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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21 16:56:41
第二百二十九章 祖產

  「黎、黎兒!你可是當真?你莫非忘了幾年前逆王的先例了?!這種事情……這種事情你怎麼敢……」

  蘇黎也不知是趁著酒意,還是已經胸有成竹了,反倒是一副泰然的模樣,「兒子當然記得,可那會兒是那會兒,娘還不信兒子的眼光?這次,兒子跟著的,可真真是個貴不可言的人呢。」

  「那也不成!」

  蘇夫人的心比之前更加慌亂了,滿心都想著當年逆王被擒之後,懸項於城門之上的慘烈,逆王手下的反賊全部滿門抄斬,一個活口都不留,血腥氣籠罩在京城上空許久,婦孺幾個月都不敢出門。

  隋朝的皇上可不是個心慈手軟的君主!膽敢挑釁皇威,龍顏震怒,一時間牽扯到多少人?她可不希望蘇家也落到同樣的下場!

  「不成的,絕對不成的,你如今好好兒地當你的職便是,何必去沾染那麼危險的事情?娘知道你有能耐,總會出人頭地的。」

  「可還需要多久?!還要多久才能壓得過蘇封?!」蘇黎的閑適也消失了,朝著蘇夫人大聲吼了起來,「您甘心永遠活在蘇封的陰影裡?您甘心讓那個孽種永遠壓在兒子的頭上?!兒子可不願意!」

  「從小到大,爺爺就只疼蘇封一個人,娘不知道是為什麼嗎?起初是愧疚,可後來,爺爺臉上的欣慰和欣喜娘當真看不出來?他能親手將自己的嫡孫送去那麼偏遠的地方吃苦,卻精心地為蘇封那個孽種鋪路,兒子怎麼能甘心一輩子被踩在蘇封的腳下?!」

  蘇黎深吸了幾口氣,胸口悶脹得幾乎要吐出來,可他忍住了。「娘,您心裡也是恨著的對吧?您放心,兒子若不是有十足的把握,也是不會鋌而走險的,您信我一次?」

  蘇夫人看著面前兒子的眼睛通紅,她心裡也是極不好受,兒子的苦她如何不知?在京城裡盼得望眼欲穿。公爹卻只冷眼看著。轉身又去為蘇封籌劃去了。

  她自然也想將蘇封狠狠地踩在腳底下,讓他看清楚誰才是蘇家正真的主人,可……。她也從沒想過要走謀反這條路呀……

  「你讓娘想想,讓娘想想……」

  「這還有什麼可想的?若不劍走偏鋒,蘇封如今已是領軍將軍,皇上正找著機會要給他加封進爵。兒子便是努力一輩子,也是比不上的。」

  蘇黎言語懇切地哀求。「娘您就別猶豫了,這是兒子的契機,錯過了,兒子這一輩子可就沒這個機會了!」

  「……」

  ******************************************

  書房裡。蘇封手裡展著一封信,他看了一遍,緩緩地將信筏舉在燈上燃了。

  前日曼玉還有些詫異。自己出了蘇家之後怎麼就這麼安靜了,還說什麼以自己的性子她都已經時刻準備好送弔唁的禮過去蘇家了。

  這丫頭。自己在她心裡就那麼兇殘?動不動就輕易地將別人給弄死?

  別開玩笑了,分分鐘弄死多沒意思?狩獵的樂趣就在如何將獵物逼入絕境,看著他們慢慢走進自己設下的圈套還猶不自知,這樣的滿足感哪兒是簡單地弄死能達到的?

  蘇封的嘴角扯了起來,蘇黎已經順利同睿親王牽扯上了,他以為是他的運勢到了。

  只是睿親王那樣的人,哪兒是蘇黎能夠高攀的?若不是自己從中暗暗推波助瀾,睿親王對蘇黎能夠瞧得入眼?

  蘇黎不是一直想同自己一較高下?自己便給他這個機會,看看命運,終究會站在哪一邊。

  隨朝的將來,究竟會如何書寫下去,他們拭目以待。

  ……

  幾日之後,曼玉又收到一個鋪子的契書。

  「那麼些鋪子管都管不過來,這怎麼又買了?」

  「這個不一樣,買來,日後做祖產的。」

  蘇封笑了笑,瞇起來的眼睛曼玉覺著特別像一隻狐狸。

  莫非這鋪子背後有什麼隱情?曼玉再次細細地瞧了,才發現最下面的一枚十分抽象的印記,瞧著像是一個「蘇」字。

  「……」曼玉扯了扯嘴角,「這個……,原先就是祖產來著吧?」

  「娘子果然慧黠。」

  慧黠你妹啊,這還不好猜?蘇封是又將蘇家的產業不動聲色地買過來了?嘖嘖,這是要逼得蘇家傾家蕩產呀。

  還記得蘇夫人曾同她哭窮過,說是家裡的產業都不怎麼盈利,沒想到卻是真的,這其中,必然有蘇封大大的功勞才是。

  「娘子可是覺得為夫太不擇手段了?」

  蘇封忽然想起來,曼玉此前對他十分疏遠,為的就是他涼薄的性子,這才剛轉好一些,自己不會弄巧成拙了吧?

  曼玉抬眼瞧了蘇封一下,眼神極為莫名其妙,「這是正當生意上的競爭,哪兒有不擇手段可言?咱們也不是喝西北風就能過活的,莫非夫君是用刀架在旁人的脖子上逼人家賣的不成?」

  「自然……不是的。」

  「那不就成了,大家日子都不好過,哪兒有那麼多閒情逸緻管別人的閒事?」

  曼玉說的特別理所當然,做錯了事兒還不讓人報復了?哪兒有那麼好的事情?蘇封與蘇家的恩怨她也略微知道一些,俗話說父母之仇不共戴天,蘇封做什麼都是不過分的。

  世上又怎麼會有那麼多白蓮花能寬大包容一切?就算有!那也不是她葉曼玉。

  「這個鋪子之前是做什麼的?是不是生意不太好?不然他們也不會甘心拿來賣呀,夫君可有什麼打算?是繼續原先的生意,還是換個行當?」

  曼玉比較關心這個,既然已經屬於他們的,總得經營起來才好。這方面她不太懂,但蘇封懂呀,有蘇封在,她……嗯,就收收銀子就好了。

  一扯到銀子,曼玉的眼睛裡便會閃出瑩亮的光來,她對錢財的喜愛從不掩飾。並且只對屬於她的愛得不行。並不會垂涎旁人的,也是怪奇特的。

  蘇封失笑出來,溫潤的臉龐一下子變得格外耀眼。讓滿腦子盤算著又要有亮晶晶的銀子入賬的曼玉,一時間怔忪起來。

  特麼的這人是故意的吧?從前也沒見他這樣呀?如今隔三差五就會「笑靨如花」,每每都會讓自己看呆住,笑這麼頻繁哪兒是蘇封的風格?

  意識到自己似乎又紅了臉頰。曼玉回過神,強迫自己扭開頭。這就有點沒節操了啊,用美人計,還能不能更不要臉一點?

  蘇封心情大好,這樣悠閒地同曼玉說話。有時候哪怕不說什麼話,就是在一同坐著,都覺得時間過得特別得快。特別得舒服。

  ******************************************

  然而這樣的悠閒自在,似乎讓上天都覺得嫉妒。

  一日朝中忽然傳來急報。北疆告急,南蠻大力進軍隨朝。

  「邊防呢?!不是次次同朕說一切安好,朝廷撥了多少軍餉過去?一有險情就只會急報求援?!」

  皇上震怒地看著朝下眾臣,可能是怒火攻心了,話才剛落便牽出一連串的咳嗽聲。

  底下「呼啦啦」跪倒一片,全部是「皇上息怒」的聲音。

  睿親王微微抬眼,瞧見一旁伺候的貼身太監公公急忙取出一隻小瓶子,從裡面倒出了數顆丹藥呈上去,皇上連茶水都等不及,抖著手將藥丸搶過去便仰頭吞下。

  睿親王重新低下眼,嘴角不著痕跡地勾出一道笑容。

  過了好一會兒,皇上的氣息才平穩下來,然而北疆的事情讓他想起來便怒上心頭。

  「皇上,南蠻之前的使節來訪,分明提了要以柔然公主同本朝和親的意向,並已送上了柔然公主的生辰八字和南蠻進貢的貢品,誠意可見一斑,怎的如今卻突然舉軍進犯?這其中,許是有值得推敲的地方。」

  「推敲?待南蠻踐踏我隨朝土地,欺凌我隨朝百姓,那個時候徐大人再慢慢推敲如何?」

  「胡大人,此言差矣,你可知一場惡戰會對百姓造成多大的影響?數以萬計的流民流離失所家破人亡,若是能有一絲希望能議和停戰,便是普天下的幸事!」

  「如今南蠻已經打上門了?您還指望議和?若是能議和,北疆又如何會送來急報?南蠻大舉進攻,北疆已是防不住了!皇上,臣以為還是趕緊派人增援要緊,千萬要將南蠻攔在晉和關外,免得關內百姓生靈塗炭!」

  「說的容易!你這老匹夫莫不是以為打仗如此容易?光是維持北疆的軍餉糧草都是一筆極大的數目,若是增援,必定要加重賦稅才能支撐,屆時百姓苦不堪言,隨朝又如何能夠安定?」

  「皇上……!」

  「皇上……!」

  朝上眾臣的意見分歧,各自都說的有理有據,爭到最後,齊齊地叩首,求皇上定奪。

  然而此刻的皇上,似乎心思根本不在這裡,底下朝臣爭論不休,他的眼神卻是飄忽不定,面色也是有些悵然。

  睿親王心中暗喜,卻一臉嚴肅地拱手進諫,「皇上,如今隨朝危在旦夕,北疆告急,臣以為,這正是揚我隨朝國威的時機,不僅要戰,還要大獲全勝,方能震懾住其餘的外族,請皇上三思!」

  「請皇上三思!」

  隨著睿親王的請諫,許多朝臣都隨著他一同叩首,蘇封站在其中,將所有人的身影記在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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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章 人選

  親王的頂戴與朝服有別於其他的朝臣,皇上略略回了神,眼光便放在了睿親王的身上。

  「小六……?唔,依你看,誰可以擔此重任?」

  皇上居然在朝堂上喚睿親王為「小六」,禮部侍郎的眉頭微微皺了皺,如此是極不合規矩的,不過幸好,睿親王並沒有逾越。

  「臣愚昧,並不敢妄言,只不過此次與南蠻交戰事關重大,牽繫隨朝千萬百姓安居樂業,更關係到我隨朝的聲望,只許勝不許敗!故此,臣懇請皇上能下令,派遣隨朝赤膽忠心、驍勇善戰的將軍前去,方能振興我隨朝的士氣!」

  睿親王慷慨激昂,一番說辭讓不少臣子心中的熱血沸騰起來,暗自點了點頭,睿親王平日裡低調閒散,甚至有些紈絝的意味,皇上的縱容讓他什麼都不用操心,只要做一個逍遙王爺便是。

  沒想到關係到隨朝安危之時,睿親王居然會第一個站出來,說出如此有見底的話,果然是皇上的同胞兄弟,想來平日的作為只是為了寬皇上的心,實則並不會差到哪裡去。

  反觀皇上,似乎就有些心不在焉了,臉上仍舊是有些神遊,彷彿北疆的險情並未讓他多憂心,明明收到軍情的時候那樣的震怒,怎麼這會兒又有些心不在焉了?

