的情緒也奇怪了起來？

　　曼玉見過蘇老太爺幾次，老爺子毫無疑問是疼蘇封的，那份疼寵讓蘇夫人格外眼紅，恨不得蘇黎能夠取而代之才好，甚至因為自己同蘇封的關係，特意將自己叫過去動之以情，如此一個慈愛的祖父形象，難道這其中又有什麼隱情不成？

　　然而蘇封並沒有細說，只又默默地坐了一會兒，起身去他的書房待著了。

　　曼玉覺得這種時候，最好讓蘇封一個人靜一靜，離開了蘇家，有太多的事情需要細細思考。

　　今日太過倉促，曼玉乾脆讓尹廚娘用僅有的食材做了十分方便又鮮美的九鮮貓耳朵，用熬得濃濃的高湯，裡面放了鮮嫩的蔬菜和肉，滿滿一碗湯汁濃郁色澤鮮艷，瞧著就食指大動十分有食慾。

　　剩下的事情，待到明日再去想也不遲，這一日下來發生了許多事，曼玉早已疲睏不已，卻硬撐著等到蘇封進屋了，才闔了眼睛沉沉睡去。

　　蘇封換過衣衫洗漱完畢，曼玉已然睡沉了，一隻手枕在腦袋下面，長長的睫毛投下密密的陰影，呼吸均勻，好似孩童一般無害。

　　輕手輕腳地上了床，蘇封屈起手指用指節輕輕劃過曼玉的臉頰，白瓷一般細膩的觸感順著手指傳到心臟。

　　若不是有曼玉在，自己大概會失了理智吧？興許不會立刻將蘇家那些人弄死，也會變成另外一個人，再沒有任何牽掛和奢求，從此無心無慾，讓人見之生畏的惡魔。

　　蘇封自己都覺得好笑，用手將曼玉額上覆著的髮絲撥開，他那麼尊敬的一個人，願意為了他收斂住對蘇家的仇恨，到頭來卻是這一切的禍首。

　　多嘲諷？自己對蘇家那些詆毀他娘親的人恨之入骨，卻對著親自讓她娘親消失的人敬愛有加……

　　「嗯……」曼玉似乎感受到蘇封的情緒，皺著眉嚶嚀了一聲，腦袋在蘇封的掌心蹭了蹭，換了個姿勢繼續睡。

　　等曼玉安定下來，蘇封才緩緩舒了口氣，不想打擾曼玉的入睡，卻又貪戀掌心的溫暖，於是便一動不動，盯著曼玉的睡顏出神。

　　早些時候，為了找一些東西。蘇封將一直封存著的，蘇老爺留給他的遺物翻了出來，不經意從一本書卷中滑落一張紙筏，上面是一首詩，卻是藏頭詩。

　　每句第一個字連起來，便是一句話，「我心向明珠」。

　　蘇封的腦子一下子便懵了，他的娘親是明珠夫人，這詩的字跡分明是他爹的，字字句句透著對他娘親的思念。
　
　　不是說蘇老爺根本瞧不上自己的娘嗎？不是他用娘逼著自己起誓。連死了都不許自己對付蘇家的人嗎？！

　　蘇封從那個時候便開始懷疑了起來。並將他的這些懷疑，還說出來給祖父聽過。

　　大概就是從那個時候起，祖父的身子便日益衰垂，似是有什麼心事一般。

　　自己早該看出什麼的！

　　蘇封恨自己識人不清。蘇夫人那樣的女子哪兒有那個本事讓娘無聲無息地消失？便是再加一個老夫人。若是有祖父護著。娘親又怎麼會死？

　　曼玉又動了一下，蘇封立刻放鬆了肌肉，這丫頭睡得可真不安穩。

　　不過。今日她也累壞了，這樣一個小小的人，卻要站在自己前面昂著頭跟蘇家的人抗衡，說什麼「邪不勝正，成王敗寇」的樣子，那麼高傲美麗，讓人移不開眼睛。

　　雖然知道也許曼玉只是說給蘇家人聽，可她以自己的為榮的話，那份毫不掩飾的自得，都讓自己的心裡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有個人能在自己絕望的時候站在自己的身邊，有個人能夠毫不遲疑地跟自己一同面對任何事，還能在這些之後，吩咐丫頭給他燉一盅安神養心的補湯。

　　這樣就行了，蘇封的面容軟化下來，便是曼玉還不能對自己全然信任全然依賴，日子還長著呢，總會有那一天的。

　　夜漸漸地深了，蘇封的手一直沒有收回來，曼玉睡夢中無意識地將他的手掌枕在頭下，軟軟溫溫的十分舒服……

　　**********************************

　　早上的時候，曼玉閉著眼睛習慣性蹭了蹭枕頭，感覺不對，觸感和溫度都不像她平日枕的。

　　皺起眉頭睜開眼，第一眼瞧見的，卻是蘇封寬厚的胸膛。

　　「……」自己的睡相沒那麼不老實啊，佔人便宜了？

　　將頭緩緩往上抬，便對上蘇封清明的眼睛，直直地看著自己。

　　曼玉急忙往後退，擁著被子坐了起來，自己靠在蘇封身上睡了一晚上？！

　　「娘子昨日睡得可好？」蘇封雲淡風輕地將當作枕頭的手臂收回來揉了揉。

　　曼玉先是從手掌開始枕著，慢慢挪到小手臂，慢慢又往上挪，同幼鳥一樣不斷地找著舒服的姿勢，睡開心了還能吧嗒吧嗒嘴，到最後腿也翹上來了。

　　莫非自己有幾日歇在別處的小偏屋裡，她一個人過於自由了？

　　曼玉連起床的蒙神都給省略了，呆呆地點了點頭，然後忽然又搖了搖，想想還是算了，傻笑起來，「夫君睡得可好？」

　　「倒是一夜沒睡呢……」

　　「……」所以自己果然佔人便宜了！曼玉除了傻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能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默默地起床更衣。

