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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雲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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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 豆子惹的禍 】升邪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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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9 12:29:33 |只看該作者
第一一四九章  青燈長明,銀花生殺
  
  
  一件寶物出世,一個囊裝走了大鬼主,一片光照亮了西北天,一把火燒死大把厲害金仙,一根棍子敲了顯聖佛祖的頭,如今不安州上又有一座邪佞大廟鋪展開來。
  
  只看邪廟,不值大驚小怪,可若把所有事情都串聯一起,此刻再去看廟中那個於十七邪羅漢簇擁下寶人兒……墨焰昭彰、邪氣無邊!
  
  一世慈悲佛已出全力,不安州上邪神廟安穩不動,她心裏明白憑著自己的力氣,琉璃杵揮舞不了幾下了。今天這一戰怕是不妙。
  
  若是平常時候,見動用了金剛秘跡琉璃杵尚無法克敵,一世慈悲佛多半不會再強撐,留下幾句場面話後撤走了事。可今天不行啊,佛祖剛被敲了一棍子,她卻是在場的,此戰討妖邪正視聽、非得打下去不可,就算打到身死道消也不能走。
  
  聽了蘇景之言,一世慈悲佛暫收神通、意在緩上一口氣,同時怒駡圓睜、開口喝罵:「邪魔安敢狂妄,莫道神佛無眼,你死期將近!」
  
  蘇景一直都是守勢,對方收手他也不急著強攻:「何止有眼,神佛還有頭。」
  
  蘇景笑。占了個便宜後找個機會就要再提一提,這就是小人得志。蘇景也明白自己『小人得志』,可惜他忍不住。這麼大的『成就』在中土時候做夢都不敢想的。
  
  目光一轉,蘇景暫時不去理會一世慈悲佛,他望向了天魔壇大鬍子:「你不動手?」
  
  『戚東來』笑嘻嘻地搖頭:「我還沒想好。」
  
  旁人只道蘇景在問天魔是不是要幫佛母,不覺得奇怪。蘇景笑笑:「你慢慢想。」跟著他又次轉目,看向了首尾和合星尊:「你怎麼著?」
  
  星滿天的人已經出手了,但首領雙頭蠍子並未對不安州動法強攻:讓手下幫忙是為表明立場;自己不動法是為事情留個緩衝……果然這個後路留對了,寶人兒的本領根本不是開始那個歡喜羅漢那麼簡單,憑著這座邪廟,他對上大佛陀便立於不敗之地。
  
  雙頭蠍子的本領猶勝一世慈悲佛,他頗有自信。若全力猛攻。必能與一世慈悲佛聯手摧毀邪廟,可是他還有個顧慮:是誰殺了佛祖九徒無冠神僧?
  
  暗中另有高人潛伏,要麼與佛門有深仇大恨,要麼與寶人兒同謀合夥。無論哪種情形。自己要與一世慈悲佛全力聯手。都會惹來那個暗中潛伏之人仇殺,這可是個大麻煩了。
  
  本來雙頭蠍子想維持現狀,讓一世慈悲佛和寶人兒先打著。自己看看情形再說,哪成想寶人兒狂妄,直接開口問過來了,雙頭蠍子有些不知該怎麼回答,暫時沉面不語。
  
  就在這個時候西方突然光明大作,一輪驕陽閃出天際!
  
  浩大金輪!
  
  規模以論,莫說蘇景那盞百里小太陽沒得比,就是收屍匠金白銀留給蘇景的大太陽也要遜色許多。
  
  乍見巨日,蘇景非但不喜,反倒是皺了皺眉頭。而他不悅時,天外群仙陣內、跟在隊伍最後的金衣漢子也滿是不屑的一撇嘴,嘟囔了句『什麼玩意』。驕陽入場萬仙矚目,唯獨這個金衣漢子又把腦袋伸去腋下啃癢癢。
  
  見金輪卻不喜,只因它不是太陽。
  
  有金輪之形,有火焰之威,煌煌燦燦、烈烈燃燒的巨大火球,看上去像極了太陽,可是金烏弟子自能分辨明白,那團火焰根本就不是神鴉陽火。當然,能弄火如陽足見修為非凡,來得也是個玩火的行家,大行家。
  
  果然,巨大驕陽邊緣燃燒熾烈,中心處卻迅速暗淡下去,很快一個巨大人影顯現,身披袈裟頭頂香疤,二十出頭的尼姑。僧袍、光頭,打扮平常可尼姑長相嬌柔撫媚,端坐她的驕陽中,遙遙對著一世慈悲佛敬禮:「我來晚了,佛母辛苦了。」
  
  一世慈悲佛面露驚喜,全不敢以佛母身份自居,恭敬還禮:「見過長明大士。」
  
  這次不用烈小二介紹了,蘇景早就聽說過『長明大士』之名,佛祖駕前長供青燈,佛祖得大道多久,這盞燈就存在了多久,甚至可以說,仙凡兩界所有佛堂廟宇中的燈,都是長明大士的徒子徒孫。
  
  她就是一盞燈火,她也為佛祖掌管仙凡兩界所有佛前燈火。
  
  佛母不過是佛祖在凡間一世的生身母親,長明大士卻伴隨了佛祖無盡修行,地位豈可同日而語。
  
  靈寶秀色傳透仙天,靈山對寶物勢在必得,大批神佛菩薩被派來西北巡弋,其中兩位領袖之一正是長明大士。她和佛母等人一樣,本來就在西北,可西北也有無限遼闊,現在才趕到已經不慢了,畢竟從不安州顯現異象、一舉炸碎三百紮靈州到現在也才一天多些的光景。
  
  長明大士微笑:「好叫佛母知道,我非一人前來,紅花尊者與我同行。」
  
  佛母面上喜色更甚,紅花尊者,佛陀駕前十一弟子之末。
  
  『十』為九上添一,是正大圓滿之數,佛祖奉此數為吉,本來只想收十個弟子的。可是十個弟子收滿後,又遇到了紅花僧,破例開壇再收此子為關門弟子。能讓佛祖破例,足見紅花僧的天資如何了。
  
  長明大士話音剛落,巨大驕陽旁閃出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僧侶,面目清秀精靈剔透,少年僧邁步來到佛母身邊,大概一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了,跟著揮揮手將金剛秘跡琉璃杵招入掌中。
  
  二十六位佛母合力方可施展、一世慈悲佛自己要靠損金身灑金血才能發動的琉璃杵,被紅花尊者拿在手中輕若無物,混不費力。
  
  紅花尊者皺了下眉頭,抬頭看一世慈悲佛一眼,眼色中多有不滿之意:「佛母可知,此杵為為我師兄舍利所煉、為寶器。若能動用自是無妨,但氣力不足真修不夠,指揮不動此杵又以金血強開靈光,會讓寶器蒙染血垢,損了威力。」
  
  一世慈悲佛心情如何不得而知,但她的笑容謙卑得緊,紅花尊者入門雖晚,可他簡直被佛祖當成了兒子來養,甚得寵溺,凡間上來的佛母可不在少年尊者眼中。
  
  口中指摘著佛母,紅花尊者從袖中取出淨瓶,將一滴真水滴在杵上,只見琉璃杵先是光芒大作繼而玄芒收斂,再不似之前那般『光怪陸離花裏胡哨』,少了幾分剔透少了幾分光澤,變得平凡許多,可修持極精深者卻能看到,琉璃杵內多出一絲神氣。
  
  一絲神氣,不多,乍看沒什麼,細探卻深邃無邊浩瀚無垠!
  
  佛家再有高人入場,但不等長明、紅花向蘇景問罪,忽然又是一陣嘶啞笑聲傳來:「邪物,你問我星滿天怎樣想?」
  
  嘶啞笑聲之後,又一個細聲細氣的女子聲音接口:「仙天同道彼此守望,你對佛祖不敬,星滿天豈能容你,今朝為你出世之日,亦為你亡命時候。」隨著說話聲音,一朵百里方圓的銀色花苞躍出虛空,轉眼銀花瓣瓣打開花兒綻放,花心處站著一男一女。
  
  都是人形,但男子背後背了一對蟬翼,女子眼波嫵媚可她的嘴巴卻是蝗蟲那樣的口器,看上去十足噁心。
  
  銀花顯現後又有風雷陣陣,千余枚星石追隨而來,每塊星石都是十裏規模,每塊星石上都有一個人……不是一個人,是半個人。
  
  只有上半身的赤膊大漢,腰身之下就是星石。
  
  半人半獸的妖怪蘇景見得多了,這等半人半星石的怪物還是頭次見,小光明頂中蘇景問烈小二:「什麼來頭?」
  
  「星滿天九大星君駕前『生殺銀花』二將,朝上為君臣名分,朝下則與九位大星君兄弟相稱,是最早追隨星君打天下的老妖怪,如今主掌星滿天滿界仙魔的刑罰律法,權力勢力都大得很,他們身後的隊伍名喚千星壇,算得真正精銳,出世六萬年四下征戰,原來這支隊伍一共一千零八人,六萬年打下來就死了八個。」
  
  雙頭蠍子貴為太子性情殘暴,可他也明白誰能惹誰不能惹,乍見銀花二將到來,蠍子的兩顆腦袋同時歡笑,領著手下飛到銀花前認真施禮:「侄兒拜見叔叔、嬸嬸。」
  
  花中男女面露微笑,還禮、勉勵幾句後他們望向佛家高人,星滿天的立場已經很明白了,寶物燙手、不可取,可自己不能要別人也休想得去,正好借著佛家之勢,大家一起摧毀此物。
  
  邪廟中的蘇景簡直成了沒事人,他估計雙方得客氣幾句後才會動手,正想看看仙天高人是怎麼寒暄問禮的,未料此時忽又有幾股浩大威勢自遠處席捲而來!
  
  先是一蓬血雲疾飛而來,淩跨群仙頭頂來到不安州前,血色雲駕化形變作三百赤紅長劍,每柄劍上都站了個尺餘矮人。三百個矮子都身長四臂,每只手上再握著一把血色小劍。
  
  一千五百赤劍,三百矮人,到場後齊齊開口:「辱佛之罪無可恕。」
  
  一句話說明白了態度。
  
  烈小二知道蘇景肯定不曉得這夥人的來歷,解釋道:「赤劍仙,散人,於仙天中遊弋無定,沒什麼名氣,外人不太曉得他們,但咱們又一棧知道,他們是骨壇遺留脈,骨壇現在是完了,不過太古時候威名猶在天魔壇之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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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五零章  插旗
  
  
  遠處賁起的強大氣勢不止一團。
  
  小光明頂上烈小二話未說完,又有一條紫色天河憑空漏出,河上二十幾枚紫色小舟隨波漂流,每一舟內都坐著個身穿紫色蓑衣漁翁打扮老者,舟上還拴著幾頭紫翎鸕鷀。
  
  舟上老者都不說話,但有一隻紫翎鸕鷀口吐人言,嘎聲道:「辱佛之罪無可恕。」
  
  紫色河水顯現時候,另一邊星空裏下起雨來,這場雨只下了三息,從高空滴落、不等墜下深遠處雨就停了,而雨停歇時所有雨滴就此懸浮不動。
  
  雨水清澈,眾仙家的護身真識卻能清晰察覺,那些雨水中有目光,每一滴雨都在『看』。
  
  看群仙,看佛、星兩道、更看不安州邪廟。群仙識海中都閃出了一個聲音:辱佛之罪無可恕。
  
  『雨水』不說話,傳神。
  
  雨才停,風又起,規模不大,只才百丈規模。風從群仙身後來,奇快且突兀,不少仙家猝不及防被風掃過,無一例外、被風吹拂過的仙家都打了個寒戰,面上顯現驚懼之情:他們感覺的明明白白,那怪風真的穿透了自己的身體!
  
  穿身而過的風,若施法者心存敵意,誰能活!
  
  風到不安州前,收斂,一個身高八尺之人顯身。八尺比著凡人高出一大截,可在動輒身形千丈的仙魔中實在不起眼,不過此人太胖了,他的臉蛋子垂到了肩膀上,雙手雙腳乾脆看不到。徹底被肥肉遮掩。肥胖怪人開口,很喘的樣子,仍是那句話:「辱佛之罪無可恕。」
  
  話音未落,一塊泥巴從天上掉下來,就落在大胖子身邊十丈外。
  
  泥巴之後,一枚蒲公英般的種子飄來,落在了泥巴中,下一刻種子沒入泥中、生根、發芽,眨眨眼的功夫一棵大樹長成,灰皮青葉赤紅花。從皮幹到枝葉都散出月輝般淡淡銀光。樹上有個猴子似的赤裸老漢,開口:「辱佛之罪無可恕。」
  
  老漢是何妨神聖群仙大都不知曉,但這棵樹誰人不識?與扶桑齊名、四大神樹中的若木。
  
  「艾瑪,都沖咱來的!」大都督揚起眉毛。又望向身邊烈小二:「這都啥人。」
  
  「啟稟裘老爺。煉風化血、血開紫河。廿四紫河釣星天官,當年名噪一時後來封關隱世再沒了消息;一陣雨,亮晶晶。三千水魂不安家,這些水遊魂無名無姓,極少顯現形跡,他們是一夥兇悍大盜,行蹤無定四處掠劫,從未失手過;風胖子萬年閉關……也不能算是閉關,因為他根本沒出關過,仙天中幾乎沒人認識他;若木仙也名氣不顯,據說是一株若木遭了神鬼無定劫後脫形化仙的。」烈小二語速奇快:「就這麼說吧,都是些輕易不出世的老怪物,孤家寡人、實力肯定比不得大仙庭,但若動手打鬥,每一家的戰力都不遜此刻在場的星滿天仙家。」
  
  裘平安知道這次麻煩了,不過麻煩就麻煩吧,混橫大都督什麼時候都沒怕過麻煩,打不過是一回事,不在乎又是另一回事。
  
  打不過、不耽誤大都督的不在乎:「他們都信佛啊?」
  
  不出世的神魔、老怪,一下子冒出來不少,且人人都是那一句話:辱佛之罪無可恕。說他們不信佛裘平安堅決不信。
  
  烈小二搖搖頭:「沒聽說他們信佛啊,多半是…是來湊熱鬧的?」
  
  又一棧刺探天下,但烈小二也想不通他們為何要來對付『寶人兒』。不過蘇景的目光清澈得很,不存絲毫疑惑:「都是墨靈仙。」
  
  藏斂入心底、身髓中的墨色真修,能瞞過眾仙,但他們的氣意卻卻騙不過自踏入修行開始就身帶屠晚的蘇景。
  
  若說這世上還有比著佛祖更想摧毀『寶人兒』的,非墨巨靈莫屬!不安州靈陣初光就惹來了十七長亭大陣,此刻再有墨靈仙奉召趕來,借佛門之勢名正言順殺滅蘇景!
  
  裘平安恍然大悟,點了點頭,沒問題了,他等著打架。
  
  烈小二為眾位老爺解說來人的時候,天外觀戰群仙也議論紛紛,想弄清來著身份,其實也就是份好奇心而已,來得是誰不知道無妨,至少群仙能感受到他們顯身時蕩起的浩蕩殺威!
  
  來得都是高人!此刻群仙在望向不安州的目光,或惋惜、或冷漠、或幸災樂禍死定了,佛祖的頭是隨便能拿棍子敲的?
  
  這會工夫裏長明大士也和星滿天的生殺銀花、赤劍仙、紫河天官等人打過了招呼,後來入場的隱世仙出現得有些莫名其妙,可他們願意幫忙,長明大士當然歡迎得很。
  
  招呼大概打過,奈何還不能動手……西北方向煞氣滔天,冥家鬼修強者趕到!
  
  身材佝僂一老太,手中一根拐、身後一拼雲。
  
  拐杖之上魂氣彌漫,借冥王袍開陰眼後蘇景才看出,老太婆手中那個龍頭拐是『編』出來的:十九道陰龍魂煞結編而成的拐杖。
  
  老嫗身後幽綠雲團鋪展千里廣闊,看不到內中情形但內中陰氣蕩漾鬼意森然,必是藏兵雲無異,老太婆帶著隊伍來的。再看老太婆身上,滿頭滿臉滿手甚至長長的鬼指甲上,裸露衣袍外的身體細細密密都紋滿了鬼咒。
  
  蘇景真識一掃,目中精光閃爍,神情裏隱隱顯出些興奮阿骨王袍內冥氣微動,西北方鬼嫗身上的鬼篆符紋出自神君一脈的鬼法!
  
  忽然來了個身帶閻羅、冥王一脈的鬼法紋身的老太婆,自己人?
  