  其實皇上近來的情況確實令人堪憂,總會出現神情恍惚的神態,讓人心裡不安,許是有太多的瑣事纏身,疲累了吧。

  「皇上,臣以為,領軍將軍蘇大人足智多謀、雄才大略。可堪託付,此次率兵前往支援,非蘇將軍莫屬!」

  蘇封轉了轉眼,總算有他的事情了。

  「臣願意率兵前往,請皇上恩准。」

  蘇封站了出去,英姿煞爽地單膝跪地請旨,後背脊樑挺得筆直。好似一柄尖利的利刃一般直直地插在那裡。

  睿親王的眼睛閃了閃。心裡有些滿意,之前他同蘇封隱晦地接觸之後發現,此人雖是忠心不二。可他忠心的對象卻不一定非要是皇上,而是整個隨朝的安危。

  蘇封此前出征,以如此年紀便能對外族造成強烈的震撼,足以彰顯他的能耐。若是能收為己用,將會是一柄十分趁手的長劍。

  「還有別的人選嗎?」

  皇上沒有接蘇封的話。懶懶地開口又問。

  底下眾臣小聲議論了一下,「臣以為,兵部侍郎之子胡小將軍,曾有『虎嘯將軍』之美稱。且有同南蠻抗衡的經驗,也合適不過。」

  「如此,兵部侍郎聽旨。今命愛卿之子率兵北上,增援北疆急情。擊潰南蠻惡徒,揚我隨朝威名!」

  「臣,領旨謝恩!」

  ……

  出了朝堂,蘇封的眉頭緊鎖著,獨自一人前行。

  「蘇大人,可是在擔憂隨朝的安危?」

  蘇封抬起頭,瞧見了睿親王同樣憂心忡忡的面容。

  「南蠻如今出了個『鐵閻王』,排兵布陣樣樣犀利,幾乎戰無不勝,若非如此,北疆有寒武將軍鎮守,如何會被逼得快馬告急?」

  「親王殿下似乎對南蠻的狀況了如指掌?」

  睿親王苦笑了一下,「蘇大人是不是認為本王每日只吃喝玩樂便足矣?隨朝不安定,本王這個王爺也逍遙不起來呀,只是本王同皇上手足情深,並不願讓皇上心生猜忌,這才整日無所事事罷了。」

  睿親王說罷,又嘆了口氣,「其實本王更屬意蘇大人領兵出征,胡小將軍雖有美名在身,又同南蠻有對抗的經驗,可誰都知道,他那些經驗不過跟在軍營後方,沾了寒武將軍的光罷了。」

  「要說真正有經驗的,還是非蘇將軍莫屬,光是您的名字出現在陣營裡,都能讓南蠻賊子心生退意。」

  「親王謬讚了。」蘇封客氣地作答,眼神卻明顯得暗了暗,「……,晉和關是一道門檻,若是放了南蠻入內,後果不堪設想……」

  睿親王從蘇封失落的語氣中洞悉了一切,明白蘇封是真的想要前往,卻礙於皇命只能縮在京城裡擔憂。

  這就太好了!

  他也沒想著皇上能一下子讓蘇封出征,畢竟有蘇封在京城裡,皇上的安危就能夠有保障,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皇上能讓自己處於危險之中?

  不過,這也只是時間的問題。

  北疆那裡他已是部署完畢,只要策反了其中一個,便能不著痕跡地放南蠻入關,到那時,皇上就是再怕死,也不得不讓蘇封去平息戰亂。

  「隨朝能有蘇將軍這樣一心為國的良將,是我朝的幸事,本王自愧不如。」

  蘇封坦然地回禮,與睿親王分開離去。

  在宮中轉悠了一陣子,蘇封確定沒有人尾隨之後,才閃入一間偏殿,裡面陳設極為普通,蘇封小心地門關好,幾步輕盈地飛身上榻,將床板掀開,露出一條黑黝黝地密道。

  ……

  「怎麼來這麼遲?朕還等著去華妃哪兒呢。」

  皇上瞧見蘇封的身影,撇了撇嘴有些抱怨。

  「睿親王同臣說了兩句話,耽擱了一會兒,請皇上恕罪。」

  「讓朕猜猜,小六定然是狠誇了你一番是不是?肯定是將愛卿說的高大威猛驍勇善戰。」

  「臣以為,睿親王有時候說話,還是十分誠懇的……」

  「……,愛卿近來似乎這臉皮是越發厚了,莫非成親還有這樣的功效?」

  蘇封抿著嘴沒說話,可不就要厚些嗎,厚臉皮才會有糖吃,這是他總結出來的不二法寶。

  「對了,方才朕的表現如何?朕覺得當真是可圈可點,完美地表現出了一個逐步走向昏君之路的皇上,朕每日一早就讓小卓子往臉上抹東西,如何?可有縱慾過度的灰敗感?」

  「……」蘇封咬著牙不予評論,皇上次次都會說這些,似乎鍾情於調戲眾臣一樣。

  不過,也虧得皇上感興趣,裝作服用了回春丹弄壞了身子,朝堂之上有哪些心中有異的臣子,蘇封心中已是都有數了。

  「還有就是,愛卿娘子做的那些補身子的藥丸,能否換一個方子?味道著實不怎麼好,朕回回都忍著噁心才吃下去的。」

  「回皇上,臣妻做的藥丸都是有益於皇上身子的,效果想必皇上也能感受到,只是這味道……,良藥苦口啊…」

  皇上白了蘇封一眼,開始說起了正事。

  南蠻入侵,這事兒在皇上的掌控中,睿親王想要放南蠻入關,並且已是策反了鎮守在晉和關的一名將軍,皇上早有耳聞。

  寒武將軍是皇上的心腹,能耐自然不差,早一步便將情況呈了過來。

  「此次你未能出征北疆,小六怕是不會善罷甘休,朕也不糊塗,胡家小兒同小六走的多近朕不是不知道,怕是必然無法替朕驅逐南蠻的,不過這一來一回的時間也不短,愛卿要做好準備才是。」

  「臣遵命。」

  蘇封一如任何時候一樣恭敬,只是跪地之後卻沒有起身。

  皇上靜靜地看著他的朝冠好一會兒,才幽幽地說道,「朕知道你在憂心什麼,北疆一役,凶多吉少,小六便是想用你,心裡怕也是在打鼓的,最好的法子,便是讓你帶著隨朝的大半兵力戰死北疆,他趁機篡位謀反。」

  「你放心,朕說過的話不會不作數,不論如何,朕會儘力保你妻子平安,朕,念你的情。」

  「臣叩謝皇上……」

  ***********************************************

  回到蘇府,蘇封發覺曼玉的樣子有些奇怪,時不時會抬眼看他一下,蘇封躲到一旁用手在臉上摸了摸,也沒摸下來什麼奇怪的東西。

  小七看到大人對著他的不滿眼神,心中莫名其妙,大人這又是怎麼了?

  用完了飯,蘇封終於是忍不住了,他是個很有耐心的人,卻不知道為何,總是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曼玉的想法。

  「娘子今日可是有話要同為夫說?」

  曼玉咬了咬嘴唇,點了一下頭,可也不知道如何說出口,斟酌了好一會兒才小心地問道,「夫君……什麼時候會離京?」

  蘇封一愣,轉眼看了一眼扭頭摸了摸鼻子的小四,心知是他將南蠻的事情說給曼玉知道了。

  「娘子別擔心,暫時,還輪不到為夫去北疆。」

  「是不用去了?」

  「是暫時……不用去了。」

  曼玉點了點頭,那就還是要離開的。

  蘇封同她記憶中的模樣並不一樣,成親以來的點點滴滴她也在慢慢感受,雖然不知道會打成什麼樣,可曼玉明白,但凡打仗,都是要用命去博的。

  她想的很簡單,這一世的蘇封似乎不那麼殘暴冷血,就這麼看著他上戰場,興許回來的,只剩下皇上追封的謚號。

  蘇封還沒弄死蘇家的那些人呢,是不是,可憐了點?

  蘇封這會兒心中大喜,曼玉這是在擔心自己?她在擔心自己上了戰場的安危?

  「……夫君可是吃壞了東西?如何做出這樣的表情?」

  曼玉本想忍耐,但實在看不下去了,蘇封詭秘的笑容實在太可怕,是被什麼附身了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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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一章 打算

  西院兒那邊,蘇封截住了幾次傳信之後,已是並不在意了。

  睿親王對他的戒心漸漸減少,那兩個揚州瘦馬的作用也逐漸消失。

  蘇封如今每日都在曼玉這裡消磨時間,他忽然想到一個問題。

  他託付了皇上對曼玉多加照看,然而曼玉本身呢?若是自己戰死沙場,她會怎麼做?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就再也塞不回去了。

  饒是蘇封再有謀有略,也是不能鑽到曼玉的腦子裡去尋求答案的,可如果不知道答案,蘇封就是去校練場打個痛快,仍舊覺著抓耳撓腮的急躁。

  於是一日,蘇封佯裝隨意地將屋子裡的下人都趕出去,又裝作不經意隨口將這個問題給問了出去。

  曼玉正在看書呢,是她從蘇封書架上順下來的一冊遊記,寫得十分精彩有趣,她習慣晚間看上一兩篇。

  聽到蘇封的問話,曼玉將眼睛從書冊上挪開。

  早覺著蘇封這兩日不太對勁,果然,著了魔了吧,這問的都是什麼?

  「夫君想知道妾身在夫君戰死沙場後會怎麼做?」

  蘇封的耳朵有些熱,但仍舊保持著無所謂的神情點了點頭,像是這問題只是他隨意想到的,一點兒意義都沒有一樣。

  不過這問題,曼玉還真想過了。

  就如同她想的,戰爭是最最殘酷的事情,生死瞬息間,不是努力了就能夠保全性命安然回來的,所以出征戰死,在古代稀鬆平常。

  若是蘇封回不來了……,那麼也許南蠻會長驅直入。到時候京城能否安定都是問題,她自然要做些打算的。

  可是,看著蘇封有些飄忽的眼神,曼玉將手中的書冊合上,平展地放在了桌上。

  「若是夫君回不來,妾身會改嫁,會帶著蘇家所有的財物。重新找一戶人家嫁掉。用夫君的銀子養男人,用夫君的宅子養孩子,活得比誰都好……」

  曼玉感受到蘇封情緒急的轉變。雖然能看出來他已經極力克制了,但屋子裡仍舊沉悶得可怕,像是下一秒,自己就會被這樣陰冷暴戾的情緒溺死一樣。

  曼玉在心中默默地數數。她在等著蘇封的反應,等著蘇封將手邊的東西砸向自己。或是為了不生生掐死自己摔門離去。

  然而,曼玉數了很久,久到她已經忘記自己數到多少了,只覺得她繃緊了的神經在漸漸放鬆。一直到嘴角居然能夠上揚。

  「夫君若是不想這樣,便盡力活著回來吧,妾身會等著的。」

  「……」

  一瞬間的事情。蘇封心頭的陰霾突然間就消散掉,這時他才能感覺到嘴裡有淡淡的血腥氣。似是有什麼被咬破了。

  不過那都不重要,他想,他應該是明白曼玉的意思。

  別總想著死,要活著,活著,她便會等著自己,哪怕缺胳膊斷腿,曼玉就是這個意思,他就是知道!

  低下頭,曼玉覺得自己是不是說的有點兒太露骨了?還「妾身會等著的」?她怎麼張口就說出去了呢!

  重新翻開書冊,曼玉深吸一口氣想要靜下心來繼續看進去,可那些字卻不知為何蜿蜒扭曲起來,拆開來一個一個都認識,一句話看下來愣是反應不過來說的是什麼。

  同樣心情無法平靜的還有另一個人,蘇封為了不想讓曼玉再說他吃壞了肚子,默默地扭過頭對著一旁的酸枝木雕花櫃子猛看。

  他從不知道有人為他擔心的滋味還能如此甜蜜,絲絲清甜地讓嘴角都放不下來。

  蘇封不是沒出征過,同南蠻交手也不是一回了,曾經祖父也同他說過要萬事小心,他老人家會等著自己凱旋而歸的消息,然而這似乎是兩種感覺。

  這一個晚上,兩人都過得特別糾結,做什麼都有點無所適從的樣子。

  蘇封之後去了書房,曼玉才允許臉上的熱度冒出來透氣。

  她不會是喜歡上蘇封了吧?這麼動不動臉紅心跳、腎上腺激素暴增又容易緊張,完全是腦殘的戀愛反應啊!不會吧?

  坐到床榻上擁著被子,曼玉將頭埋在裡面,其實也不奇怪,蘇封的條件在那兒呢,又不像前世的神經病一樣,對她說實話當真是不錯的,也就是一開始死性未改地脅迫了幾次,卻也只是討一些藥。

  長的好看,地位高、家境好,原本極不耐煩又容易暴躁的一個人,在自己說出那樣的話之後都能壓著性子,說句不客氣的,她剛剛都想感謝蘇封的不殺之恩了,這樣的男人,便是喜歡了也不奇怪吧?