　　她的衣衫已是吩咐過采薇，均是素色凈雅的，連花紋都只在袖口有一些用銀線出來的，不仔細看根本瞧不出來。

　　一應首飾也都從簡，只一支素凈的古檀木簪子挽成髮髻，東珠嵌銀的耳墜，整個人瞧上去掩了平日的明艷，平添了幾分婉約聖潔。

　　蘇封看在眼裡也沒說什麼，起身後照常穿戴，推開門，卻見院子裡也大都是白色的裝飾，眉頭頓時皺了起來。

第二百一十五章　嫉妒

　　「是妾身吩咐的，無論如何，蘇老太爺待妾身都是親切的，也算是妾身的一點兒心意吧。」

　　曼玉趕在蘇封之前解釋，他的臉已經放下來了，雖不知道因為什麼，可畢竟蘇老太爺疼寵了蘇封那麼多年，彼此的親情是磨滅不了的，這會兒也許蘇封在氣頭上，但時日總會將人的錯處給悄悄磨滅，到那時，蘇封說不定會後悔今日無法給老爺子守孝。

　　蘇封繃著臉，最終卻沒有說什麼，只交代了曼玉近日沒什麼事情就少出去，蘇家遭遇變故，這會兒說不準就傳得滿城風雨了，她若是不想聽到這些，還是乖乖地待在府裡便是。

　　「莫非妾身是那等經不得事兒的？他們說什麼，又與我何干？再說……」曼玉忽然浮現了一些笑容，「我可是想到了一個賺錢的好法子呢，待有了成效，偏不賣給她們！」

　　蘇封心裡鬆了口氣，曼玉帶些狡黠的笑容讓他心情大好，「那便隨你，若聽到有人說了什麼，只管告訴我，我蘇封的妻子，可不是誰都能欺負的。」

　　曼玉彎了彎眼睛，目送蘇封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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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於肯從蘇家出來的？」

　　「回皇上，臣是從蘇家被趕出來的。」

　　「嘖嘖，也是夠可憐，要不要朕讓人給你出這口氣？」

　　「皇上憂國憂民，臣的這點兒小事自然用不著皇上費心。」

　　「喲。還不願別人插手呢！」，隨朝的皇帝瞇起了眼睛笑了笑，「也是，以愛卿的性子，細水方可長流，一下子弄死多沒意思？」

　　「……皇上英明。」

　　皇帝收起笑意，「蘇老太爺的事兒朕聽說了，他也是個忠臣，朕追封他為神武將軍，愛卿可有異議？」

　　「臣不敢。」

　　蘇封低著頭。直直地站在殿中。「如今微臣已不是蘇家的子嗣，蘇家的事便不好置喙。」

　　「行了行了，找你來也不是為了這事兒，讓你辦的事情如何了？」

　　「回皇上。臣已是露了口風。也就這一兩日便能成。此外，那些丹藥臣已是查明，走的是南蠻的路子。雖是隱秘，卻也能追查得出來。」

　　「南蠻？不是說南蠻已經消停許多了？隱隱有求和之勢，甚至不惜將他們引以為傲的柔然公主送過來和親，私底下倒是小動作不斷？」

　　「皇上，柔然公主和親的對象……」

　　「朕自有定奪。」

　　皇上擺了擺手，無心再聽蘇封說什麼，「你只要明白朕要的是什麼便是，聽聞愛卿對葉家三丫頭很是看重？為了她連蘇家的人都不耐煩應付了，嘖嘖，可真是讓朕嫉妒呢。」

　　皇上臉色一變，有些神秘兮兮地問道，「若是朕同葉三同時有危險，你是會救朕呢，還是你那個嬌滴滴小妻子？」

　　「臣為了陛下的安危萬死不辭！」

　　蘇封抱拳單膝跪地，然而皇上卻不信，臉上掛著消遣的笑容，「得了吧，人心可是最善變又最奇怪的，朕相信的忠心便是。」

　　「皇上，臣所言非虛！」，蘇封面容嚴肅，仍舊跪著沒有起身，「便是臣救下了臣妻，朝廷動蕩，臣又如何能保她日後平安？只有皇上無事，隨朝才能安定興盛，便是臣不在了……，臣相信皇上也不會棄臣妻於不顧，必會許她一世太平，所以，臣為了陛下的安危，萬死不辭！」

　　蘇封的聲音充滿了堅定的力量，皇上的笑意漸漸收了起來，忽然又開懷大笑，一邊笑，一邊將手邊摞起來的奏摺揮到了地上。

　　「朕就知道，朕就知道啊！那些人哪兒有朕懂愛卿的心思？他們只道朕縱容輕信你，卻不問為何，朕就欣賞愛卿的這種脾性，哪兒有什麼道理可言。」

　　地上散落的奏摺，全部都是針對蘇封的猖狂跋扈，仗著皇上的寵信對誰都從不放在眼裡，昨個兒蘇府的變故更是傳出去蘇封的妻子無孝無德，害的老爺子一命嗚呼，而蘇封寧願自請出戶也不肯休了妻子，被美色所惑，毫無是非之辯。

　　「他們懂什麼？一群老東西自以為是，抓著點兒雞毛蒜皮的事情就往朕這裡上摺子，隨朝那麼多百姓，莫非都豐衣足食不需操心了？前兩日南邊兒的澇情令人心驚，這還沒過多久就忘了？」