  可是小光明頂上燕無妄一見這個老太婆,目中立刻顯現怨毒:「請問烈小哥,這個老太婆是無漏淵的什麼人?」
  
  「龍筋老母,也叫龍筋娘娘。無漏淵二鬼主的生身之母。親娘。不是佛母那種凡間娘,她本為厲鬼上仙,在天外和她死鬼丈夫生下了二鬼主。」烈小二如數家珍,不過非常時候他少了許多囉嗦,吐字仿佛倒豆又清晰又快:「後來龍筋老母兩口子惹下了厲害敵人,一場打殺過後,丈夫魂飛魄散、老母身遭重創,那時候幾位鬼主已經開始聯手打天下了,但無漏淵大勢尚未成形,還沒有今天的氣候。」
  
  「老太太是回來了。可她傷得太重。奄奄一息隨時喪命,七位鬼主去求閻羅王相救,古時候的事情了,那時神君尚未歸隱。雖也神龍無蹤行走無定。可要賣力尋找還是能找到他老人家的。」
  
  「他們求到了神君門前。神君見二鬼主還有幾分孝心,便命慈悲王出手,慈悲王施篆銘於龍筋老母全身。這才定住了她的神魄、救下她的性命。但經此一傷龍筋老母修為大損,而無漏淵漸漸風生水起,老太婆就再沒出手過了,不知她現在的本領怎麼樣。不過這個老太太受傷之前,本領應是遠勝今日場中群仙的。比長明大士他們要更兇猛。她隱退之處不在無漏淵,倒是距離此間不算太遠,咳,老爺們恕罪,小人早該想到她會來的,可我把她給忘了……」
  
  聽過烈小二說著老鬼來歷,蘇景問燕無妄:「你識得她?」
  
  「當初無漏淵猛鬼抓我,就是她帶隊的。她憑身上冥王咒篆,能感應到我身內的田上封仙之咒。煉我法身化我魂魄抽取大咒的陣法,她也出力不少。」燕無妄聲音低沉:「曾有十年,她日夜不休施展酷刑於我,問我『另外兩人』的下落……如此大仇,我便是化作了灰也識得她!」
  
  「燕子,說反了,說反了。」裘平安糾正:「是她就算化成灰你也識得她,氣糊塗了?」
  
  是氣得說錯話了,燕無妄做猛鬼修持,戾氣於心,又見仇人,心底恨意沖騰。
  
  蘇景面上興奮散去,目光沉冷下來,還以為遇到了自己人,不成想是個忘恩負義之輩,身受閻羅一脈活命大恩,卻為閻羅神咒追捕他老人家大令欽封的仙家。
  
  龍筋老鬼顯身,立刻與佛家、星家和幾支墨靈仙成對峙之勢,彼此凝視片刻,鬼老太陰聲開口:「這寶人兒……哪個殺他,罪同行刺大鬼主。」
  
  佛十一徒紅花尊者聞言便是一聲冷笑,但還沒來得及說話忽覺一道嚴厲目光從身邊投來,側頭一看是長明大士。
  
  長明大士曉得紅花驕橫,讓他開口交涉必無好結局,以目光制止紅花僧說話,長明大士走下驕陽,身形縮小許多變成普通女子高矮,她衣袍肥大,可是她的身姿曼妙依舊。
  
  長明大士神情謙遜,合十施禮:「佛前修者長明見過龍筋娘娘。此子辱佛罪無可恕,不可留、必做誅滅,且見其法堂便是他為邪魔,今日剛剛化形實力有限,若留下的話,用不多久此妖必成氣候、必成禍害。」
  
  龍錦婆婆緩緩搖頭:「老身也知,辱佛大罪當永墜沉淪永不超生,奈何他身上牽連著大鬼主的下落。大士當知,這些年老太婆已經閉關休養,再不過問世事,本不想來管這件事,但大鬼主與我兒結義,奉我做乾娘,平日裏都孝順得很,他出了事我不能不管啊……或者這樣,大士通融下,讓我將此子帶回去,待尋得大鬼主後,無漏淵諸七君主當親自綁縛了這寶人兒進獻西天,倒時是把他活剮還是生炸都由得佛爺做主。」
  
  什麼先帶走再送回來,純粹鬼話,這是靈寶化形之人、身內藏蘊大玄機,被無漏淵帶走了就再不可能送回來了。長明大士微笑不變:「啟稟娘娘,帶走絕不可能,但今日誅滅此獠後,我西天諸佛皆乘下無漏淵一份人情,相助鬼家尋找大鬼主也就成了我們的本份。」
  
  同樣也是空頭話,不可能糊弄得了鬼老嫗,不過長明大士也不求對方會答應,她要的是佛門風度,眾目睽睽下說話做事總要得體。
  
  龍筋老母怪眼一翻,她的眼睛上居然也有一層小小鬼符紋刻,慈悲王的紋身手藝真是不凡。老太婆緩緩歎一口氣:「談無可談了啊。」
  
  長明大士笑了下,根本就沒有談判餘地的事情。
  
  「佛家勢大、星天強盛,但這宇宙無垠,誰能一手遮天啊。」龍筋老母森森地笑起來,她已經不再看長明,而是望向了不安州邪廟中的蘇景:「好孩子,莫擔心,你我聯手未必就輸於他們,誰勝誰負尚未可知!」
  
  說話時候,她身後幽雲忽然翻卷開來,四位大毀滅王顯身,另有猛鬼仙家千里大軍!二鬼主還沒能趕到,附近幾位零星鬼王並未單獨趕來,而是會合了自家的老前輩龍筋娘娘一起來。
  
  觀戰群仙開始悄悄後退,陣勢已經再明白不過,西佛北星和幾路隱世高人一夥,無漏淵來人則與寶人兒聯手,前者必毀寶人兒、後者也對蘇景不壞善意可不容他現在就死。
  
  只是讓群仙沒想到的,不安州邪神大廟中,邪佞寶人兒漠然開口:「大鬼主死了,老虔婆你也快了。讓我莫擔心?我的確擔心,我擔心你能得好死。」
  
  龍筋老母真以為自己聽錯了,可字字入耳清晰又怎麼可能聽錯!是以鬼嫗愣住了,他身後的鬼王愣住了,觀戰群仙愣住了,就連長明大士等人也是一愣。
  
  這是……真嫌自己會死得太好看?
  
  就算大鬼主真死了,此刻也當盡力隱藏真相才對,無論怎麼看,『寶人兒』的活路都僅在於與無漏淵聯手。
  
  本來必死的境地中,龍筋娘娘主動要和他聯手,給了他一份生機,誰能想得到,他親手又把這份生機給掐滅了,連唯一的盟友也推開,而且是直接給推到生死相見之地!
  
  邪廟中寶人兒把話說完,右憋起揮了揮。
  
  隨他揮手,不安州邪廟身處一團濃濃陰風忽然飄散開去。風團散盡、天外眾人視線清晰起來,只見一面大旗飄搖升起,旗上兩字龍飛鳳舞、做錦繡大篆:
  
  離山!
  
  下一刻,寶人兒揚聲開口:「天上天下?太大太飄了,『劍出離山』才對」說到此,蘇景縱聲大笑,一字一頓聲聲如雷:「劍出離山、唯吾獨尊!」
  
  離山大旗飄揚不安州,今日是『靈寶出世』?錯了錯了,今天是離山出世,中土凡間一修宗,今天插旗於仙天宇宙!
  
  劍出離山,唯吾獨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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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五一章  封壇立位,生殺予奪
  
  
  這個寶人兒在做什麼?
  
  出世前那些事情不必再提,只看寶人出世後,東家結仇西家結怨,喊打喊殺誰的賬都不買,他的目的何在……直到此刻他亮出大旗,觀戰仙家中終於有人恍然大悟,他究竟要做什麼:他插旗、他揚威、他要封位立壇。
  
  寶人兒在不安州上立起一面大旗,等若昭告仙天通傳群仙,今日一座名喚離山的壇庭正式立位宇宙中。
  
  待會惡戰開啟,如果寶人兒被打到魂飛魄散,那就什麼都不用說了;可若他能打過這一關……那便是『離山』一戰成名!
  
  他敲過佛陀,直接把無漏淵推到生死仇人境地,再亮出離山之旗喊出『劍出離山』,寶人兒的野心也再明白不過了
  
  離山封壇,立位第一天起就要平齊西天、平齊無漏、平齊宇宙中的巔頂勢力。即便不能平齊,至少……離山不怕。什麼西佛北星西北鬼,離山只當野狼惡犬,來便打、狠打。
  
  群仙恍悟,或覺驚訝或覺好笑或覺鄙夷,心情各有不同,但也無一例外地想起之前無漏淵蜃景中,九合真人的淒厲慘呼:劍出離山、劍出離山啊……
  
  老問題又重返群仙心頭,離山究竟是個什麼地方?
  
  小光明頂上,蘇景身邊人都不約而同地眯起眼睛,仰頭望著邪廟中浩浩飄蕩的離山大旗。
  
  烈小二與有榮焉,那面大旗可是他的手藝,前陣子蘇景請他繡一面大旗,便是此旗,不過烈小二繡旗子的時候不曾想到,此旗亮相竟是如此威風時候;
  
  上上狸若有所思,不久前蘇景對她說他想登臺唱戲,他將粉墨登場……他想的就是為這面旗子、為那座離山揚威吧。
  
  裘平安則直接追問蘇景:「不太像你往常作風啊。」
  
  「不喜歡。」蘇景回答。
  
  就是這三個字了。這仙天讓蘇景大失所望,他不喜歡與佛祖虛偽與蛇,他不喜歡與無漏淵假意合作,面前那些神佛大仙他個個不喜歡。因為不喜歡所以懶應酬。他是坑不了再打的天鬥劍廬主人,他更是任性胡鬧、混世魔王一般的離山小師叔。
  
  見慣了仙天模樣、看多了上仙風範,蘇景就更想念離山,更急不可耐地把一面離山大旗亮給仙天所有人看。
  
  看看看,看仔細!
  
  「不喜歡?」蝕海大聖抱著膀子,洪蛇小子的笑容永遠那麼歹毒:「不喜歡也要有不喜歡的本錢啊。」
  
  這本錢是什麼?本領本事。這本錢夠不夠?蘇景笑笑,未回答。這種事不靠說的,試過就知道了。
  
  天外,西北,龍筋婆婆與身後四位大毀滅王中的兩人以陰識傳念,迅速交談著。這兩位王駕是二鬼主身邊親信,他們的交談很快,短短幾個呼吸工夫便已定議:斬滅此寶。
  
  外人只道無漏淵七大鬼主共掌西北天、平起平坐不分尊卑,其實七位鬼主之間也有尊卑,大尊卑。大鬼主大權在手,二鬼主勢力其次。
  
  是以大鬼主隕落對無漏淵是個重大打擊,對二鬼主卻是莫大好事。大王死了,勢力最大的二王自然名正言順坐上第一把金交椅。只是眾目睽睽下大鬼主出事、下落不明但線索明顯,二鬼主不能不點兵來救。
  
  現在事情簡單了,寶人兒立意與西北猛鬼翻臉,咬死口大鬼主已死,大家立刻不共戴天了……
  
  另一邊,西天來的長明大士靜靜看了旗子片刻,開口問邪廟中的寶人兒:「離山究竟是個什麼地方?」
  
  對方問離山,蘇景卻伸手指向了自己的鼻子:「看我,我是人、我是仙、我是鬼、我是妖、我是劍、我還是萬萬凡人膜拜好像黃大仙一般的佑世真君,離山就是我的出身地了,你說離山會是個什麼地方?」
  
  是人是鬼是妖是劍還是佑世真君。蘇景究竟是什麼,只看對方是什麼了。
  
  「聽上去是個邪佞地方啊……」長明大士微微笑著,轉目望向龍筋娘娘:「娘娘如今怎麼說?」
  
  惡鬼老嫗目光陰森:「小魔頭害死大鬼主,他已親口承認,無漏淵還能怎麼說,斬殺此魔為……」
  
  她的話尚未說完,觀戰群仙陣中突然又有強大氣勢暴散開來!
  
  不止強橫,且還犀利,陣陣長劍銳意先是席捲四周,而後直指不安州!
  
  邪廟中蘇景領略劍意向著自己的地盤湧來,非但不怒反倒是一喜:這個人會來蘇景並不意外,可依舊滿心歡喜!劍意縱橫之中,著青衣面生疤的男子拍了拍依偎身邊的俏麗仙子,示意她讓開一旁,旋即縱雲駕飛向不安州。
  
  漂亮仙子滿面驚詫,看著她的葉郎飛去前方。
  
  在凡間的時候聲色犬馬,秦淮畫舫、京城風月、北地野花……無論葉非走到哪裡身邊總不缺美人相伴,到了仙天後也是如此。
  
  葉非本就在西北天,靈寶將出世,他來轉轉看看,後來他又認出不安州吃小魚的『金光魔影』是蘇景,自然要趕來看一看。
  
  有他在就不會讓蘇景出事沒錯,不過葉非不急著露面,收斂神氣隱沒群仙之中,他得看看蘇鏘鏘究竟要鬧哪樣。可『離山』之旗已經亮出,身為離山弟子又怎麼可能不去登州護旗,葉非顯身。
  
  邊前行邊皺眉望向蘇景:「憑你也配代表離山?胡鬧吧。」
  
  「這不是還有您了嘛。」蘇景對葉非笑道,跟著依離山禮數向著葉非敬禮,葉非還禮。師兄弟如此一來,群仙哪裡還不知道疤面人與寶人兒是一夥的。
  
  這不算驚奇,無冠神僧莫名遇害兇手尚未找出,人人皆知寶人兒有同夥潛伏。
  
  蘇景也關心此事,問師兄:「無冠和尚是您斬殺的?」
  
  葉非應道:「不是我,我殺人不喜歡砍頭。我本也想刺了他,但有人捷足先登。」說話時他直飛不安州,長明等人並未阻攔,摧毀寶人兒已成定局,敵人自己願意聚攏一處受死自是再好不過。
  
  蘇景再問:「那您可曾見到兇手。」
  
  葉非前行奇快,說話工夫已經進入不安州邪廟之內,不與蘇景並肩,也沒亮劍擺出迎敵之態,他逕自飛入邪廟深處,去到了離山大旗飄揚之處。
  
  葉非護旗。非到蘇景撐不住時候他不打算出手。葉非還想接著看師弟究竟有什麼本錢,同時此舉也等若告訴蘇景:別把我當你本錢。
  
  到地方、待穩了,葉非才回答蘇景之前所問:「看到了,就……是她。」說著,葉非揚起手晃了晃,在天外一群仙家中選了一下,最後選中了、點向了無漏淵首領龍筋婆婆。
  
  「沒錯,就是她。」葉非又強調了下。
  
  前一答實在之言,無冠和尚當真不是葉非殺的;後一答胡說八道,葉非從天外群仙中瞎點的。他本來想點長明大士或者紅花尊者的,但龍筋老母那一身鬼符篆讓他更看不順眼。
  
  根本算不得挑撥離間,葉非的自娛自樂,無人會信,龍筋婆婆森然笑道:「無知孽畜,死到臨頭還要賣弄口舌……」
  
  葉非是怎樣的性子,哪會去跟一個老鬼婆吵架,不動不搖不拔劍,安穩懸坐原地守護離山之旗,只漠然回答了老鬼婆三個字:「你得死。」
  
  龍筋婆婆陡做大笑,手中龍頭大杖猛揮!
  
  可那根陰龍煞魂編結的兇悍法器才舉起、未等落,龍筋婆婆周身上下滿頭滿臉的鬼家咒篆,忽如蚯蚓小蟲一般扭動起來,肉眼可見那些咒篆層層變淺層層歸煙,彈指間消失不見。
  
  龍筋婆婆一下子就『乾淨』了許多。
  
  可她『乾淨』之時即為喪命之時,周身符文消散,龍筋婆婆猛地慘叫一聲,身體一翻摔落雲駕,身死魂散。從此仙天之內,再沒了龍筋婆婆這號人物!
  
  轟一聲,群仙譁然,遠處觀戰的仙家之中,數不清多少人驚呼出聲。
  
  無漏淵二鬼主母後,龍筋婆婆,大名鼎鼎誰不知曉,早在無漏淵崛起前這老太婆就是凶名卓著的厲鬼金仙,修為深不可測。群仙大都不知她曾受傷的事情,只道這個老太婆封關隱退,這次出關臉上身上又多出無數鬼文小篆,必是修煉成了更厲害的鬼法。
  
  一方凶仙、久負盛名,對上了名不見經傳的疤面青衣,疤面人對她說了聲『你得死』,然後她就死了。
  
  言出法隨,不見咒令不見神通,上下嘴皮碰碰就說死了龍筋老母!這個疤面男子究竟是什麼人,他得有多大的本領啊!
  