  可是……

  曼玉快缺氧的時候才從被子裡鑽出來,清醒一點兒了又鑽進去,心裡百轉千回不知道在想什麼,一直折騰到了很晚才迷迷糊糊地入睡。

  第二日一早,她還沒起身呢,就感覺到床邊有人,奮力地睜開眼睛看到是蘇封,曼玉的睏意全無,下意識地將手伸到衣領出拉緊了被子。

  這廝一大清早的做什麼?

  然而蘇封的臉上卻是滿滿的嚴肅,微薄的好看的下唇上有一個小小的口子,眼睛裡面能看見一些血絲,眼底有些泛青,看樣子也是一夜沒怎麼睡。

  「我想了一下,你那樣做甚好。」

  「唔?哪樣做?」

  曼玉用力晃了晃腦袋,想幫助腦子趕緊蘇醒過來,蘇封沒頭沒腦地說的是什麼?

  「就是如果我死了,你就改嫁吧。」

  「找個好點兒的人家,留下來的銀子也夠你用了,走之前,我會將那些鋪子的名字都改成你的,若是……,若是可以的話,以後生了孩子,能讓其中一個姓蘇,也不枉我們夫妻一場。」

  「……」曼玉呆住,不是起床之後習慣性地發呆,而是她聽明白了,就因為聽明白了才會徹徹底底地呆住。

  蘇封知道他自己在說什麼嗎?他一晚上沒睡是不是腦子不清醒了?一大早跑自己這兒說夢話來了?

  曼玉坐在床上,身上還穿著中衣,衣衫不整的模樣,襯得她那張絕色卻痴獃的臉,格外傻氣。

  「我能做的,就只有這麼多,出征前我會全部做好,即便我回不來,也能保你一世安平。」

  蘇封說完,如同來時一樣無聲無息地走掉,將曼玉留在屋子裡繼續傻。

  這你妹究竟是怎麼個意思?曼玉將頭歪過來,她並不是懷疑蘇封話裡的真假,事實上,只要蘇封說出來的,基本不會有假。

  他是個高傲的人,不屑在言語上作假,既然他這麼說了,那麼,他心裡必然也就是這麼認為的。

  但就因如此才不合理啊,蘇封那樣高傲的人,不是應該昂著頭,理所當然地讓自己進了蘇家的門死也要做蘇家的鬼嗎?

  他如何能容忍自己的妻子再成為別人的娘子?便是他死了,也是不行的才對呀。

  曼玉仰面倒了下去,剛換的薄荷綠色的床幔,讓人覺得心曠神怡,她抬起一隻手臂壓在眼睛上,好一會兒,嘴角邊的弧度越來越大……

  **********************************************

  接下來的兩日,蘇封不知道在忙什麼,連面兒都沒露,小紅隱隱著急,怕夫人多想了,卻也不敢替大人說什麼辯解的話。

  曼玉倒是心中瞭然,「別瞎轉悠了,你們大人總會來的,這會兒……,許是不好意思了吧。」

  「……」夫人您說的是大人嗎?「不好意思」這種詞也就夫人敢這麼輕易地往大人身上按。

  不過既然夫人這麼說,小紅的擔憂化解了一半,聽起來夫人像是知道緣由,那就太好了。

  珍眉從外面兒走進來,手裡捏著一方絲帕,「夫人,這是西院兒的那位讓奴婢轉遞的,說夫人既然不願見她們,是她們沒福氣,便特意花了心思繡的帕子,希望能入夫人的眼。」

  「拿來我瞧瞧?」

  曼玉瞧著絲帕一角花樣的法似乎有些奇特,便讓珍眉拿近了,「果真是巧手,沒想到一個揚州瘦馬,居然精通湘繡的精髓,『繡花能生香』,果然非同凡響。」

  這些刺繡的技藝曼玉都略知曉,她的衣衫也有不少出自名家繡娘之手,只不過這凝月、依晴二人居然深藏不露,要知道若是有這麼一門手藝,哪兒還用得著做妾?尋常人家都是搶破了頭想娶回去做正頭夫人的。

  「奴婢過去的時候,凝月姑娘和依晴姑娘還說要給夫人親手繡一套衣衫,以感謝夫人的救命之恩。」

  「她們也是有心了。」曼玉將絲帕放到一旁,並未說什麼,她眼中的驚嘆仍未消失,只是驚嘆歸驚嘆,這兩個女子她依然一點兒都不想見。

  蘇封將她們帶回來的時候雖沒同曼玉說什麼,可言語間的意思是他並不好拒絕,開玩笑,皇上賜的美人他都拒絕了幾次好不好?還有誰能比皇上更加讓他為難?

  那必是至關重要的,興許還牽扯到隨朝的命運,曼玉心裡沒有底,索性扮演一個善妒不待見妾室的主母比較省心,任她們表忠心扮可憐,她只做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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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21 16:57:51
第二百三十二章 想法

  蘇封讓曼玉親自私下做一些溫補滋養的藥丸,並且很隱晦地叮囑了,最好樣子能同回春丹一樣,能讓熟悉回春丹的人瞧不出破綻來就最好了。

  曼玉當然不會以為蘇封要仿冒回春丹造假賺銀子,如今還有資格服用回春丹的,可就只有一人,那人想要讓旁人誤以為他在服用回春丹,這牽扯到的事情可是不得了的。

  不過蘇封沒有說明白,曼玉便也不問,將丹藥做出來之後,又貼心地附上了一份長期服用回春丹可能造成的後果,蘇封拿到之後臉皮都抖了幾抖,「娘子英明。」

  做樣子就要做做周全,皇上演得越真,對手便會越放鬆警惕,蘇封和皇上才會越安全。

  「備車,去懸壺堂。」

  曼玉忽然覺得又有事情做了,蘇封早晚要出征的,她雖然手無縛雞之力,但若是能提高一點兒讓他活著回來的幾率,哪怕只有一點兒,也是好的。

  ****************************************

  曼玉在懸壺堂找到了何大夫,老人家精神奕奕,每日沉迷在藥材的世界,弄的渾身是藥味都不自覺。

  「夫人莫怪,夫人莫怪……」

  何大夫有些不好意思地訕笑了一會兒,去後面簡單地梳洗更衣才又回到曼玉的面前。

  曼玉自然不介意,何大夫孜孜不倦地追求靈藥,懸壺堂才能有如今的口碑,現在若是再問人京城裡哪家藥館最受歡迎,那必須是懸壺堂。便是問哪家醫館,也會有人報出懸壺堂的名字來。

  「夫人可是又想出什麼新的藥丸方子了?老夫真真是大開眼界,按夫人的方子配出來的藥丸,那效果比尋常煎熬藥汁有效得多,藥材的配比恰到好處,多一分則溢少一分則謙,只有不多不少。才能做出藥效最好的藥丸出來。」

  曼玉謙虛地笑了笑。這可是千年積攢下來的精髓,她不過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借來用一用罷了。

  「呵呵呵。今日小女子前來,確有些新的想法,何大夫可知南蠻進軍之事?」

  何一德收起笑容,嚴肅地點點頭。如今他雖長期待在懸壺堂內,可他一身精湛的醫術。仍舊三五不時會出入官候之家接診,這些消息知道的比旁人稍稍靈通一些。

  「南蠻賊子以為我隨朝無人了?小小外族也敢侵犯,聽說皇上已經下令讓虎嘯將軍率兵前往,就這幾日便會為他踐行呢。」

  「何大夫說的是。南蠻是囂張了一些。」,曼玉先附和了一番何大夫的民族豪情,隨後才轉入正題。「行軍打仗端的是艱險,不說別的。光是一路行進到北疆,都是一段不遠的距離,小女子聽說行軍中時有出現暑病,並因此大幅減員,皆是因為惡劣氣候下長途跋涉所致,雖然軍中常備有行軍散,可小女子卻知曉一味暑症丸,也有同樣的功效,且效用只會更好。」

  隨後曼玉一氣說了好些她能想到的藥丸,五積丸,用於外感寒濕所致之畏寒肢冷、腹痛吐瀉;風濕骨痛丸,辛熱祛寒、活絡定痛;藿香正氣丸,解表化濕、理氣中和,流行性感冒或是急性腸胃炎都可用;百寶丹,止血消腫、散瘀鎮痛,用於刀槍外傷、跌僕閃控等一切創傷,即可內服,又能外用調敷……

  此外,曼玉還想了若碰上時疫,則可用些時疫清瘟丸;被蛇蟲咬傷,可用季德勝蛇丸;若是因為行軍疲勞引起的心臟不適,還有效救心丸或是麝香保心丸……

  行軍打仗都會隨營配備軍醫和學徒,即便是古代,也不是一點兒醫學常識都沒有,隋代的巢元方便已能做外科手術,曼玉只能夠在用藥上花心思。

  能多一個人上戰場,便能多一分勝算,多一點活下來的可能。

  「何大夫,您覺得如何?」

  曼玉終於停了下來,她覺得還有不少她都沒有想到,畢竟沒有到需要的時候,曼玉也沒有進過軍營,究竟會發生什麼,會需要哪些藥物,她只能靠想象的。

  何大夫從曼玉開始說話之後,面容一直呈現出呆滯,並且隨著她嘴裡報出來的藥丸名字越來越多,變得越來越呆。

  到了最後,曼玉甚至蠢蠢欲動想要將拳頭塞到何大夫的嘴裡……

  「這些……,夫人說的這些,您都會做?!」

  「……差不多吧。」

  曼玉不敢說得太確定,何大夫的語氣已經扭曲了,她想著還是謙虛點好。

  「老夫、老夫實在不知道說什麼了!」何一德的臉上放出了極耀眼的光芒,閃得曼玉眼睛都疼,「軍醫那裡雖然也會備有一些對症的藥材,可是、可是!以夫人的本事,做出來的藥丸定然效果非凡!若是能有這些,我隨朝的軍隊必能夠如虎添翼!」

  「……」曼玉不敢搭話,她覺著何大夫說的太誇張了,不過是一些藥物,能提高行軍度,增強軍隊的力量罷了,何大夫說的好像是能必勝的靈丹妙藥一樣。

  「夫人打算什麼時候著手?不如就現在吧?……不過虎嘯將軍出征在即,怕是來不及的。」

  何大夫的語氣又有些消沉,恨不得立刻讓曼玉說的這些揮神威才好。

  曼玉搖了搖頭,「趕不上是肯定的,可隨朝國土富足,外族定然都打著主意,這次用不上,總有用上的時候,另外,我想同何大夫商議的是,既然是想用到軍隊裡的,光靠懸壺堂一家藥鋪決計是不夠的,所以我想……」

  「夫人想什麼便照做就是,何某豈是那等心胸狹窄之人?夫人寬厚,肯將製藥秘方告知於何某,何某感激不盡,不論夫人作何決定,何某都對您馬是瞻!」

  曼玉怔了怔,隨後笑了起來,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只是現在也用不著說了。

  起初曼玉沒什麼太大的志向,什麼普度眾生、惠及於民,她統統都沒有想法,曼玉不過是想藉助前世習得的一技之長在隨朝謀生,能賺些銀子,安居樂業便足矣。

  然而如今,她卻萌生出了這樣的念頭,想要試著為隨朝做些貢獻,不求垂名青史,但求能讓自己在意的人平安歸來……

  ……

  從懸壺堂出來,曼玉覺著這事兒還是要同蘇封說一說,畢竟行軍打仗,軍醫會用什麼藥,那都是朝廷指定的,尋常的藥再有效,也是不能進入軍營的。

  要想讓這些藥丸切實地揮作用,還非得蘇封幫忙不可。

  「小四,去同你們大人說說,晚上若是不忙了,便回府用飯,若是當真不想見我,那往後我這裡便也無需給他備飯了。」

  小四一溜煙兒地跑了,木檀為這事兒都同他說了幾日,可他也沒有辦法啊,大人躲著夫人,自己總不能將大人拎到夫人的跟前兒吧?

