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雲武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武俠仙俠] 【 豆子惹的禍 】升邪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成人卡漫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751
發表於 2015-9-27 15:10:13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卷  亂撥弦,又三盅  第七四九章  左右為難
  
  
  蘇景早就看到了:正前方,一座山,有恢弘大廟沿山而建,法殿重重節比鱗次,頗有些氣勢。
  
  方戟繼續道:「那是我夏境之內,規模最巨、香火鼎盛的馭祖仙祠,大人行至此處,要入祠去向仙祖祈願進香。」
  
  馭人不拜天不敬神,宗廟神祇皆為本族仙祖。而殺獼統禦這世界的年頭,比著漢人繁盛於東土的時間也毫不遜色。漫長年歲,強權制下,除了寧可滅族也不肯臣服的'番人蠻'之外,其他幾族皆不見了自己的信仰,這世界,全天下只有一副圖騰:馭人仙祖!
  
  拜神拜神,拜得久了,假神也成了真神;別人的神也成了自己的神。對馭人仙祖,古人信、丁人信、劊人信、雜末也信。當初炎炎伯左右奔走,為自己謀求一樁皇家重差時曾來此向馭仙祈願,到底差事降下大失所望,不料卻在'雪原七'遇到白鴉糖人…雖然夏離山不是什麼好相與之輩,但屍兵確有獨到之處,說不定就能打動天子。這還不是馭仙祖有靈嗎?
  
  赴擂歸程,再經神廟,無論如何也要進去拜一拜的。方畫虎滿心虔誠,相距仙祠三百裡外就散去雲駕,改飛馳為步行。
  
  蘇景坐轎,跟在伯爵大人身後:「願與大人共入仙祠,清香一株祈願仙祖。」
  
  方畫虎回頭看了蘇景一眼,語氣漠然:「怎麼,你有求於仙祖麼?」
  
  「夏離山身為雜末,哪敢還有奢望,只求仙祖能保佑大人,從此官途坦蕩,年年高升。何況入廟拜神,本當如此。」
  
  方畫虎笑了起來:「你也曉得自己是雜末。此間已為夏境,不是你們的雪原,更不是你夏家的白鴉。」
  
  方戟介面,替下了自家大人對蘇景道:「夏離山啊…我才講與你知,前方仙祖祠乃是我夏境中最具規模的神廟,何等高貴地方?莫說四等劊人,就是等閒丁人也沒資格踏入山門半步。非得如我家大人這般身份,才能在殿上進香祈願。你想拜仙祖?回去你白鴉城仙祖龕前去拜吧,非要想進前面神廟也不是不行……待你得萬歲賞識、洗脫雜末賤籍、入得貴戶以後再說。」
  
  「這麼麻煩啊。」蘇景呵呵一笑,未再多說什麼。
  
  炎炎伯落地之後,說是步行,其實也就是擺出個態度,一行人都在貼地飛掠,速度著實不慢,不料想來到山前三十裡處,大路上忽然轉出六個人,攔住了去路。
  
  六人之中五個是青衣小帽,侍從打扮的丁人,另有一位古人,也是僕從衣著但看上去地位高些,是個管事的。
  
  沒落的大人也還是大人,眼見前方有人攔路,不等炎炎伯說話,方戟便已眉頭大皺,做聲叱喝:「前方何人攔路,未見古人方家旗號麼?炎炎伯金駕在此,安敢放肆!」
  
  攔路的古人管事笑容謙和,但全無讓路的意思,對方戟道:「請閣下上前敘話。」
  
  方戟轉目望向自家大人。
  
  見對方也是貴人門下的樣子,炎炎伯不欲生事,對方戟道:「無需大呼小叫,上前去把事情弄清楚。」
  
  方戟應命上前,低低交談了幾句隨即面色驟變,待對方向他亮出一塊腰牌後,方戟的神情變得畢恭畢敬,雙手捧了腰牌回來呈於炎炎伯,後者也是一驚,接下了那塊牌子邁步上前,親自去見那位攔路的管事……
  
  皆為低聲交談,可糖人的耳目何其精強,他們說話全都聽得一清二楚:
  
  攔路之人,古人秀,火珊王府中僕從。來時路上,蘇景幾次聽說這位王爺。
  
  古人一族修持的是水法,但他們的轄地都在夏境,是以大小官爵封號幾乎都與'火'有關。
  
  方家是伯,秀家為王,地位相差懸殊,何況方畫虎門廳敗落,人家秀王爺卻權傾一方。如要從當今天下所有古人中選出四個'最高'之人湊成一桌馬吊…選財雄、選勢大、選兵多將廣、選麾下大修高深,無論怎麼選,那桌馬吊中肯定會有一張椅子是火衫秀的。難怪王爺家奴敢攔住炎炎伯去路。
  
  王爺此刻正在山上神廟進香。更要緊的,即便貴如火珊秀,於今日山中也只是個陪客。主客來自春疆、王家兒郎,易應春。
  
  『易』為馭人皇族姓氏。
  
  今朝天子兄弟五人,三弟登大寶,四、五兩位禦弟分封浮玉、望荊兩王,今日山中拜奉先祖的易應春即為望荊王膝下獨子。
  
  馭人親王世子、獨子,少說將來也是一方富貴侯爵。且天下皆知,當朝天子膝下無男丁……誰敢說,望荊王世子將來就不會從伯父手中接下這無邊江山!
  
  世子微服巡遊,已在夏境內流連多日。是微服、但並非私訪,只是沒擺開依仗而已。到現在世子將返程,臨行前再來本地神廟拜奉先祖。
  
  古人火珊王門下、攔路的古人管事言辭恭敬,把山中情形對炎炎伯交代清楚後又說道:「小人也曾常常聽我家王爺提起大人,幾次稱讚大人您才智兼備、是為國家棟樑。」
  
  客氣話罷了,被派來封路的家僕在王府中地位怎可能太高,哪有資格時刻跟在火珊秀身邊,談什麼'常聽王爺提起',而好端端的奉美言做恭維之後,多半就會是些不中聽的話了,果然,對面的古人僕從面上帶起淡淡笑容:「以炎炎伯的身份地位,要入山去拜奉仙祖、見望荊小世子、見王爺自是全無問題,只是這個時候實在不巧,世子與王爺已經進山好半晌了,剛剛小人接到山中傳訊,兩位貴人已然起駕,正向著這個方向下山,大人您進去,兩支隊伍必是迎頭碰上,您也曉得,前面山路狹窄,怕是…怕是多有不便。」
  
  王府下人封路,所得命令為'無論何人一律擋下,不許踏入山中半步以免衝撞小世子',但這等生硬辭令直接向炎炎伯轉述不妥,管事換了個委婉說辭。炎炎伯不精明,不過這麼簡單的關竅還是能夠想通的,未曾動怒,只是免不了的,心底沉沉一嘆:說到底,還是方家不值錢。
  
  遠時不提,單只方畫虎祖父還在世時候,若遇到這樣的場合,王府管事早就傳訊入山去向王爺請示,王爺也一定會著其讓路,請方家人入內相見……現在卻全都省下了。
  
  隨口應酬了兩句,炎炎伯轉身走向自己的行伍,正迎上夏離山笑吟吟的目光,方畫虎只覺心中又悶又氣,剛還恥笑糖人沒資格如山拜仙,哪想到現世報來得快,自己也被人擋在山外了。尤其可恨的,一向少言寡語的那個糖人唐果突然又多嘴,問:「大人不進山嗎?」
  
  悶哼一聲,全當沒聽見,炎炎伯傳令自家隊伍退讓路旁,心中早都沒了再去拜神的興致,不過既知古人火珊王、馭人望荊世子將至,想拔腿離開也不成,只能安安靜靜地等著。
  
  道路兩旁另有不少人被攔下,等在道路兩旁,都是今天來山中進香之人。馭仙祖祠高高在上,一般人連踏入山門的資格都沒有,此刻被擋在道路兩旁的非富即貴,不過都是些小門戶,遠遠比不了方家。眼見炎炎伯大隊人馬都被攔下來,那些人心中倒是莫名其貌地添出了一份安慰。
  
  少不得的,路旁等候眾人中有官職在身的,或帶了家眷子嗣、或獨自一人,陸陸續續上前參見伯爵大人;更少不了的,路旁人等暗中指指點點,好奇打量著炎炎伯從雪原帶回來的那座玄冰城池。最近這段時間,晃晃冰山穿行夏境十足搶目,白鴉城、雪原兵的名氣實在不小。
  
  對小官迎奉,炎炎伯心中煩不勝煩,年節吉慶時從不見他們登門,還不是適逢其會、沒辦法視而不見才過來打招呼的?真正煩心的是:被擋在路邊不能進山,很露臉嗎?簡直就是被人家看了個大笑話!
  
  只有當有人提及'冰山'、提及'聽說炎炎伯此行甄選雜末精銳十足驍勇'時,炎炎伯心中才會稍覺得意,白鴉糖人在手,這趟差事辦得未必不能揚眉吐氣!念及此、有心給面前那幾個會講話的小官引薦下糖人,可轉回頭找人的時候才發現,夏離山早覺得無聊、帶著唐果回去冰城了,走時都未和炎炎伯打聲招呼……
  
  「馭人王公的獨子,」白鴉城內,相柳望向蘇景:「六耳皇帝的親侄子,怎麼想?放過去還是斬殺了?」
  
  沒外人的時候,蘇景無需部署抬轎,自己加持一道風法,由此轎子變成鞦韆,前後飛盪悠哉搖晃,蘇景開口:「左手一個念頭:小不忍則亂大謀,咱們是要誅滅皇帝。殺這世子難保不露行藏,以後再要做什麼事情可都難得很了。但右手也有一個想法:吃到口中的就是肉,誰就能保證咱們一定能誅滅馭人天子,現在殺個世子,至少這一趟沒白來!難啊…左右為難。」
  
  小相柳不耐煩:「到底殺不殺?」
  
  「走著瞧唄。」蘇景笑:「易應春死活不在我,在他自己,看他是不是討人嫌了。」
  
  幾百年精修不輟,白馬鎮上那個小小候補捕快不知不覺裡已經變成了主掌他人生死的兇悍大修!
  
  六耳皇侄又如何,蘇景要殺、他便活不了……
請不要貿然評價我 你只知道我的名字 卻不知道我的故事 你只聽過我的行為 卻不知道我經歷過什麼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成人卡漫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752
發表於 2015-9-27 15:10:45 |只看該作者
第七五零章 對轎

不多時,天空、地面光影浮動,一道道靈識如須四散蔓延,王駕、世子隨行精修護衛先行出山巡查,個個都是隱遁身形,若無異常他們不會現身,但很快一個玄衣丁人散去了隱身法度,出現在大路中央,目光陰冷望向路旁炎炎伯一行。

    之前負責封路的那位火珊王府中管事快步上前,管事雖為二等古人,但對這個丁人修恭敬異常,身子半躬、低低言語,將炎炎伯的身份解釋清楚。

    丁人修家並無放鬆之意,邁步上前來到方畫虎身前,炎炎伯明白他的意思,當即將自己的伯爵命牌、禦賜印鑒自袖中取出,供其查驗。

    驗 證過身份無誤,丁人修躬身一禮。值得一提的,這世上禮儀不似東土漢家那麼繁複,只有全禮、半禮兩重,前者是平躺下去後腦叩地,半禮更可笑,彎腰鞠躬但雙臂 斜張向後,雙手繃直向地面,在東土只有頑童學小雞咄米時才會用到的姿勢,可雞咄米是低著頭,馭界半禮還得抬著頭向受禮者注目。

    行半禮,玄衣丁人身形晃動再去查探旁人,自始至終都未發一言。

    再過半柱香功夫,遙見一行人說說笑笑自山上下來,全都是綢袍繡帽,雖富貴但不見王袍官靴,皆為常服便裝。

    百多人的隊伍,人數不算少了,可是和路邊炎炎伯的行駕比起來實在不值一提,炎炎伯光儀仗便三千之眾,再加上僕從、護衛...還有一塊近百里的大冰坨子。

    走到近前,下山眾人中為首一個長目中年古人停下腳步,不知是不是故意做作,面上微顯得驚訝。先看了一眼炎炎伯隊伍的旗號,繼而目光一轉望向方畫虎:“方世侄?”

    方畫虎快步上前,揚身便躺:“方畫虎拜見火珊王駕......”

    “無需大禮,”長目中年伸手把方畫虎攔了下來,笑得親切和氣:“此間不是堂上,著常服,無需官爵相稱。世侄也來進香神廟、祈願仙祖?”

    方畫虎畢恭畢敬:“小侄奉旨前往雪原七甄選雜末精銳。歸途中路過神廟,不敢不去拜奉仙祖。”

    “這可巧得很了...可為何要列隊路旁,不入山去...”話說到此,火珊秀眼現恍悟,面色微沉轉頭瞪向之前攔路的那個古人管事:“秀玄,炎炎伯的行駕你也敢攔麼?大膽奴,你辦的好差啊!”