  若平時有人對自己說起這樣的事情,仙家們絕不會相信,可這次他們親眼所見,滿心驚駭不由不信。
  
  群仙大嘩,就連顯身後一直都微笑從容的長明大士都變了臉色。
  
  莫說天外群仙,就連小光明頂上蝕海等人也都嚇了一跳;
  
  莫說妖精大聖們吃驚,就連葉非自己也再納悶;
  
  莫說師兄葉非奇怪,就連老太婆自己都不明所以,她死了,卻沒能想通自己究竟怎麼死的……知道真相的就只有蘇景一人。
  
  在見過老太婆、且得知她是什麼貨色後,蘇景就以王袍催念,試著去『溝通』龍筋婆婆身上的鬼咒銘文。當初二明哥和他隱約說起過,閻羅麾下十三位王駕情同手足,咒法咒器多有相通之處,一個人的東西大家都能用,十一哥封印的麒麟庫內寶物遇到十三王不會有絲毫反抗、心甘情願收蘇景煉化便是一例。
  
  龍筋老母身上的鬼咒是五哥慈悲王孔弩兒設下的,蘇景試著以自己的王袍去做法術勾連,果然那道千萬言的大咒有靈犀返還。當時蘇景心中大喜,他能驅轉五哥設下的咒,換言之,他只消將一個心思打入王袍、化靈犀、傳過去,隨時可以撤掉老鬼婆身上的冥王咒。
  
  那可是閻羅慈悲、命五王施法設下的定魂保命之咒。這麼多年下來,龍筋老母的神魂早都散碎了,全靠這道大咒將碎魂封鎮、強拼在一起才能活。
  
  蘇景早都把龍筋婆婆的老命握在了手中,他本想自己來『裝神弄鬼』的,對罵幾句後遙遙伸手虛點老鬼,口中一聲敕令『與我散去』,老鬼應聲而倒,那得多威風。
  
  但師兄來了,師兄又對老太婆說『你得死』,蘇景就把這場大威風送給葉非了,離山弟子對自己人從來大方,一場威風而已,送他了、不留名。
  
  蘇景看著群仙震駭神情暗中得意非凡,這是他親手操刀的好戲。葉非卻還納悶著,見老鬼真死去了,他眨眨眼睛,轉頭又望向敵人的首領西天長明大士:「你得死。」
  
  依舊語氣漠然,依舊三字飄飄。
  
  長明大士仍因龍筋婆婆突然隕喪而失神,忽見疤面妖人又對自己施展邪法,心頭十足震駭,立刻行功護體也不知有沒有用……
  
  不過這次不靈了,大士安好。
  
  葉非皺起眉頭:「你怎麼不死?」
  
  哪還有什麼可說,大士不死論道妖人邪寶去死了,長明大士一聲叱喝,雙手翻翻結淬滅大印,一枚熊熊燃燒的巨掌從天而降、與不安州同樣規模的巨掌,轟轟砸向邪神廟!
  
  紅花尊者揮舞琉璃杵,寶杵中陡然傳出聲聲降魔大咒,一蓬潔白光芒仿佛天河翻卷,沖向不安州;一世慈悲佛也在此刻動法,寶印再次祭起來,塔木江川諸般神通重現,一起向著蘇景攻去。
  
  佛家一動,天外諸多立意滅寶仙家齊齊出手,重重兇悍法術暴風驟雨一般,齊齊猛攻不安州。
  
  邪廟中的護禁法術也就此發動,邪佞氣意轟動、鬼哭狼嚎聲大作,汙血般的毒沼潑天、白骨顏色的腥風化颶,護衛邪廟迎戰群仙打來的神通。
  
  惡戰暴發,頃刻間巨響綻放入擂,大力轟蕩轉震徹星天。
  
  邪廟護法對上一世慈悲佛一人時從容穩當,此刻被大群更兇猛得多的聯手猛攻頓時不支,只在短短幾個呼吸間,靈州、邪廟要簌簌顫抖開來,顯現崩潰之兆。
  
  凶法籠罩,不安州已難見輪廓,藏身其間的小小寶人兒就更看不到了。人看不到、可他的聲音即便滿天驚雷轟鳴也遮掩不去:「囉嗦得夠多了,再說最後一句,爾等若不出盡全力,這一仗得就沒意思。」
  
  靈州都快被打爆了,蘇景的聲音卻依舊平靜,說辭依舊狂妄。而下一刻搖搖欲墜的不安州內,突兀傳起一陣陣陰森大咒。
  
  群仙聽不懂咒言之意,但他們能聽出內中的死亡氣意、能聽出內中的幽冥之威,鬼家咒、幽冥法。
  
  外人看不見,邪廟中蘇景盤身而坐,周身上下慘白陰風繚繞,一道道風自五心、七竅、三百餘正穴大位與千余阿是穴中散出,在他身周繚繞幾圈後就如靈蛇般遊散而去,沒入邪廟中的牆縫中去、磚瓦中去、邪神各殿與邪神寶龕中去。
  
  今時蘇景能調運的阿骨王袍之威之靈,盡數融入邪廟。
  
  跟著蘇景除掉布靴。
  
  鞋子整整齊齊擺放身邊,蘇景昂首望天,長長提息。
  
  他提息時候,天外群仙真就見到浩浩狂風自四面八方急聚而來,匯作一條烏灰大颶,自高遠天際直直灌入不安州。
  
  吸一口氣,即成通天狂颶,便是蘇景今時的修為!
  
  提息罷、大颶散,蘇景猛做聲,叱吒:「生!」
  
  『生』字賁起,不安州猛一跳,覆蓋了全部靈州的『刹天摩』猛做暴漲,一字起落,邪廟方圓展闊十倍。
  
  不安州本不算大,再漲上十倍也不算多了不起,可蘇景的叱喝不停,其後三字接連吐出:
  
  「殺!」
  
  「予!」
  
  「奪!」
  
  生、殺、予、奪,字字轟天去,每一聲吼靈州邪廟就展闊十倍,當四字落盡,蘇景喚起的邪神大廟已做萬倍暴漲。
  
  喚冥王大咒,將王袍之威添入邪神廟,咒成時候只消蘇景心思一轉神廟便可暴漲去,不必再喊什麼號子,但他是性情人,入戰鬥法性情隨之發作,心中所想自然化作舌下天雷。
  
  『生殺予奪』。還在凡間時候,入中土幽冥、入小城不津,低品陰陽司因紅袍大判入主陡然化作恢弘冥殿,那是蘇景第一次真正見識到神袍之威,他記得清清楚楚,一品冥殿上的巨匾上鐵畫銀鉤,不是普通陰陽司的『明鏡高懸』,而是這四個字:生殺予奪。
  
  動王袍之威,起舊袍之念,蘇景一句生殺予奪,喊得響徹星天!
  
  邪神大廟暴漲萬倍,這一片邪祟天地展闊開來,何異於一張猙獰大口向著天外那些正縱法圍攻不安州的仙家吞來。
  
  長明大士急急揮袖,三枚菩提青葉脫手飛起,護衛住她與紅花、佛母兩位同伴急急後退,與即將被吞噬的一刻抽身退去;佛家弟子不遠處星滿天高人將也施法及時,那朵銀花瘋旋,帶上首尾和合星尊與千星壇猛將避開了邪廟的吞噬。
  
  可那幾路墨靈仙就沒那麼快的應變了,除了風胖子能化穿天風退避之外,三百赤劍仙、紫河天官、一陣雨和若木仙盡被邪神大廟吞沒。
  
  同個時候靈州內長嘯疊疊,蘇景沖天而起,邪廟法度自有分身與十七惡人主持,本尊飛出天外,斬殺餘者!
  
  今日,離山封壇仙天,蘇景打算以血做花,獻慶仙界離山開張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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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9 12:30:07 |只看該作者
第一一五二章  火中寶鏡,袖裏驕陽
  
  
  靈州催漲萬倍,寶人一飛沖天。
  
  有關『辱佛』、有關『靈寶』一戰,就此被割裂做兩重戰場:邪廟中、星天上。
  
  四路墨靈仙被邪廟吞沒,但也只是『陷落』、只是入廟而已。當年蘇在西海的時候也曾誤入邪廟,最後還不是殺了出來,到現在仍活得好好的。
  
  入邪廟會讓戰局被動些,但不是說陷落廟中就必死無疑,歸根結底、決定生死的還是修為和本領。
  
  邪廟內重重殺劫發動,廟中邪靈結凶念、凶念凝惡法,四面八方撲向四路墨靈仙。整座邪神大廟就此化作一道兇悍大陣,必殺入廟之人!
  
  赤劍仙、紫河天官、一陣雨亮晶晶和若木仙皆非等閒之輩,落入邪廟眼見八方來襲,既不慌亂也不急著突圍,各自施法做細密守禦,一邊穩穩護住自身,一邊發動真識刺探邪廟法度。偶爾還會打出些法術試探各處虛實。
  
  邪廟攻勢猛烈,雖然占住了主動但一時之間無法將強敵拿下……
  
  星天上,蘇景急撲佛門一脈!
  
  強敵眾多,家家實力斐然,先打誰後打誰不存要緊關係,蘇景直撲佛門的緣由簡單:只因西天來人相距自己最近。
  
  周身烈火騰騰,蘇景急沖之勢何其猛烈,只是再如何猛烈的攻勢都有個要緊前提:要看對手是誰。雄獅搏兔一撲必殺,可雄獅面前的不是什麼兔子黃羊,而是一座大山呢。
  
  蘇景要搏殺的敵人便是山。來自西天的、讓萬仙仰視的高山!
  
  眼見蘇景急急沖來紅花尊者不驚反笑,笑聲中他猛揮臂,金剛秘跡琉璃杵脫手飛去。
  
  純白聖潔之光自寶杵中猛烈綻放,向著蘇景狠狠打下。
  
  蘇景疾飛如電,寶杵乾脆就直接化作了光,兩下裏速度何其快,蘇景避無可避正正被寶杵神光擊中。紅花尊者面露得意,在他看來今日一戰根本沒什麼意思,莫看寶人兒牛皮吹得蒙了天,到頭來一擊了事。
  
  轟隆大響。寶杵神通擊中蘇景。可紅花尊者的笑容卻微微一僵擊中敵人,不聞慘叫不見血紅,充耳只聞忽忽火焰燃燒之聲、滿眼之間賁烈火焰妖嬈之色!
  
  蘇景不見了,寶杵打中的只是一團烈焰。或者說蘇景在被寶杵擊中那一瞬變作了一團巨大烈火。火焰受大力衝撞。轟然炸碎做千萬火團火星。四散崩飛。一時間千里星天內處處火團、或大或小,猶自燃燒著。
  
  火團處處,蘇景人呢?人也處處。
  
  陽火所在即為蘇景所在。火團處處即為蘇景處處。就在毫無徵兆之間,每一團火、每一枚火星中都鑽出一個蘇景,人影憧憧遍佈千里,無數個蘇景再急撲,繼續沖向佛徒。
  
  紅花尊者一聲大笑:「好妖孽,果然有幾分本事!」大笑時、施法時,左手掐訣翻翻,金剛秘跡琉璃杵也告崩碎,同樣化作千萬道白光,四下射殺寶人兒;右手自頸下摘了金色佛珠淩空一扔,驟聞憤怒啼鳴響徹八方,佛珠淩空散落繼而顆顆化形,十八珠兒化十八天翅大鵬鳥金身聖象,沖向前方剿殺寶人兒。
  
  串了那串佛珠的金線卻化作一條燦燦神龍,並未參與圍攻,龍盤身、張牙舞爪護衛紅花尊者身畔。
  
  遙遙望去,一片星空間千萬寶人兒穿插飛縱、千萬白光激射追殺、十八頭天翅大鵬鳥化身颶風橫掃散火,亂鬥讓人眼花繚亂;少年僧侶微笑從容,煌煌神龍盤護身邊,又是怎樣的寶相莊嚴!
  
  長明大士帶著佛母懸身不遠處,大士不急出手,臉上掛了些淺淺笑意,顯得高深莫測。
  
  群仙遙遙觀戰,心裏都是差不多的想法:罷了罷了,果然西天!
  
  寶人兒強大,這一重不用說,要是普通仙壇對上他立刻灰飛煙滅,可他的修為本領,遇到西天中下來的高人,還遠遠不夠看!最可笑的是他自舍邪廟庇護,狂妄到要飛出靈州做主動攻襲,若藏身邪廟裏或許還能再堅持一陣,如今飛出來立刻落得個狼狽無比的境地,來殺人變成被追殺……萬千人影,化形無數,但在寶杵神光與大鵬天颶下,『寶人兒』們被一片片的殺滅,用不了多久就會被徹底殺光,其中必有寶人兒真尊本相。
  
  群仙心中正默默想著,突然慘嚎聲驚天動地地傳來,群仙精神一振,都道:正主伏誅!
  可那慘痛嘶嗥下的鮮血潑濺、骨肉紛飛的慘像並非來自人影、寶光、大鵬的戰團,而是乍起於紅花尊者身邊。
  
  慘叫的、飛血的、正被惡力殘忍撕碎的竟是紅花尊者的護身金龍!
  
  不是真正神龍,但也身俱大威力大神通的法像肉身,想殺他絕非容易事情,更何況……屠龍者何在?
  
  只見龍身粉碎,不見屠龍之人。到了此刻紅花尊者面上終於顯現驚駭,幾乎同個時候長明大士出手了。
  
  長明面上的淺淺笑意不見絲毫變化,這次出門前佛祖曾親口對她說過,紅花這個孩子根骨資質都是極好的,但我對他太多寵溺,讓他心裏生出驕橫,若有機會你須得讓他知道些『厲害』。
  
  佛祖囑託,長明大士牢記在心,之前故意不出手,只為讓這孩子曉得『天外有天』的道理,妄自尊大即為:枉送性命。
  
  小小教導是必要的,可也不能容紅花尊者受到丁點傷害,早就看穿一切的長明大士立刻行法,左臂高舉素手一翻,高懸九霄的那尊巨大驕陽中,陡然噴出一團烈焰。
  
  規模並不大,三丈方圓的烈焰轟落,這團火焰在半空時候又猛地一縮,就此化作一盞赤紅寶鏡。旋即寶鏡中奇光入練灑落下來,正照在紅花尊者身前。
  
  寶鏡為佛前燈火煉化,深藏禪意飽蘊佛威,可見一切邪祟可破萬般匿法,
  
  鏡光之下剛剛殘殺金龍、正要再上前斬殺紅花尊者的『寶人兒』真身再無法隱遁,就此顯現形跡。
  
  照出妖人行藏,不等妖人再有絲毫反應,寶鏡上又是玄光一閃,再看紅花尊者身前空空蕩蕩,沒人了。
  
  鏡子裏卻多出了一道人形,不是蘇景是誰。
  
  長明出手,寶鏡照妖再攝妖,蘇景被直接擒拿、封入鏡內。大士微笑著對紅花尊者點點頭,戒訓、勉勵、安慰三道心識傳入少年和尚識海中去,話就不必多說了,以他的悟性自能明白長輩苦心的。
  
  紅花尊者卻是不服氣的樣子,他還有厲害本領未曾施展,真要施展開來,這個妖人必死無疑。可不服氣只在一瞬間,少年和尚再轉念,目中顯現明悟之色……就算他能殺滅這個妖人又怎地,前輩要教導的、指出的不是自己如何,而是狂妄之心、輕敵之意。
  
  悟之一字,無影無形無定式可循,只在於心底的明光一閃,這種事沒道理可講的,或許生死大難不足以悟,卻在不起眼的小事上刹那融匯大徹大悟,紅花尊者的情形便是如此,他驕橫許久了,佛祖多次教誨不說,他自己也因驕橫領受過沉痛教訓,可就是遲遲不悟。未料今天、此刻,心底明光綻放了,瞬間裏冷汗淋漓,雙手合十對大士躬身。
  
  躬身時候,大士得見一層淡淡禪光自這孩子身上一閃即收。
  
  大士歡喜,一是她看著這孩子入門、修行、長大,心裏的確喜歡他;二是此子為佛祖最最喜愛的幼徒,出來跟著自己轉上一圈就此收斂驕橫,自己立下大功一件,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功勞。
  