  這下好了,夫人主動請大人過去,晚上總算能同木檀交代了。

  ……

  蘇封回府之後,摸了摸耳朵,狀似十分隨意地來到了曼玉的院子。

  才剛跨進去,蘇封就嗅到一絲酒香,醇厚的勾人心脾。

  定睛一瞧,曼玉正坐在桌邊,桌上放著不少菜,幽幽地散著香氣,曼玉手裡捏著一隻小瓷杯,正從一隻小酒壺裡倒出清亮的酒液,隨後將杯子舉到唇邊,淺啜了一口。

  「只有這一小壺酒了,夫君若是再不來,可都要被妾身給喝掉了。」

  唇上染了亮晶晶的酒液,曼玉的笑容看在蘇封的眼裡十分醉人,當即覺著自己這幾日的舉動著實蠢笨得很,搖了搖頭,走到曼玉的對面坐下。

  曼玉給蘇封面前的酒杯也注滿酒液,「妾身曾以為夫君的酒量淺顯,卻不知只是妾身自以為是罷了,此前妾身有些無傷大雅的舉動,還請夫君海涵。」

  說著,曼玉「咕咚」灌下去一杯,辣得漂亮的杏眼都瞇了起來。

  「喝慢些,這酒勁大,仔細傷身子。」

  蘇封也一飲而盡,相比曼玉,他則是享受地瞇起了眼睛。

  「不妨事,妾身還以為今兒又見不到夫君了,夫君莫不是因為那日的話躲著妾身?」

  「……不過是事務繁忙了些。」

  曼玉聽了也沒多說什麼,只是她的笑容讓蘇封覺得有些無所遁形,端起酒杯又一飲而盡。

  曼玉「咯咯咯」地笑起來,眉眼彎彎地特別好看,有些肆意的嘲弄和滿滿的親昵,讓蘇封的心漸漸漲滿。

  「今兒妾身讓小四帶話,是有事相同夫君商量。」,曼玉撐直了身子,眼睛猶如凝著秋水一般清澄明亮,「這事兒興許有些為難,但以夫君的能耐,怕是不成問題的。」

  在蘇封的注視下,曼玉緩緩將她的想法說出來,並不如同何大夫說的時候那樣清楚明白,只說了想讓朝廷用她做的那些藥。

  「如此一來,娘子的藥方豈不是要公佈於天下了?朝廷一旦收用,用量必然十分巨大,如今軍營中所使用的藥,幾乎是京城幾家極有名望的藥館合力才能供給,單單一家懸壺堂,定然是不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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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三章 酒量

  蘇封對於曼玉的想法,很是委婉地提出了他的意見,不為別的,就曼玉那個財迷的性子,他覺得曼玉的想法十分得好,其中也會有極大的盈利,可他不知道曼玉願不願意去冒險。

  需要的分量越多,藥方流失出去的機會就越大。

  「妾身明白,妾身已是想過了,藥方留在懸壺堂,能救助的人必然是少數,若是藥方共享,全天下藥館都能做出更加有效的藥丸,便是隨朝所有百姓的幸事,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妾身便不能賺許多的銀子養家了,日後,只能仰仗夫君了。」

  「……」

  蘇封抿著嘴,將口中的酒液吞下去才敢張開,這丫頭腦子裡怎麼峰迴路轉的?「娘子想什麼呢,朝廷若是用了你的藥,還能虧待你?」

  「咦?這樣嗎?」曼玉當真不知道,她覺得朝廷肯用自己的藥那是給自己的面子,不貼錢進去就不錯了,莫非還有報酬的?

  「娘子既然不是打算著用藥丸賺錢,為何會忽然興起這樣的念頭?」

  曼玉回過神,看向蘇封疑惑的面容,覺著有些說不出口,感覺說出來就跟表白似的,他們已經成親了啊!

  不過,還是說清楚吧,她同蘇封之間有過許多摩擦,皆是因為沒有弄清楚對方的意思,既然自己想要好好兒過下去,坦誠是最最必要的因素。

  「因為妾身並不想改嫁。」

  「嗯?」蘇封聽到「改嫁」兩個字手抖了一下,險些將杯中的酒液抖出來。

  「我不希望你死,所以若是軍隊裡能有更好的藥物,便能多支撐一些,多安全一些。別人做的我不相信,若是那些藥鋪為了牟利偷工減料如何是好?若是他們為了名聲誇大效用如何是好?我自己做的藥我心裡有數,至少,比他們的都好。」

  曼玉緩緩的聲音如泉水流淌,淌入蘇封的四肢百骸,一陣一陣的悸動順著血脈湧向胸口。

  「我想親自護著你的安危,就像你願意說在你戰死之後。希望我能平安喜樂一輩子一樣。」

  其實真正說出口。似乎也並不是多難嘛。

  曼玉低著頭,有種氧氣不夠用的感覺。

  她進步了吧?比起剛穿過來那會兒草木皆兵,不相信任何人。只會用葉曼玉留給她的記憶去評判一個人,到現在願意敞開心扉,願意相信她自己的判斷和感覺,她已經跟原來不一樣了吧?

  曼玉覺得自己的酒量確實不行了。才喝了幾杯,還是特別特別迷你的幾杯。腦子都有些不甚清楚。

  「妾身去後面醒醒酒,夫君慢用。」

  蘇封看著曼玉急急地起身離去,卻仍舊做不出什麼動作來破壞此刻的激動。

  當初能夠成功地在皇上面前展現自己的能耐,能讓皇上對自己另眼相看。直到肯重用,那樣的如釋重負,似乎。也不過如此吧?

  還不一樣,那是達成了心願的踏實。而現在,則是自己從未體驗過的欣喜若狂。

  他蘇封居然也會有欣喜若狂的一日?在此之前要有人同他提這個詞,他指定是完全想像不出來的,可現在,他卻真真實實地感受到了。

  為何這個女子就是特別的呢?

  蘇封伸手拿過酒壺自斟自飲,濃郁的酒香縈繞在鼻尖,似是要將他整個人都迷醉其中。

  從一開始覺得有趣,那張稚嫩卻漂亮的臉上,總是不自覺地會出現與她年紀不相符的情緒,沒有任何的討好,甚至恨不得與自己老死不相往來,興許就是這點特殊,讓自己記住了她。

  後來,去綿延路上,他們一路同行,曼玉自己興許都不知道,她會不知不覺地吸引住別人的目光。

  蘇封並不喜歡這樣的感覺,他不需要,甚至想著若是這個丫頭就這樣沒了,是不是會更好。

  所以他眼睜睜地看著曼玉的脖子被刀劍所傷,鮮紅色的液體爭先恐後地染紅了她雪白的皮膚,也映紅了自己的眼睛。

  可即便是那個時候,曼玉都沒有向自己求助,沒有哭鬧慌亂,沒有悲痛欲絕,卻是有些淡淡地惋惜。

  那個時候蘇封就明白了,在這個小姑娘的眼裡,自己就如同螻蟻一般,從未讓她注意過。

  這怎麼可以?他是蘇封,註定日後要在隨朝的歷史上書寫出濃重一筆的蘇封!怎麼能被一個小姑娘不放在眼裡?

  曼玉終究安全了,她的丫頭奮力相救,被葉三爺狠踹了一腳,曼玉那會兒居然不是先想著逃跑,卻是見不得自己丫頭受傷,用盡最後一絲力量,用力踹在葉三爺的襠部……

  蘇封打了個顫,那畫面每每想起來,都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那會子她才多大?

  葉三爺的刀是讓自己擋下來的,等蘇封反應過來時,他居然比死衛更先一步將葉三爺一刀斃命,另一隻手,則是接下了葉曼玉失血過多陷入昏迷的身子。

  那個時候開始,葉曼玉便是不同的了。

  從沒覺得一個人如此奇特,蘇封的自尊心讓他不能無視這個不將他放在眼裡的姑娘,綿延的數年,從小紅小綠那兒收到的書信,點點滴滴將曼玉描畫出來,那樣鮮活靈動、那樣聰慧機敏。

  再見到她時,興許自己都沒有察覺到,這個已經長大的漂亮姑娘,用了許多年的時間,慢慢地,也長在了自己的心裡。

  蘇封本想著先強娶過來,用上一輩子的時間,總能讓曼玉對自己有所改觀的,沒想到這一日來得這樣得快,又這樣的理所當然。

  曼玉本就是個容易感恩又心軟的姑娘,不然,也不會為著一個丫頭,在那樣的生死關頭還能爆出來攻擊葉三爺的弱點……

  ……

  桌上的酒已是喝完了,蘇封有些飄飄欲仙。他的酒量極好,同友人飲酒,都是被區別對待的,幾人輪番上陣都拿自己沒辦法,今日這一小壺,卻是似乎有些醉意了。

  曼玉在後面做足了心理建設,不就是告白嗎。多大事兒啊。再說又不是自己先告的,她有什麼可難為情的?

  等曼玉重新出去,發現蘇封伏在桌上。一動不動。

  「……這是在嘲笑我之前被二哥哥給騙了的事兒?」

  曼玉可不相信蘇封喝醉了,為這事兒,二哥哥如今見著自己還要繞著走呢,蘇封可是被他們那些狐朋狗友封為千杯不醉的。

  曼玉走上前。戳了戳蘇封的胳膊,硬實硌手。卻仍舊一動不動。

  「小七,你們大人這又是做什麼?」

  「小的……小的不知……」

  小七從陰影中站出來,苦著臉,他就是個長隨小廝。「不過夫人……,大人這樣子,興許是真的醉了……」

  「你見過大人喝醉酒的樣子?」

  「那倒沒有。」

  「沒有你怎麼知道?」

  小七又苦笑了。他算是知道娘子的性子從何而來,根本就是同夫人有學有樣啊。有時候不講理地讓他頭疼,可他能娶上娘子,也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真醉了?」

  曼玉將桌上的酒壺拎起來晃晃,裡面空空如也,全部給喝完了。

  可這才一小壺啊,莫非自己的度數沒控制好?這也不可能。

  「先將大人扶進去,打些水來,再端一碗醒酒湯過來。」

  ……

  蘇封似乎是真的不省人事了,曼玉親手將他的衣衫解開,投了巾子給他擦了擦,脫了鞋子,讓蘇封在榻上放好。

  閉上眼睛的蘇封曼玉很少見到,之前那些裝醉的不算。

  長長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陰影,如玉般的臉龐毫無防備,同清醒的時候一點兒也不一樣。

  「你就是沒本事了,怕也是能靠連吃飯的吧?」曼玉「呵呵呵」地偷樂,覺得蘇封如果成為了一個普通人,倒是十分符合小白臉的身份。

  自己之前想著恢復單身以後,有大筆的銀子傍身,還愁找不到願意入贅的?她想像中到時候養的小相公,便是以蘇封為模板的,只是可千萬不能讓蘇封知道了。

  這個人,從曼玉獲得了記憶開始,就一直同她糾纏到如今,從一開始當鬼一樣的避著他,到如今坐在床邊守著。

  世界真奇妙,曼玉不禁有些感嘆地笑著搖了搖頭。

  「我其實很自私的,也沒有共享精神,共享精神你明白嗎?就是同別人一起分享屬於我的東西,所以我不喜歡有妾室,當然,若是你不介意也同別人分享我,那另當別論……」

  「我也不喜歡被欺騙,可以不說,但是不可以騙我,當然,我也不會對你說謊,不管是什麼理由,哪怕是為了能讓你活下去,我相信以你的自尊,也不會認同,我也是一樣……」

  「我們好好兒過吧,多賺些銀子,等告老還鄉還是什麼理由的時候,去一個小地方也成,就留在京城也罷,安安穩穩的過日子,閒來無事數銀子,多美好?」

  「咦,三從四德是怎麼說來著?娘子說話要聽從,娘子出門要隨從,娘子錯了要盲從,咯咯咯……」

  「還有四德,娘子花錢要捨得、娘子生氣要哄得、娘子生辰要記得……,唔,還有一個是什麼的?」

  曼玉晃了晃同樣昏昏的腦袋,也是不甚清楚,戳了戳蘇封的臉,「怎麼辦,不記得了?」

  忽然一陣天旋地轉,曼玉被抱起來放在了床上,睜開眼只看到蘇封深沉的眸子,裡面是壓抑著的笑容,「還有一個,娘子調戲要忍得。」

  「……」你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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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四章 噁心

  院子裡的下人最近有一種過年過節的感覺。

  夫人平日裡便笑臉相待她們已是習慣了,可在府裡從來目不斜視、不假以辭色的大人,已經是第二次不知道為何就莫名其妙地會露出讓人根本不敢直視的笑容。

  不過府裡的丫頭們也乖覺,大人的性子早有人清清楚楚地告訴她們,並且府裡犯了錯的下人,懲戒的時候也是當著下人的面兒的,從不曾有任何留情。

  所以便是蘇封的笑容再春風拂面,府中的丫頭也都只偷偷紅了臉,並不曾有人春心蕩漾,想著飛上枝頭的好事兒。

  「夫人,您別光顧著侍弄這些葯呀,西院兒的那幾位聽說大人心情甚好,已經是有些小心思了。」

  小紅見夫人這幾日都窩在專門製藥的院子裡就著急,「昨個兒,凝月姑娘跟前兒的彩綾不知道怎麼的就候在了大人回院子的路上,幸好讓人發現了,否則可就被大人瞧見了呢。」

  「瞧見便瞧見,你們大人難道還會因為一個丫頭擋了路便被勾去了西院兒?」

  「奴婢是怕影響了大人的心情,夫人您不知道,這幾日下面人沒少自個兒慶賀,大人同夫人這麼甜甜蜜蜜的,他們跟著也高興,怎麼能讓不長眼的丫頭攪渾呢?」

  「……」曼玉抬起頭,小紅這丫頭膽子似乎越大了,她怎麼聽著這話有些奇怪呢?

