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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雲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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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 豆子惹的禍 】升邪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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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7 21:14:10 |只看該作者
第八二九章 毒水一盆,凶臨離山

(第五更)

    蘇景被‘送過去’的同時,涅羅塢傳訊過來說在外遊歷的弟子蜂僑,察覺修羅澗有詭異靈動,細節描述上與離山正著力尋找的‘封印所鎮第二條小路’頗有契合地方,離山不敢絲毫怠慢,師叔林清畔親自帶人趕去,匯合涅羅塢高人細查修羅澗。

    林清畔趕到時修羅澗的靈動已然消散,但他也能有八成把握,斷定此處即為‘小路’。隨後他在澗中發現蛛絲馬跡,一路追蹤出去,本來以為有殺獼越界了,不料追到了一個面目兇狠的大頭矮子。

    矮子手裡還端了個銅盆,盆裡有水,水裡有魚。

    矮子本領不差,可還沒資格與林清畔相提並論,何況他還端著個盆不敢鬆手,毫無懸念矮子被擒。他曾發狠,試圖將這盆水潑了,但在林清畔面前根本沒這個機會。

    實在是矮子倒楣,普通地方的靈動本不值大驚小怪,但這次驚動了離山第一等的高人......

    矮 子被押解回離山,一盆水也被繳獲回離山。矮子送去律水峰由龔長老仔細審問;一盆水送去水靈峰請風長老探其中靈髓玄根,如今已經有了大概解釋,至純水靈修元 毋庸置疑,且這水元與離山正法中六祖傳承水修頗有近似之處,但內中令藏了一道由純粹戾氣化歸的劇毒......就憑此劇毒,誰敢沾上一滴立刻腐魂噬魄,連 轉世投胎的機會都沒有。

    盆水修元厚重。遠勝離山諸位長老,若能化入己身修為頓做暴漲。但就算它無毒,這水也是‘繳獲’之物,在事情徹底有個結果之前,離山弟子絕不會碰它。

    不過風長老犯了藥癡的性子,療什麼傷、修什麼行,不想辦法把水中毒解了他渾身癢癢難受,從頭髮尖癢到腳後跟。掌門曉得自己一群師弟的性子,並未去制止,只是囑咐風長老不可毀了這盆水。

    紅景既然來了九鱗峰。不聊高興了是絕不肯走的。說過了封印矮子和水,又猜測起小師叔現在遭遇,掌門有一句沒一句的應著,正說笑間。忽聞聽山外遠處傳來一串怪吼:

    忽啊!

    忽啊忽啊忽啊!

    隨怪吼。轟湧腥風向著離山撲卷而來。一時間不知多少離山弟子被驚動,暫停修行納劍入袖,這分明是有絕世凶獸來襲!眾弟子屏氣凝神、只要師長一聲吩咐他們便會飛天而起。狙鬥凶獸。

    “各自修行,無需戒備,是蘇師叔駕前瑞獸。”掌門的諭令傳遍離山,他能辨出來得是那條小小陰褫。

    沈河的辨查自是不會出錯,正是十六老爺駕臨離山!

    褫衍海中修行暫告段落,十六離開翻天覆地,如今它本事大漲,能憑藉陰陽之身穿梭陰陽之地,直接自地府鑽來人間,以尺短身形卷浩蕩妖威,一路‘忽啊忽啊’大呼小叫地來離山看蘇景了。

    道行真是比以前強了許多,可惜怎麼也學不會說人話。

    還好,不會說但會聽,來到離山深處,口中忽啊有聲,和掌門人聊上好一陣子,得知蘇景居然跑去了封印那邊,十六老爺失望透頂,變得垂頭喪氣了,可憐巴巴地樣子。勉強對掌門人點點頭,把尾巴尖指向光明頂舊址方向。

    光明頂舊址如今是蘇景的陽火道場,有樊翹、比翼雙鴉等諸多老熟人,阿嫣小母烈烈兒最近也在那裡逗留。

    掌門明白十六的意思,點頭:“閣下請便。”

    十六不急著走,又拿尾巴尖在左右來回的點,沈河看了半晌才曉得,它是問:不用派人看著我麼?