  大士轉目望向懸空寶鏡,繼續微笑著:「早知你的本髓真修為火。」
  
  寶人兒是個火妖人。
  
  大士此言出口,觀戰群仙中不知多少人會心微笑:長明大士是怎樣的來頭,她是佛前一盞長明燈。跟她老人家玩火,不是自不量力是什麼。果然,大士出手,一切煙消雲散。匪首成擒寶鏡中,都無需星滿天或者其他人出手幫忙,這一仗就打完了。
  
  不料,被封入鏡中本應無力作祟的寶人兒竟然也笑了起來:「早知你的本髓真修為火。」
  
  一模一樣的話,甚至一模一樣的神情語氣,而後就見寶人兒袖中火光暴烈,燦燦金芒綻放開來,一輪驕陽自他袖中升起、綻放。
  
  蘇景有一個太陽,百里驕陽,但那枚小小太陽藏在外面;蘇景還有一個太陽,小光明頂,尚未完全成形,一直被他收在袖中……此刻催動而起、破鏡破法的便是小光明頂。
  
  小光明頂上一眾同伴,已被蘇景送入黑石洞天。
  
  寶鏡抓人,不是抓進去就算完事的,鏡中自有重重煉獄,大羅金仙入內也只有哀號慘叫、倒地打滾的份,寶人兒卻還能施法……佛母忍不住笑笑了下,寶人兒還能反抗固然惹人驚奇,不過單就『反抗』這件事來說,實在是太傻了。佛母曉得大士的手段,鏡中妖孽若乖乖待著或許還能舒服些,越是掙紮,來自煉獄的反噬就越重。
  
  可還不等佛母面上笑紋完全舒展開來,忽聞身邊長明大士一聲怒叱,旋即刺眼光明吞沒視線、破碎銳響洞穿耳鼓,本已被懾服鏡中的寶人兒,就憑著自己袖中一盞似是而非的太陽……破法化劫,碎鏡而出!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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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9 12:30:17 |只看該作者
第一一五三章  金輪彙聚,菩提為冠
  
  
  小光明頂的煉化未盡全功,它還不是真正驕陽。
  
  可尚未圓滿又如何,即便它還不是太陽,小光明頂已經擁有了強大的力量——謝謝收屍匠。
  
  蘇景為大金烏金白銀收屍,金白銀留給過他一根『羽毛』,羽毛上有歪歪扭扭地兩個字:謝謝;羽毛上還藏了一份力量:金白銀的畢生修為。
  
  這力量徹底融入了小光明頂。
  
  金白銀死後,蘇景五十年原地不動,就是為了收煉二父的惠贈。
  
  小光明頂是蘇景真正意義上的『本命祭煉』,它之力即為蘇景力,它之能為即為蘇景能為,而金白銀又是什麼樣的神物,它是大金烏,比著普通大金烏更彪悍更強大也更晦氣的存在。
  
  當年,金白銀管陽崩巴叫陽蠻子。
  
  金白銀畢生修行盡在小光明頂內。
  
  這便是蘇景修為大漲的契機、來由了,二父的陽火修為全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寶人兒挾驕陽再飛沖天!
  
  長明大士這次也真正變了臉色,沒人比她更明白自己的大日鎏天鏡的威力,不妨這麼說:若她自己被封在此鏡,想要破鏡而出,須得使出七、八成的力道。
  
  能破出寶鏡的敵人,至少、至少坐擁與大士放手一戰的實力。
  
  自從入場,長明大士都咬住了一件事:辱佛之人必做殺滅。這是西天的態度絕不會錯,但若能生擒寶人兒帶回極樂問罪。功勞肯定比著將其當場殺滅更大。口中說的是殺滅,心中則更希望能生擒,鬥戰開始時候長明大士也是這樣做的。
  
  可是到了現在,長明大士已經明白,寶人兒戰力非凡,能否生擒根本不在她的控制之下,既然如此就只能全力出手,務求殺滅!
  
  大士心意急轉,高懸身後的那盞巨大驕陽猛震、疾飛,向著蘇景轟來。
  
  佛前青燈。漫長修行。那盞太陽便是長明大士全部修為所在!
  
  蘇景又何嘗不是打出了真火,咆哮聲中小光明頂呼嘯急懸,向著長明大士的巨大金輪迎去。
  
  就在兩盞驕陽堪堪衝撞一處的時候,東方突然強光大振。又一輪驕陽呼嘯而至!只才百里方圓的小太陽。卻燃燒起幾乎融化星空的熾烈高溫……蘇景動念。終於喚來了自己的百里驕陽!
  
  百里陽、小光明頂,兩盞小小太陽彼此呼應,與佛家巨大金輪轟轟烈烈撞到一處!
  
  三陽交擊。轟動天宇。
  
  蘇景身形晃動,面上怪異紅暈一閃而沒;長明大士低聲悶哼,聲音中稍稍帶了些痛苦之意。
  
  大士身邊一世慈悲佛猛喧佛號,背後血色七臂急揮,再催寶印怒攻蘇景;剛剛有所悟、真正散去驕橫心的紅花尊者舉起右手,仿佛拈花一般在自己的眉心一捏。
  
  輕而又輕的動作,他捏碎了自己的眉心,真正的皮開肉綻、金血垂落,但在皮肉裂綻之下,清靈光芒閃爍急急。紅花尊者再揮袖,於自己的眉心傷口處用力一抹,口中痛吼:開!
  
  皮肉開、第三目。
  
  他能被佛祖看中,因他心藏慧根、因骨成金玉、因他血存禪香,但最最要緊的,是他眉心天生『眷目』,收納著大氣運隱藏著大力量的第三只眼睛。
  
  皈依佛祖多久,紅花尊者對第三目的密法煉化就有多久,也是煉化之故此目常年封印,他還從未動用過這只眼睛。
  
  第三目開,並未如群仙想像的那樣從眼中噴出金光佛芒,飛出的去是整只眼珠。
  紅花尊者開三目,隨後眉心處的第三只眼珠就脫開骨肉疾飛出去,再之後那顆金燦燦的珠兒於疾飛之中暴散開來,化作滾滾金煙……金煙之中一尊大佛沖出,飛金身、揚巨掌,轟蘇景!
  
  西天佛陀林立,大都聲名顯赫,凡間有壇仙天有位,不過也有些佛陀名不見經傳,不為人所知,便如紅花尊者三眼脫形的這尊佛,天外觀戰仙家無數,無一人識得此佛。
  
  不認識的佛,少見,卻不值得太過驚奇,可紅花尊者喚出的這尊佛另有一點奇怪之處,佛頂上無冠、但也不是空無一物,佛的頭上蓋著一片湛清碧綠的菩提葉。有出處的,相傳佛祖是在菩提樹下悟徹大道……哪還有那尊後來佛陀敢以菩提葉為冠?!除非一種可能:這尊佛陀將傳承佛祖的衣缽。
  
  皇帝的兒子多了,個個都是龍子,最後卻只能有一人君臨天下。
  
  乍見佛、乍見佛頂菩提葉兒冠,遠處觀戰群仙盡數驚呼,那尊佛陀來自紅花尊者,紅花尊者是佛祖的關門弟子,人人都能明白自己見到了什麼:見到了未來的西天領袖,未來的極樂至尊,下一位真正的、佛祖!
  
  已有定議,佛祖心意,紅花尊者修煉真佛,戴菩提葉兒冠。
  
  佛母、紅花全力出手,長明大士再轉心念,剛剛被崩飛後退的巨大驕陽兜起烈烈的弧,再度轉回重新向著蘇景打去。
  
  西天來人皆盡打出真火,星滿天猛將也不再袖手旁觀,生殺二將男叱吒女嬌笑,各自化身銀煙鑽入身下的銀色花心中去,霎時,銀色花兒的花瓣片片飄零散落,三十三片花瓣兒化作三十三道犀利銀光,激射寶人兒……
  
  上一次銀花生殺二將出手還是七千年前,奉命去招降北方邊緣的一窩蠻族仙,對方不受詔安,全族三百零七仙家皆修金行道法,施法將己身融法於他們的玄鎢仙州內,一方靈瑞世界就此化作天罡金精之域,堅固非常,前面幾位星滿天的大將打過去根本都撼不動他們,生殺二將就將自己的銀花花瓣打出一片。
  
  銀光過處,堅硬靈州一刨兩斷,法破蠻仙喪,生殺二將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勝班師。
  
  今次為表『合作』誠意,
  
  更因寶人兒的驕陽猛烈,生殺二將直接喚起銀花兒的十成威力,三十三道銀光飛旋結陣,做鋒銳之殺急斬蘇景。
  
  二將出手時,男子傳神首尾和合星尊『侄兒退後,此戰與你無涉不可莽撞上前』,女將則傳令麾下千星壇群怪『與某誅滅妖邪』。
  
  雙頭蠍子依言退後,千星壇群怪即刻施法,他們都是半人星石的怪物,此刻星石上玄光閃爍開來,但他們並不急沖上前,千頭怪物一圈一圈結做環繞圓陣,圓陣急速旋轉開來,突兀陣心中打一道紫光射向天際。
  
  紫光熄滅時,星火綻爍時,一座熊熊燃燒的星辰破空而至,向蘇景打來。
  
  紫光一道,接引天星一盞……第一道紫光過後,千星壇陣法內神光騰騰,一道又一道紫色光芒自陣中賁起,激射高遠星空,而後一尊有一尊天星入戰,呼嘯著燃燒著,盡數襲向寶人兒。
  
  唯一沒有被邪廟『吞沒』的墨靈仙風胖子也在一陣怪聲大笑中化作邪風,參與圍攻。
  
  八方受敵壓力驟增,蘇景心咒傳下,兩盞驕陽一起回到主人身邊,飛快旋轉著配合蘇景的風火雙法,暫作固守抵擋敵人猛攻。
  
  只守是守不住的,蘇景再展元吉天都火翼,配以金烏萬巢之法急行穿插,對重重殺劫法術能躲就躲、實在躲不開才會去驅馭驕陽去做抵擋。
  
  敵人攻勢急急,蘇景飄搖無定,身形看似從容實則狀況不妙,黑石洞天裏裘平安的眉頭皺起老高:不妙……人呢?
  
  黑石洞天裏本有一道心神投映的,但裘平安剛發覺,洞天內的『蘇景』不知何時不見了。上上狸應了大都督一句:剛走,差不多眾人群起而攻的時候他走的。
  
  裘平安混橫但不渾噩,尤其法術事情上見識還不錯,聞言若有所悟:不算分身和元神,蘇景有十道心神分立,可分心十道,那邊打著仗這邊聊著天他還能自己跟自己再開出兩桌馬吊。如今連黑石洞天中的神識都撤去了……不用問,他凝神,另有重法要動須得全神投入!
  
  上上狸喜歡看打人不愛看挨打,眼見蘇景在眾仙圍攻下連招架都吃力,花貓意興闌珊,掉轉目光打量起了蘇景的黑石洞天:怎麼這麼荒涼啊,也不說種些樹。
  
  啟稟天聖奶奶,差不多兩百年前這裏還挺好的,大海無邊礁石幢幢,劍意如魚成群結隊來回遊弋,烈小二有問必答,不管人家問的是不是他:可惜後來不知何故漸漸荒蕪了,大好洞天福地變成了現在的荒涼樣子。我跟蘇老爺說過能找人忙幫修補洞天,他心疼錢沒答應。
  
  天外戰況吃緊,蘇景被打得連連飛退。
  
  此次入戰圍攻之人,都坐擁深厚法力與強大本領,更是殺中來血中去的鬥戰大行家,雖是臨時聯手卻配合無間,各自施展厲害本領將一片星天圍攏的全無破綻,縱是蘇景身法了得,也只能在他們畫出來的圈子裏來回逃竄,想要逃出生天絕無可能。
  
  而天外之戰寶人兒漸顯頹色時候,邪廟之中也傳來一陣又一陣響亮大咒,被困邪神大廟中的四路墨靈仙在初時固守之後業已穩住陣腳,且這一陣激鬥過後過後他們探得清楚,邪廟之陣的確不錯,但妖人貪大了,憑著這一陣想要同時困殺他們這四隊上仙還差得遠!
  
  大咒聲聲,四路墨靈仙齊齊催動得意法術,不止要突圍脫困,更要反攻邪神大廟,一舉搗毀蘇景的根基所在!還有……他們想燒了那面離山之旗。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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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五四章  望死之眼,九劍之名
  
  
  自從陷落邪神大廟,三百名早已皈依了『真色』的四臂矮人就一直在挨打,四面八方的邪廟法度對他們猛攻不停,看上去他們打得很辛苦,可明眼人都能看出一點蹊蹺:每人五劍,劍不離身。
  
  一團團劍光揮舞開來,護衛在赤劍仙身邊,從未見有哪個矮子會禦劍長擊,他們打得辛苦沒錯,但他們只在守,未反攻……直到此刻,洪亮劍咒唱響於三百人口中!短短三息過後,劍咒落飛劍起,一千五百劍齊齊暴發尖銳鳴嘯,劍去如虹!
  
  三百劍彙聚長龍,其銳無人可擋,邪廟喚起的重重攻勢頃刻被劍龍擊破,三百矮子厲聲長嘯,融身入劍龍,向著邪廟深處強沖而去。
  
  化劍龍,做長擊,直搗黃龍!
  
  赤劍仙結陣突襲一刻,紫河天官動法反擊一刻。
  
  長長的紫河本如眠蛇盤身,一圈圈地盤繞起來,將二十餘位探官護衛核心,那些鸕鷀滿天亂飛著,自紫河中喚起層層水法抵禦邪廟攻勢。一眾紫色蓑衣的星官則將手中釣竿沉入水面,他們竟還在釣魚。
  
  真的在釣魚,忽然,眾天官咒令脫口,原本只是躁動蕩漾的河面掀起傾天巨浪,旋即天官提杆,一條又一條身形千丈開外的黑腮銀頂紫須巨鯉被他們掉出河面。
  
  怪鯉一脫水面,肋下便展開一雙銀色雙翼,翱翔在天怪魚嘴巴大張,道道雷霆噴薄八方!怪魚口中雷霆威力絕倫,頃刻壓制邪廟攻勢。同個時候盤身的紫河也開解了身體。
  
  大河重新開始奔湧,浩浩蕩蕩沖向邪廟深處,二十餘位紫河天官隨波逐流,他們再次沉杆入水……這些冥冥天雷飛鯉算不得什麼,紫河中還有真正厲害的凶獸蟄伏!天官正在要喚醒它們。
  
  一陣雨中突然燒起了猛烈大火。它們是真水妖,卻又心藏天火根,水中奇火才是這群凶妖真正的本領,烈焰翻卷、邪廟法度付之一炬;烈焰急沖、所過之處大火熊熊。
  
  若木妖本是一棵樹和一個猴兒模樣的老者。但此刻樹不見了、老漢不見了。變成了十一個長相天真卻目光兇殘的小娃娃,齊刷刷的一般大小、看上去都是四五歲的樣子。可惜烈小二現在黑石洞天中。沒工夫來看邪廟中的鬥戰,否則必會大吃一驚:十七劫靈童。
  
  十七個天生天養的殘忍凶徒,年紀老到無可計較,卻因密法修持永保幼童模樣。曾經為禍仙天。不止以吸取仙家生血為提升自己修為的辦法,且以殘殺褻瀆屍身為樂,終於惹出了厲害人物出關除魔,千年追殺斬其六,另外十一個皆遭重創但下落不明。
  
  如今見了他們,再逆推事情大概經過,當是這十一個邪魔逃過追殺後。憑邪門法術奪了神木若木的身軀與修為,再經神鬼無定劫沖煉仙魄,比著當年又兇猛了許多。
  
  十一個小娃娃笑聲如鈴,催破邪廟圍攻法術。也向著邪廟深處跑去……
  
  四路墨靈仙幾乎同時突圍,跟著就開始向著邪廟要害核心沖去!
  
  奉正神之命,特來斬滅不安州『靈寶』,墨靈仙皆為狂信之輩,為達使命寧可粉身碎骨。戰場兩分,於西天、北星、墨靈仙這滅寶的聯盟而言,兩處戰場並無直接關聯,在哪裡就打哪裡便是。可對『寶人兒』來說就不是這樣了。
  
  邪神大廟與天外蘇景的聯繫密不可分,若在天外將蘇景殺滅,不安州邪廟不攻自破;反過來也一樣,如果將此地邪廟徹底搗毀,天外蘇景就算不死也得遭受重創。
  
  來殺滅『寶人兒』的仙家個個見識不凡,幾路墨靈仙都明白,攻破邪廟即為攻破寶人。
  
  四路墨靈仙高歌猛進,他們所過,邪神大廟洶湧邪法崩散去、幢幢扭曲樓閣轟塌掉!
  