    咕咚一聲那古人管事直挺挺躺倒在地,後腦碰地砰砰有聲連聲請罪。

    若 連這點戲文也看不穿,方畫虎乾脆掛印歸鄉去算了。急忙擺手道:“王駕息怒,不怪這位管事,是小侄這一路上飛馳急急,形容狼狽,得知貴人在山中,生怕自己這 副模樣貿然進山會衝撞金駕。這才停隊整備,在路旁等候。”說話同時,心中又是沉沉一歎。見面短短功夫足夠他看清陪世子進香的隊伍,大都為古人權貴,其中有 幾人的官爵尚不如自己,但要麼是實力在握,要麼是後起之秀,在火珊王眼中地位遠重于方家。

    得炎炎伯解釋,火珊秀收了火氣,不再理會管事:“世侄隨我來,為你引薦真正貴人。”說話間,手勢引向他身邊。

    再也好認不過。一行百多人,火珊王尚且步行,餘者更不必說。唯獨有一人乘轎,轎中人身份不言而喻。

    轎子不大,可樣式古拙且猙獰,非布料,是由春疆皇域特產、極品莽龍藤蒺編結而成,藤蒺顏色黑中透金,蒺上根根長刺皆為三十六寸,轎身四周銳刺四乍隱顯幽藍、飽蘊劇毒。

    莫說整整一座莽龍藤蒺大轎,就是藤上一根蒺刺放在普通修家眼中都能算得上好寶物。此轎辟易水火,縱元神大修全力一擊也難以摧毀。而猙獰轎、珍貴轎,相比抬轎之人又實在不值一提了。

    負轎者,羅裙彩絛、婀娜身姿,一前一後兩位少女出塵脫俗,美得不沾人間香火......本也不是人間生靈,抬轎兩位少女,皆為畫中真靈:古時馭人大修聖手丹青,窮盡畢生修為、將自己想像中的仙宮彩娥會做長絹,畫中十三美人,是稱十三玉釵圖。

    作 畫者為馭人族中重要人物,死去後十三玉釵圖被供奉於皇城,受香火侵染千年後,畫中玉釵竟然轉活過來,施施然移步出長絹、從此侍奉於歷代馭皇帝身邊。當朝天 子對自己這位望荊子侄頗為喜愛,賜下兩位畫中靈魅專門侍候。平日裡望荊世子進進出出,都以這兩位美人兒抬轎,時刻不忘顯示這一段聖上恩寵。

    非說不可的,馭人要靠本族女子繁衍後代,可殺獼男子都不喜愛本族女子,它們思海中的美人倒是與漢家審美頗為貼合,畫中十三玉釵姿色不輸三位矮神尊的海靈兒婆姨。

    小轎兇猛,負者絕色,想不引人矚目都難!

    炎炎伯上前行禮,畫靈魅素手卷長簾,轎中六耳身形魁偉但眉目間尚有稚氣,頸下掛著一枚銀色項圈,正是望荊世子、小王爺易應春。

    性情使然再加上高高在上習慣了,易應春接人待事遠不如火珊秀那般圓潤行通,不過總算還有些面子,揮手免去了炎炎伯的禮數,簡單應酬了兩句,跟著視線自然而然落到了路旁那座醒目冰山上。

    易 應春眯起雙眼、滿口獠牙呲出:“我最近聽說,一座冰山自雪原中入夏域,一路招搖過境、引得流言紛紛,都說炎炎伯排場驚人,皇命要他甄選雜末精兵,他卻搬了 一座雜末城回來,生怕天下不曉得他得了皇帝重用......我本道炎炎伯行事穩重,那些閒言碎語不過是坊間無聊人物編纂的,不能當真,未成 想......”

    天大帽子,足以壓斷方畫虎的脖頸,方畫虎大驚失色,一邊往地上躺去‘叩拜’一邊惶聲說道:“世子明鑒,下官攜城而歸只因白鴉人需得以城養兵......”

    話沒說完,望荊世子易應春突然大笑起來:“玩笑罷了,炎炎伯哪用當真,何須分辨!若非不得已誰會抗著一座大城來回跑,這才真真證得炎炎伯為不負皇命傾盡全力!待我歸京定要將此事啟奏皇帝,為你請下一道嘉獎,你快請起,快快請起。”

    一 句斥、一句贊,分不清那句是真那句是假,方畫虎冷汗淋漓背心濕透,心中驚駭自不必說,暗道貴人心思無以琢磨,這才是真正的馭下之術、真正的上位威風。殊不 知,此刻冰城之內兩個糖人正相顧大笑,蘇景問:“世子威風?”相柳答:“裝模作樣,兩個大耳刮子下去,他就學會好好說話了。”

    望荊世子留給兩位糖人的初見印象,怕是不太妙。

    白鴉城有絕音法禁,蘇景笑得再響亮易應春也聽不到。

    世子開懷,自火珊秀以下隨行眾人,再到路兩邊眾多丁人小貴族全都附和做笑,就連炎炎伯也跟著一起僵硬開顏。待炎炎伯重新站好,世子又問道:“我還聽說,你這次從雪原帶回來一個怪人,酷暑之中長裘裹身,還會時不時的打個寒戰?”

    炎炎伯恭敬應道:“回稟世子,確有其人,為白鴉城內糖人夏氏子孫,名喚夏離山,下官這次甄選出的屍煞兵,便是此人祭煉的。”

    “有煉屍詭道在身,算得奇人;盛夏裹裘,算得怪人。奇怪人不能不見。”六耳世子饒有興趣的語氣。

    馭 人皇,天子嫡親侄兒;雜末膻,卑族中的賤族糖人。雲泥之別,地位相差太過懸殊,由此小世子想見夏離山的念頭,委實無端甚至有些詭怪。炎炎伯遲疑道:“雜末 糖人,靈智蒙昧未經造化,連禮數都不動的荒人蠻子,萬一要是衝撞了貴人,下官實在擔待不起......”他說話同時,一旁火珊王密語傳入耳中:“世侄,此 事其中另有緣由,不可推阻,小王爺要見人你就讓他見,小王爺要殺人你就請他殺,無論什麼事情都於你無關。”

    聽火珊王話中意思,望荊世子竟有殺人之心?這又從何說起,怕是以前世子連糖人的名字都不知道,怎麼會生出殺心?炎炎伯心中又驚又苦,且不論自己還在夏離山身上拴了一份立功的希望,單以火珊秀之言而論:無論出什麼事都與我無關?

    又怎麼可能無關!自己身上負的是皇命。現在貴人說得好聽,真要因此惹出麻煩,萬歲怪罪下來,什麼王爺、世子,又有誰真會去替門廳凋零的古人方說一句話?還不是得自己扛下這欺君之罪。

    心亂,腦子也跟著一起亂,方畫虎本就沒什麼應變之才,一時間竟呆在了原地,面色倉皇口唇呐呐,全不知該怎麼辦,忽然身後一聲輕輕咳嗽,熟悉聲音入耳:“得貴人點名,小人不勝榮幸,夏離山拜見貴人。”

    回冰城時未和炎炎伯打招呼的糖人,這次一樣不等伯爵大人召喚,又自作主張出城,直接來到伯爵身後、世子轎前問禮。口中說是‘拜見’,人卻坐在轎內,連轎簾尚未完全卷起。

    見世子還敢端坐轎內,放眼這座世界能有幾人,如今又多了一個白鴉糖、夏離山。

    兩台轎子相隔七丈,相對。
請不要貿然評價我 你只知道我的名字 卻不知道我的故事 你只聽過我的行為 卻不知道我經歷過什麼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成人卡漫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753
發表於 2015-9-27 15:10:56 |只看該作者
第七五一章 芻狗

糖人的轎子是白鴉城遺留之物,凡品,相比龍藤蒺藜轎天地之別;

    給糖人抬轎子的是醃臢屍煞,相比世子轎夫畫中玉釵天地之別;

    可最最關鍵的轎中人望荊世子生於豪門、出入皇廷,還有幾次被皇帝伯父帶在身邊朝見群臣,早已養成上勢,何須刻意做作,貴人氣意自然流露。但、要看他面前之人是誰!

    得整整一個世界的凡俗人香火祭拜,佑世真君萬民敬仰,殺獼皇侄的富貴氣度比得中土神祇麼。

    身藏屠晚劍靈,早早於心中養下一道純粹劍意;再得丈一君王輔佐,兩度喚起劍塚萬千凶刃效命,更添少年鋒銳,殺獼皇侄的彪悍氣度比得東天劍尊麼。

    大聖玦、離山巔,一妖一仙兩大氣竅讓主人氣韻天成,一品判、阿骨王,兩重身份讓蘇景俯看輪回,殺獼皇侄的威嚴氣度比得身具妖仙傳承、曾得閻羅欽點的芙蓉塔主人麼。

    黃金錦匣、天蠶絲絨中擺放的彩色石頭,與普通鐵盒裡橫陳的曠世美玉擺放一處,哪個更奪目?

    蘇景著白裘,虛弱卻清秀,疲倦而雍容,對著六耳殺獼點點頭、微微笑,兩個年輕人,一上一下一石一玉,氣韻立判高下。

    蘇景咳了一聲,全無下轎的意思。

    再 有氣度糖人也還是糖人,見小王爺還敢如此怠慢,世子伴從皆盡大怒,轟一聲數不清多少人同時斥駡。莫說火珊秀一行,就連等候在路邊那些閒雜人等也都呵責出 聲,唯獨兩個人未開口,一是小王爺本人,似笑非笑打量對面轎中糖人,頑童低頭看一隻正想從自己腳面爬過的螞蟻時才會有的目光;另個不出聲的人是炎炎伯,方 畫虎已經懵了,糖人這是直接來頂撞小王爺!火珊秀就算為了巴結望荊王府也得治他個‘縱容手下欺天’的大罪。

    炎炎伯真就盼著眼前事情是一場噩夢,趕快醒來、快醒來

    小王爺身邊幾頭六耳殺獼都在等只等主人一聲號令,立刻抓出對面糖人拆骨扒皮。

    蘇景也在等。等是‘小不忍則亂大謀’還是‘吃到嘴裡就是肉’。在冰城時和小相柳說好的,動不動手、殺不殺這六耳皇侄,交給易應春做主,他的性命。他自己去把握好了。

    世子身邊有絕頂高人守護。但蘇景的丈一已在暗中蓄勢。相距一場殺滅,就只差蘇景一個念頭。

    “夏離山體魄傷殘,廢人難離轎。不能全禮相見,還請貴人降罪。”蘇景聲音平靜,於四周無數斥責聲中傳出。

    便如火珊秀所言,十八雪原比擂中另有其他事故,容不得白鴉城去出風頭,易應春本想隨便和糖人說上幾句話,抓他言辭間一個破綻就此治下‘不敬’之罪將其斬殺了事。

    以易應春的身份,殺個糖人無異踩死一隻臭蟲,本無需‘抓破綻’這麼麻煩,可現在糖人率兵赴擂勉強也算是‘身負皇命’,殺他總得有個藉口,萬一皇帝問起此事也好交代。

    至於派出身邊心腹高手,逆行潛蹤、神不知鬼不覺斬殺糖人,這條路是萬萬走不得的,易應春深知自己的皇帝伯父手眼通天,他若想查什麼就一定能查得到,到時查明易應春是主使,皇帝問上一句‘我選雜末精銳入夏比擂,你滅掉其中一路,你想做什麼’,這句話可萬萬擔待不起!

    不過易應春實在沒想到,白鴉糖人敢不下轎子不問禮,這算是主動把腦袋從脖子上摘下來捧手裡,就等著小王爺拿去如此易應春反倒不急著殺此人了。

    不是不殺,是遇到了有趣的‘玩意’,再多留一會、多玩一陣。

    “這人是誰,你是殘廢,他也是殘廢麼?”小王爺伸手指了指侍奉轎旁的小相柳,他一開口周遭立刻安靜下來。

    “他叫唐果。”蘇景應道:“他是我在這世上唯一兄弟,我若得道,他必升天。我做什麼他做什麼,我不做之事,他也可免。”

    這話說得可不是‘空口無憑’,蘇景早就對小相柳講過‘你若不能登仙,待我破道時動用大判願術,帶你一起上去’。

    蘇景前言話說完,不等對方反應,又把話鋒一轉:“夏離山從未離開過雪原,有一事不解還望貴人指點:以我的身份,不能入山去向神殿進香麼?”

    “哈!”六耳小王爺一聲笑,簡直有趣,越來越有趣,真想問問古人炎炎伯怎麼就能從茫茫雪原中選出這樣一枚奇葩,小王爺暫時把‘無禮’之事拋開,就著現在的話題追問:“你?想要進山入殿去朝拜仙祖?”

    “是。”

    六耳小王爺身體微微前傾,眼中笑意更濃:“夏離山,你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身份麼?”