  「也是夫人太縱著她們了,彩綾那丫頭是凝月姑娘從府外帶進來的,奴婢已是讓她去吳嬤嬤哪兒學學規矩,又撥了一個丫頭去了西院兒。」

  「那不就成了,她們身邊能用的人一個一個消失。總會安分下來的。」

  曼玉繼續手裡的活計。

  她同蘇封說的那些,蘇封自然有他的辦法,只是需要自己先將打算量產的藥丸做一些出來,蘇封就是再有門路,也得曼玉的藥丸真實有效才成。

  所以這幾日,曼玉幾乎泡在藥材裡了,身上更是整日都有藥的味道。

  難為蘇封居然也不嫌棄。每日都會抱一抱。還會跟狗一樣在她的頸窩嗅一嗅,說是自己身上的味道特別得舒服。

  曼玉覺得這話假的都沒邊兒了,藥的味道能有多好聞?

  不過為了能讓她的計劃實施起來。曼玉必須十分用心地做這些藥丸,藥效她是相信沒問題的,只看蘇封的本事了。

  ……

  「凝月姐姐,如今可如何是好?彩綾那麼機靈的丫頭都沒能見著大人。蘇夫人的防備著實重了些,咱們該如何接近大人?王爺那兒還等著回話呢。」

  依晴愁眉苦臉地坐在桌邊。手裡攥著一塊錦帕,已經被她扯得變了形。

  反觀凝月,雖然少了貼身伺候的彩綾,可她仍舊十分沉得住氣。居然還能拿著一針一針地繡花。

  「姐姐!都什麼時候了,你怎麼還能如此悠閒?王爺給我們的時間可不多!」

  「不多又如何?左右如今我們已是身不由己,能送出去幾封密報已是不易。王爺那兒想必應該已經知曉了他想知曉的事情。」

  「可是、可是難道我們就只能待在這個小院子裡?」

  凝月纖纖素手將絲線從裡拉出,用小剪子剪斷多餘的線。笑了笑,「不待著,你還想如何?」

  依晴恨恨地將手中變了形的絲帕仍在地上,仍舊滿臉的不樂意。

  「妹妹,王爺的心思雖沒同我們姐妹說過,妹妹難道不明白?王爺想做天底下最最尊貴的人,這才將我們姐妹兩送給蘇大人,來打聽些他想知道的情況,妹妹以為,這天下,還能再太平多久?」

  凝月放下笑吟吟地看著依晴,「待到王爺功成名就,咱們姐妹雖不會被王爺記住,怕是也不會虧待了的,該做的,只要咱們都做了,剩下的,等著便是。」

  依晴眼中的煩悶慢慢地減淡,只是猶自不甘心。

  蘇大人若是能為王爺所用,必將榮華富貴,她們二人就是助了王爺成功,之後的日子又能有什麼可期待的?頂到頭,也不過是脫離奴籍,找個尋常人嫁了。

  粗茶淡飯麻衣布鞋,用慣了綾羅綢緞、吃膩了珍饈美味之後,那樣的日子哪兒還是人過的?

  可若是能入了蘇大人的眼,便是做妾,也是出入有人伺候,起居有人服侍。

  更何況,從那日見著了蘇大人之後,便再無什麼男子能與之相比,不論相貌或是氣度,無一不是自己在夢中偷偷想過的樣子。

  依晴掩下了心中的想法,她同凝月不一樣,她不想就此認命。

  被爹娘賣給了牙認識她的命,成了揚州瘦馬也是她的命,可她拼著一口氣,成為了拔尖兒的,才被王爺瞧中買下,過上錦衣玉食的日子,如今,她可不想就這麼等著,她要再試一試,為了往後的日子。

  凝月的眼睛閃了閃,重新換了跟絲線,再次拿起。

  千針百孔,百轉千回,這世上的女子,所圖的不就是一個安身立命的地方嗎?為了這些,便是相依為命的姐妹,也不見得能有多同心。

  **********************************************

  虎嘯將軍祭旗出征,使臣城樓相送。

  胡小將軍本以為皇上會出現,結果只有使臣,心中不免有些失落,只是仍舊氣勢飽滿地在鐵鼓聲中離去,然而此役究竟結果如何,也只有他心裡知曉。

  ……

  自從登基以來,便勤奮賢明的聖上,忽有一日未上朝。

  朝中眾臣正心思惶惶之際,聞聖上龍體欠安,已是讓御醫診過,休養一段日子便可。

  「如此便太好了,還望皇上保重龍體,皇上的安康,是我隨朝的根本呀。」

  睿親王由衷地感嘆,一副很不得自己能替代皇上生病才好的憂心忡忡,見到的人無不為他的孝忠感動。

  蘇封之後見到皇上時,皇上正歪斜在榻上,逗弄一隻藩國進貢來的小獅子狗。

  「皇上未能上朝,可惜了沒見著朝中眾臣的面色。」

  「有愛卿替朕看著,朕何需去瞧?」

  皇上讓小卓子將狗抱出去,屋裡只留下他和蘇封兩人。

  「小六子可是耐不住性子了?他從小就是這樣,明明能忍耐得很好,可每回到了十拿九穩的時候,他便會急躁起來,都這麼些年了,這習慣還是沒有變啊。」

  皇上語氣中淡淡的哀傷讓蘇封沒有立刻接話,過了一會兒才開口,「護軍與領軍中,同睿親王接觸過的幾人,臣已是呈報給了皇上,親軍營和前鋒營統領,都是臣信得過的人,只是內務府驍騎,臣以為需著重盯著才好。」

  「這是為何?」

  「驍騎參領陳大人的性子和立場從不堅定,驍騎營的兵卻是十分忠心,睿親王雖為了避嫌並沒有同陳大人接觸過,只是陳大人的女婿,卻十分積極撮合。」

  「他的女婿是?」

  「正是臣曾經的大哥,蘇黎。」

  ...

  皇上意味深長地笑起來,頭上裝裝樣子的防風布條也戴不住了,一下子給扯了下來,「真有你的,朕以為蘇家那些破事兒愛卿成了親之後便看開了,愛卿可別同朕說,陳家的事情沒有你插手?」

  「臣不算是插手,只不過為自家的兄弟鋪些路,讓他入得了陳家的眼罷了,急功近利者最容易成為趁手的工具,這個道理,臣是明白的。」

  蘇封不怕皇上會說什麼,他敢做,便敢在皇上面前承認,這些事情無需隱瞞,皇上便是不問他,也是有辦法知道的。

  「朕沒瞧錯,愛卿這個性子,是該有人管管才好,聽說葉三想讓軍隊的隨隊大夫用她的藥?,……嘖嘖,笑得真噁心。」

  皇上說著說著嫌棄了起來,這個話題真不能提,自己好好兒一個頗有風仙道骨之姿的臣子被糟蹋成這樣,他這個皇上都不忍心看了。

  「咳……,臣妻製藥的本事,臣從來不瞞皇上,臣妻……,臣妻是擔心臣的安危,哪怕只有一丁點兒的用處,也想讓臣從邊疆回來……」

  「得了得了,愛卿莫非是在同朕炫耀?」

  「……,臣只是在同皇上證明,臣的眼光,從未出錯過,臣認準的人,從未讓臣失望過!」

  「……」

  皇上躺下去,背對著蘇封搖了搖手,讓他可以下去了。

  這傢伙跟誰學的?什麼時候開始會說這樣的話了?看來,自己是不能讓他有失望的機會啊?

  這葉三也是神了。

  **************************************

  「雪慧呀,你這是同黎兒又鬧什麼?」

  蘇夫人頭疼地看著滿臉不高興的陳雪慧,雖是遲了些日子,那勞什子玉佛也給她請回來了,那麼多銀子,她該滿意了才是,這才過了多久?又鬧開了,她們請回來的不會是瘟神吧!

  「母親!你知道相公昨日回來身上是什麼味兒嗎?脂粉味!他還騙媳婦是應酬?媳婦的爹爹也不是不懂應酬之事,什麼樣的應酬非要去那種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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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21 16:58:42
第二百三十五章 孝順

  陳雪慧的話讓蘇夫人腦仁一跳一跳的疼,黎兒外面似乎確實有人,可那又怎麼樣?哪個男人不三妻四妾的,不往家裡帶膈應陳雪慧她就該知足了,這種性子,黎兒受不了也是正常的。

  陳家是怎麼教育女兒的?三句話不順心,就敢對著自己的夫君砸東西,黎兒的手臂都被熱水燙紅了一小塊,瞧得自己這個做娘的心裡極不是滋味。

  她兒子又不是陳家的下人隨她打罵!這麼不懂規矩,怪不得這麼大了都沒人敢娶,陳夫人說的好聽,什麼捨不得,才多留了兩年,怕是想出嫁也要有人肯娶呢!

  若不是對黎兒有助,她才不會求娶這樣的女子進家門!

  「雪慧呀,這做女人的,哪兒能那樣懷疑自己的夫君?黎兒是男子,在外逢場作戲有時候在所難免,你是他正正經經的妻子,這蘇家日後,可不都是你們的?」

  「母親,媳婦嫁過來的時候我娘就說了,房中不能有妾室,外室也不成,媳婦可不是說著玩兒的,媳婦知道,母親同夫君看中的是媳婦娘家,爹爹疼我,只要是媳婦提的要求,爹爹沒有不答應的,若是媳婦去說了夫君的這些舉動,不知夫君還會不會再有這麼多的應酬?」

  陳雪慧姿態高傲地離開,她可不怕,她是陳家最受寵的女兒,還制不住一個要仰仗陳家的女婿?敢對自己有異心,便讓爹爹讓他什麼事都做不了!

  「這個、這個刁蠻的女子!真是氣死我了!」

  蘇夫人捂著胸口,額上一層細密的汗,嘴唇發白,有些呼吸不暢。

  這是哪家的姑娘居然如此蠻橫!居然……居然敢用自己夫君的前程來威脅她這個婆婆!?她的夫君沒了差事。難道她臉上就有光了?!

  「夫人,夫人您喝點兒水,您消消氣。」

  蘇夫人一杯水喝下去,仍舊氣憤難平,卻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只能不停地喘著粗氣。

  「夫人,少奶奶不懂事。您可別為了這些氣壞了身子。這蘇家,還是要您來擔著才成呢。」

  「誰想當誰當這個家去!」

  蘇夫人總算找到了一個出氣的當口,「都以為當這個家容易呢?我這整日操碎了心。可有人過問過?一個兩個出了事兒都來找我,我能找誰去訴苦?老夫人那兒又是什麼都不管,我這家當得還有什麼意思?!」

  嬤嬤揮了揮手,讓屋子裡伺候的下人都退下去。這才轉過身,好言好語地相勸。

  「夫人。奴婢知道夫人不容易,大少爺也知道,蘇家上上下下誰不明白夫人的苦處?夫人這不是就要苦盡甘來了嗎?大少爺如今可出息了,您前兒不是還替大少爺高興來著。大少爺得貴人賞識,往家裡送的玉石金銀,大少奶奶都沒有呢。都給您拿來了。」

  「奴婢看得出,大少爺是個孝順的。又有本事,您還怕沒有您的好日子?」

  蘇夫人的心聽到「貴人」兩個字就猛地揪在一起。

  黎兒結交的固然是貴人,然而這個貴人謀的事,興許會害死黎兒,害死他們整個蘇家!