  邪神大廟仍在行轉著凶法,諸般殺劫層出不窮,奈何對上四路墨靈仙的猛攻卻難有片刻阻擋,大勢已去、巨廈將傾!
  
  ……
  
  靈州、天外,兩重戰團,寶人兒自己深陷死局;邪神大廟搖搖欲墜再撐不了多久了。遠處群仙觀戰,這一仗從開打到現在,充其量盞茶功夫,但也足以讓人目眩神迷,寶人兒的修為不凡、當真不凡!才出世第一天就有這等威能,的確配得上『靈寶』之稱。奈何,寶人性子太狂太傲,給自己豎起的死敵實在太多太強,註定隕落。
  
  註定隕落!
  
  突然,不安州上邪神大廟中傳來聲聲嘶吼,似是龍吟但遠不若龍吟清亮,其聲中還蘊藏了深深死意,不知是群什麼樣的怪物。
  
  群仙凝目,循著聲音望去:嘶吼自那條寬闊紫河中了來,一群垂杆天官個個面露喜色。
  
  盼著看熱鬧的仙家有些失望,還道邪廟中另有怪獸鎮守,原來是紫河天官的手段。
  
  沉睡紫河深處的凶獸已被喚醒,即將奉天官之詔出水飛天!
  
  不止天官一家開心,赤劍仙、一陣雨、若木十一邪魔個個都顯現興奮,大家都是墨靈仙,彼此知根知底,修為以論,大家半斤八都差不多,鬥戰的手段也各有所長難分高下,可如果紫河天官將他們河中那六條駁龍沉冤王蛟喚醒,其他幾家無人能敵。
  
  諸仙之中,到底還是紫河天官最強。如今他們喚醒了王蛟。
  
  只待王蛟飛出來,此戰就算塵埃落定了……紫色巨浪翻騰,巨蛇劈開水面竄天而出!
  
  只是王蛟本應死灰顏色,飛出來的蛟怎變成了赤紅鮮豔?還有,不是六條麼王蛟麼,怎地多了一條?紫河天官面色驟變,他們從自家河中釣出來的竟是些不認識的怪物。
  
  顏色不對、數量不對、模樣更不對,哪裡是什麼蛟,出水凶獸分明是頭戴神冠額聲獨角的巨蟒……阿骨王袍,七蟒出世!
  
  邪廟自王袍中來,蘇景殺去天外前已將王袍所有法力留在廟中,包括袍上七頭赤煉巨蟒。
  
  阿骨王袍。閻羅親賜神袍,神袍威能與主人齊飛共長;而王袍入廟,這浩瀚神廟本就是赤蟒的天下!赤蟒何時潛入紫河,天官茫然無知;赤蟒如何將駁龍沉冤王蛟降服。天官渾然不覺。天官以為喚出了得意凶獸。其實他們請來的是奪命的煞星!
  
  赤蟒騰身,當頭四個紫河天官猝不及防。直接被大蟒絞殺成泥。
  
  王袍也是蟒袍,袍子強大就是蟒蛇強大,七蟒一擊大顯神威,不停留再進擊。衝殺紫河天官。
  
  ……
  
  紫河天官遇險,赤劍仙與他們相距不遠,同為真色信徒不能見死不救,三百矮人轉法行咒,劍龍向前急沖之勢頓止,可還不等他們掉轉方向趕赴救援,前方突然傳出震天鳴嘯。侍劍之人都再熟悉不過的:劍鳴唱!
  
  激越劍鳴之中,邪神大廟中也有一道劍龍沖霄而起,『龍尾』垂於邪廟中心、『龍首』高懸天空,萬劍鋪就的寒光之龍、金鐵之龍!一個寶人兒周身陰風繚繞。懸浮『龍首』處,低垂頭冷視著三百赤劍仙的劍龍。
  
  蘇景將王袍法力留在邪廟,蘇景把靴子留在了邪廟,蘇景還把分身留在了邪廟。
  
  注視只在一瞬,蘇景風身一聲叱吒,來自邪廟的劍龍急撲而去!霎時間金鐵交擊之聲震耳欲聾,兩條長劍巨龍纏鬥一處!
  
  ……
  
  一陣雨,亮晶晶。早已化作殺滅之火的『一陣雨』急急前行,他們在另一個方向上,與紫河天官相距甚遠,是以他們不打算去救護同伴了,繼續直搗要害,熊熊大火向著邪神大廟深處急行不輟。
  
  即在此刻,前方突然暴散起一團更邪佞、更兇狠、也更璀璨的大火,重重烈焰之中,寶人兒面色平靜,在他的頭頂上還頂著一隻小烏鴉,三隻腳、金翎羽的小金烏。
  
  火身顯現,金烏小元神和這道分身留在一起,兩團火,全無半字交流更沒有絲毫的猶豫或停頓,轟轟烈烈對撞一起,爭、殺!
  
  ……
  
  墨靈仙彼此之前有特殊法門聯絡通訊,另外三路同伴皆遭強襲,若木仙化形的十一個邪魔靈童非但不曾放慢腳步,反而沖得更快。情形已經再明白不過,這邪廟遠非他們以為的那麼簡單,那個寶人兒所以敢衝殺出去,原來是留下了完全準備。
  
  對墨靈仙來說,戰局一下子變得危殆起來,但破局的關鍵未變,摧毀邪神大廟的核心,所謂核心即為陣眼,破之則大獲全勝。
  
  想法是沒錯的,離山大旗飄揚地方就是陣眼要害所在,葉非在那裡守旗,其實也是在為蘇景守陣。
  
  在墨靈仙的盤算中,本想四路合圍、一舉摧毀疤面青衣的,如今情勢突變,十一僮兒邪魔硬著頭皮也要上,斬葉非毀陣眼!可他們又哪有機會見到葉非,下一刻一群醜陋邪惡之人忽然顯身攔住去路:
  
  老太婆、俏媳婦、三角眼睛的歹毒師爺、目光淫邪白麵男子……十七羅漢。不過在這邪廟中,他們再不是羅漢,歸本相、化原形、於廟中各有法位神壇的十七位大邪神、大惡魔。
  
  十七人之後,還有個和尚,皮膚白皙目光癡呆,看上去腦筋有些不太妥當的中年僧人。
  
  十七惡人中的一個眉目慈祥的中年婦人露出笑意,和藹可親,遙對十一個邪魔靈童招手:「乖娃子,來,嬸嬸疼你們啊!」話說完婦人打了個飽嗝,一股久違的清蒸人肉的香氣自腹中湧入鼻端……
  
  王袍的主人是蘇景,但當年蘇景闖蕩西海的時候,這件袍子曾收下過一件『器靈』,摩天刹影子和尚。
  
  自西海歸來到蘇景飛仙,千多年裡影子和尚在袍中修煉,在袍中思悟,在袍中一點點回憶起前塵往事,直到最後徹底想明白『我到底是什麼來的,以前究竟發生過什麼』。
  
  本為人世仙,但因神思蒙塵修為的大損,跌落凡塵混於凡人;靈智重開再悟神髓,尋回記憶的過程就是影子和尚尋回自己的過程,它又何嘗不是一場從凡入聖、再塑神壇的過程!影子和尚重登『人世仙、凡中聖』之位。
  
  和尚是影子也是器魂,一場從凡入聖的修行裡,每次精進每次突破、有關修行的點點滴滴都會在鬼袍中留下印記,直到最後他重拾聖位。袍中有關他的『印記』也徹底融合、徹底脫變……影子和尚在阿骨王袍中留下了一道影子。
  
  影子和尚的影子,長存阿骨王袍中。
  
  不過這道影子沒有靈智。他有和尚之形、有和尚三成法力,卻無知無智就只能存留於袍內或者邪廟中,不能像真和尚那樣隨時可以出去幫蘇景打架。不妨將他看做一道神通、一重守護。已經離去的器魂留在成聖寶器中的守護。
  
  十七惡人於邪廟中得封神壇。他們是『本地妖孽』,在邪神大廟中的籠罩下修為大漲不算。還能請動『影子的影子和尚』這尊本地大佛!
  
  葉非人在陣眼,可觀覽邪神大廟各處戰場,本來他已起身拔劍,此刻又將長劍還匣重新坐了回去。
  
  邪廟四處惡戰再起!與之前不同的是……現在死人了。慘嚎聲聲痛吼如雷,片刻前還以為邪廟不夠看的墨靈仙現在才真正明白,原來不夠看的是他們自己。
  
  邪神大廟中連番突變,遠天處觀戰的群仙面色連連變幻,人人都以為邪廟傾滅已成定局,哪想到一時間伏兵四起、兇險惡法接連登場……
  
  當阿骨王袍邪神大廟真正綻放威力開始剿殺墨靈仙的時候,天外戰團中的寶人兒岌岌可危。
  
  長明等人攻勢仿佛狂風暴雨。蘇景的兩枚太陽被星滿天生殺二將的銀花刃死死纏住,蘇景縱身法穿梭於千星壇喚起的星雨攻殺中,先後又避過長明驕陽與風胖子的一輪急攻,旋即一尊頭戴菩提青葉冠的大佛從天而降。以殺滅劫印狠狠打下。
  
  無處可逃也來不及再逃,唯有硬抗這一擊。
  
  蘇景所以能夠勉強維持戰局,全在於雙陽守禦與身法詭變,如今兩枚小太陽被纏住,狼狽逃竄中身法也有了破綻,這才被紅花尊者窺破先機,催動巨佛當頭一擊。
  
  而身法行轉,最重一氣呵成,以凡間的說法就是『行雲流水』,最忌中途打斷,但蘇景要不想死就只能停步停迎擊巨佛……蘇景停步,雙陽守勢被破在前、詭變身法停止再後。
  
  圍攻蘇景的眾仙皆盡大喜,心咒轉轉重聚攻勢,天星呼嘯怪風銳響,巨大驕陽兜轉回來,重重殺劫緊隨巨佛之後,畢其功於一役,便在此時!
  
  佛殺。
  
  可停步後的蘇景並未催動風火元力去抵抗,他忽然閉上了眼睛。
  
  眼簾閉合一刻即為真目重開之時,眉下的雙眼閉上瞬瞬,一道紅痕自他眉心顯現、直上、劃過印堂,旋即於他額頭之上陡然掀開了第三隻眼。
  
  便如紅花僧有天賜『眷目』一般,蘇景也有第三隻眼。
  
  神鴉詭、收屍匠世代傳承的神目:望死眼。
  
  望死眼開,淋淋血色混合著昏黑沉黯的光暴漲而去!是光,赤紅,卻既無豔麗也無明浩,這光芒垂垂將死瀕瀕即沒,像極了凡間日落後勉強還掙紮在西方的最後一抹夕霞殘暈。
  
  可也就是這死氣沉沉、看上去虛榮無比的紅,硬是擋下了巨佛的賁烈一擊!
  
  第三目對上第三目,神鴉詭將的望死之眼瞪住了佛祖傳人的天眷神目。
  
  紅花尊者略顯驚詫,蘇景卻一口鮮血噴出。
  
  望死眼既是神通也是寶物,這枚睛珠兒來自祖師爺金不黑的心眼,他老人家將心底神目煉就真形睛珠兒,代代傳承下去。動用此目可探查遠處將熄殘陽和垂死天烏,但若強開此目用來迎敵,憑蘇景現在的體魄還有些承受不來。
  
  強開此目擋下巨佛一擊,蘇景只覺頭顱巨痛、胸肺間氣血翻騰,但當那口逆起的鮮血出口時,觀戰群仙、入戰神佛真真切切地看到,蘇景竟然在笑。
  
  滿口鮮血、牙齒嘴唇殷紅一片,嘴角下頜還有血漿滴落,這個笑容何等猙獰。
  
  猙獰,卻也開心,無比開心!蘇景顧慮的從不是強開望死眼後帶來的反噬,他真正的擔心是:能不能開此目。
  
  望死眼、小光明頂中浩蕩真火都來自前任收屍匠,兩道神力傳承於一脈,蘇景對它們的修煉也『不分彼此混為一談』,不是蘇景自己想混,而是根本就分不開。
  
  小光明頂中融入了二父的陽火修為、蘇景的祖竅中種下了收屍匠的望死之眼,想要煉化小光明頂就得同時煉化望死眼,兩件事、兩件寶、兩重力,卻因它們的真意勾連無法分開進行。
  
  不止煉化無法分開,煉化後的突破,小光明頂與望死眼也是『齊頭並進』。
  
  之前修煉只差一線,蘇景能用望死眼去探查『同族死訊』卻無法真正張開這只眼睛……其實祭煉的火候已經夠了,可就是差了一線。
  
  差一線、哪一線:金烏喜戰、鬥中精進!差得就是露胳膊挽袖子不管不顧地狠狠打上一架的那一線。
  
  回顧這一路修行,漫漫幾十甲子,蘇景哪一次實力上的大突破不是從鬥戰中來。終於,鬥戰至此懸絲催破,蘇景張開第三目、望死眼。
  
  得開望死眼只是讓蘇景多一道神通,但因望死眼與小光明頂的煉化、突破同步的,這邊的望死眼張不開,蘇景在小光明頂上的一樁重大煉化即便已盡全功也無法完全施展……
  
  這邊神目開,那邊真陽變。
  
  就在望死眼睜開、沉沉赤芒擋住巨佛猛擊的同個時候,不遠處兩枚小小驕陽與星滿天銀華生殺二將的戰團中陡然暴起賁烈大響,於此一刻,烈火成狂的小光明頂轟然炸碎!
  
  小光明頂碎了,可它的火光卻更加妖嬈、它的熱意卻更加熾烈,它從一團熾烈火爆炸做三千里烈焰火海。
  
  三千里,一方星天之中火海鋪展!
  
  下一瞬,劍鳴沖霄而起,九柄金紅長劍浴火而生,自火海中扶搖升天。
  
  九劍並列,璀璨且耀目,劍上有銘文,字字篆刻清晰:
  
  第一劍,銘『離山劉璿』;
  
  第二劍,銘『離山季展』;
  
  第三劍,銘『離山仇魁』;
  
  第四劍,銘『離山黃藍』;
  
  第五劍,銘『離山張齊』;
  
  第六劍,銘『離山商照』;
  
  第七劍,銘『離山曲嘉』;
  
  第八劍,銘『離山陸角』;
  
  第九劍,銘『離山陸崖』。
  
  金烏鑄日是天命使然也是體魄決定,但拋開天命、體魄,只從修行的本義去看,金烏鑄日和劍仙煉劍並沒什麼區別,何況金烏正法中本就有『劍刹天烏』之術。
  
  蘇景是神鴉更劍仙,他鑄日即為煉劍。
  
  小光明頂,九重天九連環,蘇景鑄日也煉劍,靈州九界各煉一劍,劍以離山九祖名之。哪怕再過八萬萬年,蘇景也不會忘記自己是離山弟子。
  
  離山九祖離山九劍,離山蘇景劍出離山。
  
  劍出小光明頂。劍亦小光明頂。
  
  靈州九界得形九劍,旋即九劍破劫、九劍成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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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五五章  劍始劍終,魔作沙門
  
  
  靈州九界得形九劍,旋即九劍破劫、九劍成劫。
  
  九劍成劫!
  
  九劍顯現一瞬,星滿天生殺二將攻過來的七片花瓣,盡數被利劍斬斷!
  
  離山弟子,何以為傲。一個字,劍;兩個字,守護;四個字,以劍守護;八個字,得於天地,還於乾坤。
  
  歸根溯源,蘇景能有今日成就,一切都從陸老祖來,從屠晚來,從離山來。
  
  陸九、屠晚、離山是修者蘇景的開始……陸老祖癡迷於劍,他在青燈境時候和這個懵懵懂懂的凡間少年說得最多的就是劍。屠晚更不用說,它是三身獠、天真大聖、江山之主和盲眼神僧的絕大成就,鑄就神劍破天劫的那柄劍;離山駐道人間數千年,奇跡般崛起執掌修行修行世界牛耳,憑得是什麼?憑得是護世之心,那護世之心何以彰顯何以實現:手中劍!
  