    沈河笑而搖頭,心說這小東西靈瑞得很,口中說道:“小師叔的瑞獸,便是離山的仙友高朋,何須派人相隨。”

    的確也沒這個必要,沈河瞭解這個小傢伙,十六老爺雖然調皮了些,可規矩它還是懂的,不會在離山惹出事端。

    “忽 啊。”十六應了一聲,掉頭遊走,去往蘇景道場方向,待它下了九鱗峰,忽然半立起了身子,用眼睛似的那雙眼窩異鱗左顧右盼,小蛇還是那條小蛇,可憨頭憨腦就 那麼一下子變成了賊頭賊腦。片刻後身體重新伏低,又變回了平時模樣,也不見它有什麼異常舉動,拍著尾巴弓著身子,口中忽啊忽啊,歡蹦亂跳地跑去陽火道場去 見好朋友們了。

    ......

    十一世界,浮玉山巔。

    狩元皇帝口中發苦,偷目去觀瞧‘老人家’,三尺殺獼似笑非笑,全無反對的意思。

    墨 巨靈天理的聲音更加柔和了些:“陛下敬請放心,滅世破封之事萬無一失的。真正要做仔細籌謀的,不是要不要毀滅這世界,而是該怎麼滅。再就是:世界喪滅,封 印會徹底消失,對面之人補無可補,但他們若糾集精修之人,死死堵住出路......那時咱們的後路已斷、時間無多啊,非得提前想好應對之策不可。”

    “所以,草民另外做了一番盤算,一是將破封之陣改為殺世之陣,二是將‘凶神’煉化的法門再做修改:無需他們有漫長壽命,無需他們能在是受傷後自行恢復,只求那兩百多凶神能在幾天時間裡身擁充沛巨力既可!”

    滅世法陣只消陣基堅固、法力充沛既可,這座陣在力量需求上要遠超之前的破封鎮,可論起內中法術變化則要簡單得多了,法術一旦發動就不再需要旁人照顧,不用人來入陣了。

    人不用入陣,自也沒有‘陣僵、陣滅’之類反噬。

    至於修改‘凶神’的煉化法門,目的簡單直接:不再把他們當做幫手或者長期追隨身邊的侍衛,只把他們當做‘敢死隊’來用,以前弱、以後死都無妨,只要在封印破開、道路顯現那段時間裡他們能夠力量充沛便足矣,屆時就要靠著他們去沖頭陣,破掉‘對面’世界的修家防禦。

    天理和槊妖手上的凶神絕大多數成色不夠,但也都煉出了幾分火候,要改煉來實現‘只求幾天全力兇猛’,在法術修改上並不困難。

    ‘紅頂’凶神絕非等閒之輩,葉非的劍術,能在墨十一聯手的颶風中逆起殺敵,卻連一頭殺神的頭髮都傷不到,足見其兇悍了,兩百多頭這樣的東西集結在一起來做沖陣,再加上槊妖、天理兩個‘神仙人物’與馭人麾下精修高手......

    “天下天上,大小萬事都有一個道理:想得容易,做起來難啊。法術道理是容易的,可落到根底處還有一重關鍵:法力!無論改滅世陣還是改殺神煉,都須得浩大力量支持,由此我與槊先生修改了天治。”

    五千年太長,改成兩千年,把那些‘未成熟的果子’也打落在地去滋養大樹,他們再從‘大樹’中瘋狂抽奪力量,這算是飲鴆止渴的法子了,會讓馭界修行道實力大衰,但為了打通封印、為能回去,也再顧不得這許多!

    說到這裡,墨巨靈又搖了搖頭:“可惜,即便修改了天治後,我們奪下來的力量,改煉殺神勉強是夠了,發動滅世法術還差上不少。由此我們能不能回去的關鍵,就要著落在一頭凶物身上了......”