    蘇景攤手、無奈語氣:“糖人,下族中的下族,雜末裡的雜末,卑賤到不能再卑賤了。”

    小王爺笑道:“蛤蜊住泥塘,天子坐金殿,任你翻遍史書,可曾見過有過金殿上擺著一枚泥巴蛤蜊的記載?”

    不 知是不是兩個世界底蘊相差的緣由,這例子落在中土人耳中簡直狗屁不通,只勉強有那麼一點點意思,蘇景聞言笑呵呵,但也順著對方的話向下說:“泥巴裡趴的是 爬蟲,地上奔跑的是走蟲,雲端穿行的是飛蟲,都是蟲,世子以為又能有什麼分別麼?蛤蜊的泥巴窩,天子的金鑾殿,都是蟲子巢啊。世子當知,神佛高高在上!皇 帝乞兒、靈鳥豬羊,芻狗、芻狗、還是芻狗。”

    在中土世界,哪怕稍稍接觸過修行的小童兒都能隨口說出的話,放之馭界卻是聞所未聞的 道理!這便是不同世界的靈長的認知差異了,中土修家參天悟道。認為天為中地為正,中正大道才是逍遙之道;可馭人講求獨霸天地,爭勝于乾坤,天生我所以我即 天子,天子亦為天,唯我可獨尊,想殺誰誰便死才是快活之本。

    短短兩句話說過,馭人望荊小王爺微愣了下,隨即又笑:“我也芻狗?父王芻狗?皇伯芻狗?糖人,這是你的意思麼?”

    蘇景不點頭。但也沒否認:“仙佛眼中萬生萬靈並無分別。仙祖祠人人可拜,僅此而已。”

    小王爺呼了口悶氣:“說來說去,你還是想入山去,登神廟拜仙祖?”

    “能拜自然最好。不拜亦無妨。夏離山所求:是這天下萬生萬靈。無論身份貴賤、族等高低,都能進山去、入神廟。”蘇景神情疲憊,不過他的語氣凜然:“唯有如此才不負仙兄長與我夢中交誼。”

    “仙長。夢中交誼?”小王爺又被蘇景說糊塗了。

    ‘夏離山夢中得仙長傳道、情同兄弟’這等胡話炎炎伯哪會當真,自也不可能在覆命奏本上寫下此事,是以小王爺全不知情。

    夏離山說了半晌的話,累了,懶得再開口解釋,不受寒苦的嬌貴樣子,又裹了裹身上白裘,向後依靠找了個更舒服的姿勢來坐著。

    望荊世子伴從早都想把夏離山從轎中揪出就地斬殺,可是小王爺難得高興,誰也不敢擾了他的開心,都侍立一旁跟著貴人一起笑。方畫虎倒是清醒了些,有心喝罵夏離山,但被火珊秀一句密語‘不可繞了世子雅興’給擋下來。

    小 王爺只道對方說瘋話,沒做深究仍抓著原先的話題:“先不用替天下操心了,你想進廟邁步請走!”說完身體微微前傾,對把持轎子前杠的絕色畫靈兒低聲吩咐了一 句什麼,畫靈兒嬌笑點頭,身體不動右足探出,在身前地面踩下一枚足印後便收回玉足,開口時聲音柔媚入骨:“世子有令,若有雜末敢過此足印半步、格殺勿 論!”

    “諾!”

    小王爺身後侍衛、從人齊齊應命,皆以真修灌入氣息,吼喝震天響亮。

    遠不止望荊、火珊一行,那些等候道路兩旁的古人也高聲應和,世子之令人人得聞,人人領奉,就連炎炎伯也做相應,同時遞給方戟等自己下屬一個眼色,夏離山若真敢前行,一定要自己這邊親自將其斬殺。

    蘇景看著畫靈兒踩下的足印,無奈搖頭:“我本一番好意,開神廟之禁,換天下各族歸心,善善之請、世子奏於朝堂,或可得天子另眼相看,將來世子承大統、登大寶的把握可再多上一分。”

    馭界比著中土也不是全無好處,至少沒有‘莫談國事’這一重,朝堂傳承於凡俗間不是禁忌,誰都可談。不過要是說的話不對貴人心思,又正巧被貴人手下探聽到,講話之人也還是得死,死得慘慘的。

    “奈何,世子不聽肺腑言,也許會耽誤了前程。”蘇景沒有前行的樣子,穩穩坐在轎中放厥詞。

    相柳早都不去聽蘇景的閒話閒聊了,開始的時候他還如臨大敵,目光自世子身後侍衛、火珊秀隨行大修中轉來轉去,現在連敵手都懶去找了,眼神落在小王爺的‘轎夫’身上,上下打量,凶獸的性子,何時懂得掩飾?直勾勾地看,陰冷目光幾乎是在剝衣裳了。

    相 柳冷峻,他身上的男子兇狠氣意世所罕見,再配上他的糖人身份、他的‘唐果’名姓就更有趣了,而馭人性淫,淫人畫出的靈魅也是放浪之輩,前轎杠的畫靈兒背對 世子,欺貴人看不見,眼波盈盈一轉,向著‘唐果’轉出了一份笑意,似是勾引,這還不算完,她又伸出丁香舌尖在自己的唇角輕輕一舔。

    唐果也伸出舌頭,舔了下自己的上唇溫飽思淫欲,溫飽尚在淫欲之前,小相柳是餓了,也饞了,這輩子還沒吃過畫靈兒。
請不要貿然評價我 你只知道我的名字 卻不知道我的故事 你只聽過我的行為 卻不知道我經歷過什麼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成人卡漫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754
發表於 2015-9-27 15:11:47 |只看該作者
第七五二章 顯靈

相柳一貫沒表情的,舔舔嘴唇在小王爺一行人看來不顯什麼,可浪蕩靈魅媚態畢現,落在蘇景眼中再也清楚不過,轎內夏離山傳音入密,笑駡唐果:“狗男女啊。”

    蘇景笑,馭人小王爺也在笑,放聲大笑:“你說...我的前途?”

    當朝皇帝膝下無子,親王獨子的前途豈不是就皇位,一個糖人妄談大統也就罷了,居然還說世子‘不聽我言、誤你前程’,眾人發噱,這次不是附和貴人,是由心而發真覺得可笑了。

    現在不止世子,所有人都覺得這白鴉糖人有趣,有趣極了。

    ......

    山前大路上喧鬧一片;山中古刹也不得安寧!就在盞茶功夫前,廟中突顯怪事:配殿供奉的眾多仙祖護法神祇像前,那巨大香爐中六百六十六根清香突然急急燃燒開來,尺半長香僅在一個呼吸間便燒灼殆盡,長長香灰直挺不落、燃起的香霧也聳如直線凝固不散。

    如此景色聞所未聞,而神殿自有秘法護篆守衛,斷不可能是有人施法作祟。神廟方丈頗有些見識,聞訊趕來見過配殿異象,驚詫道:“這是...這是有仙祖顯真靈!”

    馭人神祇,一位祖仙正位,九弘道護法帝王,配殿中供奉的就是這九位‘小神’。

    此 外還有十六祖帥,八十七天將,三百一十二仙鴻等等,地位也就更差了些。神廟主持傳諭,撤去大香爐,以小法鼎對九位弘道護法帝王尊位逐個燃香,很快試探出顯 真靈的是赤武大帝、郎齊神君。方丈不敢稍有耽擱,急忙忙趕去後山。這等大事他做不了主,非得請一位在此閉關的高僧大德出關主持不可。

    ......

    山前,大笑一陣,小王爺心懷舒暢,再開口:“糖人。少在顧左右言它,你要進山去、拜仙祖,為何還不動身,走啊、走吧!”

    馭 人、古人一群精修護衛暗運修元,只待蘇景一過地腳印就立刻動法,大家心裡有個一樣的念頭:只打斷四肢和脊骨便好。先不忙要他性命,交由世子發落。路兩旁的 閒雜人等也紛紛鼓噪,這個叫喊‘糖人,快快如山去’,那個笑駡‘若不敢就趕快下轎請罪,天下皆知小王爺宅心仁厚。說不定能賜你一個好死’。

    抗轎子的屍煞兵未得主人號令,就跟長在地上生根了一樣,紋絲不動。蘇景坐在轎中左右看看,問小相柳:“都記下了?”

    相柳回答:“人人都有份,不用記。”

    哄一聲,大路上笑聲愈發響亮,這是還打算報復?傻瓜隨處可見。但能傻成白鴉糖人這樣子的千古難遇。

    蘇景又看了看前方地面足印,問小王爺:“我若前行,就死了?”

    小王爺哈哈大笑:“難得,難得,現在不傻了。”

    人人做笑,少不得無數鼓噪聲、催促聲,‘糖人,還不走’,‘雜末,怕死就直接說了吧’。‘在小王爺面前裝傻,你是真傻’......

    蘇景才不走,望著小王爺繼續道:“打個賭吧,我前行、死不了。”

    一道密語陰森,悄然傳入易應春耳中:世子放心。老奴已釘死雜末,憑他們兩個,翻不出世子手心、更翻不出什麼風浪!

    父王派來暗中隨行護駕的前輩不是說笑的,自己手下的隨行大修也非等閒之輩,易應春放心得很,一擺手壓住眾人喧嘩,興致勃勃反問:“打賭,怎麼賭?”

    “我前行,死了一了百了,唯有來生再來報效朝廷,沒什麼可說;若僥倖不死,還請世子保薦炎炎伯,伯爵大人一路風塵僕僕,皇命時刻記載心頭,更不忘對春疆方向朝進香晚叩首,端的虔誠、委實忠良。夏離山所願,炎炎伯加官進爵。”

    方畫虎從一旁聽了,心裡又驚又罵,和小王爺打賭,小王爺要輸了就給我加官進爵?

    這哪裡是幫忙,根本是在坑人!

    沒落門廳、淺薄古人,他要不毒殺納新游以要脅蘇景,蘇景今天一定不坑他。

    果然,小王爺的目光掃向炎炎伯,似笑非笑:“嗯,大好忠臣,大好忠臣。”

    方畫虎哪知該如何應對,唯一能想到的只有再往地上去躺,不過此刻沒人在乎他,因夏離山又想起一事,補充:“還有、還有,貴人見諒,夏離山另存了一份小小貪心,萬一貴人相讓容我贏下這一局...您的畫靈兒轎夫,盼能賜予我這位外戚兄弟...只要一個,前面這個。”

    在中土,皇帝賜于臣子的東西都要在家中供奉起來,小心伺候;馭界沒這個朝綱臣綱的講究,皇帝送出手的東西,送給誰就是誰的了,隨便新主人怎麼用,若非如此易應春哪敢把靈魅當轎夫。

    糖人討重禮,小王爺卻實在想不出對方的生路在哪裡,痛快點頭,笑容之中言出金口:“賭了,你快快前行吧,等得我都困倦了。”

    世 子催促,大路上聒噪再起,蘇景笑容淺淡,雙掌揉拳雙拳併攏,以此間生靈拜奉仙祖姿勢,向著神廟方向遙遙施禮,只是他不下轎,這個禮拜得不倫不類,到這時候 也沒什麼人再管他禮數如何了,或笑或罵,告訴糖人此刻再抱佛腳晚矣。群情激昂,小王爺更加開心:“拜廟、拜廟...夏離山你真糊塗了麼?不知那廟中供奉的 是誰家仙祖麼?那是我馭人仙祖,你當我族仙祖會不顧子孫虔誠,去護一個雜末糖人麼?!”

    接連三問,路上眾人再次歡笑,可就在小王爺三問落地、蘇景拜過山中神廟撤禮一刻,突然山中洪鐘響徹八方,馭人經唱如驚雷連綿轟動於天地,旋即血腥氣大作,目中只見一道血漿大路自山中撲卷而出,瘋長、蔓延,鮮血之路自神廟中直直撲卷到蘇景轎前!

    中土講究金光大道,莫耶講究星光大道,馭界則以血光大道為尊、為仙途法徑。

    可是神廟中仙祖顯聖,以血光之路接引蘇景入內?

    下一刻,八方寂靜。

    笑聲憋在吼中、笑容僵於面膛。誰能想到竟會有如此異象顯現!