　　皇上抖著面皮，抬腳又在奏摺上狠踩了兩下才過癮。

　　抬起頭，龍顏微怒，「能為朕所用的真正的人才，才剛顯雛形，若不是因為時機未到……，那件事兒你好好兒地查，趁此機會讓朝廷換一些胸有抱負之人，也算是一件幸事了。」

　　「臣遵命。」

　　「嘖，其實說到底，愛卿還是更喜愛葉三丫頭一點兒，朕真是心寒吶……」

　　「……」

　　**********************************

　　曼玉在蘇封離府後去了懸壺堂，兩點一線，也遇不上什麼閒言碎語。

　　昨日沒能成型的藥丸，曼玉又花了一日細細調配，得了數瓶藥之後，她去找了孫掌櫃。

　　「這……，夫人，確實也有女子來懸壺堂求藥，可、可是也大都是風寒咳嗽，或是頭疼腦熱，您說的這些……」

　　孫掌櫃滿臉難色，隨朝雖男女大防並不嚴重，可是他們這兒可都是男大夫啊，再上了年紀也是男的，怎麼會有女子來懸壺堂瞧那些私密的癥狀？

　　「那便不管了，只要放出風聲懸壺堂裡有這種藥，有人來買就賣，沒有就算了。」

　　曼玉想想也是，這若是生不出孩子，誰會大張旗鼓地去找醫生，豈不是給了旁人把柄？

　　孫掌櫃點了點頭，將小藥瓶小心地接了過來，「夫人，包大鎚的媳婦已經恢復了一些，包大鎚總想來給夫人磕個頭，小人已是回絕了，不過他是孫家少爺的管事，孫少爺也想見您一面當面道謝。」