  然而不這樣兵行險招,他們蘇家怕是又會繼續被蘇封踩在腳底下,永世不得翻身。

  黎兒這陣子回來時,臉上的表情那樣的意氣風,說是在外面見到了蘇封,都再不用做他的陪襯了。

  不僅自己的差事得了擢升,同陳家的關係,讓黎兒在驍騎營混得極好,這樣的地位讓他在外人面前十分抬得起頭。

  「娘,再過上一陣子,兒子便能夠替代蘇封的位置,兒子才是蘇家正經的嫡長子嫡長孫,爺爺就是再疼蘇封又如何?兒子才是能為蘇家光宗耀祖的那一個!」

  蘇黎豪氣的壯言猶然在耳,蘇夫人當時聽著心裡甚是安慰,也替蘇黎高興。

  可之後每當想起來,她這心裡總是不踏實。

  那可是謀反的大罪啊!若是……若是……,就是再看在蘇家列祖列宗精忠的份上,皇上也是不會繞過蘇家的!

  「夫人……?」

  蘇夫人嚇了一跳,回過神看到嬤嬤擔憂的眼神。

  被這事兒一打岔,蘇夫人也沒心思繼續訴苦下去,只是陳雪慧的事兒終究還是不能如此下去,黎兒說了,陳家對他至關重要,其實也是陳雪慧太過驕縱,但凡能忍讓著些,又怎麼會逼得黎兒晚上出府?他也不想同陳家鬧翻的。

  ……

  待到蘇黎回府,蘇夫人讓人瞞著陳雪慧先將蘇黎給叫了過去。

  「黎兒啊,你這……,這是又喝了多少?」

  「不多,不多,娘,兒子這頭暈暈的,有什麼事兒待兒子酒醒了再說如何?」

  說著,蘇黎便向起身回屋。

  「這可是關係到陳家,關係到你差事的事情,你若是不想聽也就罷了。」

  「……是不是那女人又來您這兒說什麼?」

  蘇黎一聽這話,酒醒了大半,再看蘇夫人的表情,臉色就垮了下來,「那女人究竟想幹嘛?她讓我不想回府就滾,我這不是乖乖地滾走了嗎?她還不滿意?」

  「她讓你滾?她憑什麼?!」

  蘇夫人聽到蘇黎的話炸了毛,本想勸一勸的心思立刻沒有了,「這裡可是蘇家,便是滾,也該是她滾出去才是,她憑什麼讓你滾?」

  「娘!娘您先別動氣,您小聲些,別讓她聽見了。」

  「聽見就聽見,我是不想再受這個氣了!沒有這樣欺負人的!黎兒啊,要不、要不就算了,這什麼貴人的,咱們就不摻合了好嗎?」

  「娘!您這說的是什麼話?!」

  蘇黎也著急起來,「不是已經說好的事兒了嗎?您怎麼又提了?蘇家只有這一次機會,錯過了,兒子可就要每日瞧著蘇封的臉色過日子,那兒子還不如去死了乾淨!」

  蘇夫人訥訥地也不知道說什麼,這件事兒讓她吃不好睡不好,讓大夫開了安神的方子也不管用,再加上陳雪慧的事情,蘇夫人覺著自己簡直快要撐不下去了。

  「不就是那女人又說了什麼嘛,娘您別管,兒子去哄兩句就成,這女人啊,就愛聽好聽的,只要同她說些山盟海誓的話,她管你在背後做什麼呢,日後她再說什麼,您只當聽不見就成。」

  「她可是說了你外邊兒不準有外室,否則,否則便讓她的爹在你的差事上使絆子,你自己個兒瞧著辦吧。」

  蘇夫人也不欲多說,她的頭一陣一陣裂開一般得疼,她需要好好兒休息,蘇家是成是敗……,就聽天由命吧!

  ****************************************

  曼玉將做好的藥丸,給了蘇封一些,剩下的,她便送去了懸壺堂,然而順便去葉府繞了一趟。

  「祖母,您近來可好?曼玉不能在您身邊侍候,可有定期讓大夫請脈?大夫怎麼說的?」

  一旁的錢嬤嬤笑了起來,「三小姐,您回回來都這麼問,我們這些老傢伙可不會怠慢了老夫人呢。」

  「嬤嬤,您知曉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祖母由您伺候著,必然是十分穩妥的。」

  「三小姐放心,如今呀,有人比您還關心老夫人的身子呢。」

  曼玉眨了眨眼睛,心想會是誰呢?馨姨娘肚子那麼大,怕是要臨盆了,肯定不會是她,那麼……

  「老夫人,這冰糖燕窩粥剛剛好能入口,孫媳知道您不愛甜的,特意少擱了點冰糖,您嘗嘗……,三妹妹?你怎麼來了?」

  曼玉詫異地瞧見宋氏親自端著一個小托盤,上面擺了一隻盅和一隻小瓷碗,見著自己還很奇怪,問了一聲之後,仍舊快步走到祖母的身邊。

  從盅裡盛出半碗燕窩粥,宋香蓮遞到葉老夫人的手裡,「這是孫媳的娘家送來的上好燕窩,老夫人前兩日咳了兩聲,用些燕窩粥興許會好些。」

  曼玉看得茫然,宋香蓮什麼時候對老夫人這般尊敬了?

  老夫人將碗接過來,嘆了口氣,「讓你不要忙這些了,你如今可不是一個人,前面兒的月份最是要緊,我也不缺這些。」

  「知道老夫人不缺,只是這是孫媳的一番心意。」

  宋香蓮微微低下頭,手掌撫在小腹上,從曼玉的角度,能看見她臉上無限的欣喜和滿足。

  原來是懷上了,宋香蓮以為那些藥丸是祖母給她的,只是沒想到,她居然還是這麼一個感恩的人。

  宋香蓮自打大夫診出了身孕,就決定要孝順老夫人一輩子。

  她還有什麼好奢求的呢?葉家家風嚴謹,夫君更是沒有什麼花花心思,上面沒有婆婆處處壓制,下面沒有小姑子妯娌不好相處,她真是睡著了都要笑醒。

  可這一切,若是自己懷不上孩子,就都會破滅掉。

  旁人瞧著自己慌不擇路地去燒香拜佛,去尋旁門左道,誰能夠體會她內心的絕望?

  真是什麼法子都試過了!就是讓她割肉做引她都滿心的願意,只要能讓她懷上孩子!

  而這個願望,卻是一直同她不怎麼親近的葉家老夫人幫她實現了,給了她秘傳的方子,讓她的心中的石頭落了地。

  這就是她的親祖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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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六章 史冊

  「三妹妹,你回來看望老夫人,老夫人不知道會多高興呢,大嫂便不打擾了,妹妹同老夫人好好兒聊聊,老夫人這心裡對妹妹可是牽掛著呢。」

  宋香蓮一點兒沒有想趁機親近的意思,她就是來給老夫人送一碗燕窩粥的,這會兒粥送到了,便從慈安堂裡退出去,她還想趁著日頭正好,給自己未出世的孩子描畫一些花樣子來,也不知道是個閨女,還是她有福氣能夠一舉得男。

  「祖母,大嫂這是……?」

  葉老夫人喝了幾勺子溫熱的燕窩粥,錢嬤嬤將小瓷碗接了過去。

  「葉家如今沒什麼糟心事兒,待得久了,自然也就安分了。」,葉老夫人笑了笑,「宋氏雖然仍有些性子我瞧不慣,但既然她願意慢慢兒地去改,願意為了肚子裡的孩子積德,便足夠做我葉家的長孫媳婦。」

  曼玉覺著有些神奇,前世的宋香蓮那就是個趙蓮雲的應聲蟲,捧高踩低哪兒都有她的身影,沒想到重活一世,沒了趙蓮雲和葉曼璟在一旁串掇,宋香蓮竟然也如同變了一個人一樣。

  「如此便極好,葉家,想來也沒什麼讓孫女兒放心不下的了,便是孫女兒不在您的身邊兒,祖母也定然能夠兒孫承歡膝下、頤享天年。」

  曼玉臉上安心的笑容讓葉老夫人心裡浮出些異樣,總覺得明明說的是尋常話,卻不知為何有些不吉利的感覺。

  然而具體是什麼,老夫人也弄不明白。

  「老夫人,二少爺來了,想見一見三小姐。」

  「皓文?他今兒怎麼在府裡的?」

  「二少爺是剛回府的,進了門便直接來慈安堂了。奴婢瞧著,似乎二少爺找三小姐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呢。」

  曼玉皺著眉,葉皓文找她能有什麼事?之前因著蘇封酒量的事情,自己回府兩次他可是都躲著自己走的。

  「給祖母請安,三妹妹,能否借一步說話?」

  葉皓文嚴肅的表情讓曼玉有些不安,剛想同祖母請辭。沒想到祖母卻是已經站了起來。

  「這裡便留給你們小輩敘敘舊吧,我這把老骨頭,是聽不懂了。」

  善解人意的祖母離開後。屋子裡便只剩下葉皓文和葉曼玉兩人,身邊伺候的下人也都已經退了出去。

  「三妹妹,您可知曉蘇大人近來可有同誰走得近些?」

  曼玉搖了搖頭,「我從不過問夫君公務上的事情。二哥哥如何這樣問?」

  葉皓文擰著眉,他也不能夠確定。可那日,他在一家茶樓門口見著了正打算離開的蘇封,他剛想上前打招呼,卻又見著跟著蘇封身後又出來一個人。動作十分迅地上了候在門口的馬車。

  若不是自己近來刻意關注了一些,葉皓文想必也是認不出來那人是誰。

  然而他卻認出來了,那正是在朝堂上和百姓間日漸有名望的睿親王!

  皇上已是連著幾日未上朝了。偶爾覺著精神轉好露了個面,那面容慘淡得讓人心驚。朝臣請諫的朝廷大事,皇上也有些失了往日的決斷。

  反倒是睿親王,每每總能提出十分有見解的意見,讓問題迎刃而解,故此朝廷才沒有出什麼亂子。

  不少人私下都有些嘀咕,然而睿親王卻一點兒不貪戀任何的名望,也從不居功,反倒是十分謙虛地將功勞推給其餘的臣子。

  如此一來,睿親王在朝中的聲望驟漲,一時間成為了謙虛睿智的典範。

  不僅如此,睿親王一改平日低調的作風,在京城樂善好施,光是為先皇祈福施粥都有兩次,又親自去衙門旁聽堂審,為百姓做主……

  葉皓文察覺到了不對勁,朝中一旦有人的名望有隱隱趕皇上的架勢,並且又是同皇上一母同胞的親王,其中的危險不言而喻。

  皇上近來召自己入宮的次數增多了,卻大都是隔著一層明黃色的紗幔同自己問話,皇上提出的問題越來越刁鑽,甚至有些刁難的意味。

  葉皓文隱晦地將自己的擔心透露給皇上,豈料皇上卻全不在意,只一味逼著自己去解答他提出來的難題。

  那日瞧見了睿親王在蘇封身後走出茶樓,葉皓文心裡就是一沉。

  若是旁人他尚不擔心,皇上身邊有蘇封護著,便是有人有什麼別樣的心思,怕也是不能成的,可若蘇封先就動搖了呢?

  葉皓文又不敢去蘇府同蘇封說什麼,他怕打草驚蛇,又怕自己猜錯了,讓曼玉和蘇封陷入困境,於是今日聽聞曼玉回了葉家,他才馬不停蹄地趕回來。

  「二哥哥,可是有什麼事情?二哥哥的臉色瞧著十分不好。」

  葉皓文看向自己這個從小便蕙質蘭心的妹妹,輕輕吸了一口氣,「妹妹幼時便愛看些雜書,二哥哥沒少讓人往妹妹那兒送,妹妹可記得?」

  曼玉一點兒都不記得!

  換句話說,她幼年在葉家的時間其實也沒多少吧?倒是在綿延的時候,曼玉為了搜集一些「閒書」花了些心思,葉皓文究竟想說什麼?