    望荊世子、火珊秀、炎炎伯...所有人愣愣發呆。但事情未完,血光大路鋪就,山中另有一蓬金色光芒炸起,如電激射蘇景身前。

    金光散去,一頭身披黑色袈裟的中年六耳顯身,全不掩飾目中驚詫、打量著轎中蘇景。

    一見黑裟六耳,小王爺面上驚駭更甚,以他金貴之軀,竟也急忙忙起身下轎,身體鞠躬、雙臂後揚、仰頭注目於來者,問半禮、恭敬道:“易應春見過王兄。”

    當朝皇帝兄弟五人,老三做皇帝,老四老五封王公,老大老二哪裡去了?出家去了!天下馭仙祖祠,皆由兩位皇兄掌管。

    並非爭位失敗遁入空門,而是這馭人天下,仙祖神廟地位奇重全不遜於皇廷,自馭人君臨天下,神廟便歸於皇家把持,所有侍神之事非得是皇帝身邊最最親近之人掌管。

    天下之主見了神祠之主,從來都是要恭敬問禮的。

    神廟在這世界裡唯一職責僅在侍奉神祇,有信徒但無僧兵,有護法但皆為方外之士從不過問世俗,神廟本身對社稷不存絲毫威脅,可不知為什麼,馭人皇族對仙祖祠的重視要更甚於朝堂,外人不解其中玄虛,只道馭人重孝、敬祖先。

    前方仙祖祠為夏境中規模最宏大、地位最崇高的神廟,平時事情都交由方丈打理,但內中豈能沒有大貴人主持?山中神廟真正的主人,就是大皇兄的次子,易應春的堂兄易海法。

    族內以論,易海法為兄,易應春為弟;身份以論,神廟為上社稷在下,五蠹為一方大祠主持,易應春則還未領爵封,只有個因父親是親王而來的‘世子’稱呼。兩人孰輕孰重一目了然,見到易海法,望荊世子不敢越禮,認真問安。

    易海法對易應春擺擺手,聲音漠然:“世子無須多禮,方外之人早已忘記俗世身份,貧僧五蠹。”

    馭人稱霸天下,規矩決不可廢,小王爺之後隨從伴當、道路兩旁古族眾人顧不得心中驚駭,盡數施行大禮,對黑裟僧侶恭聲道:“拜見五蠹上師。”

    五蠹不理旁人,逕自對蘇景問禮:“五蠹拜見上師。”

    眾人向五蠹施禮,五蠹卻向糖人施禮;眾人對五蠹敬稱上師,五蠹卻稱呼糖人為上師。

    “區區雜末,安敢領受大師之禮,夏離山見過五蠹大師。”蘇景還是那副神氣,虛弱、疲憊、溫和、雍容。坐在轎子裡還了個禮,蘇景說話不停:“我願入山拜祭仙祖,奈何雜末身份,不可入山。”

    “上師言重,法駕臨山,闔寺僧眾榮幸備至。小僧來此就是為了迎接大駕。”五蠹和尚不敢有絲毫怠慢,就算心底再怎麼驚詫、腦中再如何疑惑,九大帝尊之一顯靈千真萬確,此事絕絕作假不來。

    當知,蘇景面前這條迎賓入山的血河大道,並非山中僧侶的法術,而是廟中那座泥胎神像揮手撒就!

    蘇景多矯情,就這麼起轎入身萬不可能,他還在轎子裡,目光望向小王爺易應春:“貴人嚴令,若有雜末敢踏過地上足印半步,必做誅殺、格斃當場。”
請不要貿然評價我 你只知道我的名字 卻不知道我的故事 你只聽過我的行為 卻不知道我經歷過什麼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成人卡漫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755
發表於 2015-9-27 15:11:58 |只看該作者
第七五三章 不成器

開始的時候,蘇景沒想太多,了不起就是鬥法殺人,請動丈一神劍屠滅一方,但到小王爺易應春到來時,蘇景忽然心念一動,又將煉化於身的那枚青果氣意綻放,奈何六耳貴人、殺獼大修都無感查。

    本就是隨意一試,對方察覺不了也無所謂,不過蘇景並未就此收勢,而是凝氣意入神念,在將神念遙送山中,去探那馭人神廟......蘇景會這樣做,說起來還要謝過天外歸仙忠義天魔,老太監駕臨空來山天魔大殿,引動諸般魔相,蘇景就是從此事中得了靈感。

    蘇景是‘糖人’,可他煉化了郎齊的意如果兒,那是殺獼仙家郎齊將後代之願融以本元仙基才結成的果子,蘇景將其煉化於身,那對那廟中無智泥胎來說,他就是郎齊,就是本尊,就是赤武大帝。

    馭仙祖祠,太祖元始仙以下九大護法帝尊之一,郎齊金身駕到!

    果不其然,當蘇景神念送到馭仙祖祠,護法神祇赤武帝尊大像立刻就有了反應,先是滿殿香火瘋燃、煙霧歸線凝立,繼而泥胎之塑緩眨眼慢仰頭,望向山外蘇景所在方向。再隨著蘇景一道心識相加,大像猛揮手,撒出一條血光大道,接引蘇景入山。

    至於山中神廟主事為皇帝長兄此子,身份地位更要高於小世子,蘇景早聽路旁閒人講過。

    既然青果能‘勾動’廟中神像,既然廟中僧侶更最尊貴,蘇景就高高興興地和小王爺打賭了,他連動用丈一神劍的心思都動了,還有什麼不敢幹、不能幹的?

    這才是山內山外連串異象的根本......神廟主事五蠹和尚遁起金光出山。是相迎也是查探,五蠹知道國內將有大事發生,若才此刻能迎回一位先祖歸仙,簡直再妙不過!只是他未料到,‘喚醒’赤武帝尊真靈之人。居然是個雜末糖人。

    即便是雜末,五蠹也不敢怠慢,當務之急是先要弄清事情緣由。五蠹僧冷眼望向易應春,但大庭廣眾總要給堂弟留一個情面,未做斥責又轉回頭望向蘇景:“世子心性活潑,開玩笑的。戲言。上師無需掛懷。”

    蘇景神情釋然:“開玩笑啊,那就無妨了。唐果,將那腳印擦了去吧。”

    小小一道法術自唐果手中送出,風掠於地,抹平印記。

    五蠹和尚把聲音壓低了些:“小僧斗膽,敢問上師與郎齊帝尊有何淵源?”

    蘇景笑了笑。不作答,反問:“我能進山?”

    “小僧頭前引路,上師請隨我來。”有什麼話都不妨去往山內再做細談,五蠹僧邁上一步,做引路之勢。

    剛才大群人嘲笑催促,蘇景都不起轎,此刻就更不著急了。笑道:“請問大師,我能邀同伴共行麼?”

    “自然,上師為敝寺貴客,貴友亦為貴客。”

    蘇景開心而笑:“炎炎伯一路帶我入世,恩高義重,還請同行。”

    方畫虎不知該說什麼,只有呆呆地應上一聲。

    可蘇景還不動身,望向世子,兩人還有個小小賭局,如今勝負分曉。賭注尚未結清。小王爺到現在還如墜夢中,根本就不曉得發生了何事,區區一個雜末怎麼就一下子成了王兄眼中的上上貴賓!

    可連腳印都被塗掉了,哪還有什麼可說,心中再如何憤怒小王爺仍維持面上風儀。唇邊笑紋淺淡:“回府後我會稟明父王,請他老人家保薦炎炎伯;寐兒,隨夏公子去吧。”

    叫做寐兒的抬腳畫靈放下轎杠,先對小王爺送去一個戀戀不捨的眼波,再轉身向蘇景走去,一雙星眸中又換做了欣欣歡喜的眼神。

    蘇景搖頭:“不是隨我去,是隨唐果去。”

    不料這時唐果忽然問道:“這女子,能吃麼?”

    畫靈寐兒立刻站住了腳步。

    夏離山也嚇一跳,還道相柳是困了,不料他是饞了,當即搖頭:“不妥,忍忍吧。”

    “那我不要了。”相柳冷冰冰的回答。

    “你回去吧,他不要了。”蘇景又多嘴重複一句,把都到手的絕色佳人退回去了,這記耳光未免扇得太響亮了些,世子眼角一跳,可面上笑容未改。

    這個時候,自從顯身從未在外人面前下轎的白鴉夏離山,竟在小相柳的攙扶下走出了軟轎,對前方五蠹僧笑道:“此去山中,不可簡慢,否則怎能顯我心中虔誠......”

    就在眾人以為他要徒步入山時,蘇景又繼續道:“須得換一頂轎子。”說話間,白裘大袖抖動,銀鈴般悅耳笑聲中,一雙小娃落地,納頭便拜!

    拜 身叩首之禮本為六耳殺獼古禮,想當初蘇景與不聽喜結連理時,第二頭殺獼歸仙來到離山就曾對蘇景叩首,不過馭界中這一脈六耳為適應天下,早將禮法做了修改, 融合各族致敬辦法,將禮數歸一為全躺、半躬兩種,廢棄叩拜之禮。此刻兩個小娃對蘇景施以古禮,於普通人眼中古怪異常,在見識廣博之人看來,心中卻難免一 驚。

    而當兩個小娃站起來,場中眾人盡數暗暗喝彩一聲:當真靈僮兒!

    世子駕前兩個畫靈兒雖有幾分魅氣、有 絕美容貌,可到底也是法術本源,靈氣十足但舉手投足之中總是少了幾分真實生命才有的靈動、造化使然才有的和諧,比起一雙冥法祭煉無數年頭,再得春筍鑄煉肉 身的僮兒......將龕中神像與真正大逍遙的天仙擺放一處會有怎樣差別?世子靈魅與糖人靈童差別便是怎樣。

    如玉的娃娃。

    不是身形、體膚如玉,而是他們眸中神采、眼裡光芒如玉!

    兩個娃娃興高采烈,乖乖在前六六在後,同時把身形溜溜一轉,駐足時肩膀上已然扛起了一副小轎,異口同聲:“請嗲嗲上轎。”

    細鬼兒隨阿姆閉關近一甲子。修為長進,原來的滑竿也升級成了軟轎。

    外人不曉得,蘇景身邊人都知道,這兩個小娃就喜歡抬轎子,這些天裡看著蘇景進進出出都座屍煞的轎子。他倆一度委屈得淚眼汪汪,直到蘇景點頭答應有朝一日一定會坐他倆的轎才算甘休。

    有朝一日,就在今天。

    蘇景出一轎,入一轎......滑竿也好,軟轎也罷,這是細鬼與生俱來的本命法器。一雙小鬼在真正脫珠胎、化靈煞前就被蘇景養在王袍中祭煉,是以蘇景一坐進去,身內阿骨王袍與軟轎氣意相融相合,冥冥之中猛穿透一片鬼哭狼嚎之聲。

    是 鬼哭狼嚎,但鬼因喜極而哭、狼因狂歡而嚎,自中土幽冥投射於馭人世間的詭怪聲潮中滿滿的歡呼雀躍之意。陰煞放聲朝賀王駕登臨此間!轎上水紋行布,水紋裡翠 竹搖曳,竹濤內蟒痕道道,若隱若現,更有無盡陰森煞意自轎中綻放,猛地擴散開去......此刻在相比蘇景的轎與望荊世子的轎?

    天上青鸞,枯藤之椅。雲泥遙遠。

    轎夫、轎子、轎中人,白鴉糖人富貴逼仙,那是閻羅神君親自點頭加封的阿骨王!

    蘇景坐轎中,對小世子點頭微笑,在場之人十個裡有八個忽然想起了‘泥塘蛤蜊、金殿天子’的舊話題。

    “炎炎伯若不嫌棄,就請坐我那頂轎子吧。”蘇景換了轎子,唐果還跟在身邊,另一頂轎子空著也是空著,炎炎伯神亂魂更亂,蘇景留給他的那是一定轎子。分明是口油鍋!

    等夏離山,是因為他讓赤武帝尊顯靈,五蠹和尚有這個耐心;見那古人吏猶猶豫豫、左右為難的模樣,五蠹卻全無同情,聲音淡漠:“上師請大人入轎。”

    大貴人發話了。炎炎伯心底一聲濁探,咬著牙鑽進轎子了。

    蘇景伸手拍了怕轎杠,細鬼兒機靈,脆聲高呼:“起轎!讓...路...啊...”唱聲之中拔腿便走。

    可才前行了兩步,轎子裡的糖人忽有開口:“險險忘記了,還有兩件事,頭一樁需請大師指點迷津。”

    “上師請講。”五蠹僧停下腳步,笑容謙和。

    “夏離山看天看地,看人看世,唯獨一個‘勢’字看不穿...我勢弱時,與他無關他卻笑得開懷,想不通。”

    五蠹來到此間一小會,早有人傳音入密,將剛才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講與他知曉,五蠹明白蘇景指得是誰,微微笑:“上師稍待。”言罷眼皮撩起,內中凶光一閃,望向道路兩旁大群閒雜人等!

    之前他們笑話過上師來著,上師記仇,還曾讓唐果記下他們。

    “掌嘴。”五蠹兩字出口,道路兩旁古人沒半分遲疑,揚手掌嘴,轉眼啪啪脆響連綿。

    上師不惑了,笑了笑:“打一下就好了,小懲大誡。”跟著話題一轉提起另件事:“另一樁是私事,不勞大師了。小王爺,你心中可有憤懣?”

    打 賭輸了靈魅送出去又被退回來,轎夫轎子樣樣不如人,雜末糖人有什麼依仗姑且不論,單說他明知自己終能站到上風卻一字一句引著對方跳坑,根本就是在戲耍!堂 堂望荊世子被耍了一場猴子戲又焉能不氣惱!不過世子現在不敢發怒,以後如何都等回頭向堂兄探明情形再說,笑著搖頭:“是我性情魯莽,未認清上師法駕。回府 後當稟明父王,領下今日罪罰......”