　　「孫少爺？哪個孫少爺？這事兒你自己瞧著辦吧。」曼玉不甚在意。

　　「就是大人手底下的孫少爺，孫望之，此人十分重情義，您救了他管事的妻子一命，孫少爺十分感激，說了便是不能當面道謝，也請您務必收下……」

　　「孫望之？那個長得挺威武，人也憨厚老實的孫望之？」

　　「夫人……，您認識孫家少爺？」

　　那是自然，他們還曾被月老繫過紅線呢，就是沒用鐵絲來繫，給某人從中間剪斷了……

　　「你幫我傳個話吧，舉手之勞不足掛齒，當日任誰見著了那種情況，都是會伸手相救的。」

　　「也不盡然，夫人慈悲，包管事能遇見您，是他的福氣。」

　　身後傳來一個陌生的男聲，曼玉轉過頭，就見到孫望之皮膚黝黑、健壯粗獷的面容。

　　「掌櫃的……」，一邊一個學徒極為不安，他不是有意要打擾掌櫃和夫人交談，只是這位大人……

　　「你先下去吧。」曼玉友善地笑了笑，也不算什麼大錯誤，日後注意些就好。

　　孫望之只看了一眼曼玉，便十分守禮地將眼睛移開，只是腦子裡藏著的面容已是抹不去了。

　　沒想到在這裡又見到了葉家小姐，如今已是蘇夫人了。

　　「見過蘇夫人，在下聽管事說，他攜他的娘子跑了幾家醫館都無人相救，還是夫人心善，承蒙夫人費心，感激不盡，能當面道一聲謝，在下方能心安。」

　　「孫公子客氣，小女子實沒有做什麼，都是我們懸壺堂的大夫醫術精湛、妙手仁心，公子要謝的話，還是同何大夫說吧。」

　　曼玉笑容得體，微微點了點頭，便移步去了內間。

　　簾子將曼玉的身影擋住，沒了人在眼前，孫望之的神色反倒是更自然又惆悵了一些。

　　蘇夫人見著自己仍舊是以平常心待之，性子溫婉柔順，得體大方。

　　笑著搖了搖頭，自己也是痴心妄想了，這般仙子一樣的人兒，如何能是他可以痴心妄想的？

　　***********************************

　　幾日之後，曼玉忽然聽說回春丹已經停止售賣了，說是此種仙丹，哪裡是尋常凡人能夠享用的？回春丹如今已是專門用來上貢進皇宮裡去！

　　聽到這個消息曼玉心裡一跳，想著回春丹終究還是達到了目的，不過既然蘇封知道這件事兒，事情便不會這麼簡單。

　　停止出售也好，省得禍害其餘的人。

　　「白姨娘與荷姨娘這兩日可安分？」

　　曼玉覺得奇怪，出蘇府之前兩個妾室分明打算著要接近蘇封爭寵，這會兒怎麼無聲無息了呢？

　　「夫人，姨娘們怕是才剛收拾好院子，一時半會兒還顧不上旁的呢。」

　　小紅悄悄過來回報，宅院西邊的院子可不算小，就是兩個姨娘一同住進去，都寬鬆得很，周圍的景緻也不錯，綠樹成蔭、鳥語花香，用曼玉的話來說，空氣十分鮮爽。

　　只是這樣的院子，兩位姨娘可是一肚子的不情願。

　　這未免也太偏了一些吧？什麼綠樹成蔭，根本就沒什麼人打理當然密不透風，地方寬鬆也是因為幾乎沒什麼人，連下人都不往那兒去，跟主院更是離得十分得遠。

　　然而這卻是蘇封直接指定的，便是曼玉也是不能改變什麼，兩個姨娘只能咬著牙將院子好生拾掇了，在安靜得可怕的院子裡為自己的將來打算。

第二百一十六章　土豪

　　曼玉也只是想起來才隨口提一下兩位姨娘。

　　這兩人被納入房中以來，曼玉從不曾虧了她們什麼，一應用度都是上好的。

　　蘇封說他不曾碰過兩人，曼玉相信，便是上一世，蘇封也很少會說假話，他根本不屑，不過是收用妾室，對他來說還犯不著藏著掖著。

　　能從皇宮裡被賞賜出來的美人，便是做妾，自然也是要捧著的貴妾，不過白姨娘和荷姨娘的運氣就衰了一些，落到了蘇封的這裡變成了他口中的幌子。

　　嬌嫩的姿色成了擺設，便是盼到了蘇封去院子裡，也不過是他換個地方睡覺罷了。

　　然而，曼玉這會兒可沒功夫為妾室們感懷，她正忙著體驗土豪的生活呢。

　　「夫人，這是大人在外面鋪子的賬本，這些只今年的，若夫人想查看往年的，小人立刻讓人送過來。」

　　曼玉深吸了一口氣，真是謝謝他了，面前堆成山一樣的賬本就只是今年的？光今年的這些她就一點兒都沒有耐心想看啊，蘇封這是心情不爽所以想讓自己陪著是吧？

　　那日曼玉在蘇封面前提了一下賺錢的好法子，到了晚些時候，蘇封便帶了人回來，都是一些瞧著就精明能幹的管事。

　　「此前有些東西沒給你，是怕被那些人盯上你嫌麻煩，如今既然已經分府，這些家產自然該由娘子來打理才合適。」

　　曼玉以為蘇封說著玩玩兒的，誰知道他真的將所有的身家都交給曼玉了。

　　光是京城的鋪子就有好幾間。且都是十分盈利的，若不是瞧見了契書，曼玉根本想不到那些都是蘇封的鋪子。

　　十來個溫泉莊子，上好的良田莊稼、別苑山莊，甚至還有一艘貨船！

　　「這些有的是皇上給的，有的跟著韓千他們一塊兒買著試試的，這些皇上也都知曉，只要不碰隨朝一些關乎命脈的生意，皇上說隨便我折騰。」

　　這皇上也真是心大啊…

　　不過曼玉算是放心了，只要皇上不會因此猜忌蘇封就成。蘇封這家底。隨便拿出點兒什麼就能混一輩子，得多少錢啊！

　　自己怎麼管不住這顆向錢看的心呢，猛跳個什麼勁？

　　然而激動過後，曼玉便惆悵了。這些東西看著讓人心動。真要管起來。那可是個大工程。

　　光是這些令人頭皮發麻的賬本，她就想一把火都給燒了。

　　「管事們的能耐我自是信任的，之前如何……。以後還如何吧。」

　　曼玉打算做甩手掌櫃，她很知足的，有了足夠保證安穩度日的銀子便夠了，況且蘇封這些豈止夠度日，橫著花都綽綽有餘。

　　待將管事們都送走了，曼玉才鬆了一口氣，只是還沒鬆完，外面兒又來了信兒，詹事常府來人弔唁，還送上了禮金。

　　「送這兒來了？」曼玉心中詫異，她同蘇封搬入宅院不過幾日，且並沒有大張旗鼓地行喬遷之禮，這些人的消息倒是靈通。

　　不過那是其次，蘇家的喪事如今在京城已是沸沸揚揚她是知道的，可是弔唁不去蘇家，怎麼來了這裡？

　　「夫人，那禮還收不收？」

　　曼玉一咬牙，「收，自然要收。」

　　蘇封那麼高調地毫不在乎，自己可不能拖了他的後腿。

　　「若是還有別家來弔唁送禮，不拘是哪家，一律都收，他們選擇在這個時候放棄蘇家來討好夫君，說明他們有眼光。」

　　管事應了一聲去了前面，夫人這性子他們喜歡，比起大人來也絲毫不落下乘，先前還覺得夫人性子軟和那都是錯覺來的。

　　……

　　蘇封一回府便聽說了這些，曼玉瞪大了眼睛將禮單送到蘇封的面前。

　　「這……，妾身是不是決定得倉促了些？該是同夫君商量一下再做決定的，可妾身也沒想到他們會送如此厚禮。」

　　曼玉看到禮單的時候都驚呆了，這莫非是隨朝弔唁的風俗？那長長一串落下來幾乎垂到地上，不是象徵性地送一些表達一下哀思就可以了嗎？

　　曼玉有些不安起來，可不止一家來送，像是約好了一樣後面跟著就有人抬著東西上門了，這樣會不會給蘇封造成困擾？

　　蘇封隨意看了一眼禮單，「送了就收，這是他們的一份心意。」

　　停了一下，蘇封好看的臉上露出了笑容，「這些人也是人精，知道我同蘇家全無關係，還大張旗鼓地送了厚禮過來，為的就是想要表明立場，你若是不收才會糟糕，蘇家的那些人知道了，怕是又要請大夫了。」

　　曼玉沒出聲，她站在離蘇封十分近的地方，近到雖然光線差強人意，卻能夠瞧見蘇封臉上的小絨毛。

　　先前總是下意識地避開與蘇封的接觸，曼玉雖然知道蘇封那張臉禍國殃民，卻也從沒仔細盯著看過。

　　而如今，淺淺的笑意暈染了他的面龐，帶著微微的邪惡的意味，讓他那張臉奇異地妖艷起來，讓人挪不開眼光。

　　顏控就這點不好，看到了讓人窒息的美顏就跟被點了穴一樣，恨不得一遍一遍看，看到地老天荒才好。

　　蘇封注意到曼玉的眼神，心中一顫，卻不著痕跡地轉動眼神，加深了笑容，不意外地感覺到曼玉的呼吸加重了。

　　沒想到有一天自己也要用上美人計這一招……，蘇封也不知道該是得意還是悲哀，不過現在，能讓曼玉的情緒因為自己變得奇異，蘇封還是十分樂意的。

　　好半天曼玉才能收回自己的神智，臉上微微發燙，「呵呵，呵呵呵，夫君所言極是。」

　　「多謝娘子贊同。」蘇封瞇起眼睛，再次勾起了嘴唇，不意外地讓曼玉又失了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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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怎麼可能！他們都是是非不分的嗎？我們老爺子過世卻去那種地方弔唁是何道理！？」

　　蘇府中，蘇夫人怒火攻心，「去給不相干的人送禮，他們居然沒臉沒皮地都給收了，算什麼東西？！不過是從蘇家被趕出去的，還真不將自己當成外人了，那些送禮的人也是瞎了眼了，皇上追封的神武將軍是咱們家的，咱們蘇家的！」