  「『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敵國破,謀臣亡。』妹妹可記得出自哪一本史冊?為兄遍尋不著,怕是落在妹妹那兒了。」

  「……,二哥哥且容妹妹找一找,妹妹也記不清楚了,待妹妹回去問一問夫君,若當真在妹妹那兒,必然不會丟失的。」

  「如此,便有勞妹妹了,為兄似乎在那本書冊上註釋了些要緊的東西,這才有些著急。」

  兩人又說了些無關緊要的話,葉皓文便親自送曼玉出了葉家,臨走前,仍再次提了一提,唯恐曼玉忘記了。

  ……

  曼玉那哪兒會有葉皓文的史冊?只是「兔死狗烹、鳥盡弓藏」她是知道的,對於隨朝來說。蘇封便是一柄利刃,外能抵禦外族,內能平息內亂,這柄利刃,如今握在皇上的手裡。

  然而葉皓文指的卻不是皇上,他在擔心蘇封成為別人的利刃,用來奪取這天下。最後卻落得藏弓烹狗的下場。

  蘇封在做什麼。曼玉不是全然不知道,回春丹便是她先發現的。

  有人想要奪取隨朝,想蠶食掉隨朝的骨頭讓它無法動彈只能任人魚肉。蘇封知道這件事,並且皇上也知道,可葉皓文,興許不知道他們知道。

  曼玉想著。皇上雖然對葉皓文有重用的心思,蘇封回來同她說過。然而皇上怕是也想要知道這些隨朝的年輕血液,在國家生死存亡之際,會做出什麼樣的舉動。

  是為了國家安定而奮起抗爭,還是會為著許諾的榮華富貴。讓隨朝陷入戰亂的痛苦。

  ……

  回到家中,曼玉同蘇封說了這事兒,蘇封並沒有說什麼。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娘子有個好兄長。皓文兄怕並不是擔憂為夫,而是憂心你這個已經出嫁了的妹妹。」

  「妾身還以為,二哥哥是偷偷在罵夫君是走狗呢……」

  「……」

  曼玉的笑容有些微弱,蘇封沒有同她說過這些事情,便是不想讓她知道,她便只當作不知便可。

  ...

  蘇封忽然伸手捏了一把曼玉的臉,「你個沒良心的,皓文兄尚且知道憂心,你卻只記得了『走狗』兩字?」

  「還有『良弓』,夫君怎麼會是狗呢,還是『弓』好聽些。」

  「……」

  曼玉揉了揉臉頰,將臉上的陰鬱揉開,她剛想叫人去準備擺飯,卻又聽見蘇封輕聲的話語。

  「不同你說,只因我有自信能夠處理妥當,有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才越有勝算……」

  「我明白的。」

  「況且,以娘子的聰慧,怕是早瞧出了什麼,為夫若再來說的話,總有些瞧不起娘子的意思。」

  「……」

  曼玉的笑容變得勉強起來,「那還真是,多謝夫君了。」

  ******************************

  曼玉交給蘇封的那些藥,總算有了眉目,不過曼玉不需要出面,蘇封讓孫掌櫃去操辦一應事宜。

  朝廷下了旨,命懸壺堂在五個月內上貢百寶丹、時疫清瘟丸等數種藥丸,數量極大,懸壺堂可與其餘的藥館醫館聯手,朝廷並不過問,只要如期如數上貢即可。

  「這是皇上給懸壺堂的一些福利,能被朝廷選中,先不說利益,光是帶來的名聲都十分可觀,想必很快,就會有人捧著大筆的銀子上門了。」

  曼玉的臉笑成了一朵花兒,既能提高隨朝的兵力補給,又能夠賺得盆滿缽滿,這種好事兒怎麼不天天都有啊?

  這些藥的做法,曼玉之前便告訴了何大夫,選擇合作的藥館,也有孫掌櫃去操持,曼玉反倒是沒什麼事兒。

  認真研究究竟哪些藥館合適,適合共事又有醫德的何大夫,對曼玉這種無所事事的狀態表示了不滿。

  「夫人可知如今懸壺堂最受歡迎的藥丸是哪種?」

  「這個……,祛風活絡丸?」

  隨朝不少人都有手足麻木疼痛,四肢關節疼痛的病症,活絡丸暢銷並不奇怪。

  「非也非也。」

  「莫非是一粒止痛丹?」

  這種止疼藥也是常備的,價格也不貴,每家每戶備些也是常有的。

  「非也非也。」

  「……,那我還真猜不出了。」

  「夫人怕是不知道,雖不在明面兒上,可如今懸壺堂最最緊缺的,卻是四物益母丸,和艾附暖宮丸,就是夫人做了之後,讓孫掌櫃試著能否有人買的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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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章 放肆

  曼玉當初心血來潮,想著為隨朝的女子謀些福利,興緻勃勃地做了一批暖宮調經、理氣補血的藥丸出來。

  結果被孫掌櫃一說,覺著前景甚為慘淡。

  也是,隨朝的民風雖開放,可也很少會有女子大張旗鼓地來醫館藥鋪問診私密的病症。

  可藥已經做出來了呀,曼玉便讓孫掌櫃自行處理去了,若是有人買最好,若是無人問津……,那也沒什麼。

  自己反正是知道那些藥效的,到時候做做人情送送人還不成嗎?

  「何大夫不是說笑的吧?前陣子您是說過一次,確實有人讓府裡的下人來買這些藥,可小女子以為這不過是一陣的事情,畢竟當初孫掌櫃放出去的消息,可是能夠生子的。」

  曼玉不敢置信地笑了起來,「您可別同我說那些買了的女子都懷上了,我可不信。」

  何大夫早已習慣了曼玉直率的說話方式,並沒有介意她說的如此直白。

  「夫人,您怕是低估了女子們對於能否有孕的執著。」,何大夫搖了搖頭,「您可知道有多少女子因著無法有孕,便想盡一切法子,甚至有時候明知道不可信,仍舊抱著一絲希望去嘗試一些有害身子的法子。」

  「又有多少神婆仙姑用莫須有的符水賺取了大筆的銀子,卻將一個個女子害得凄慘,別說是有孕了,便是想養回到原先的狀態,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何大夫見太多了,可嫁了人的女子,有誰不想著趕緊為婆家傳宗接代,好讓自己能在婆家站得住腳?生不出孩子的女子。下場是不言而喻的。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單單是生不出孩子,夫家用不著什麼藉口,就能極輕易地將女子休出家門,一點兒都不容她們分辨。

  那便是滅頂的恥辱!

  「如今夫人做出的藥丸,雖並非人人都有效。但也確實有人在服用了過後傳出喜訊。這便足夠成為其他人的希望,您還覺著藥丸緊俏很奇怪嗎?」

  「那麼上回子做的藥丸難道都賣掉了?」

  何大夫搖了搖頭,「老夫同孫掌櫃說了。那些藥丸的根本作用還是調養身子,並非靈丹妙藥,並且也並非適合所有人的癥狀,可即便並不對症。仍舊有人花了大筆的銀子要買回去,孫掌櫃便提了價。來問診的病人,凡是對症的,便按尋常的售價,若是讓下人來求藥的。孫掌櫃都委婉地拒絕了。」

  曼玉點了點頭,何大夫雖然德高望重,相較於官侯顯貴。他同尋常百姓更加親近些,所以這樣的舉動自己多少能夠想到。

  「何大夫是想讓小女子再做一些嗎?」

  「若是可以的話。老夫更希望夫人能再想出些對症的藥丸,……左右夫人閒著也是閒著。」

  曼玉那些都溢到嘴邊的讚美的話一不小心都滑了回去,合著何大夫前邊兒鋪墊得一片兒一片兒的,其實就是看不慣她太閒了是吧?

  其實她也只是每天抱怨抱怨而已,再不濟在何大夫認真選擇合作商的時候在一旁練習人物肖像畫而已,她覺得自己畫得還不錯呀,嘖,蘇封那個矯情的人,見了作品之後死也不願讓自己試試……

  **********************************

  找到了事情做,曼玉有些外溢的焦躁感稍微緩解了一些。

  何大夫面對蘇封滿意的笑容,心中嘆了口氣。

  夫人的不安連他都感覺到了,大人想必感受得更加徹底吧。

  猶記得自己頭一次見到夫人,夫人便知曉了自己是奉了大人之命去為葉老夫人問診,那張明媚照人的臉黑得,恨不得將自己趕出去才好。

  如今可是好了,夫人這般擔憂大人,大人又這樣小心地安撫夫人,自己這個旁觀者,由衷地覺得安慰。

  ……

  相較於曼玉蘇封的融洽,蘇府就跟翻了天兒一樣。

  「不讓我出府?你們憑什麼不讓我出府?!我是回我的娘家,你們憑什麼攔著?!」

  陳雪慧對著攔著她去路的僕婦叫囂著,恨不得用手抓破她們的臉。

  「都給我滾一邊兒去!我想出府,還沒人能攔著!」

  「少奶奶,老奴哪兒敢欄您呢,太太說了,京城這段日子有些不太平,外邊兒亂得很,唯恐少奶奶出去有什麼差池,太太可是會心疼呢。」

  「說的是呀,少奶奶,您若有什麼事兒要回陳家,大可以讓身邊兒的下人去做,您是蘇家最尊貴的少奶奶,老奴若是沒有攔住您出了什麼事兒,老奴非被太太給活活剝了皮去。」

  「我管你們剝不剝皮!滾一邊兒去!不要以為我不知道太太在想什麼,不就是怕我回去同爹爹告狀嗎?告訴你們,這狀,我還就告定了!」

  陳雪慧紅了眼睛,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子,顯得面相潑辣異常。

  就因為她不善小意奉承,凡事只要不順心,朝著蘇黎也能立刻橫眉冷對,這副樣子蘇黎一開始還因為陳家有點兒耐心,後來根本不耐煩應對了。

  這女人還不如當初的葉曼璟讓人舒服,要他日日在家跟一個婆娘陪著笑臉,那還是他蘇黎嗎?

  於是蘇黎的那些外室,別說沒有收斂的趨勢,反倒是越收越多了起來。

  他如今可不缺地位和手裡的花用,在外與同僚喝花酒的時候,歌妓舞伶軟玉溫香地總讓他把持不住,女子,就該這般善解人意,又柔媚溫順才是。

  家裡那個,他真是一點兒也瞧不上,左右只要睿親王功成名就了,自己必然能跟著飛黃騰達,到時候,若是那陳雪慧痛改前非,也不是不能給她留個正妻的體面。否則的話,哼哼……

  蘇黎這樣的想法和做法,徹底點燃了陳雪慧的怒火。

  她可沒打算姑息蘇黎,立刻就要回陳府,卻被事先有準備的蘇夫人派人給攔住了。

  「還不滾開?你們好大的膽子,連我也敢攔著?看我不讓爹爹將你們統統給打死!」

  粗使僕婦們臉上是謙卑的笑容,身形確實絲毫沒動。她們曾經在葉曼玉那兒吃了憋。這下子總算找回來了,有幾個後宅女子身邊能養得起高手的?

  陳雪慧見狀,乾脆也豁出去了。讓身邊的丫頭上前,打算蠻橫地開出一條路來,蘇家竟敢這麼對她!?只要讓自己見了爹爹,必然要讓這些人付出代價!