    “上師又如何!”小王爺話為說完,蘇景突然打斷!聲音鏗鏘,字字斷喝:“想我馭人,霸 世界、主乾坤,憑得便是心中一份兇悍,血裡的一道桀驁,我不低頭天地低頭,我不讓路神鬼讓路,我不死擋我者死!這才有了凡我馭人所至,萬生俯首之千秋盛 景;這才有了凡我馭修駕前,陰霾退散山石碎末的萬載榮光!再看你......”

    “貴為王儲,皇族血脈,明明心中憤懣卻還笑容滿面,你心中兇悍何在;明明滿腹委屈,卻都留待日後分說,甚至不敢來問我一句‘你憑什麼是上師’,你血中桀驁哪裡?之前我說你阻我入山會自誤前程本為戲言,但現在我看你......”

    “不!成!器!”
請不要貿然評價我 你只知道我的名字 卻不知道我的故事 你只聽過我的行為 卻不知道我經歷過什麼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成人卡漫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756
發表於 2015-9-27 15:12:10 |只看該作者
第七五四章 不去了

“不!成!器!”

    最後三字,非蘇景口中言說,而是一道洪聲直沖九霄,再從天際返落,如三道奔雷接連,是為郎齊帝尊顯靈開聲;三字喝斷同時,血光大道上紅霧漫漫、頃刻結形,正是赤武法相,面色慍怒、揚手虛指易應春面門。

    郎齊帝尊顯靈化形。

    我看你,不成器!

    易應春面色大變...這不是一個糖人的胡言亂語,是能排進本族仙祖前十中的一位仙祖顯靈之言啊!

    挨一句罵少不了半塊肉,可曾被本族仙祖顯靈、斥喝‘不成器’之人,又哪還有機會再繼承大寶。

    平時不敢外露,可想要繼承皇位的心思,從易應春懂事那天起就在胸中生了根,直到今天,黃粱美夢化作一場空空灰燼。

    小師叔正道高人,講究一諾千金,之前說過他會‘誤前程’,現在就一定把幫他‘誤前程’。對自己人沒架子、厚道心;對仇敵浩大的威風,針鼻兒的心眼,小師叔一貫如此,好幾百年了。

    小王爺面如土色,旁人卻被糖人的連聲振喝驚得心頭發顫——他的言辭,字字扣于馭人本心本性,他是糖人是還馭人?!

    莫說別族,就是等閒馭人怕也說不出那一番話......本已高深莫測,此刻再添撲朔迷離。其實何止蘇景,這番話中土有近萬修家都會說,只要曾去過邪廟、見過郎齊殘魂的人都成,學舌又不是難事。

    被短短六字喝斷前途的易應春再也忍耐不住,聲音稍顯嘶啞:“那你就說一說,你為何是上師,你憑什麼能請動郎齊帝尊仙靈!”

    “你猜。”糖人的聲音重歸溫和。帶笑,啪啪兩下手拍轎杠,小鬼再喝:“起轎子...讓路啊...”腳下登風,飄飄搖搖向著山中走去。

    那條從山中鋪出的血光之路,隨蘇景前進而緩緩收縮。蘇景進一丈血路縮一丈,路彼端在神廟,此端則永遠在蘇景轎下。

    可來到了山腳下,蘇景忽又一聲歎息:“意興闌珊,不去了,作罷作罷。”

    戲耍。戲耍,從頭到尾的戲耍。

    此間無我憐惜之人,個個皆可拿來戲耍,看景如看戲,縱意其中才好開心快活,蘇景鬧前鬧後。鬧得人心發慌,到了最後一句話:不去了。

    歎氣過後,蘇景語氣漠然:“大師,可以麼?”

    五蠹僧面色平靜:“帝君仙靈,血路迎駕,人到山前就這樣離開了,上師于心何安?”

    蘇景笑而搖頭:“仙長於夢。夢發於心,我心中有仙長,這供奉仙長的神廟於我不過是一座香火繚繞的房子,路過時入內朝拜會讓心中清靜,但若不拜我也心安理得。他日若再起興致,少不得再來叨擾大師。”

    五蠹面上不露聲色,心中卻已急急轉過連串念頭,片刻後笑著點了點頭,不強求:“如此,小僧隨時恭候上師法駕。”話說完又轉目。望向另個轎子裡的炎炎伯:“方大人呢?夏先生不再入山,方大人還去拜奉仙祖麼?”

    別人不去拜祭,你就不去上香了麼?那你虔誠何在。

    是詢問,不過五蠹的意思再也明顯不過,要炎炎伯入山去。有關這個夏離山的出身來歷、如何中選、可有過什麼異常舉動等等,五蠹有大把問題要問方畫虎。

    奈何炎炎伯整個人現在都懵了,如此簡單的含義竟然沒聽出來,腦中只想著以後可得把這位姓夏的糖祖宗照顧好了,對五蠹愣愣搖頭:“下官也不去了。”說完才想起自己還在轎子裡,趕忙起身跨出轎外。

    五蠹皺了皺眉頭,加重語氣:“過仙祖祠但不入內奉香?大人真不去拜望仙祖麼?”

    炎炎伯這才若有所悟,急忙再點頭:“我去,去拜。”

    蘇景狹促心起,板起臉、也加重了語氣,在轎中問:“大人真要去?”

    “不去...不是,去...去還是不去啊。”生平第一次,炎炎伯想死。

    蘇景哈哈大笑:“當然要去!大人不是本就要入山向仙祖進香麼,侍奉神尊、本心虔誠,何必理會旁人,快去快去,我在此地靜候,大人快快上轎啟行。”

    炎炎伯‘哦’了一聲,心慌身也慌,意亂腳更亂,又鑽回了轎子,但四個屍煞兵才把轎子抬起來方畫虎又忙不迭跑出來:“我、我不用坐轎,更不敢勞動大師引路,我自己進山,認識路。”

    五 蠹心中稱奇,哪來的個糊塗官!可偏這糊塗官從雪原上帶回來了一個‘真靈’糖人,奇上加奇。五蠹和尚笑:“大人就莫再客套了,反正是同路。”說著先向蘇景施 一禮,起身後又對古人王火珊秀點點頭,最後傳音入密自己堂弟‘你先回去吧’,密語中卻沒去看易應春一眼,拉著身邊方畫虎,遁化金光入山去了。

    蘇景穩穩當當地坐在轎子裡,傳音入密和身邊小相柳聊天:“只想吃,不想睡?那我就不明白了,你們九頭蛇怎麼生養?”

    “異界怪物,只吃不睡,等回到中土再想睡誰的事情。”小相柳冷冷回應。

    “完了,方芳貓也沒希望了。我看那個小丫頭除了驕氣些其他都還不錯。不過也好,待回中土......”

    “三屍不在,你就變成三屍了麼?”

    蘇景失笑,隨之也想到了三屍:“也不知他們三個何時才捨得過來。”

    想到了‘何時’,蘇景又想起了另個人的另個何時:小不聽何時才能出關呢?這趟殺獼疆域之行正變得越來越有趣,若小妖女出來,兩口子加三屍再加面冷心黑的小相柳,大家一起做這坑人的勾當,當真是一番好滋味。

    蘇景霖鈴,鏘鏘不聽......想起洞房花燭時,小妖女輕笑著把兩人的名字連到一起念,蘇景心神微微一蕩。

    正胡思亂想的時候,不遠處忽然人影閃動,正是此間除瞭望荊世子外身份最最尊貴的古人王火珊秀,火珊秀未出聲,微笑中對蘇景施了一禮,轉回身重回望荊世子身邊。

    且不提什麼仙靈、上師之類怪事,單只五蠹向蘇景施禮,火珊秀就得在離開前來應酬一下。只是世子還未走,火珊秀不好對蘇景太過親近。

    王駕如此,隨行的一群古人權貴也紛紛向蘇景施禮,都如火珊秀一般,只作禮不出聲。另一邊,望荊世子哪裡還呆得下去,猙獰且貴重的轎子被浪蕩靈魅負起,禦風輕去,火珊秀等人繼續隨行,不多時全都消失於視線。

    ......

    炎炎伯沒讓蘇景等太長時間,一炷香功夫過後就從山中返回。他所知有關‘夏離山’所有事情,包括前陣子納新遊探城所得,原原本本都講與了五蠹。

    這個時候蘇景收回一雙細鬼兒,又坐回了原來的屍煞轎子,借兩個娃娃來擺擺排場沒問題,真要讓他們抬轎子趕路蘇景不忍心,明知他們都是凶魂猛鬼也不忍心,看上去粉粉嫩嫩的一對小娃。

    還是老樣子,蘇景不入雲駕,坐轎子回自己的冰城去,入城之際命屍煞轎夫轉了個身,面向道路兩旁的眾多等候進山之人揮了揮手,毫無意外,路上人立刻躺成了一片。

    對這白鴉糖人究竟如何對待,五蠹僧並沒有明確表示,事情來得太突兀也太重大,五蠹須得立刻動身趕赴京師,將此事面呈去父、叔、皇帝,請長輩們來定奪,在有定議之前一切照舊,白鴉屍兵仍是來自雪原七的雜末精銳,繼續去打擂。

    倒不是五蠹托大怠慢,而是他曉得需要時間...需要時間來看清楚,這糖人究竟是個什麼人。

    不過再啟程後主客易位,炎炎伯哪還敢再直呼‘夏離山’之名,也把蘇景喚作‘上師’,這一路上提心吊膽,生怕一個疏忽熱鬧了上師,再經過哪做神廟時、也跳出了一位赤武帝尊法像,指著他的鼻子罵上一句:我看你,不成器!

    這天行途之中,炎炎伯又來叫城,老規矩,外人不許入冰城,蘇景迎了出來:“大人何事喚我?”

    “有兩件事,下官特來呈秉上師,一是行途將盡,至多再有兩天路程,就能趕到‘離火城’,這一路上日夜兼程,勞煩上師與下官一起趕路,您老辛苦了,等到了地方,就可以歇一歇了。”

    離火城正是十八雪原鬥擂之處。

    待蘇景點頭,炎炎伯又繼續道:“另件事情,下官...這個...上師切莫怪我多嘴,我來請您多加小心。”

    “小心什麼,大人請直言。”

    “比擂時,務必提防雪原五殺威兵,雪原十福祿兵,雪原十一鬼且兵和雪原十七不歸兵這四道凶兵!下官自是曉得上師親自調教的夏兒郎天下無敵勇猛無雙,但多加個小心總不會錯的。”

    蘇景饒有興趣:“這四道兵有何特殊之處?為何要單獨提防,還請大人指點。”

    “上師言重,指點二字萬不敢當,這四支凶兵究竟特殊在哪裡下官也不曉得,不過我已探明,他們身上都是帶了‘重注’的。”既然來報,便務求詳盡、不可吞吞吐吐的道理方畫虎是明白的,當下給蘇景細細講來。
請不要貿然評價我 你只知道我的名字 卻不知道我的故事 你只聽過我的行為 卻不知道我經歷過什麼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成人卡漫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757
發表於 2015-9-27 15:12:26 |只看該作者
第七五五章 甲子局

馭人皇徵兆雜末精銳不是最近的事情,早在一個甲子前大令就已傳道雪原,至於朝中商議、確定此事還要更早些。

    早在朝廷擬定徵兵大令之初,幾家馭人權貴就已經綢繆著,借著十八雪原精兵鬥擂來賭上一場。

    有 擂就有賭,這不算什麼新鮮事情。若在中土世界,此事只能暗中進行,畢竟雪原徵兵是朝廷政令,把皇命當成賭局,說沒事也沒事說殺頭便真殺頭,哪能太過明目張 膽。不過在馭人界、大貴族間這場賭局鬧得沸沸揚揚,連皇帝都知曉此事,而馭人好賭之風猶勝淫靡本性,皇帝非但不予制止,還在六十年前象徵性地落了一注

    蘇景身邊相柳問道:“皇帝也落注,押誰勝?”

    “回稟大法師,”夏離山變成了上師,外戚護衛唐果也跟著變成了大法師,炎炎伯恭敬回答:“當朝天子押得就是咱們這雪原七精兵、夏兒郎!”

    這可是十足稀奇事情,蘇景詫異道:“六十年前皇帝就押了我們?”