　　「娘，這話你也就只能在家裡說說，你可知道那些去弔唁的都是什麼樣的人家？隨便哪個也不是我們能夠得罪的，兒子這會兒可得悠著點，好不容易才搭上一條好路子，是成是敗在此一舉了。」

　　蘇夫人這點道理還是明白的，可瞧見那麼些東西平白無故地落入蘇封的手裡，讓她怎麼能忍得下這口氣？那些都應該送到蘇府來才是。
　
　　「不過娘，祖父過世，兒子的親事豈不是要耽擱了？那陳家究竟什麼個打算？」

　　說到這個，蘇夫人總算可以得意一下，「這個你放心，老爺子一死娘就想到了，立刻讓人去陳府傳了消息，也不用耽擱那麼久，在百天之內成親也可，陳家的夫人雖然覺得倉促了些，到底還是看重你的，已是說了三日之內給我答覆。」

　　「這就好，驍騎參領的器重對兒子可是十分重要的，若是讓貴人覺著兒子沒什麼用處，那可就糟了，娶陳三小姐的時候，娘可千萬不能吝嗇，必然要讓陳家感受到我們的誠意呢。」

　　蘇夫人白了蘇黎一眼，「這還用你說，你個沒良心的，娘對你何時吝嗇過？」

　　「我那不是隨口一說嘛。」

　　蘇黎立刻換了個討好的表情，三言兩語又哄得蘇夫人喜笑顏開。

　　「還有件事，陳家夫人可是提前便說了，她的三丫頭是捧在手心裡養大的，平日嬌寵慣了，有些小性子在所難免，讓她嫁過來可以，卻是不能委屈著，房中原有的妾室通房都不能留在府裡，娘已是應下了，左右只一個葉曼璟，隨便兒找個地方以養身子為名送出去就是。」

　　蘇黎聞言眉頭皺了皺，一個姑娘還未嫁過來便開始肅清自己的內宅，那這往後……

　　「你也別太憂心，出嫁從夫，做了我蘇家的媳婦，慢慢總會以夫為綱，待到日後你出人頭地，還怕制不住她？」

　　「娘所言極是，瑾姨娘便由娘來處置吧。」

　　蘇黎在心中有些惋惜，要說葉曼璟生的還是不錯的，又肯低頭伏小，從不違抗他的意思，倒也挺讓人自在的。

　　只是，為了自己的前程，蘇黎將心中那一絲不捨很快拋之腦後，說起來，那女人心裡指不定對蘇封仍然舊情難忘，美妾這種東西，日後想要多少有多少，還能差這一個？

　　……

　　蘇老太爺過世，上門弔唁的人絡繹不絕，尤其是在皇上下旨追封了老太爺神武將軍之後，不少人家都讓人送來了禮金以寄哀思。

　　只是這些遠遠不能同送到蘇封那裡的相比，蘇夫人心中暗恨，乾脆縮短了停柩的時日，提前送葬。

　　蘇封知曉之後，雖然沒有說什麼，卻是緊繃著臉，周身成真空狀態，連小七都不敢貿然出現在他的視線內。

　　「送葬那日……，我們去嗎？」

　　曼玉終於問出了口，不意外地瞧見蘇封的臉一下子黑了下來。

第二百一十七章　誠心

　　「這些事兒用不著你操心，蘇家的葬禮，我們有什麼必要出現？」

　　「那也是你的祖父……」

　　「夠了！」蘇封沉著臉打斷曼玉的話，極不耐煩地皺著眉，「我知道該怎麼做，這些同你沒關係。」

　　說完，蘇封轉身離開，留給曼玉一個冷酷的背影。

　　曼玉幾乎要仰天長嘆，跟她兇什麼兇？自己可是一點兒也不虧欠蘇封，若不是怕他日後會後悔，曼玉才懶得管這些事兒。

　　「不去便不去，這些事兒你們大人既然看不上眼，我們想些別的，府裡正是缺人手的時候，我想著將你們二人的爹娘從葉家要過來如何？」

　　采薇和木檀俱是一愣，木檀的爹娘都在老夫人那裡當差，雖不是什麼肥缺，卻也平靜安穩，而采薇的家裡還有兩個弟兄，在曼玉嫁入蘇家之後，葉老夫人也是將人都要了過去。

　　采薇和木檀都明白，老夫人此舉是怕有人會利用她們的嫁人逼迫她們做一些不利夫人的事情，對這個安排也是極滿意的，老夫人面上有些嚴肅，卻是個心慈的，她們的家人並不會被為難。

　　可是夫人這會兒居然說要將爹娘都接過來？那不是日日都能相見了？

　　「這樣也方便從府裡出閣，小四小七我問過了，是蘇封見著不錯買來了，早不知父母是何人，有你們爹娘在這兒，他們也不敢欺負你們的。」

　　木檀眼尖地瞧見門口有一片衣袂飄過，是小四慣常穿的顏色，臉上立刻漲的如同熟透的鮮果。

　　采薇也是同樣，卻只是盈盈跪拜下來，「奴婢謝夫人憐惜，夫人安排就好，奴婢都聽夫人的。」

　　「這才對嘛，給你們你們就接著，有那個害羞推辭的時間，不若想想這院子裡有誰能接你們的活計，唉，想到你們都出閣嫁人了，我這心裡就空落落的。」

　　木檀也跪下謝恩，眼裡卻盈了淚水。

　　「奴婢們便是成親了，也要做夫人的管事媳婦，若是夫人不嫌棄總見著奴婢的臉會厭煩，奴婢願意一直陪在夫人身旁。」

　　「奴婢也是，……夫人就是嫌棄了奴婢也不走，跟著夫人，奴婢早知道臉皮子要厚些的重要性。」

　　「……你從哪兒知道的？……」

　　……

　　曼玉說做便做，親自去了一趟葉家同祖母說了，並知道了一個消息，葉皓文的親事已經暫定下來了，當真是侯家的四小姐侯菡凌。

　　「這侯家也是痛快，我讓人先去委婉地打聽個消息，他們立刻就表明了願意與葉家結成姻親，一點兒都不含糊，這樣倒是省去了不少繁瑣。」

　　聽起來祖母對這樁親事也是挺滿意的。

　　「那二哥哥怎麼說？」

　　「他？他能說什麼？親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者這侯家的家底也不錯，侯四小姐更是聽說是個美人，他能有什麼不滿意的？」