  「統統都住手!這是做什麼?堂堂閨秀做出這般舉動。還要不要臉了?」

  威嚴的聲音讓愈演愈烈的局面頓時停了下來,陳雪慧抬眼看去。只見她嫁入蘇家便只見過一面的蘇老夫人,在下人的攙扶下,一步一步地走了過來。

  婆子丫頭跪了一地,陳雪慧不甘心。卻也在老夫人的注視下不那麼誠心地行了個禮。

  「蘇家什麼時候成了菜園子了?你們是要將這家拆散了不可嗎?!」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僕婦們連連磕頭,「奴婢奉了太太的命令。護住少奶奶的安危,如今少奶奶非要在這當口出府。奴婢才好言相勸,不想,卻惹怒了少奶奶……」

  「你個狗奴才!還敢混淆是非?分明是你仗勢欺人攔住我去路,不過一個下人,也敢擋著主子的路,蘇家就是這麼教育下人的?!」

  「少奶奶慎言!」,蘇老夫人身邊的婆子站了出來,「少奶奶這話,莫不是並未將自己當作蘇家的人?」

  「我並非……」

  「蘇家有蘇家的規矩,太太憂心少奶奶的安危那是太太體恤,哪家姑娘出嫁之後還動不動回娘家?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若是讓少奶奶這樣回去了,外面的人會怎麼說我們蘇家?」

  老嬤嬤威嚴著臉一陣搶白,陳雪慧的臉上白一陣青一陣,滿臉憋屈之色,卻不知道如何開口才好。

  「少奶奶,這女人呀,嫁了人,便不能如閨閣中一般了,有些事情,那得需要自個兒慢慢地經營,您剛過門那會兒,少爺待您多好?太太也是將您當成親生閨女一般疼愛,可您總動不動就將陳家拿出來用,也不怪少爺受不了呀。」

  老嬤嬤放軟了口氣勸道,隨後,她嘆了口氣,「老夫人憐惜您,今兒親自來這裡同您說道,您若是願意,老婆子便厚臉皮同您說些要緊的,可您若是執迷不悟,……」

  這時候,蘇老夫人才慢慢地開口,「我們蘇家也不缺兒媳婦,蘇家忠義滿門,便是沒了陳家的助力,我就不信,就成不了事了!」

  蘇老夫人蒼老沙啞的聲音讓陳雪慧心頭猛震。

  她真的很想同蘇家的人甩臉子,然後高傲地走出去,可是她並不敢。

  母親對自己的親事也是操碎了心,太高的門第怕自己受欺負,太低的又看不上,兜兜轉轉回過神,身邊兒同齡的閨中密友就只剩下自己了。

  陳雪慧心性高傲,想要裝作不在意,可母親日益焦急的表情,讓她心裡也不好受。

  自己總也嫁不出去,旁人會如何作想?她便是自己不在意,可那些意味深長的眼光,總是不斷地往陳家人的身上飄去。

  若是連蘇家都不要她了,她就是讓爹爹替她出了氣,這往後的日子,又該如何?

  蘇老夫人看著陳雪慧猶疑不定的表情,嘴角不動聲色地揚了揚。

  這世上,有幾個女子能同葉曼玉一樣無所顧忌?只要有了顧忌,自己便能拿捏得死死的,蘇家,可不是什麼人都能放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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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21 16:59:42
第二百三十八章 賀禮

  「虧得有母親在,媳婦……,媳婦真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長樂苑中,蘇母為難地低著頭,她在老夫人的面前,幾乎永遠是這種姿態。

  蘇老夫人端坐在椅子上,眼睛半闔著,默不作聲地盤弄著手中的一串小葉紫檀佛珠。

  「媳婦本想著陳雪慧剛進門,是新媳婦,黎兒又要用到陳家,便縱容了些,只是沒想到她的性子居然如此不羈,媳婦也是沒法子了,這才讓嬤嬤去將她攔在院子裡。」

  「糊塗!」蘇老夫人眼睛一睜,口氣嚴厲地怒叱了一聲,「陳家丫頭難道是我們蘇家豢養的寵物不成?將人關著不讓出去?一個大活人難道是你想關就能關得住的?」

  「媳婦……,媳婦那不也是沒辦法了嘛。」蘇夫人滿臉難色,「陳雪慧來媳婦這兒編排黎兒的不是,要媳婦給她做主,黎兒那兒又讓陳雪慧抓到了錯處,讓媳婦幫他圓著免得讓陳家知曉,媳婦就兩雙手一張口,媳婦能怎麼辦?只能撿著要緊的,不讓陳雪慧去陳家。」

  蘇老夫人恨鐵不成鋼地盯著下面還滿臉委屈的蘇母,若不是因為她是自己娘家的表外甥女,老夫人真的是懶得去管了。

  這麼些年的當家主母都白做了,一個媳婦都拿捏不住,也是自己平日太慣著,什麼事兒都替她拿主意的錯。

  「陳家丫頭不過是個嫁進門的丫頭,陳家是什麼樣的人家?難不成同葉家一樣不要臉不要皮的?他們便是再心疼女兒,那也已經是我蘇家的人了,黎兒這孩子也懂事,不像那個孽子一般眼皮子淺沒見過女子。他自然是向著你的,這樣你都沒法子讓陳雪慧老實聽話?你讓我怎麼說你才好!」

  「媳婦慚愧……」

  到底是看著長大的,蘇老夫人也不好說得太重,只得嘆了口氣,「那邊兒我已是讓老嬤嬤過去教一教規矩,她有什麼好仰仗的?娘家頂到頭只能算是助力,婆家、夫婿才是她日後能夠依靠的。自個兒籠絡不住夫婿還要鬧到娘家去。也不嫌丟人。」

  「誰說不是呢!母親,您都不知道那丫頭脾氣有多壞,她居然敢用杯子砸黎兒……」

  ……有蘇老夫人撐腰。蘇母又恢復了往日的精神氣,同老夫人不斷地抱怨了起來。

  蘇母這一輩子,可謂順風順水,幼年在家中有父母嬌慣。長大了又有疼愛她的表姨做婆婆,若不是明姨娘和蘇封的出現。她完全稱得上舒坦順心。

  如今蘇封就是留在她眼裡肉裡的那根刺,坐著躺著都能感受到刺痛,不將這根刺給拔了,蘇夫人往後的日子。怕是都寢食難安。

  ******************************************

  葉家傳來了好消息,馨姨娘生產了,生的是個姑娘。

  曼玉聽到葉府來人報喜。心裡落了一塊大石頭,忙讓人去準備賀禮。

  洗三這日。曼玉回到葉家,新出生的寶寶只一點點大,眼睛大部分時候是閉著的,臉上嫩嫩軟軟的,曼玉只敢用指腹輕輕碰一碰,就這樣還怕給人碰散了。

  乳母笑呵呵地詢問曼玉要不要抱一抱沾沾喜氣,曼玉連連搖頭,趕緊站到祖母的身後去了。

  「你怕什麼?小孩子又不會咬你。」

  「孫女兒怕若是沒抱好,爹爹該罰我抄書了。」

  「盡瞎說,我何時罰你抄寫過書?」

  「就是因為沒有,玉兒才不想開這個先例嘛。」

  葉向慕指著曼玉樂呵呵地笑起來,「母親您瞧瞧,都嫁了人了還這麼貧嘴,這丫頭啊,也只有您能管一管了。」

  曼玉抿著嘴微笑,看起來爹爹的情緒極好,馨姨娘平安生產,不管生男還是生女,爹爹心中的執念總算是放下了。

  曼玉去見過了馨姨娘,屋子裡的血氣還沒有散乾淨,馨姨娘的臉因為失血過多而蒼白得可怕,見著了曼玉,嘴唇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

  「三小姐,賤妾明白三小姐說的那些話了,瑛兒那樣小,那樣惹人憐愛,我卻不敢正視她的眼睛,賤妾這一輩子,興許都要受到這樣的煎熬……」

  不為人母,永遠體會不到孕育出來的孩子,同自己的心靈有多親近,那是承載了自己一半的靈魂,捨得用所有去澆灌的。

  然而馨姨娘此前卻親手將自己的孩子險些殺掉,往後,瑛兒同她多親密、多仰慕,馨姨娘心中的煎熬便會多難熬、多痛苦。

  ……

  曼玉送給自己小庶妹的是一套新的銀飾,銀手環、腳飾、項圈兒、鎖扣等等,另一枚油潤溫和的平安扣,以保她平安喜樂。

  「我說你們夫妻也真奇怪,三朝的禮也分開送,還都往貴重了送。」

  曼玉一愣,「夫君也送了禮過來?」

  「一早便讓人送來了,除了金銀之外,還送了彩餅、紅蛋之類的吉利物件兒,外人見了不知有多羨慕我們家能同蘇封結成親家。」

  這些曼玉並不知道,不過現在知道了也不遲,她嘴邊慢慢出現笑容,蘇封這是在幫自己在娘家撐面子,想讓娘家人知道,葉家的女兒嫁出去可是去享福的。

  「嘖嘖,真是看不過眼了,當初誰同我咬死了不嫁去蘇家的?那視死如歸的樣子我這年紀也大了,怎麼就想不起來了呢?」

  「祖母……」

  曼玉有些不好意思,她那會兒可是真心不想嫁的,那誰知道蘇封「改邪歸正」了?

  慈安堂裡也沒了外人,只曼玉和葉老夫人祖孫兩,葉老夫人取笑了一陣子也就作罷了,卻是關心起了其他的事情。

  「你嫁出去的日子也不短了,祖母知道你是個主意正的,只是這傳宗接代是正事兒。你也不能太過隨意了。」

  「……」曼玉想著祖母也該說了。

  方才那個小小的嬰孩放在她的面前,柔嫩嬌弱,卻十分惹人憐愛,嫩花兒一般的小嘴不住地裹著,一動一動的,讓人心都萌化了。

  那會兒曼玉就在想,若是她也生一個小娃娃。是不是也會像這個一樣。可愛得讓人想用心包著別讓她受傷。

  「祖母……,孫女兒這不還年輕著……」

  「誰不年輕?比你年紀還小便嫁為人婦的不在少數,不也生兒育女了?」葉老夫人擺了擺手。不想聽曼玉的這個理由,「我本以為你同蘇家小子仍要磨合一陣子才會如此,可如今,我瞧著你們的感情已是十分好了。你倒說說看,還有什麼旁的緣由?」

  曼玉的手指不自覺地絞著。她能有什麼緣由?這不是還沒到最佳的生育年紀嘛,這樣生出來的孩子若是不聰明怎麼辦?優生優育,隨朝雖然不講究這些,可曼玉卻是有常識的。

  「不論你是怎麼想的。你需知曉,蘇封已是從蘇家脫離出來了,他心思大著呢。想要自立門戶,根基。便是日後的子嗣,蘇家小子又是武將出身,不定什麼時候就要奉命上戰場,若是有個好歹……,他便是連個香火都沒了。」

  「……」祖母的話讓曼玉心中一震,她從未想過蘇封回不來會如何,她求蘇封將自己的藥丸送進軍隊中,就是想提高他回來的幾率,可若是他真的回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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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是高高興興去賀喜的,曼玉揣了滿懷的心思回了府。

  藥丸也不做了,就在院子裡找了一把搖椅,坐在上面搖呀搖。

  「夫人這是怎麼了?」

  小紅沖著珍眉擺擺手,示意她輕些說話,將人帶到一旁去,小紅才壓著聲音說,「夫人這是在想事情呢,咱們不用做什麼,只等著夫人想明白就是。」

  曼玉這會兒腦子裡一片混亂,既想著若是自己有孕的話,蘇封豈不是會更有求生的慾望,又想著若是蘇封拼死拼活地從戰場歸來,結果自己因為生產一命嗚呼,蘇封怕是會撐不住的吧。

  命運真是種不可琢磨的東西,萬一正如曼玉預想的那樣,還不如再等一等。

  「不行了,小紅……」曼玉才剛開口,就見著小紅端來一隻托盤,托盤裡放著一隻凍青釉海棠瓷碗。

  「夫人,您試試這櫻桃酒釀的甜度可是剛好?」

  小紅放下托盤,將擱了小銀匙的碗送到曼玉的跟前。

  曼玉欣慰地幾乎流淚,自己一想事情就容易餓,沒想到小紅居然還記得,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煩惱過了。

  ……

  待蘇封回府,曼玉已是將情緒收拾得差不多了,至少表面兒上,沒什麼不妥的地方。

  「多謝夫君,百忙之中還記得給葉府送去賀禮,妾身都遲了一步呢。」

  「為夫記得下回送慢些?」

  「……」

  曼玉覺看蘇封順眼了以後,他做什麼居然都是順眼的。

  一舉手一投足,散出來的氣質很容易讓人著迷,曼玉覺著自己長得也不差,這如果他們有了孩子,那定然也是不差的吧?

  不是她對爹爹不敬,那絕對是要比瑛姐兒好看的,最好眉毛能像蘇封一樣英挺,眼睛像自己,鼻子嘛……

  「娘子想什麼這般入神呢?」

  曼玉回過神,見著蘇封滿臉不解地正看著自己,這都過去多久了,她手裡捧著的遊記卻一頁都沒有翻動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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