  蘇景的根,無論陸九屠晚還是離山,皆為劍。
  
  人間修行的第一個思悟境喊做:小真一。
  
  真我、唯一。
  
  小真一為三劫十二境中的第一個思悟境絕不是沒道理,一切修行一切法元一切神通,起點來自我終點也是我,若不能認清真我,又談什麼修行啊。
  
  修行修行,修到頭來再回首去看,修得自是一個字,我。歸結於蘇景,他的起點是劍,那他的將來、他的永遠也一樣是會是劍。
  
  若劍不再是劍,蘇景便不再是蘇景。
  
  晉升仙天後,看覽大道萬千,道與道不同修與修迥異,但在中土、在離山來說,修行的本真就是實現真正我的過程,越修越見我,而非忘記我、越修越遠離我。
  
  剛過去的那一場修行,蘇景鑄日、苦練小光明頂,如果沒有二父金白銀的身後遺贈,他的煉化遙遙無期,毋庸置疑的,金白銀送給蘇景的磅礴陽元是他能成功煉化小光明頂的基礎。
  
  可是在這『基礎』之上,蘇景有自己的發揮,或者說他站在前輩的肩膀,成就的卻是他自己……他的劍,金烏之劍、離山之劍!
  
  站在前輩肩膀上成就自己,不是忘本忘根,正正相反的,只有有所成就才能完成他必須守護的守護。他是離山弟子,他煉日成劍,唯有如此才能守護完美驕陽,唯有如此才能守護心中的離山!
  
  劍是蘇景的本色所在。
  
  二父金白銀給了他一塊鐵胚,用這塊原鐵能砸死人,但若把這塊原鐵胚子煉化成劍蘇景就能殺更多人,殺更多只憑鐵胚去砸很難砸死的人。
  
  九陽為極。曾經蘇景苦戰十一世界,修成九日巡天,小光明頂為九連環真境,可衍生九盞驕陽,九陽齊升即為九日巡天,威力暴漲;
  
  而九日巡天之上還有正陽一變,正陽如何變——以蘇景之心之性之魂之魄,他的正陽變就是:
  
  天陽成劍。
  
  那九盞劍形驕陽,那九柄金輪凝化的神劍。
  
  小光明頂變成了九柄劍,巡天九日的正陽之變,那從我到真正我的脫變,九劍之威與之前小光明頂驕陽相較,雲泥兩判、天地之差。
  
  鋒銳到堪稱無堅不摧的銀色花瓣,與九劍銳意下又和豆腐有什麼區別!
  
  七片花瓣破碎……就在九劍出世的瞬間。
  
  也在九劍出世的瞬間,蘇景忽然察覺,此刻所有一切都拉長了:
  
  七道銀光被九柄長劍剖開,一厘一厘、劍鋒切入花瓣開裂;
  
  本命重器受創,融身入法的星滿天的生殺二將想要長聲慘呼,可是那一聲慘叫前的吸氣緩而又緩、漫長得讓人昏昏欲睡;
  
  乍見寶人兒凶法施展,長明大士面顯驚詫,可她之前本是興奮的,俏面上歡喜仍在,驚訝從她如玉般的肌理紋路中緩緩生長、慢慢蔓延,一點一點地吞噬著先前的興奮……
  
  能夠將一切都『拉長』的只有一件事物,時間。於此瞬瞬,時間陡然變得粘稠了,緩慢了!
  
  就在這場『粘稠』中,一團金光從西方顯現,光中有和藹聲音傳來:「談一談?」
  
  只是一團光,內中無人也沒有真正形跡的一團光;從未聽到過的陌生聲音。但即便不見人、不識聲,蘇景還是一下子就知道了來的是誰:
  
  西天至尊,萬佛之主。佛祖又來了。
  
  和上次差不多,佛在靈山巔,出現在蘇景面前的是一道神魂真息。區別僅在剛才佛祖是附體、顯聖,這回卻是將神魂真息直接遣下、靈息以本相法光模樣出現蘇景眼中。
  
  沒附體就不算顯聖,就不用擔心再被打一棍子。
  
  周圍所有一切都在奇跡般地變慢,唯獨蘇景與佛祖的真息靈光是『正常』的。靈光傷不了人,它只有『說說話』的本領。
  
  蘇景反問:「談什麼?」
  
  「挨了你一棍子,本想直接將你殺滅了事,可越想就越覺得納悶,特意回來再問問你,為何要與我作對?」金光中的聲音帶著笑意,德高的長輩對自己喜愛的晚輩才會有的語氣:「你我只才初見而已,為何要立意與我做多?莫說什麼前塵恩怨,就算我看不到果至少也能明辨因,你我之前不存恩仇。」
  
  「與你作對?」蘇景笑了。
  
  無漏淵、墨靈仙那些『閒雜人等』統統拋開一旁,只說今日蘇景與極樂的惡戰從何而來?佛家來奪寶,發現寶物難馴佛祖顯身要蘇景皈依,這才挨了一棍……
  
  「不受勸誡、不入西天,就是和你做對了?」蘇景反問,邊問邊笑:「按照這種說法,仙凡兩界、只要不是和尚的,那便是和尚眼中的魔、要打殺?」
  
  「也不能這麼說,世人總總仙總總,我不問時法門空虛事無絕對,」金光中的聲音和藹回應:「但我既問,便是絕對。」
  
  這句話說得有些雲山霧罩,但蘇景能都懂對方意思:其他什麼老和尚大菩薩來勸蘇景皈依,蘇景若不理會,佛祖不會覺得他與西天作對;可如果佛祖來問他是否皈依,就不容他再搖頭!
  
  之前事,乍一看是因蘇景打了佛祖一棍所以惹下潑天大禍,其實錯了,佛祖面前他不肯皈依西方,就已經讓他萬劫不復!那一棍子算是白饒的,打不打一個樣,白打蘇景當然就打了。
  
  不等蘇景再說什麼,金光中的話鋒一轉,又回到了原題:「我知你桀驁不馴,但今日一戰就算你打贏了,將來你又如何收場。星滿天、無漏淵如何會放過你,我這西天一脈就更不用說了……隨我去吧,做個和尚,大不了不持戒,也不用太聽話,偶爾能聽聽話就成了。」
  
  第二次,佛祖再露招攬之意,且條件寬鬆得很,『我問即絕對』,從來說一不二的佛祖居然又來問了蘇景一遍。
  
  再開口時,蘇景的神情、聲音皆告平靜,沒了先前的跳脫輕鬆,但也算不上沉重肅穆,安靜的人安靜的說:「佛告阿難:吾涅盤後,法欲滅時,五逆濁世,魔道興盛……魔作沙門,壞亂吾道,著俗衣裳,樂好袈裟,五色之服,飲酒噉肉,殺生貪味。無有慈心,更相憎嫉。」
  
  蘇景念誦了一段經文,他竟然對著佛祖念經。
  
  《佛說法盡滅經》
  
  佛家講述佛法盡滅時世界怎樣的經文。
  
  蘇景沒有過專門的佛家修行,但他好歹有羅漢金身,對佛家經傳瞭解得不少,以前影子和尚在鬼袍,閒聊時候也給蘇景講過經文。
  
  念完經,稍停頓,蘇景又把剛說過的一段重複了遍,不是大段詠念,只挑出其中一句,聲音依舊安靜,語氣沒有絲毫加重:「魔作沙門,壞亂吾道,著俗衣裳,樂好袈裟,五色之服,飲酒噉肉,殺生貪味。」
  
  佛說,末法時候,佛家真義淪落後,寺廟之中仍會有僧侶,剃光頭、燙香疤、熟讀佛經侍奉佛像,但他們只是表面上的和尚,其實為魔。
  
  打著佛法的旗號、曲解經書的真義,以『善』為名追求私利益;以『戒』為由排除異己……
  
  第三次,蘇景對著西方金光再重複『佛說法盡滅經』中的一段,這次只有四個字,最最關鍵的那四字:「魔作沙門。」
  
  魔在佛門內!
  
  本指魔比丘,指的那些披著僧侶外表借佛法謀私作亂的魔。但蘇景一句一句,都是穩穩望住金光來說。金光即為佛祖。蘇景望著佛祖說:魔作沙門。
  
  所以蘇景口中那個魔,指得又何止是比丘。
  
  金光懸浮西方,靜寂了片刻忽然放聲大笑:「你竟然還會念經?念得竟然還挺好聽。好聽!好聽!可惜你就要死了,不知以後是不是還會有人對我說:魔作沙門!』」
  
  大笑聲中,金光消散而去——蘇景引經,無論夾雜經文內還是單獨提出來,接連三遍『魔作沙門』都足以說明其意。至此談無可談,蘇景與這個西天依舊是:生死相見!
  
  佛祖來時無人知曉,佛祖去刻、當金光泯滅一刻,本被拉長的時間陡地回復了正常。九劍破碎片片銀光花瓣、生殺二將咆哮出口聲中飽蘊痛苦、長明大士的面色從興奮突兀變作驚懼……
  
  星滿天生殺二將施展銀花法寶,本為困殺寶人兒的兩枚驕陽,但此刻花瓣直接被摧毀兩成有餘,銀光法陣的圍困之勢立刻被攻破!
  
  打開缺口之後,離山九劍與百里驕陽上強光暴散,幾乎就在同個瞬間,百里驕陽籠罩蘇景,九柄神劍回到蘇景身邊。
  
  來不及一鼓作氣擊潰生殺二將的銀花,蘇景那邊岌岌可危,他還在以望死眼對抗巨佛的猛攻,而頭戴綠葉的佛陀身後,尚有巨碩天陽、煉骨妖風與幢幢天星轟滅,諸般攻勢將至。
  
  將至、未至。
  
  一線堪堪,半刹而已……
  
  驕陽歸、九劍歸!
  
  蘇景與百里驕陽融身一處,九柄神劍逆襲反擊。
  
  一直在守、在躲,堅持到現在,終於強開望死眼喚出小光明頂九劍,迎來了反攻!來自離山弟子與金烏一脈的反攻,蘇景就憑著自己,鬥戰諸方神魔!
  
  百里驕陽之內,傳出寶人兒一聲叱吒:「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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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五六章  任性之人,最恨此術
  
  
  百里驕陽之內,傳出寶人兒一聲叱吒:「殺!」
  
  此刻開始,驚急劍嘯縱橫天地!以九位師祖為名的九柄神劍逼退巨佛、格擋天陽、斬傷怪風更把一輪星雨急攻徹底攪碎——那是十餘枚經過密法祭煉的天星巨石,現在盡化齏粉,變成了濃濃的一團灰色大霧。
  
  長明大士,紅花尊者,一世慈悲佛陀;銀花生殺,千星壇大陣;再加上一個幾乎不曾出手但風法修持精湛的風胖子,隨便哪一個都是睥睨一方的大能為者,但他們的聯手猛攻,就被一個人接下了。
  
  蘇景無礙,他已融身百里驕陽;九劍斜橫,劍身燃燒著熾烈火焰、鋒銳直指所有強敵。
  
  便如風暴賁臨於汪洋,第一道大浪…剛剛一輪對攻不過是海面上掀起的第一隻巨浪,這場風暴、這場天海爭殺才剛剛開始!擊潰圍攻後不存剎那停歇,百里驕陽膨脹、九柄神劍呼嘯……火成狂劍亦然、撲殺向前。
  
  今日一戰蘇景所求:崛起。蘇景崛起不安州,離山崛起不安州!
  
  長明大士等人不明白寶人兒怎會一下子變得如此厲害,但他們至少能曉得魔頭已經得脫變,如今已到生死存亡時候,提醒精神全力以赴,運及十二分的法力圍戰蘇景。
  
  轟隆巨響驚悸星天,百里驕陽暴散萬丈光華,小小一枚金輪爆碎開去,化作千萬蓬火焰與千萬道宏光,火與光、迸射八方!下個瞬間裡,火、光驟變:
  
  所有火皆盡化作蘇景;所有光皆盡變作長劍。
  
  剛有千千火,現在便有千千個蘇景;剛有萬萬光,現在就有萬萬神劍!
  
  真正的蘇景只有一個、劍只有九柄,可誰能分辨哪個蘇景、哪柄長劍才是真的。無數蘇景無數劍進擊、猛攻。
  
  差不多的手段,剛才寶人兒施展過一次,輕易避過了紅花尊者的琉璃杵與天鵬,且撕碎了那頭護法神龍,當時長明大士輕而易舉就看清了蘇景的真身所在。可當時是當時,現在是現在,這一次長明大士也辨不出哪個才是真的蘇景。
  
  大士結印、倒扣心窩,口中低沉呼喝:「周天之內,仙蟲明明!」
  
  結法結咒,她身後的燈火天陽猛做震顫,巨大金輪一分為二,分列大士左右。隨後左右兩盞燈火驕陽再震,各自一分為五。
  
  長明大士居中而站,兩旁十輪明日並列。無上法度何其壯觀!
  
  佛曾說,周天之內五仙五蟲,無仙天地神人鬼、五蟲蠃鱗毛羽昆。凡周天生靈盡在五仙五蟲這十類之中。
  
  長明大士相伴佛祖,修過六道再修十類,她這盞燈火照遍五仙五蟲,也曾受盡『天地神人鬼、蠃鱗毛羽昆』禮敬膜拜,是以她這盞燈火飽蘊十類之靈,她的燈火金輪可化『十類天陽』。
  
  十類天陽,通辨周天,只要是五仙五蟲之屬,十枚天陽中總有一枚能照出他的真形。
  
  小小妖邪以一座似是而非的小太陽凝煉九劍算什麼,長明大士能以一日化十陽!
  
  巨大金輪由一變十列做一排,可還不等長明大士再施法讓十陽生光追查『寶人兒』,忽然一陣兇氣從天而降,有兇悍魔物向她襲來。
  
  奇襲突兀,發動之前不存半分徵兆,待長明大士有所察覺的時候,巨力襲殺已然沖擊到身前。
  
  大士心頭大驚,本能顯現識海的念頭是:不可能!十類真陽雖還不曾去追查蘇景的真身所在,但這法度已經施展開來,自有護身奇效,只要是十類之屬,無論妖魔鬼怪,一旦闖入法持範圍立刻就會引動十陽襲殺……對方強攻倒還說得過去,可這般偷襲到面前十枚太陽都無以察覺無動於衷,絕不可能。
  
  偷襲之物,一團金光鬼影。當金光散去鬼影清晰起來……一頭高大魔猿赫然,三千丈巨大,體色鎏金雙目赤紅,頭戴天水冠手舞亮銀錘。
  
  佛還曾說:又有四猴混世,不在十類之內。
  
  靈明石猴,赤尻馬猴,通臂猿猴,六耳獼猴,混世四大魔猿不在五仙五蟲之屬,十類真陽照天照地照盡鬼神,卻休想照見赤尻馬猴的一根寒毛。
  
  魔猿殺,殺千刀!雙錘瘋魔急舞猛攻大士,長明大士被打個措手不及,勉強支持在魔猿詭異殺法之中,連再調運真陽的時間都不存,哪還有空再去追查蘇景……
  
  墨靈仙風胖子低聲摧咒,身軀急轉再化天颶,只是這次他喚起的風已然歸入真色,烏黑入極的剔透之颶!本不想顯露真色的,可事到如今已經再沒『藏色』餘地,不如此不足以殺滅那個妖孽。
  
  黑風狂風乍起,風胖子找不出那個才是真的蘇景,但找不到又有什麼關系,他是風而風無形,隨他心意漲漲漲,十裡千里萬裡風。黑色狂颶暴漲開來,他要橫掃整座戰場,當一切虛幻破碎狂風中,總會尋到那個真的。
  
  他的風才告展闊,連千里規模還未能覆蓋時候,前方忽然也閃出了一陣風,慘白色的風,陰風。至陰至慘的風,卻有個特別好聽也特別『名不副實』的名字:玉露金風。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大師娘藍祈的傳承,專為配合陽火修行的風法,無需刻意修煉自會伴隨陽火修為精進而不斷深厚的玉露金風。
  
  蘇景縱火、蘇景亮劍,此時蘇景再催風!風對風,森白的慘慘陰風對烏黑的通天大颶,兩重風頃刻剿殺一團。陰風寂靜,它能吹滅乾坤但它不喜聲張,巨勢卻無聲;黑風之中卻是連連大吼,痛吼……
  
  星滿天生殺二將的銀花寶物受創,但他們不能退,奉星君嚴命而來,縱使戰死也不能臨陣脫逃!不過生殺二將已傳令於首尾和合星尊:逃。
  
  地位上,二將從不敢淩駕『大太子』首尾和合星尊,可是在身份上、職別上,生殺兩將比著雙頭蠍子高出一截,他們是蠍子的『官長』。
  
  這就是二將的聰明之處了,他們是星滿天在此地的主官首將,讓雙頭蠍子逃跑是軍令,蠍子逃走是聽令行事、回到老巢也不會受責罰,但大星君自能明白二將的心意,將來必會多多照料。
  
  和佛陀隕落差不多的,一般情況下這種死並不絕對,佛陀會有一絲殘魂入凡間轉世重修;星滿天的上位仙家也差不多,只是不如輪回,殘魂會飄蕩於極北極冷的苦寒虛空,只要大星君肯照料,他們必有重封神位之日。
  
  銀花殘缺,威力大大折扣,生殺二將中男將自斷蟬翼、女將吐出心肝,是他們的身體更是他們神魄重寶,如此施為就算能成功殺滅寶人兒,戰後重傷加身修為驟減,只是打到了這個份上,再也顧不得這些了。
  
  再添新寶配合殘破銀花,來自生殺二將的神法威力果然暴漲開來。蘇景也真不曾辜負這兩頭半人半蟲的兇物,鋪天蓋地的『蘇景』『神劍』倒有大半向著他們攻殺來,而重重幻影之中,突然銳氣呼嘯,一枚接著一枚的神劍顯現真身,摧、破、襲、殺!
  