　　祖母白了曼玉一眼，「你以為都像你一樣，成個親弄出那麼些事兒出來？文兒醉心學究，對兒女私情卻是沒什麼興趣，房中更是兩個近身伺候的丫頭都沒有，你爹都怕他念書念呆了。」

　　曼玉好笑，葉皓文那個人精怎麼可能會變呆？不過是覺得兒女情長沒有學術有意思罷了。

　　「祖母放心，二哥哥可是有大抱負的，孫女兒聽聞二哥哥如今可是紅人兒，皇上都親賜了他可以隨時進宮的特權，讓多少人都眼紅呢，那可是求都求不來的榮譽。」

　　葉老夫人如何不知？也就是葉向慕瞎操心罷了。

　　「還有一事，十里街上的懸壺堂，可是你的鋪子？」

　　「是呢，孫女兒上回子同您說過的，可是有什麼不妥？」

　　葉老夫人搖了搖頭，「只是這幾日聽到些傳言，說是懸壺堂裡有些婦人用的藥丸，更是能讓人有孕，是真的嗎？」

　　「祖母聽說了？」曼玉覺著頗為神奇，孫掌櫃果真有幾把刷子，這才幾日，就能將消息散播得如此徹底，可真是個人才。

　　「其實也沒什麼，不過是一些調理身子的藥，身子將養好了，自然會有身孕的。」

　　曼玉以為祖母是好奇，便耐心地解釋了一下。

　　那些葉老夫人也聽不懂，擺了擺手，「若是真的，我便讓你嫂子去懸壺堂瞧瞧，她這陣子又是進香又是祈願，遮遮掩掩地以為旁人不知曉，進門這麼久了肚子也沒個動靜，怕是急壞了，昨個兒錢嬤嬤還瞧見她讓人去尋街坊的藥婆子，那些人最是不可信，沒得被騙了銀子還弄壞了身子。」

　　「還不若試試你的藥丸，你的能耐，祖母是知道的。」

　　曼玉頓時亞歷山大，又急忙解釋了一下這懷不上也是有個各種緣由的，若是一些藥丸不能及的，就是再相信她也是沒辦法的啊。

　　「行了，這些我如何不知？若當真沒了法子，那也只能是各人的命了。」

　　曼玉又陪著祖母說了一陣子話，便出了慈安堂。

　　只是心裡終究有些感慨，祖母雖然並不會刁難，只是宋氏若是當真生不出孩子，便是葉皓軒不在意，葉家的其他人，怕是也要讓他往屋子裡納人的吧。

　　宋氏此人有些算計，喜愛趨炎附勢，想著法子讓自己立於最有力的境地，說實話曼玉並不喜歡她。

　　可是女子不能生孩子了，她們就合該被人在背後戳著脊梁骨，一邊又要強顏歡笑為夫君納妾嗎？

　　曼玉想起自己的前世看過的一句話，結為了夫妻之後，若是男方查出不孕不育，小家庭一般都會選擇抱養一個，或是乾脆就不要了，然而若是女方不能生孩子，那基本到了最後，便是離婚的下場。

　　興許不全是如此，然而也是有一定依據的。

　　做女人可真是不划算，曼玉在心中想著，憑什麼男子就可以享受三妻四妾圍繞著，女子就只能默默忍受同別人一起分享一個男人？

　　她們就沒有個潔癖什麼的嗎？處女座的可怎麼辦呢？

　　「三妹妹，多日不見，三妹妹依舊那麼漂亮呢。」

　　曼玉抬起頭，看到葉皓文正笑著看著自己。

　　上天對某些人還是偏愛的，譬如葉皓文，越發顯露出不凡的氣質，那張臉帶著幾分葉向慕的儒雅，又多了一些特別的魅力。

　　若自己是懵懂的少女，定然也會被這張臉給騙了的。

　　「二哥哥今兒怎麼會在府中？您可是大忙人呢，還能有這等空閒的時候？」

　　「再忙碌，好好兒歇一歇也是必要的，為兄只是個文弱書生，可比不上妹妹的夫君呢。」

　　「也是，不過妹妹要先恭喜二哥哥了，同侯家的小姐百年好合、永結同心，侯四小姐妹妹是見過的，生的貌美不說，人更是……」

　　「你先等會兒，方才你那句『也是』是何意？妹妹解釋解釋，為兄在妹妹心中當真及不上你夫君？」

　　「……」這貨怎麼跟蘇封一樣聽人說話都聽不到點子上去的？

　　曼玉嘆了口氣，「二哥哥，侯家小姐是個好姑娘，你好好兒待人家，女子本就不易，別離了養育疼寵的父母去別人家操持家務、侍奉公婆，還要生兒育女、相夫教子，全指望夫君能夠疼惜憐愛一些，別讓人侯小姐後悔所嫁非人。」

　　葉皓文沉默了一會兒，看樣子是將曼玉的話聽進去了，曼玉深感安慰，正想離開的時候，卻又聽見葉皓文的聲音，「二妹妹可曾後悔過嫁給蘇封？」

　　曼玉停住腳步，想了想不知道她該說什麼，復又慢慢地往前走。

　　後悔嗎？嫁入蘇家之後，蘇封沒讓自己受過委屈，也就是自己矯情，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才敷衍著蘇夫人。