    皇帝不解:“仙長口中凶物是哪個?晚輩當竭盡所能、召集天下修家奮力捕捉此物。”狩元帝此刻想開了,天地是一定會被毀掉的,此事再沒有緩和的餘地,既然如此又何必再猶豫什麼,奮力保住‘老人家’和仙長的大腿才是存活之道。

    墨巨靈笑了,回答了四個字:“浪浪仙子。”

    捕捉浪浪仙子,抽奪她的磅礴力量,與抽奪乾坤之力一起併入滅世大陣,毀世界,破封印!

    皇帝登時不說話了,浪浪仙子?那可遠遠不是他能惹得起的,莫說他這個凡間帝王,就是自己家的‘老人家’,怕也不是她的對手!

    墨巨靈天理倒也‘善解人意’,笑呵呵地搖頭,沒去接皇帝的話茬:“這頭凶物來歷莫名,就連我都沒注意她是什麼時候抵達此間的,不敢相瞞陛下,凶物力大無窮,即便我與槊先生聯手,遇到她幾乎也是不存勝算的。”

    “且此獠來去無蹤,早年時我曾追蹤過她,奈何始終找不到她的巢穴,不過她有一嗜好:嬉戲於元靈風暴。草民借其好,曾尋得過她一次,奈何此獠性情古怪,居然不想離開此界。”

    天理說的可是許久以前的事情了,早在馭人還未入十一世界。天理想找浪浪仙子聯手,來離開這世界,可浪浪仙子一見她就面露憎惡,冷冰冰七個字:滾!再相見剝你皮。

    天理惹不起她,只有轉頭離開。

    若非實在找不到其他辦法,無論天理還是槊妖都不想招惹浪浪仙子,而‘防人之心不可無’,為防浪浪仙子壞了他們的大事,兩人專門抽出大把精力修改了浮玉大陣,本意是用來防備浪浪仙子的,沒想到用在了夏離山的身上。

    不過,早在三千年前,天理和槊妖就已然決定對付浪浪仙子了。既已定議,便再無猶豫,少不得又一番周全準備!

    自殘似的修改天治,自殺似的毀滅世界,生怕不會魂飛魄散似的再去招惹浪浪仙子,狩元皇帝滿心苦笑,口中則是一副急仙長之所急的語氣:“凶物難尋又難降,這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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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三零章 守株待兔,鯽魚兩條

(第一更)

    天理的聲音緩緩,滿是自信:“陛下無需煩惱,生擒凶物的關鍵,還是要落在她那個嬉戲風暴的嗜好上,天理與槊先生已經備下一陣,只等她自投羅網!”

    皇帝也是精修之輩,聞言疑惑:“元靈風暴無跡可尋、無從預知...這一陣如何佈置?”

    待風暴顯現大家急忙趕過去,然後就在天上嬉戲的浪浪仙子眼皮子底下佈置抓她的法陣?真把浪浪仙子當傻子麼?

    墨巨靈笑而搖頭:“那樣自然是不行的,再說也來不及的,如今緝凶之陣已然佈置成形,就埋設于京郊仙祖祠正壇內,只要凶物現身,便再沒逃脫的機會了。”

    皇帝若有所思:“仙長的意思是,能以法術牽引,將下一場元靈風暴引到設陣處......”

    不料墨巨靈還是搖頭:“沒有這樣的牽引法術,只有‘盼’,盼著將來能有一場元靈風暴出現在京郊仙祖祠附近。”

    乾脆就是傻等了!

    運氣好十年百年,運氣不好幾千年?不過十一世界因是法術天地,元靈風暴其實是這世界自身調整的方式,本來就暴發頻發,如今天理與槊妖變輪回改天治抽奪乾坤,世界遠不如原來穩定,元靈風暴也出現得越來越頻繁。只要耐下心等,總會有一次降臨于京郊仙祖祠左近的。

    皇帝滿帶信心的點頭,心中則暗罵:哪裡是自投羅網,根本是守株待兔!