  當知『寶人兒』的脫變,最最狠辣之處就在於『劍』,神劍顯現之處即為蘇景主攻之處……生殺二將陣中,四柄離山神劍接連顯現,頃刻斬碎六片銀色花瓣兒!生殺二將本性桀驁,見狀兩人同時咆哮一聲『來得好』,雙翼飛天化青色刀叢,心肝綻裂潑起噬法羅煙,向著沖陣的離山四劍迎上。
  
  神劍犀利,飽蘊光明之怒;但雙翼刀叢心肝羅煙又何嘗不是重器重法,兩股大神通立刻廝殺一起。突然劍鳴聲再次刺穿耳鼓,煌煌亂影之中又有四劍顯現!八劍並刃,齊攻二將!
  
  銀光崩裂刀叢亂晃羅煙急顫,生殺二將壓力倍增,但二人不怨不懼不退半步,咬緊牙關拼命催法恨鬥,大不了一死。
  
  千星壇怪物追隨生殺二將而來,眼見主將苦戰焉有不救之理,喚星大陣旋轉成了一團玄光,急急召喚天星破空入戰、去轟砸那八柄已經現出真形的離山神劍。才喚出三盞星石轟殺,驀然又是一聲劍鳴響亮,又一柄長劍橫空而現!
  
  來自小光明頂的第九劍。
  
  離山的第九把劍,劍名:離山陸崖!
  
  與蘇景最親近、被蘇景最看重、鑄煉於小光明頂核心靈境的離山陸崖劍,沖襲千星壇。
  
  千星壇很不錯,但在此刻大戰中,他們的地位與佛母相似……好大名頭其實可有可無,附庸罷了,卻引來了九劍中最重要的一柄!原因簡單得很:蘇景任性。
  
  他看不慣千星壇,他任性,即便這些星石怪物不那麼重要,蘇景也要先拿他們開刀:誰讓它們用星星砸人。
  
  人間修行時候,蘇景錯過的唯一一場大戰,天下修劍聯手迎抗隕星之役。何等悲壯何等慘烈的一戰,賀余師兄就隕落斯役。由此蘇景恨死了召喚星星來砸人的人。
  
  第九劍顯現,先是高懸天空隨即垂落急刺,直插千星壇陣心!
  
  千星壇助戰生死二將,不過自身防備不曾有絲毫放鬆,奈何防備了、防不住!遠遠超過另外八劍的速度,遠遠超過了另外八劍的銳利與力量,破去大陣護法不見絲毫耽擱,徑直插入星怪陣心。
  
  千個半人半星石的怪物結成的圓形大陣,第九劍正中『圓』心,跟著劍一轉。
  
  星怪大陣為正轉、插進陣心的劍為反轉,之後便是一個瞬息間的停頓,再後……大陣崩碎去!
  
  在洞天中觀戰的燕無妄呼出了一口濁氣——他有幸,曾跟著蘇景下幽冥,由此在小城不津得見黃裙淺尋的驚天之間,面對化作瘋狂漩渦的血海鬼軍,她就會那麼把劍一刺、一轉,將無邊血海崩碎去;他有幸,今天又在蘇景手上見到了同樣一劍。
  
  一樣的劍勢,一樣的劍意,一樣的劍招,蘇景用離山陸崖之劍,使出當年小師娘在他面前施展過的最最驚艷的一式劍法……絞殺千星壇,一劍崩碎了他們的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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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五七章  佛陀靈印,離山賀餘
  
  
  『不可能』——生殺二將心中同時泛起的念頭。九劍的威力相差並不大,『離山陸崖』最強大沒錯,但這份『強大』並非本質之差,它比另外八柄神劍都要更強些,卻強不太多。
  
  生殺二將苦戰另外八劍,所以他們大概能猜到第九劍的威力,而以他們對千星壇的瞭解,第九劍絕不可能如此輕松就破去星陣。
  
  下一刻,當紅花尊者暴起出手之時,生殺二將立刻就曉得了為什麼『不可能』的事情會發生:第九劍看似孤零零,其實它被握在了隱匿身形的蘇景手中。
  
  第九劍自己沒有那麼大的威力,可它在蘇景手中握著,小魔頭的力量貫注於劍,劍力自然暴漲!
  
  滿天遍處人影了繚亂,四面八方都是蘇景,倒處都是他卻沒有一個是他,蘇景究竟人在哪裡就連長明大士也看不穿……但紅花尊者可以。
  
  本來紅花尊者的眼力還遠遜於長明大士,不過就在不久前,他剛剛領會了『驕橫之錯』,這是一重明悟。
  
  西天高人一重明悟就是一重精進,或許算不得大突破,卻足以讓他的眼力暴漲,他本就是身懷『眷眼』可明察周天的尊者。
  
  紅花尊者早就看出了蘇景的真身所在,隱忍著不發難只為等一個機會,便是此刻,蘇景挾第九劍一舉破去千星壇喚星大陣一瞬。
  
  挾劍摧陣,法力盡入神劍,舊力已做崩散殺敵,新力尚未完全行轉來開,只是奇快短暫的光景,但紅花尊者抓住了,這就是他的機會,心咒轉轉,頭戴菩提葉兒冠的巨大佛陀一閃、一現。
  
  大佛自百裡外揮臂亂打『幻劍幻人』的戰場中消失、同個時候又出現了在『離山陸崖』劍上空三十丈處,佛手盤印,皇寂殺滅寶印凝結浩瀚法力,重重打下。
  
  巨力滅頂而來,蘇景維持不住隱身法度也不存躲避餘地,唯一的辦法只有怒叱一聲,印堂赤痕重生、望死眼再開!
  
  死氣沉沉的紅光自望死眼中噴薄而起,迎向巨佛重擊。
  
  上一次第三眼對第三眼,拼了個不分勝負,這次紅花尊者搶得了先機,可就憑一個『先機』就想摧毀『寶人兒』也還力有未逮。
  
  果然,望死眼倉促迎敵,處下風但並沒潰敗之像,大佛寶印威力騰騰,望死之光也重重凝聚,奮力將神佛巨力阻住。
  
  寶人兒會動用第三眼、他的第三眼會擋下大佛重擊,而寶人兒只消堅持片刻就好,片刻就能回氣生力,也能召回諸劍護身……這樣的情形早在紅花尊者的預料之中,機會稍縱即逝,和尚不存片刻又猶豫,揚手在自己頭頂用力一拍。
  
  掌、頂交擊,皮骨脆響。就算和尚是光頭、就算和尚足夠用力打自己,又能有多大聲響,了不得也就是個拍巴掌的動靜罷了,可紅花僧自己頭頂之聲是一聲轟轟天雷大音,傳遍了萬裡星天!
  
  遠遠飛在外面觀戰的群仙,有些修為淺薄之人聞聲竟一口鮮血噴出!擊頂洪音,來自今日佛祖欽點的接班僧侶。
  
  一掌擊落,紅花尊者頭頂鮮血泂泂,頭頂上的九枚香疤被震破,金紅佛血橫流。
  
  擊頂是為激力,紅花僧的暴發!自傷其身何妨,只求殺滅寶人兒。
  
  這邊少年僧侶香疤破裂鮮血湧出;那邊大佛獅吼如雷,大佛的眉心陡然崩裂,傷口之中金色的光芒綻爍開來——本為第三目化形的佛頭,又再自己的眉心開了第三目。
  
  第三目的第三目,一朵卐字靈印自大佛的第三目中瘋旋而出,激射向前。
  
  摧枯拉朽,神鬼辟易,來自佛祖最看重弟子的先天神光淬煉成的『卐』降『卐』殺,問誰能擋!
  
  望死眼灑出的紅色光芒才一迎上『卐』字靈印立刻崩碎開去,靈印激射不停,法術拖起了光尾,仿佛一道金色的箭打向蘇景的額頭。
  
  深陷苦戰的群仙均告大喜,只是他們臉上的笑容尚未來得及真正展開,蘇景的望死眼中炸起金色光芒,又一劍、第十劍。
  
  並不與『卐』字靈印強碰,第十劍閃現之刻即劃出了一道詭怪的弧,繞過了真佛靈印,旋即向著那尊頭戴菩提葉兒冠的巨佛射去!
  
  「啊!」
  
  驚呼自群仙中炸起,寶人兒、邪佞魔,竟不抵擋,以自己的額頭去領受靈印轟殺、同時放出一劍去擊殺巨佛,是同歸於盡。可若明明能抵擋卻還要同歸於盡,那就是喪心病狂了。
  
  喪心病狂!
  
  「啊!」
  
  三聲慘叫同時響起,蘇景、大佛、紅花尊者。
  
  蘇景雙手抱住額頭面色蒼白臉上筋肉抽出猙獰,摔倒雲端滿地亂滾;
  
  大佛痛吼,雙腿亂轉雙臂亂毀,仿佛癲癇再抽筋之人,它的身體亂跳,但所都能看清楚,大佛額頭上剛開的第三眼已被徹底擊碎,變成了一個黑洞洞的窟窿,卐字靈印是傾力一擊,抽空了大佛與紅花尊者所有的修為和力量,當第十劍襲來擋無可擋避無可避;
  
  紅花尊者半聲慘叫,只有半聲,喊過後就再一動不動,凝固一般的神僧,他的眉心上正正插著一柄劍,第十劍。
  
  菩提葉兒冠的大佛就是紅花尊者的第三只眼睛。
  
  大佛的第三只眼睛就是紅花尊者的祖竅慧元力。
  
  蘇景的第十劍洞穿了大佛的三目,便是紮中紅花尊者的眉心祖竅,劍直入、尺多劍身留在和尚的眉心外、寸許劍尖紮出了和尚的後腦。
  
  一動不動的紅花尊者。
  
  一息過,皮膚上的瑩潤光澤泯滅,飽滿的尊者身軀腐敗,肉眼可見神僧之軀層層風蝕層層化灰,神魂俱滅金身爛去!
  
  又一息,紅花尊者『崩塌』了,懸浮在星空中的一團灰燼,而沾染過金血的第十劍卻越發閃耀……紅花尊者,他已得認可、必會接傳衣缽,即便現在未封位但也已是佛,未來之佛。弒佛之劍上有銘文,四枚篆清晰且醒目:離山賀餘。
  
  在離山時候,是誰教他離山的『值得』、『不敢不還』;
  
  在離山時候,是誰給他無限信任讓他這個荒唐小子去執掌刑律堂;
  
  在離山時候,是誰用自己的仙途、修為與漫長未來換一場人間氣數,以自己的性命來證明離山之道。
  
  賀餘,第一面見到蘇景時沒有好臉色,第二面見到蘇景時候就把他逐出離山的那個老古板師兄。
  
  陸老祖可敬,他把蘇景領進了門,但未能傳道;塵霄生與掌門沈河可親,可他們更像是朋友;唯獨賀餘……真正為蘇景傳道、解惑的那個人,為蘇景講解人間正道何在並以身以命去證此道的人,可親可敬、離山賀餘!
  
  離山賀余,蘇景的第十劍,鑄煉於百里驕陽、養煉於百里驕陽的第十劍。
  
  既然在小光明頂煉日煉劍,又怎麼可能『放過』百里驕陽。
  
  而百里驕陽與小光明頂,便如神鴉金輪與一方凡間世間,凡世繞金輪,是為生靈補養、自然孕育之道,兩片驕陽靈地中同時養劍才扣合了蘇景領悟的『自然』道。
  
  劍意彼此交換,真陽火意往復循環,劍與陽火同生共長,是法術煉術也是一道修煉大陣,當小光明頂九劍成形出世時候,百里驕陽中養下的第十劍也同時圓滿,不過蘇景沒把它亮出來,剛剛融身於百里驕陽時候他將第十劍守在瞭望死眼中。
  
  以祭煉來說,小光明頂九劍繞著百里驕陽劍飛,十劍之中威力最最強的要屬『離山賀餘』,一劍之威,當得小光明頂三劍並力。
  
  不過從『名分』上說就有點不對頭了,九位長輩繞著賀餘飛,不知道正在陰間做判官的師兄是不是常會覺得莫名發冷。
  
  蘇景抱著腦袋打滾不久,又重新站了起來,剛才嘔血了,口中猶自鮮血殘留,臉色蒼白入紙身形搖晃不已,可見他的印堂上血痕道道,乍看上去腦袋快要裂開了似的,可他站起來了,挨上靈印一擊竟還沒死!
  
  黑石洞天內,人影晃晃、蘇景的神識重新投映此間,與真人一樣,洞天裡的蘇景也雙眼發花面色慘白。
  
  裘平安覺得自己頭皮都在發麻,真的驚到了,一把抓住蘇景:「怎麼、怎麼能不死!」
  
  蘇景所答非所問,且古怪得很:「算計的有點錯,差點死了。」一邊說著,心有餘悸的模樣。
  
  洞天說話時候,星天中惡戰不休,剛剛脫手的第九劍與斬滅紅花的第十劍同時躍起,第九劍入戰星滿天生殺二將戰團,第十劍疾飛向前助戰赤尻魔猿。
  
  遙遠處,觀戰修家之中沉寂無邊,人人目光微散……兔子見到它無比畏懼、它以為無比強大的的巨熊被殺死的時候就會有的眼神。
  
  心中無敵般的存在,竟然死在了自己面前,本能便會恐懼升騰……紅花尊者到來時候,頭戴菩提葉兒冠的巨佛顯身時候,又有誰能想到他們會死,死得那麼簡單。
  
  一劍飛來,串兩個頭,死了。
  
  長明大士面色慘白!
  
  紅花尊者跟在自己的身邊,紅花尊者死在了自己的身邊。尤其讓她心喪的是此子還剛剛領悟『驕橫』痛改前非啊!
    
請不要貿然評價我 你只知道我的名字 卻不知道我的故事 你只聽過我的行為 卻不知道我經歷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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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9 12:31:21 |只看該作者
第一一五八章  生死相見,乾坤蛇囊
  
  
  紅花尊者慘死,長明喪心喪志。浮水印廣告測試
  
  重重驚駭、呆呆心喪之後便是滔滔憤怒,便是無盡瘋狂,長明大士猛然咆哮一聲,由得魔猿一錘砸塌了她的胸膛,由得第十劍洞穿了她的小腹,長明卻全不理會,殺心瘋長人已入魔,烈烈厲嘯之中長明揮舞十盞驕陽飛撲蘇景!
  
  不理身邊猛攻,不理所有傷害,她只求同歸於盡……寂滅。
  
  燈火驕陽碎裂,長明大士碎裂,毀身毀魄毀滅所有一切,畢生修為與所有憤怒盡於此刻爆裂開去,換一場佛陀之殺、請降寂滅!
  
  哪還分得什麼戰友、同伴。大寂滅,盡誅殺!未來的佛祖已經消亡,今日戰場中人誰也不能活。
  
  之前蘇景見過長生大佛陀的自毀之威,哪會有絲毫大意,心咒急急轉動,魔猿就此隱去、散落八方的團團陽火重新凝聚化歸百里驕陽,蘇景飛身驕陽之內。
  
  第十劍倒轉,高懸驕陽之上,另外九劍抽離戰場,回護主人身旁,圍繞中百里驕陽旋舞疾飛。
  
  蘇景左手禦劍訣右手陽火印,手訣與手印連連變化不休,百里驕養中散出道道火蛇,火蛇奇快射於周遭神劍,就此結做守身守神之域。就在蘇景行元固守時候,淡金色的風暴從長明大士毀身地方卷揚而起!
  