　　若是她一開始便同蘇家的人撕破臉，想來蘇封也能將她全鬚全尾地護住吧。

　　蘇封沒有食言，說了不會讓旁人欺負她便真的做到了，方才自己同葉皓文說的那些，疼惜憐愛別離了爹娘的女子，蘇封對她便是如此。

　　那麼，她又為何要後悔？

　　采薇木檀的事兒按部就班地行進著，一晃便到了蘇老太爺出殯的日子。

　　那一日蘇封格外地沉默，心思時常不知道飄到哪裡去，曼玉知道，蘇老太爺的事情是蘇封不願提起的，於是她只做看不見。

　　「妾身今日想去懸壺堂瞧瞧，夫君可願一同前去？」

　　蘇封回過神，只見曼玉淺淺笑著，等著自己的回答。

　　這丫頭是怕自己沒事兒做會胡思亂想吧，不然先前去懸壺堂可是從沒讓自己陪同過的。

　　蘇封點了點頭，起身去換了套衣服陪著曼玉出門，然而車行半路，曼玉忽然想著要去買一些祥興齋的素食，那兒的素食十分出名，如不儘早些去排隊，都是買不到的。

　　「讓下人去便是了。」

　　「夫君有所不知，吃素食是有講究的，非親自去買方可顯得誠心，這樣吃起來才會更加適口美味。」

　　「……」蘇封不能理解一個吃食怎麼就要扯到誠心了，不過既然曼玉這麼說了，由著她便是。

第二百一十八章　彆扭

　　天色尚早，祥興齋的門前卻是已經排起了隊伍，曼玉讓小七和采薇去買素食，她則同蘇封去祥興齋對街的一家茶樓裡歇腳。

　　清早的茶樓沒什麼生意，清清靜靜的十分祥和。

　　曼玉選了二樓臨街的桌子，坐在那兒能夠一覽整條街的景色。

　　「上一壺菊花香茶。」

　　小二應聲退開後，曼玉和蘇封二人便沉默不語，享受著這份沉靜。

　　……

　　「這位大娘，您腿腳不好您先請。」

　　小七看著采薇再次將後面的人拉到他們的前面去買素食，不由地悄悄小聲地說，「采薇姑娘，小的知道你心善，可是……可是也不好讓夫人和大人總這麼等著呀。」

　　采薇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嘴，「放心，夫人不會責怪的。」

　　可是大人會啊…，小七苦逼了，夫人的好脾氣他們下人都知道，特別對她身邊伺候的幾個丫頭，那是怎麼慣著怎麼來，可大人不一樣啊！

　　若是做錯了什麼事情，可是一點兒情面都不會留的……

　　不過……，小七吸了吸氣，既然采薇姑娘樂意，他……，他也有陣子沒有領罰了，怪想念的……

　　「不過是買個素食，怎麼去了這麼些時候？」

　　蘇封幾乎喝完了桌上的一壺茶，終於是有些不耐煩了。

　　曼玉招手讓小二續上一壺，「這說明祥興齋的素食受歡迎，這一趟沒白來。」

　　「……」蘇封的嘴角微微抽搐，散風清熱的菊花香茶似乎都不能讓他的心情平靜下來。

　　忽然，蘇封耳尖地聽到鑼鼓的聲音，他心緒一震，眼睛順著街道往那頭瞧過去。

　　一對開路鬼，後跟著銘旌，一對大鑼，一班身著號衣的吹鼓手，燈亭、爐亭、花亭、香亭、影亭，一堂紅彩譜，一頂綠呢黑頂的反魂轎，八頂繡花大傘，八掛香譜。

　　四十八杠抬棺，杠夫穿綠駕衣，黑紅平氈帽上插一雞翎，米黃色套褲，杠前一頂大紅繡花傘，半副鑾駕，杠後又是半幅。

　　後面隱約能瞧見喪家內眷乘的白轎、馬車……

　　蘇封繃直了身子，看著送葬的隊伍慢慢地越行越近。

　　沉重哀傷的吹奏聲在街上蔓延，蘇家興許是想藉機顯示一下皇恩浩蕩，出殯的規格十分浩大，完全不會埋沒了蘇老太爺神武將軍的名號。

　　曼玉慢慢地站起來，也走到欄杆邊上憑欄而立，默默地等著出殯的隊伍從他們下面經過的時候，闔上雙眼在心底哀悼。

　　她能做的也就這麼多了，興許蘇封不會領情，興許會嫌她太多事。

　　但曼玉是個知恩圖報的人，既然已經接受蘇封之前對她的種種好，便想著怎麼也要回報一下。

　　也許因為一些緣故，蘇封對蘇老太爺心裡生了恨意，恨到連去蘇府弔唁都不願意，恨到忙著用旁的事情沖淡老爺子過世的影響。

　　可是，時間有最神奇的魔力，許多年後，蘇封再想起蘇老太爺，興許留下的，都只是老爺子對他的疼寵教導，和對錯過了最後送別老爺子的無限悔意。

　　茶樓的二層只有蘇封和曼玉二人，曼玉一早便讓人打點好，將這點可以默默送別的空間留出來。

　　蘇封一直沒有出聲音，盯著送葬的隊伍直到他們消失在了街尾，曼玉的神經才緊繃起來。

　　蘇封不打女人這個真是極好的，曼玉心裡頗為安慰，不過，保不齊這廝惡習性又冒頭，拿她貼身的丫頭開刀。

　　自己可不會怯懦了，幹嘛啊，誰怕誰啊，大不了一拍兩散，她才不會慣著蘇封這些壞毛病呢。

　　曼玉鼓著勇氣面對緩緩轉過身的蘇封，那張臉生起氣來居然也挺好看的……

　　吞了吞口水，曼玉鄙視了一下自己，打算不管蘇封說什麼，她也絕不能示弱。

　　誰知道蘇封什麼話都沒有說，一直冷著臉，等到采薇和小七終於拎著祥興齋的食盒出現了，他才面無表情地轉身離開。

　　「你們大人的忍耐力見長啊，怎麼做到的？」

　　曼玉吃驚地抓住小七問到，太神奇了，居然什麼都沒有說？

　　小七眼淚都要下來了，聽到喪樂的那一剎那，小七肝都在發顫，「夫人……，您就可憐可憐小的，小的還等著四肢健全地迎娶采薇姑娘呢，您就別再刺激大人了，大人的耐性……，怎麼養起來的您還不知道嗎？」