    “擂 分上下兩台,是以賭也分上下兩盤,前一台,十八雪原決勝、只有一支隊伍能奪魁,這一盤賭局是馭人權貴們看中的,多有重注相加,但萬歲未參與,這才是萬歲善 待臣民之處,這一局裡他老人家要是也落注,那別人哪還能再押?那不成了和萬歲對賭,可不敢冒犯天威;後一台擂比,馭人驍騎約戰雪原魁首。這一盤賭局沒什麼 懸念是以沒什麼人來賭,萬歲就落住於這一局,他老人家沒押自己人,押的是十八雪原中勝出的那支隊伍。”

    方畫虎呵呵呵地笑了起來:“上師的夏兒郎必能打出威風,且不提對上馭人驍騎會如何,至少能從十八雪原中奪魁皇島勝出隊伍,不就是押注于上師麼。”

    蘇景也笑了起來:“原來如此,大人言辭功夫實在了不起,糖人佩服。”

    接觸漸久,方畫虎也慢慢發現。糖人上師的架子說大也大。見官不下轎遇貴不問禮;但說不大也小得很,說說笑笑輕鬆隨和歸根結底,以彼之‘目’還施彼身,你若小看他他必蔑視你。你若平視他他待你如親友。他怎樣的態度。取決自對方。

    是 以方畫虎現在放鬆得很。一起笑了幾聲轉回話鋒:“萬歲如何押注都只是個意思,無關大局,真正的豪賭就在十八雪原爭勝這一擂上。六十年前,朝上徵兵大令尚未 發下,馭人族內眾多權貴便已派遣能員趕赴雪原,查訪諸多冰城,為自己尋找落注軍馬,待到大令發佈後十年,諸權貴訪查完畢各有選擇各投重注,大家畫押做鑒於 注綱,一場豪賭就此封盤,靜待五十年後比拼有了結果再兌現賭注。”

    這個時候一對細鬼兒腳底離地三尺,飄著來到方畫虎面前,囡囡手捧茶杯,只有茶葉未沖水,哥哥則拎著一隻滿盛熱水的銅壺,異口同聲:“大人請喝茶。”

    一個捧杯一個沏水,香茗奉上,方畫虎受寵若驚,連聲稱謝接過杯子小小的抿了一口,繼續說道:“權貴入局,賭盤富貴,以身份地位、財雄勢大而論,以其中四家為尊”

    一 為神廟供奉,輩分上比兩位主掌神廟的皇兄還要更高,不過此人平時不在廟中侍神,而是跟在皇帝身邊,領了個‘國師’的虛銜,隨著皇帝一起上朝,但從不發一 言,就沒見他說過話。馭人神廟中的僧侶,與中土釋家法師相差遙遠,自稱方外但樣樣不空,酒色財氣盡在手中,‘國師’入局是為神廟代表,落注雪原十福祿兵;

    二為當朝兩位親王,浮玉望荊兩王並作一注,押在了雪原五殺威兵身上,望荊世子易應春來夏境本是替父親、四叔來照看賭局,但臨時有事又被召喚回去,啟程前去了趟神廟,結果惹出了個‘不成器’的倒楣事,只能自歎時運不濟;

    第三注來自當朝宰相,三朝元老樹大根深,馭境內皇帝之下就以此人為尊,複姓千馬單名一個沉字,千馬為馭人三大門閥之一,他的寶押在了雪原十一鬼且兵;

    第四注來自外姓王,此人名喚宗慶,家門不差但比起千馬等大門閥要差了一個檔次,但此人修持精深鬥戰狠辣,為官至今五百年戰功顯赫,五百年中被他斬殺的番人蠻,要比著之前五千年加在一起還要再多上幾成,百年前被封做王公,這次押注雪原十七不歸兵。

    神庭、皇家、老臣、新貴,都在這一局中湊齊了,賭注大自不必說,面子上更是輸不起。誰都想贏,可雜末的實力又實在有限,四家選出的‘精兵’是從矮子中拔出的將軍,哪有必勝的把握,這又該怎麼辦?

    說 到這裡,炎炎伯不自禁壓低了聲音:“下官剛剛知曉四大貴族派人去雪原查訪、找尋有潛力的精兵只是其一。另外在這六十年裡,四貴各遣猛將去往雪原冰城,授妙 法傳殺陣教鬥戰,不曾有片刻懈怠,務求擂中奪魁!六十年的光景不算短,得名師指點,得良藥補身,再得妙法修持,就算一群貓崽兒也都能變成猛虎。說不定連凶 猛法器都發到雜末兵手中、以備不時之需了。上師的夏兒郎對上他們的時候,務必要加一個提防。”

    正事講完,方畫虎稍頓片刻,喝了口茶水又道:“上師當曉得,我官卑職微,根本就接觸不到上面的事情,就算刻意打探也得不來丁點消息我能將此事報於您老,全賴火珊王照顧,是他老人家傳訊過來告知此事,請上師多加小心。”

    火珊秀是古人之王,他有意示好蘇景,這個功勞方畫虎可不敢獨吞。

    真正的大賭局早在五十年前就已封盤,到如今其他人也不是不能賭,不過相比之下,只能算是‘零零碎碎’的玩意了。

    而不久前神廟山外望荊世子動了殺滅白鴉糖人的念頭,也是因為收到消息,得知‘夏兒郎’很有些實力,不想讓蘇景去攪擾賭局。

    蘇景口中稱謝,不忘囑託炎炎伯再回訊火珊秀代呈謝意,心裡又把整件事情濾了一遍,問方畫虎:“皇帝不知道麼?”

    借擂開賭,還能算是馭人習氣。但暗中支持、調教一方那就是另外一件事情了,真正欺君!皇帝是要看雜末兵如何精銳,不是要看手下能把雜末訓練到什麼樣子。

    “今朝天子英明神武,不是說他老人家能知曉一切,但只要他想瞭解的,就一定能查得出。”炎炎伯含含糊糊地應了一句。

    蘇景點點頭,笑道:“好傢伙,夏兒郎若要奪魁,是不是就把所有人都得罪了?”

    “這個上師您看,要是您投入不少精力、花了不少本錢、一定要爭勝所以辛苦經營的‘甲子局’突然被人攪了,”炎炎伯不嫌囉嗦,實話實說:“這心裡怕是多少會有些不痛快的尤其這‘甲子局’還是個‘唯勝局’。”

    唯勝局,馭界中的說法,具體到十八雪原之擂,就是按照賠率大小布注,哪一家投注多少都經過仔細計算,十八原十八軍身上都有人落注,買冷門就以小博大,一注通天;押那四家凶兵則彩頭有限。說穿了,這一局沒有‘打和撤注’之說,重注投入,除非贏了,否則再也拿不回來。

    蘇景來了興致,問:“誰在咱們雪原七上押注了?”

    炎炎伯應道:“馭人族中一位紮姓門廳,本為侯爵,祖上曾有顯赫功勳,能入這一局的非富即貴,都是了不起的人物上師可還記得‘曼陀城’。”

    蘇景記得,雪原七上的大城,此城鬥銳剛出手時著實兇悍,引入注目,可惜後勁奇差,前三輪打得虎虎生風,第四輪便疲憊不堪,待到第五戰就敗陣下去了,都未能進入最後一戰。

    見 蘇景點頭,炎炎伯繼續道:“曼陀城就是紮家刻意培養的可紮侯爺實在不走運,四十年前辦砸了一樁重差,惹來天怒被褫奪爵位罰沒家產,貶為古人凡戶。而紮家對 曼陀兵的操練秘法特殊,講究四十年不能中斷,一旦斷了兵馬會遭反噬,以至骨力衰弱,難做持久之戰紮家完了,養活自己尚屬勉強,哪還有力氣再去訓養雪原兵, 不得不半途而廢。”

    不過,貴人操練雜末兵馬於一城,落注則是以雪原而分,曼陀兵未能出頭,來自雪原七的另支精兵奪魁也一樣是紮家得勝。紮家現在完了,但落難前就已將賭注封於盤內,是以仍在賭局中

    蘇景低頭沉吟一陣,再抬頭時笑容重盈於面:“大人以為,我還用再去爭那個‘雪原魁勇’麼?”

    炎炎伯愣了愣才反應過來,雪原魁勇?

    再勇再魁也是雪原來的雜末兵,今時蘇景可是喚起帝君真靈、連皇侄五蠹僧都要敬稱‘上師’的人物,再去爭那個擂臺實在沒什麼意思,何況還會得罪這天下最有權勢的四家大貴族,贏了只是幫了個落難草民,根本划不來。

    問過之後,不等炎炎伯回答,蘇景笑道:“勞煩大人,替我傳個消息給那些貴人,雪原七夏兒郎無意攪擾局面,請他們放心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請不要貿然評價我 你只知道我的名字 卻不知道我的故事 你只聽過我的行為 卻不知道我經歷過什麼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成人卡漫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758
發表於 2015-9-27 15:12:44 |只看該作者
第七五六章 四季如春

沒辦法不難看......幾天前神廟山外,白鴉糖人大顯神奇,引得真君顯靈泱泱數千人見證,但很快便有密令傳下:封口!在確定糖人身份之前,這消息不能洩露出去半字。

    馭人之令莫不敢從,消息被嚴密封鎖。是以外人並不曉得糖人的神奇之處,雪原七選調來的精兵也不見得比著別家更強。

    外人不知曉,可炎炎伯哪會客氣,急調心腹歸家,機密話題是不敢多講,不過盤點家產孤注一擲非作不可,上師帶來的精兵焉有不勝之理!五十年前就告封盤的是權貴豪賭,到得擂比前夕仍有其他賭局,只是相比之下不值一提罷了。

    權貴眼中‘不值一提’,炎炎伯手上全副家當,不止如此,他還叮囑家人:去借,能借多少借多少,算上幾分利不必計較。如今賭注投入再休想撤回,哪成想...上師不爭了。

    頭大,頭疼,頭大到快要裂開所以疼得要命,炎炎伯面如土色,心中唯一慶倖僅在:幸虧家裡人沒能借來多少錢。剛剛還在罵人人勢力,此刻才曉得幸虧他們勢力,落魄了也不是全無好處。

    哭著臉、澀著聲,炎炎伯對蘇景道:“不敢相瞞,下官在上師身上,押、押下了全副家當。”

    蘇景可沒有一點同情的意思,失笑:“那你完了,這次得賠個一乾二淨,我可幫不了你。”

    “本就是小人糊塗,怪不得上師神籙。 唉!”沉沉一聲長歎。除此再無言。雙臂向後撅去,躬身對蘇景施個禮,愁眉苦臉炎炎伯告退了,但才轉回身。轎中蘇景又笑道:“爭勝我肯定不會去爭,再說就算 我爭也不一定就能得勝,這樣吧...不是吩咐你傳訊出去,告知那些入賭局的大貴人我不會攪局麼,你再添上幾筆,就說我本意是要搶這個頭籌的,但經你相勸才 打消了主意,具體如此措辭你自己看著辦。將來若有機會見到那些貴人,說起此事我也會提一提你。”

    稍加思索,炎炎伯霍然大喜。夏離 山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自己就送出了一個人情:送給國師、兩位親王、宰相大人、新貴外姓王的人情。貴人們接到消息時候。當會贊一句‘這個炎炎伯還有幾分機靈 勁’,就算自己傾盡家財,能換來這樣一個印象麼?眼下是賠了。但長遠看還是穩賺。

    炎炎侯登雲,夏離山歸城,最後兩天路程平安無 事。十八雪原爭擂之日還在半個月後,蘇景一行人來得不算早也不算晚,在他們之前已經有八支雪原精兵抵達‘離火城’,毫不意外的,先到的見雪原七來人居然還 抗著座冰城當即嚇了一跳,其後陸續入城的雜末兵看到那座冰城也都吃一驚......不提什麼‘上師’之說,只以招搖而論,非雪原七莫屬!

    待到比擂前五日。忽又有聖旨傳入離火城,六十年前就定好的比擂日期忽然更改了,向後推遲三個月,聖旨上的藉口是雜末兵自雪原入夏境,寒暑交替怕會引起身體不適,特寬赦三月以適應新地,務求比擂時發揮出上上戰力。

    貴人眼中,雜末鬥擂無異雞爭犬咬,他們說什麼時候比就什麼比,來自雪原的精兵只有聽命的份,這段時間裡也不敢怠慢,各居於指定校場日夜操練不休。

    蘇景的冰城太大,得特許擺放於離火城外,他和夏兒郎不去校場,就在自己的冰城中待著。至於‘上師’的事情,無論朝堂還是神廟都沒一個準確說法傳來,蘇景有耐心,等著便是。

    而這段時間裡,蘇景和相柳幾次探到有精修高手潛入冰城,兩人佯裝不知,由得對方去探,不過城中幾處‘關鍵’地方都被他們嚴防死守,于探子看來便是:白鴉城表面平平無奇,但內中暗藏玄虛,探不到。

    其實內中比表面還平平無奇,蘇景扛著冰城到處跑就是個障眼法罷了。

    三個月平平靜靜,唯一一次事端是有天夜中,三百人面鷹身的怪物振翅沖入冰城,不發一言直接縱法行兇,要說這些怪物實力不算太差,奈何對上的是小相柳,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就被屠戮一空。

    在將此事報於城守後蘇景才曉得來偷襲的是五等族,番人蠻中的一支兵馬。敵人的敵人,也未必就是朋友,第一次打交道蘇景對番人蠻並無好感,當真是生番,嗜血成性只知殺戮,若他們得勢何嘗不是另一群‘馭人皇’。

    殺了就殺了,沒什麼可懊悔的。

    上 師大人遇襲?這還得了,炎炎伯怒火萬丈,大鬧離火城城守府邸,奈何‘上師’身份報名、而古人方沒落門廳,城守全不放在心上,虛言應酬了一陣心中不耐煩了, 反唇相譏‘允他駐兵離火城外、玄冰城內已屬開恩,如今遇了賊寇不死算那些糖人命大,炎炎伯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炎炎伯雙眼通紅,拂袖而去,城守渾不在乎,不成想幾天之後古人王駕火珊秀門生入城,不提‘白鴉遇襲’之事,直接列出城守貪贓枉虧空公款幾樁大罪,當場摘了帽子扒了官袍投入大獄,城守至坐監還不曉得自己究竟得罪了誰。

    新上任的城守就要乖巧得多了,左思右想、覺得前任倒大黴多半和冰城、炎炎伯有關,特意加派精兵去冰城四周駐防同時,他還輾轉打聽到炎炎伯投下全副身家押勝白鴉城。

    炎炎伯有火珊秀撐腰?那一定是親近得很了。炎炎伯敢把所有身家都放在白鴉糖人身上?那多半是從貴人處得了消息。新城守的腦筋不白給,一環扣一環地想下來,也拿出一份重金,不敢自己去賭,轉彎繞腳換上了一個不相干的身份去落注:押白鴉,大大的!