  狂猛風暴,彈指而起指落時息,只在短短彈指間的殺。而風暴過後,百里驕陽、十柄神劍光芒減弱了些卻依舊穩穩持陣,長明大士的自毀之怒,也動不了蘇景的陣。
  
  蘇景沒事。其他人就沒那麼幸運了,千星壇大陣被破在先,千頭星石怪物受破陣反噬本就重傷垂垂,又再身陷寂滅劫殺。哪還有活路可走。盡數慘死血肉橫飛;劫數降臨一瞬,墨靈仙風胖子曾想逃走。但被蘇景的金風死死纏住,他沒能逃脫又無力抗衡,就只能死了;生殺二將性命猶存,不過為了抵禦拼掉大把元修真力。之前擺出的寶物陣法盡被摧毀,二將顯現身形、面色蒼白到幾近透明。
  
  自毀喚來的攻殺,狂暴兇猛且毫無目的,籠罩範圍之下它的殺傷是不存差別的,非但沒能斬殺蘇景,反倒為他省了不少手腳。
  
  蘇景端坐驕陽中,一哂。長明大士死得全無價值。蘇景也全無憐憫之意。
  
  但下一刻蘇景忽然皺了下眉頭:青燈居然還在。
  
  不遠處,就在紅花尊者死後屍身腐爛、所化的那一堆『灰燼』前,一盞青燈坐落,寸許火苗靜靜燃燒在燈上。
  
  氣意以辨。那盞青燈就是長明大士無疑,不過現在是化歸本相,之前一直是人形與蘇景相對……可剛剛那場寂滅殺劫也千真萬確,非真正死否則不可能換來的毀滅之力。
  
  「莫非長明身上帶有替死換命的寶物?」洞天之中,黑風煞猜測道。
  
  裘平安笑得滿不在乎:「那又如何,多死一次而已。」
  
  忽然,貓:喵。
  
  一直以來,無論上上貍變貓變人,都在『盡著妖精本分』說話時候必是口吐人言,從不曾喵喵叫過,直到現在脫口成喵,蘇景等人才恍然發覺,她的『喵』比著人話好用多了,一字傳神,本應好一番口舌才能解釋清楚的事情,直接傳神入識海,立刻『說』了個明白。
  
  紅花尊者不是普通的西天信徒,或許他現在的修為在極樂中排不上前,可他的身份太特殊,他是佛祖欽定的衣缽傳人,所以他身上藏了一道『佛念』。
  
  佛祖種在他身上的『念』,殺念。
  
  說得玄虛些,紅花僧帶有佛念在身,一旦身亡,殺他的人必會有報應,永墜地獄永不超生受盡淒苦的報應;
  
  說得淺顯了,其實就是一道可以接引佛祖靈犀顯聖的兇法。
  
  和剛剛發生過的兩次顯聖差不多,不過那兩次靈息顯現只是佛祖的普通念頭,聊聊天說說話沒問題,不存戰力,真要有棍子掄下來也只能挨著;但這次卻是殺念顯靈是提前『種法』,有法力的、真能殺人的顯聖之佛!
  
  佛祖在衣缽傳人身上封了一道殺念,此刻寶貝徒兒死了,那道殺念便會轉活過來,佛祖即將再顯聖來擊殺蘇景。這是一道神通重法,須得提前佈置的。
  
  並非佛祖親至,依舊脫不開『顯聖』這個題目的,至於佛祖事先在弟子身上封下的殺念究竟有多強威力,上上貍不曉得,得靠著蘇景自己去試試。
  
  之前上上貍也沒能看出紅花尊者身存『佛祖殺念』,直到和尚死了她才察覺到不對勁。
  
  此刻『佛祖』尚未來對付蘇景,不過殺念已經轉活、並且出手了,長明大士自毀身神降下寂滅之劫,本來她必死無疑,但佛祖以殺念顯靈,及時出手,於她即將消亡時候救回了她的真魂。
  
  寂滅之劫已生,真魂卻能得存,就只有佛祖有這樣的本事。
  
  長明未死但也虛弱異常,化歸青燈本相懸浮於紅花尊者的『灰燼』前。長明不曉得紅花尊者身帶殺念,可她死中得活,一下子就猜到了大概真相,大士心中悲慟、慚愧、感動雜陳。
  
  悲慟是因佛十一徒慘死當堂,慚愧是因辜負了佛祖的重托,感動是因佛祖救下了她。即便她大錯彌天罪無可恕,佛祖還是出手把她從魂飛魄散的邊緣拉了回來。
  
  愧對我佛,永侍我佛!外人看不見的,那盞青燈正悄然垂淚,掌管仙佛兩界所有佛前燈火的上上大士,現在哭得像個孩子。
  
  並未故弄玄虛、也沒讓蘇景等待太久,眨眼功夫紅花尊者的屍骨灰燼中一道金光流轉,金色由虛入實光芒自空化像,那尊大佛迅速結形,寶衣在身大耳垂肩,何須多言半字世上誰人不識,佛祖法像現身!
  
  『佛』現身。先不理會蘇景,目光低垂望向了身前的燈火,微微笑了下,跟著彎下腰、口中『忽』地一口氣吹過……他竟親自吹熄了那盞青燈。
  
  燈滅。長明大士只覺天旋地轉。身體迅速沉落,星空不見了戰場不見了。身邊只剩無盡漆黑、身下只有無盡深淵,有風從深淵中吹上來,巨痛、來自眼睛的巨痛,那風如此寒冷且『刁鑽』。吹透全身深滲骨髓然後所有的冷全部集中到她的右眼。
  
  右眼被凍碎了。
  
  長明大士長聲慘呼,可嘴巴裡忽然品嘗到了一絲香甜,真的很甜,是瓊漿蜜露,跟著大士又發覺自己的嘴巴閉不上了。
  
  閉不上的嘴巴就是個窟窿,窟窿裡有蜜露,突然寒冷黑暗中鑽出了無數醜陋的蟲。一窩蜂地沖進嘴巴,搶食蜜露的同時也撕咬著她的舌頭、嗑碎著她的牙齒……
  
  身形仍在墜落著,她還在路上,去往阿鼻的路上。凍碎一隻眼珠兒、怪蟲的撕咬蜇食也不過是些『開胃小菜』罷了,等她墜入地獄,她會有無盡生命但生命中的每時每刻都要承受這宇宙間最最惡毒最最殘忍的折磨,永遠!
  
  「求佛祖……慈、慈悲……」長明大士明白了佛祖為何要挽救自己的真魂,拼命掙紮中凝聚起最後一點力量,她的嘴巴閉不上她的口中滿滿惡蟲,這讓她的聲音模糊不堪。
  
  佛祖無不知,輕易就聽懂她的哀號,佛的聲音傳入耳中:「貪心,罪上加罪呵。」
  
  長明犯下真正大罪,豈容她一死了之,親手救回她就是為了親手再將她投入地獄中去。
  
  長明墜入阿鼻去,在外人看來,只是那盞青燈上的火苗被吹熄,之後青燈就消失不見。『佛祖』望向了蘇景,當是想要說什麼,可他的嘴巴此一動,蘇景就把雙手一翻,劍訣起長劍激射去。
  
  哪還有什麼好說,蘇景與佛沒得聊。
  
  大家早已擺明立場:生死相見。
  
  生死相見,一場相見就是一場生死!
  
  劍動、風動、火動、百里驕陽亦動,今日不安州之戰,終於迎來了真正的決勝時刻,離山九劍與驕陽齊飛,蘇景手執『賀餘』劍身旁玉露金風化七重通天颶相伴,撲殺向前。
  
  遠處觀戰群仙早已失神,他們做夢也想不到『寶人兒』之爭竟會引動佛祖法像入戰來!而此時『寶人兒』在他們眼中又何異真魔。
  
  上上真魔,蘇景猙獰!
  
  劍中、風中、驕陽中,來自蘇景的所有攻勢一樣不落,全都擊中佛祖法像,可就算打中了又有什麼用處,所有攻殺全都穿身而過,難傷那佛分毫,而後『佛祖』曲指對著蘇景輕輕一彈。
  
  蘇景只覺巨力撲面而來。敢拼命卻不逞強,背後雙翅猛震身化流光,前沖之勢半途陡轉,蘇景一飛沖天避開『佛祖』一指,同時心念再轉,群劍與百里驕陽返回身邊。
  
  神劍穿身過,又一指凝巨力……法像端莊、亦真亦幻,它是真實的存在卻也縹緲虛無,這是他的神通。雖只是一道法像但他仍是佛,從來只有他打人,不見人打他!
  
  不久前那一棍純粹意外,就不用算了。
  
  『佛祖』抬頭,神情裡並無憤怒或者悲傷,他永遠地似笑非笑,望著蘇景直沖九霄,平靜道:「剛才我對你說,可惜你快死了。」
  
  第二次顯聖時候佛祖說過的話。
  
  話音落,『佛祖』身形微一模糊,突兀出現在蘇景面前。
  
  蘇景身背神翼,飛行何其迅疾,可『佛祖』追他似是不必眨眼睛更費力,『佛』到面前,仍是一指。
  
  不過這次再非彈指,而是食指直伸,點向蘇景面門。
  
  九祖神劍、百里驕陽,金風天颶再度暴起,火蛇與風龍勾連,所有來自蘇景的殺劫彼此勾連,結做法域大陣,可惜依舊沒用。『佛祖』那根手指明明蘊滿巨力、即便一座太乙金精鑄就的天星也會被其點碎……既凝力,便是真實存在,但無論九祖神劍或者陽火金風,在迎上那根手指時候都不會發生一絲碰撞,統統洞穿而過。
  
  那尊佛和佛的那根手指仍完整仍有力,點下!蘇景暴退,這次『佛祖』不再等待,巨大身軀輕震追擊不輟。
  
  蘇景一退四千里。佛祖急追四千里,原本相距蘇景額頭丈餘的那根食指,卻只剩三尺距離了。
  
  風火神劍全被甩在身後,蘇景只還有一把握在手中的離山賀餘劍。
  
  困獸猶鬥。繼續暴退中蘇景揚出賀餘劍。劍再穿空,『漏』去了。未能傷到敵人分毫。
  
  最後一劍飛出、落空,不存奇跡。這次蘇景面對的是『佛祖』,即便這宇宙中真的有奇跡存在,也只能屬於佛、不會屬於他這個剛剛出世的小魔頭。
  
  蘇景身形再變。金烏萬巢穿空之遁,直接自四千裡外遁入百里驕陽內,沒用,他出現在驕陽時『佛祖』和他的食指也出現在蘇景面前兩尺處;
  
  突兀沉身、急墜,蘇景向下飛去,沒用,佛祖就在他的頭頂處。伸出的食指只差一尺了。
  
  蘇景是『站立』的,頭上腳下飛速下墜,他抬著頭,面色猙獰目光兇狠。死死瞪著『佛祖』。
  
  『佛祖』是倒立的,手指在前腳心朝天,巨大身體完全伸展開來,他也仰頭,無悲無喜無哀無怒,目光平靜地與蘇景對視。
  
  一尺、七寸、三寸,那根手指相距蘇景面門不過三寸了。
  
  蘇景相距阿鼻煉獄只差三寸……便是此刻,最後三寸時候,蘇景拔劍!
  
  這一劍自心口拔出!本來只是一道淺淺的黑氣從蘇景胸膛溢出、蘇景伸手握住了黑氣,那道淺淺的黑氣就變成了劍,黑色的長劍。
  
  純黑、入極,黑到無以復加的純透甚至黑出了些光明光燦的顏色。
  
  劍有兩面,各銘篆文,一面四字:中土屠晚;另面四字:離山蘇景。
  
  漆黑之劍,既是來自中土世界的兇器也是出自離山的利刃,拔劍在手,蘇景急墜之勢陡然停止、不止停,且還逆,從下墜到扶搖、從落去到飛起不存絲毫過度,劍揚向天……天只在三寸高處,那尊『佛祖』就是此刻蘇景的天!
  
  墨色長劍刺向手指;
  
  墨色長劍刺入手指。
  
  有血灑落、有力阻隔、有金光洩露,再不是『穿空』漏去,此劍終告刺穿、真真正正刺穿了那根手指。
  
  人起劍起,劍出一瞬遠處觀戰群仙,除卻個別幾位深藏不露的大能為者外,全都覺得……天黑了。就那麼一下子,星天陷入無盡黑暗中,所有景色所有人盡數被黑暗籠罩、再也看不見了,就只有那個正持劍逆起的魔和正向下急沖的佛。
  
  天還是天,不見絲毫異樣,不存沉黯之變,群仙的錯覺只因那柄劍,黑去的是他們的目光,是那柄劍將無數仙家的目光侵染,如此而已。
  
  第十一劍!
  
  蘇景的第十一劍,中土屠晚,離山蘇景。
  
  禪光大綻,禪音暴起,禪香彌漫!『佛祖』周身潑起濃濃禪意,當黑色長劍襲來時候他就綻放了全部力量!他不怕那劍上墨色,可他擋不住那一劍之銳……開。
  
  身開。從手指到手腕,從手腕到手臂,從肩膀到胸口,從胸口到上腹到小腹再到身胯,一劍飛起一剖兩開!
  
  『佛祖』開開,法像兩片!
  
  斬滅。
  
  法像滅金光散,就在『他』徹底消散前,蘇景對他說:「魔作沙門!」
  
  下一刻墨色長劍飛轉去,掉轉劍鋒向下直擊,慘叫與血漿暴起,星滿天生殺二將身魄四段神魂被攝入長劍中,頃刻煉化做精純元力滋養長劍。
  
  片刻前生殺二將見蘇景下墜逃亡,逃亡方向正相距他們不遠,兩人立刻遁身前行,準備截斷蘇景後路相助『佛祖』殺滅此獠,哪會相想到還不等蘇景沉落到他們的截擊之處戰事便突然逆轉,大佛法像竟遭斬殺。
  
  蘇景不留情,第十一劍不留情,再斬星滿天兩員大將。
  
  若在平時生殺二將慘死,必是轟動八方的重大消息,可是現在不重要了,真的不重要了,那個今天才出世的寶人兒,打了佛祖一棍子,殺滅了佛祖的『殺念法像』,打死了佛祖的衣缽傳人,逼死了佛祖的堂上青燈……對了,佛祖養的那缸魚也要算在他的賬上。
  
  西天一脈,今日慘敗不安州!
  
  同個時候,黑石洞天裡忽然多出了兩個人,倆小娃,五六歲,一個金頭發一個紅頭發,消失好久的屠晚、蘇晴又復顯身;
  
  同個時候,『嘭』一聲悶響傳來,展闊萬倍的不安州、邪神大廟回歸原形,又變成了原先的規模,由此讓出的『空白』星天中幾處屍骨散亂,四路墨靈仙死了個乾淨;
  
  同個時候,西方極樂正中靈山、端坐大雷音寺中的那尊大佛低頭看著自己的右手,準確地說他是在看自己右手食指的指甲,佛祖的指甲潤澤如籽玉,但這『玉』上顯現出一道淺而又淺的裂紋。此刻佛祖身高九千九百丈,指甲上的裂紋不過三寸。封印在紅花僧身上的殺念法力,不過指甲上的這道小小裂縫罷了。左手揮過、輕撫那片指甲,裂縫癒合了。「魔作沙門?」大雷音寺中有佛祖的喃喃低語傳出,旋即,佛祖的大笑如雷轟蕩;
  
  同個時候,蘇景收劍,第十一劍重化墨色回歸心口,跟著他將目光投去遠處,望向觀戰群仙。
  
  面上再不見兇惡猙獰,寶人兒的笑容清透且和氣:「今日離山劍宗封壇仙天,諸位仙家到場觀禮,離山蘇景承情了。再、謝過諸位仙家厚禮贈賀,慚愧、多謝。」
  
  今日離山封壇,爾等可有寶物進獻……蘇景又不是九合真人,不愛說這種強盜話。
  
  蘇景的另外十把劍都還亮在外面,沒收起來。
  
  『忽啊』,一聲怪叫響亮,十六老爺先上臉、再跳下,從蘇景身邊游向群仙,小蛇的嘴巴大張的,當然不是要咬人的兇殘樣子,莫看它小小身軀不過一尺,就算再多寶貝遞過來它也都能吞得下。
  
  寶人兒自己是寶,他的寶貝也一樣不得了,放眼宇宙數遍神佛,哪個仙家的乾坤囊能修煉成一條尺來長、會忽啊的小黑蛇?
  
  『乾坤囊』飛到群仙近前,忽又想起一事,大張的嘴巴中吐出了一本空白冊子和一支筆,小蛇的尾巴卷住了筆管,空白冊子翻開來被一道妖風托浮在身邊。
  
  十六老爺是周到人,收過禮還要登記造冊的,誰送的、送的啥……好多字十六不會寫,就畫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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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17 16: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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