　　說完小七趕緊追上去，從背後都能感受到他散發出來的哀怨。

　　采薇恨不得將手裡的素食砸到小七的背上，這個、這個登徒子，當著夫人的面渾說什麼呢？！

　　曼玉覺得能這樣已經不錯了，蘇封沒有化身惡魔發飆，這簡直是太過長足的進步，簡直就是奇蹟。

　　慢悠悠地下了樓，曼玉掀開車簾，小心臟立刻又被驚嚇到。

　　「夫、夫君？」

　　蘇封看了她一眼，將眼光挪開，一句話不說，如同雕塑一樣。

　　曼玉已經是雕塑了，怎麼蘇封沒有離開嗎？他該不會仍打算陪自己去懸壺堂吧？

　　曼玉還真沒猜錯，蘇封果然是一直坐在車子裡，一同到了懸壺堂。

　　儘管一路上一句話也沒有同曼玉說過，自顧自地坐在那裡面無表情，可他也沒有離去的意思。

　　曼玉心驚膽戰地進了懸壺堂，隨意地看了看就沒心思再待了。

　　那蘇封都不肯下車啊！這是在跟自己鬧彆扭？這麼兇殘的事情怎麼會發生在蘇封身上別逗了？！

　　忐忑不安地又上了馬車趕緊回府，蘇封一言不發地去了書房。

　　曼玉這才鬆了口氣，「大人今晚應是不會回院子了，不用給他留門。」

　　「夫人，大人瞧著心情不是很好呢，您就不去安慰安慰？」

　　「我哪兒敢啊。」曼玉實話實說，「不就是沒告訴他嗎，小氣，日後他定然會感謝我的，哼。」

　　曼玉撇了撇嘴，蘇封可不好忽悠，所以說，做壞事早晚都會被發現，以後要中午做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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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封的彆扭持續了好幾日，只是每日居然還按部就班地到曼玉這裡來用飯，板著臉，也不怎麼說話，身旁跟著的小七臉都要苦出水來了，每次見著曼玉都是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見曼玉不能領會他的艱難，實在沒轍了，只好偷偷將采薇叫到一旁，請她代為轉達自己的懇求。

　　「讓我去同蘇封示弱？」

　　「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小七說，大人只是有些氣惱罷了，您什麼都沒同他說，大人面子上下不來，且事後您都沒解釋一下……」

　　「我怎麼解釋？」曼玉困惑地皺起眉頭，蘇封也不是會聽人解釋的人啊，他這幾日在自己跟前晃悠，是想自己去跟他解釋的？

　　曼玉哭笑不得，她以為蘇封是在無形地散發王霸之氣，好讓自己被震懾到然後好好兒反省…

　　「夫人，奴婢也覺著大人並不是那種是非不分之人，夫人若好好同大人解釋一下便能和好如初的。」

　　天真，太天真了！曼玉在心底裡不贊同，會這麼認為，那是因為他們沒見過蘇封生氣的樣子。

　　不過總這麼下去也不成，是死是活給句話唄。

　　雖然想的思路不一樣，但曼玉還是接受了小七的建議，在一日用過飯之後，曼玉出聲將蘇封叫住。

　　院子裡以極快的速度清了場，小丫頭和小廝們齊刷刷地都避開了。

　　「那日……，是妾身不好.....」，曼玉醞釀了一下開了口，第一句就讓蘇封的臉皮鬆了下來。

　　「妾身不該貪吃祥興齋的素食，其實也沒那麼好吃，讓夫君等候了那麼久，是妾身的錯。」

　　「……」蘇封的臉又繃上了，「你想說的就是這個？」

　　曼玉點了點頭，「妾室覺得有些不妥的只有這個，蘇老太爺的出殯，妾身是知曉了之後特意去的，妾身並不覺得有哪裡不對。」

　　沒去管蘇封的表情，曼玉自顧自地往下說，「若是旁人攤到這種事情，妾身定然避之不及，何必費那心思去做這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妾身明知道夫君會不喜，卻仍舊花了心思去做，若這會兒同夫君認錯，那之前的功夫又算什麼？」

　　「夫君心中有氣實屬正常，妾身不耽誤夫君惱怒了。」

　　說著曼玉便想起身離開，冷不丁被蘇封扯住了手腕，又給拽坐下來了。

　　「……，你是說，你懶得管這些事情，只因為是我的事才會操心的？」

　　「……」曼玉緩緩吸氣，不知道該說什麼。

　　「明知道我會不喜仍舊這麼做，是為了我著想是不是？」

　　「……」

　　「我明明讓你別去管這些了，你卻依舊要插手，是因為你心裡覺得老爺子待我那樣得好，我必不能錯過為他送行是不是？」

　　「是，雖然夫君是這麼說過，可是我既然是蘇家的夫人，夫君的事情又如何與我無關？若是夫君現在說，日後的事情都無需妾身插手，妾身向你保證，定然不會越雷池一步，可好？」

　　曼玉揚著頭，烏黑的眼睛裡閃著瑩亮的光芒，漂亮的小臉帶著決絕，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蘇封，只等著他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