    落注後,新人城守滿面春風,盤算著自己這次贏下的財帛,若好好的一番運動未必不能賣個‘御賜馭人’的身份,說不定將來有機會能搬到那四季如春的好地方去安家落戶。

    ......

    四季如春?

    沒有四季,只有春。是以此間鮮花常開不敗、清風永遠徐徐薰暖,但與中土春季有一樣不同,這裡的春天太安靜了,沒有蟲豸歡唱、不見鳥雀嬉戲......是春天,但死氣沉沉的,全無春之生機昂昂。

    沒有春意的春地中心,馭人皇域,京城。

    京城裡樣樣不缺,有鳥有蟲也有貓兒狗兒,只是今朝皇帝喜靜不喜鬧,登基第三天一道聖旨傳下:每天只許蟲鳥牲畜歡叫半個時辰。

    殺三留七,莫敢不從。傾天下萬生萬靈皆盡俯首,聖旨傳下七天后,皇城便告安靜下來,只有每天辰時半,才能得聞蟲鳥鳴叫。可那是發洩的聲音,聒噪,再找不出一絲悅耳味道。

    京師浩瀚,遠勝中土帝王皇城,泱泱千里巨大城郭,馭人皇、春京都,鸞明城。

    拋開花叢柳木,偌大城池就只有三個顏色。

    從皇宮到諸多司衙,從王府到普通馭人百姓民居,房屋大小有別,無一例外,烏牆烏瓦烏樑柱,黑建築。

    皇城的地面,無論大街還是屋內抑或花園小徑,一律以慘慘白石鋪就,白地路。

    殺獼喜著青衣,從不曾有明確命令禁制旁人穿紅掛彩,可若無顯赫身份誰敢保證自己穿了別色畫衣不會礙了貴人的眼?此間百姓、百官都著青衣,穿馭人喜歡的顏色,青衣人。

    可惜了這永不更變的好春時節,寂寂安靜皇都,寥寥寡色鸞明。

    與中土皇朝相若,馭人皇帝也以年號紀元,但馭人皇帝開一元便再不改年號,直到舊帝崩新帝繼,再改元另開新年號。

    今朝皇帝登基時開年號‘真元’,可是在一甲子前,不知為何萬歲忽然傳下聖諭,改號‘狩元’。

    皇帝在位中途換號改元,這是馭人一統天下之後從未有過的事情,尋常人家不曉得萬歲爺為何要這樣做,不過從‘狩元’這年號中,人人都嗅出了一抹殺意...天下大統,各族歸心,番人不足為患,六耳殺馭又要狩誰?

    狩誰?狩元,新元新世、新乾坤......

    皇宮內院,算得偏僻角落中的一間舊殿,狩元靠座于一張軟椅上:“難得啊,浮玉王推磨的景色,難得一見。”

    殿 房不大,由此正中擺放的那口方圓七丈開外的漆黑石磨也就更醒目了。石磨旁一個頭髮斑白的六耳殺獼自袖中取出了一方玉匣,打開來,有古怪聲音傳出來,很輕 微,稍有刺耳;匣子裡一片淺淺白光,似有什麼東西在內中緩緩蠕動......唯有運氣大修神目辨塵入微才能看清楚,白光之內密密麻麻,擁擠著千萬人,個個 都是僮兒,赤身裸體,從雜末糖人到生鰭古人都有,正四處亂沖亂撞,拼命掙扎著。

    那輕微的刺耳怪響正是大群僮兒彙聚而起的哭號。

    收納須彌的法匣,裝了九千三百娃娃。

    匣倒扣,娃娃們身不由己,嗚嗚哭喊中落入黑色石磨的磨眼內,旋即黑磨上青光綻放,顯出一道道馭家古篆。空匣子收回袖中,天子家人、狩元四弟浮于王推動磨盤,石磨轉動起來。那哭號慘叫之聲猛擴開來,但很快便告沉寂。

    哭號不再,只剩石磨轉動、摩擦時的哢哢鈍響。
請不要貿然評價我 你只知道我的名字 卻不知道我的故事 你只聽過我的行為 卻不知道我經歷過什麼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成人卡漫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759
發表於 2015-9-27 15:12:55 |只看該作者
第 874 章 駐顏

哭號不再,只剩石磨轉動、摩擦時的哢哢鈍響。

    推磨的浮玉王眉目帶笑:“記得幼年時,你我輪流替父皇推磨,父皇就說我推得最好,不快不慢力道勻稱。”

    推磨只是兒戲,那些被碾碎在磨中的娃娃不值一提。

    狩 元也笑了,今日帝王顏容枯老,歡笑時皺紋疊疊,開口說話聲音渾濁、嘶啞,但話題是輕鬆的,幼時怎眼、兄弟如何,他殺了我的伴讀童子我吃了他心愛宮娥云云, 當年五位馭人皇子間的趣事,舊殿裡磨聲紮紮,一帝一王歡笑不斷......半柱香的光景,黑色石磨忽然震動一下,磨身上青色法撰光芒暴漲、又再刹那間消 散。

    浮玉王不再推動磨盤,翻手取出一枚渾圓青玉筒,閃身搶到怪磨前。

    叮咚輕響,一枚指肚大小的朱紅丹丸自石磨出口中滑出,落入青玉筒,滴溜溜轉個不休。

    浮玉王雙手將青玉筒呈上:“皇兄,好了。”

    狩元望著筒內、由近萬僮兒的血肉性命煉出的紅丸,一聲長歎唏噓:“老了。”歎息間伸手解衣袍,不一會功夫皇帝赤身**,手一引紅色丹丸飛出,正落於他頭頂上第三眼、眸正中。

    丹丸又一轉,化作一滴殷紅鮮血。

    血珠鮮亮,仿若赤血寶玉。

    皇帝天靈上第三目一眨,鮮血收入目中;

    那只眼睛第二眨,濃濃血漿突然自天目中滾滾湧出,血之濃如半凝腐墨,血之嗅如爛屍殘體!

    熏人欲嘔的惡臭中,血漿從天目裡噴湧不休。自頭頂流淌而下,面門、脖頸、肩膀、胸膛...緩緩將蒼老的六耳皇帝覆蓋、包裹。

    “那個糖人,查得如何了?”血漿腥臭,內中傳出的聲音似也沾染了臭味。

    這世上總有些心生反骨的生靈,明知馭人不可悖逆但仍要赴死...一隻蒼蠅如是。不知從哪裡飛出來,抵不過腐臭血液的誘惑,轉著圈子飛到皇帝身上,但哪等它落足穩當,立刻就被濃稠血漿黏住、淹沒、不見了。

    目 送著蒼蠅溺斃,浮玉王應道:“還沒有消息...皇兄也知道。這麼多年的來來往往,雖每個人在下面都有仔細記載,可卷宗實在太多,且雜末卷宗並無專人照看, 夏離山以前又名不見經傳,且還可能是託名換姓。想要從頭追查並非易事。二哥已經親自去了下面督辦此事,不久前剛傳訊於我,要我轉告皇兄,還需得一點時 間。”

    等待一陣,未能再從血漿中得到丁點回應。浮玉王又問:“糖人能讓赤武帝尊大像顯靈,此事非同小可,或者......我去向那位老人家請示下?”

    “莫打擾。他那道法術事關重大。且驚擾他老人家還好些,若一個不慎驚擾了那些老祖宗,你我萬死莫贖!何況糖人是真的還不好說,萬一是個裝神弄鬼之輩,老人家降罪下來誰能承擔。”

    前兩字滄桑老人聲音,後三字稚嫩幼童奶腔,再三字又變成少年男子變聲似的公鴨嗓,如此,短短一句話裡,一個人四五種不同年齡的聲音來回變化無端。讓人毛骨悚然。

    又是片刻沉默,再開口時血中的聲音穩當下來,中氣十足嗓音嘹亮,弱冠已過但不及而立、真正有衝勁的少狼年紀、少狼聲音:“光在下面查不夠的,是以這次我讓老五親自過去...兒子在糖人手上吃了悶虧。老子正好名正言順和他對一對,放開手腳試探一次。”

    話說完,皇帝天靈上第三目第三眨,腐臭血漿仿佛豔陽下的薄雪,肉眼可見迅速消融。當血漿散去,身形佝僂滿頭白霜的蒼老皇帝不見,換做體膚光潤、身形健碩的少年天子!

    九千三百童子,入烏骨青篆磨碾碎、煉化血丹一枚...為吾皇駐顏。但也僅僅是駐顏罷了,該是多大的年紀仍是多大,剩下多少壽數仍是多少。

    鮮血散,但惡臭仍充斥于陳舊殿堂中。

    皇帝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因滿意長長呼出一口濁氣,轉回身去取自己剛剛脫在一旁的衣衫,就隨他身體一動,殿內空氣遽然顫抖開來,嘩嘩怪響連成一片,無數殘肢碎骨自虛空落下,本就不大的殿堂被殘骸鋪滿。

    皮無光、肉無血、骨無髓,九千三百條性命被壓榨乾淨。

    惡臭從屍骸中來。

    穿好青袍,伸展著身體,狩元的笑容愈發開心。

    浮於卻微皺眉頭,有些替‘五弟’擔心:“那個糖人不好對付,老五的性情又有些浮躁......”

    不等說完狩元皇帝就搖頭笑道:“放心,不止老五,三叔也陪他一起去了,你還怕老五會吃虧麼?再說老五是我馭人的王爺,這是在我馭人的夏境!莫說一個糖人,就是真正赤武帝尊法駕歸臨,又能把他怎樣!多慮了,多慮了。”

    浮玉的神情立刻放鬆下來,微笑點頭:“三叔他老人家也去了?那就再沒問題了”

    皇帝傳聲于外:“來人。”

    殿外侍臣入內,半禮躬身。皇帝指了指滿地殘骸:“收斂了,熬湯...這次清淡些,熬兩碗吧。”說完又望向浮玉王,笑道:“你給我推磨,我請你喝湯。”

    原湯化原食,馭人族中有這個講究。

    ......

    離火城,比擂前十天炎炎伯又來拜訪選冰城,在他身後還跟了個丁人筆吏,左手筆右手書,一本正經的樣子讓蘇景想起了離山的白鳥筆仙。

    書筆小吏以前蘇景未見過,並非炎炎伯的手下,是這次十八雪原擂比的官員。

    有外人在炎炎伯不好問禮,但措辭仍客氣得很,寒暄幾句過後說道:“十日後擂比,日期不會再變了,最近一段時間還請夏先生好好休養,登擂時候也好有個好精神。”

    蘇景聽出話中另有意思,問道:“我也要上擂麼?”

    “聖 上體恤,知曉諸路雪原兵馬與自家將帥同吃同住,情入手足,特地傳下聖旨,對比擂的規矩稍作修改,十八隊精兵比擂時候本隊將帥都一同入戰。一是將為骨帥如 根,有了根骨兒郎們作戰時也能更勇武些;另則將帥可臨場指揮,依據戰局變換自家軍陣,如此鬥將起來也更精彩些......”

    夏先生轎旁唐果冷笑森森:“便是說,我家主帥隨時可能會被敵人誅殺於擂臺?”

    “這一重請唐先生放心,只要認輸即可全身而退,對方再不能傷人了,否則國法論處。”炎炎伯解釋認真:“另外今日要確定下每支雪原精兵的入擂人數,一千為限,每一人都要登錄造冊。”

    蘇景這邊哪夠一千人,夏兒郎只有七百,就算加上蘇景、相柳和一對細鬼也只七百零四人,一目了然的數字,蘇景就報了個‘七百零四’的數目。

    書筆吏開始登記名姓,惡人磨本來就有自己的名字,如今全都冠以‘夏’姓...登錄小事,無需炎炎伯與夏離山操心,炎炎伯又對蘇景道:“還有一事要請先生知道:擂鬥之中除非輸了否則不許半途退出,您的夏兒郎怕是不能隨打隨補身了。”

    炎炎伯語氣輕鬆,反正上師不爭此擂,打算輸掉的擂臺,縫合身體之類事情都無所謂了。

    蘇景點點頭,確是一副無所謂的神氣。

    登記完畢炎炎伯告辭,歸途中小吏憤憤不平:“大人,下官不明白,不過一個雜末糖人,大人對他未免太寬厚了些,看那糖人嬌氣的,連轎子都不下來!”

    “咳,你不曉得,我全副身家都押在他身上,比擂之前總得順一順他的心。”炎炎伯隨口扯藉口。

    小吏眼睛一亮:“大人...白鴉糖人勝算很大麼?下官...也想搭一手大人的順風金雲。”

    “隨便你,萬一輸了別怪我就好。”自己找死,炎炎伯攔也攔不住,乾脆不攔

    “贏了只有感激之心,輸了絕不敢又半字埋怨。”小吏滿面笑容,心中開始盤算自己投注多少合適......

    幾十年前的貴人豪賭,下面的官員、百姓根本都不知曉,那四城凶兵收斂得很,外人如何知曉他們才是真正有料的?倒是白鴉,一座大冰城萬里迢迢都扛著來了,前不久又殺滅偷襲的番人,如今白鴉糖人的盤口熱得很,人人都道夏兒郎勝算極大。

    十天光景,一晃而過,正日子終於到了。

    四季落地,天無日月,但馭界卻有白晝黑夜,這一天清晨時分三聲炮號震徹雲霄,吱呀呀的悶響中城門大開,十七雪原雜末精銳由雪原中將他們甄選上來的主官引領著,一隊一隊陸續出城,趕往的城東大擂。

    大熱鬧,無數百姓夾道觀看,魚貫隨行。大擂由欽差大臣主持,更有無數馭人權貴自春疆皇域特意趕來觀戰,這不奇怪,封盤幾十年的豪賭疆域今日揭曉,賭為贏錢,更為人在局中見證輸贏時那份生死一線、驚心動魄的刺激。

    入局者只要身上沒有要事牽絆,怎捨得不來離火城。有大員,有權貴,但事先修建的擂場足夠寬闊,且還另有秘法加持,再多人也能裝得下,是以不禁平民入內觀戰......
請不要貿然評價我 你只知道我的名字 卻不知道我的故事 你只聽過我的行為 卻不知道我經歷過什麼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成人卡漫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760
發表於 2015-9-27 15:13:07 |只看該作者
第七五八章 望荊王

白鴉城坐落離火城北,天不亮時炎炎伯就帶人來到城外,此刻也引著蘇景一行向城東擂臺趕去。

    今日盛會,蘇景特意請了細鬼兒出山,為他抬小轎。

    小轎後面就是那座大大的冰山,夏兒郎不能在比擂中途回城,這塊冰對今日拼殺沒有用處,可夏離山把它當寶貝,時時刻刻都得讓冰坨子在自己視線之內,一定要帶上同行的。至於七百夏兒郎並未顯身,現在還在白鴉城內。

    炎炎伯的人馬頭前帶路,其後一小轎跟著一座大冰山,這就是白鴉糖人的排場。另有不少平民因落注夏兒郎,也都早早出城隨蘇景同行,未入擂輸贏還不知道,不過夏域中人飽受酷暑之苦,跟著一塊大冰坨子前行享受著絲絲沁人涼意,又何嘗不是一份快活。

    繞過半座離火城,來到城東擂臺,蘇景在轎中張望了一下,隨即笑道:“好傢伙!”

    別家擂臺都是高高搭建,此間擂卻正相反,偌大坑場深深挖掘,坑底距地面整整三百丈,整齊鋪就巨大條石再鋪以細沙黃土,方圓二十裡開外。

    坑壁開敞斜斜向上,鑄有梯座,供人落座觀戰。馭人以南為尊,南側坑壁層層觀戰台修建得更是講究,鑲鐵石撲紅綢高簷如拱遮陰納涼。

    鬥場不是專為今日雪原鬥擂而建,馭人有觀角鬥為戲的習俗,死囚殘殺、俘虜相鬥由來已久。

    擂坑之中擺放著一座座堂屋大小的巨箱,被厚厚黑布蒙罩。不知內中裝了些什麼

    十七支隊伍外加一座冰山到齊,先不入鬥場而是列隊不遠處靜靜等候。

    看著別家雪原精兵都整整齊齊地列陣,炎炎伯稍顯不安,問轎中蘇景:“您的夏兒郎......”

    “孩兒們雖是屍煞但也有喜怒哀樂,本來個個摩拳擦掌準備大殺一場,可後來聽說不爭這一擂心中頗有不滿,為順軍心我應承每日可以多睡一會,現在還睡著。”

    炎炎伯嚇一跳,但還不等他說什麼蘇景就繼續道:“大人莫急,辰時一刻便會醒來。辰時三刻才入擂鬥戰。完全來得及,現在不也沒人來催促咱們不是。”

    確實,並沒什麼官員來理會雪原兵,各司其職都忙碌著。或引導八方百姓入座。或對南台做最後佈置以迎候大貴人到來。

    等候不多久。南方忽然傳來一聲烈烈啼鳴,似龍吟但不若龍吟清澈,似鷹隼呼嘯卻又遠比鷹鳴更響亮千倍。旋即之見一頭背生雙翅蜈蚣模樣的巨蟲自南方急掠而來,以修家眼力目測,怪蟲身形怕是會有十裡開外。

    怪物急行至附近,巨大身形猛然一震,就此崩碎開來,一截截身軀隨之幻化做駕七丈鬼面蜻蜓青甲六耳精兵,分散四周巡查,巨大蜻蜓上有旗號飄揚,不見文字只有一盤荊棘。何須文字,見了這旗號誰不曉得,來得正是當朝親王、天子禦弟望荊王的親衛。

    馭界中赫赫有名的幾道驍勇軍馬之一,陰蜓衛。

    六千陰蜓衛,於盞茶功夫內巡查八方,到得這支兵馬顯身,蘇景也終於得見當年郎齊說過的‘凡我族人所至,萬生萬靈俯首噤聲’的景色,從花草林木到途中的蛇蟲螞鼠,全部頭顱低垂、蜷縮於原處瑟瑟發抖!

    見無異狀,帶隊將領一聲呼喝,殺獼兵手拍座駕蜻蜓頭顱,就此落地。

    落地後蜻蜓周身黑煙升騰,片刻黑煙散盡凶物消失不見,而陰蜓衛的胸甲上多出了一雙小小的透明翅膀,如胸花,不醒目卻漂亮。隨即六千青甲齊齊向東方施半禮,可笑的禮姿,但因兵馬雄壯施展之際自有殺氣沖騰,陰蜓衛呼喝之聲如金鐵交擊之聲:“恭迎吾王!”

    ‘不成器’回京師去了,換做望荊王親至離火之擂。

    蘇景輕而又輕,吸了一口涼氣,面色微驚、但喜色更甚!小相柳傳音入密:“手癢?”

    “手不癢,劍癢。”蘇景密語笑道。

    ‘小不忍亂大謀’還是‘吃到嘴裡就是肉’,一樣的問題又來了......修行到了,戰力夠了,更要緊的是手握絕殺一方的仙器後,果然覺得處處有風景。

    兩人密語之際,南方天空黑綠色濃雲滾滾,不男不女的尖銳唱喝傳遍天地:“上上馭,望荊王到!下界百官迎駕!”

    喊喝剛落,雲駕中另個洪厚聲音響起,大笑:“官員無需迎駕,百姓無需問禮,本王今日前來並無公幹,只為看一場好拼鬥,與庶民百姓全無分別,不需行禮、不許行禮。”

    王爺的笑聲和藹言辭寬厚,蘇景卻目光帶笑:這位王爺挺聰明的。

    以望荊王的身份,此間千萬人都得躺在地上,但蘇景肯定不下轎子,外人不曉得,王爺肯定得知此人‘上師’身份,且如今還不能點破,到時候是裝看不見還是過來訓斥?與其平添麻煩不如免了所有人的禮數,還能落個平易近人的好名聲。

    王爺笑聲才落,侍臣尖聲又起:“王命如山,今日不准叩拜,違令者落罪追罰!”

    哪還有什麼可說,大夥都垂頭站在原地,也沒誰冒著‘落罪追罰’的危險非去給王爺躺地上。

    很快雲駕落地,陰蜓衛先是戒衛四方,待雲駕散開後得王駕示意後六千兵卒變陣,退到了一旁,陰蜓衛是王府禁軍,但還算不得王爺的貼身護衛。

    望荊王身形中等,不比普通糖人更強壯,放在六耳殺獼族中算得瘦弱,面上不見皺紋但兩鬢微染霜白,顯出些中年人才有的氣意,頸下掛紫金項圈。

    因此行並非公務是以望荊王身上未穿王袍,一襲青衫不知什麼材料織就,薄如蔥衣,有威風吹拂時衣袂並不搖擺,而是自綢面之間掀起層層漣漪,風動、光動、漣漪動,唯獨衣衫不動,單看他的衣袍,精緻之處不輸于蘇景的白裘。

    望荊王的貼身隨從不多,只有十餘人,比著他兒子的排場差遠了,但其從人個個引人注目。

    左右相伴于王駕,兩位半身六耳,鶴髮雞皮、瘦弱殘廢,仿佛曾受腰斬極刑一般,腰身之下空無一物,不過這兩人不乘轎更無需旁人攙扶,各自施法、一道淺淺青風托浮起身體,不知為何偏還要把風駕貼地,是以二人頭頂還不及常人腰際。

    即便蘇景才到馭界不久,也幾次聽說過兩人的威名了,天殘地缺雙叟,尤其炎炎伯還專門提到過,兩個半身殺獼是世子易應春的師父。

    王 駕身後,一團淡灰色霧氣蠕動緩緩,隱約可見內中有七人行走,蘊足金烏目力方能看出,七個人都是人身鬼面的凶獠,他們的穿著很是奇怪,黑白交雜毛茸茸的,乍 一看更像野獸披鬃毛,仔細看才知是粗陋衣衫,麻袋片似的披在身上;身體裸露之處,猙獰疤痕橫陳,有如荊棘長疤也有茶杯大口的凹痕。

    不 看時想不到,一見便對上號了,蘇景自白鴉城記載中見過,馭人之中傳承有一族類似苦修的古怪傳承,喚作鬼發。他們的鬼面並非天生,而是一出生就被具有秘法加 持的鬼面選中、扣中,成長之中普通臉面漸漸變成鬼臉,面具上蘊藏的玄法也會注入其身,助其修持。‘鬼發’這一族殺獼在修行中,要以自苦、殺人為輔,自苦不 必多說,他們身上的累累傷痕就來源於此;殺人則需每殺一人取其七根頭髮,‘鬼發’信奉如此會讓死者之力注入己身。

    由此那薄霧中七人身上怪衣來歷也再明白不過了:死在他們手上之人,每個七根頭髮,到現在已能織就麻衫。

    薄霧鬼發之後,則是九個紅妝女子,她們不是殺獼,紅裙背脊開縫露出背鰭,皆為古人,不得不說古人親水是以肌膚瑩潤,族中女子長相大都不錯,隨王伴駕的豔豔彩女更是傾城之貌。

    自不會是普通侍妾,不過她們的本領連小相柳都看不出來。

    帶著隨從,望荊王緩步上前,先和早來的權貴與本地官員打過招呼,又來到諸多雪原精兵列陣之處,一陣一陣地流覽下來,偶爾駐足向帶隊官員或雜末首領詢問幾句,笑著聊上一陣,當真是愛民如子親厚王爺的樣子。

    走著走著,王爺來到白鴉城前,目光望向轎中蘇景,面上笑容不變,當先一道密語直問蘇景:“夏離山啊,你是人還是鬼。”

    密語之中,望荊王的語氣陰冷。

    蘇景微笑以對:“王爺說呢?”四個字,聲音平平語氣漠然,話是‘王爺說呢’,內中之意卻明顯:是人還是鬼,你說了不算。

    稍頓,蘇景又反問了一句怪話:“吃到嘴裡就是肉,這句話王爺怎麼看?”

    蘇景同樣以密語回應望荊王,不過他的密語不瞞相柳,由此永遠那麼冷冰冰的唐果大人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這句話是有前提有後語的,蘇景愣生生提出了這樣一句,就算是仙佛也猜不到什麼意思,望荊王沒辦法不發愣。

    不過見糖人唐果發噱,望荊王至少曉得蘇景說的不是什麼好話。
請不要貿然評價我 你只知道我的名字 卻不知道我的故事 你只聽過我的行為 卻不知道我經歷過什麼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11-18 07:51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