    可是除了守株待兔,也實在沒有其他辦法了。

    “封印破除後,我們不知出口會在哪裡顯現,時間又緊迫得很,想要集結所有軍馬必是無望,”天理最後說道:“能做的,只有先把天下精修之人籠聚於皇城。屆時我與槊先生帶上大家一起趕去出口。”

    前後打算說得明白了,天理與槊妖幾乎包辦了一切事情,無需皇帝這邊刻意準備什麼。

    狩元要做的,不過是徵調族內所有像樣子的精修人物,集結於皇城。

    正好前面剛發生過‘夏離山為禍人間’的事情,皇帝徵召各方修家來增強皇城衛戍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狩元皇帝點點頭,還有件事要問明白:“敢問仙長。我們回去之後......”滅世破封,就算一切進行地順順利利,真正能回去的千中未必得其一,這點人手過去,別說‘獨佔、獨霸’,活下來都難。

    天理微笑:“陛下放心。回去之後先看看那邊的情形,若有必要,我追隨陛下身邊平定天下又如何?”

    事情交代大概,一雙凶魔未再多做逗留,他們兩個都是仙體,能夠從容穿梭凡世陰陽,這就返回幽冥。繼續對凶神做煉化去了。皇帝與浮玉王一起下山,回京城皇宮。

    ......

    七天。

    十六來離山已經七天了,離山平靜,直到第八天清早,突然一聲淒厲慘叫擊碎安寧!

    九鱗星峰上沈河掌門聞聲變色,縱身飛起,他聽得清楚,慘叫聲音來自靈水峰、風師弟。

    諸多星峰都相距不遠。片刻功夫掌門趕到律水峰,沈河不敢絲毫怠慢,長劍出鞘當頭急旋,口中放聲追問:“風師弟可還安好!”

    沈河話音落下時候,龔、樊、虞等諸位長老也馳援到靈水峰,劍出鞘、身如電,盡數追隨掌門身畔。向著靈水峰深處趕去。

    再過兩三息的光景,扶蘇、樊翹等真傳弟子齊齊趕到地方,無需彼此招呼已然結扣陣法,緊跟前方長輩的身形。人人面色蕭殺,尤其出身靈水峰的扶蘇,心中惦念授業恩師,眼中擔憂重重。

    就在這個時候,扶蘇聽見了師尊的咆哮怒駡:“哪裡來的小賊,天殺的小賊啊!”

    風長老的聲音怨毒、心疼、憤怒,諸般情緒混雜難做仔細描述,不過他的罵聲中氣十足是無疑的。能把罵聲喊得如此響亮之人,必定不會受傷的。

    沈河頓時放心,人沒事就好,其他什麼都無妨。身形再閃了幾閃,他已見到風長老,正想再發問...不用問了,已然一清二楚:銅盆四平八穩地擺放于一方白玉臺上,一盆清水滿滿盈盈,兩條魚兒遊動。

    風長老的鬍子都是乍著的,一見掌門便怒道:“奇恥大辱,奇恥大辱啊!臭賊盜去真水毒靈也就罷了,竟還往盆中換了一盆清水,我浸淫修行數千載,真水靈和泉水還分不清麼;錦鯉和鯽魚還分不清麼!”

    銅盆沒動,水換了,魚也換了。

    盆中錦鯉為精法魚兒,靈水沒了錦鯉就變回盆地花紋,想來臭賊一時尋不來錦鯉,就弄了兩條普通鯽魚來混數。

    這賊人......算是童心未泯,還是真心混蛋?

    人人愕然,沈河也不例外。

    看上去,一盆至極珍貴的毒水元,就那麼直接擺放於玉台,可實際裡玉台四周有風長老布下的三層禁法,保得銅盆安然無恙......

    龔正眉頭微皺,但不陪著風師弟生氣,神情裡帶了些無奈:“內賊。”星峰衛戍森嚴,既有陣法護禁也也有長老輪流值守,但只防外不防內,從外面進來想要不被發覺幾乎不可能,賊人就來自這幾十座星峰;

    紅長老眨了眨眼睛,也不陪風師兄生氣,美貌婦人居然笑了:“水行啊。”偷水的賊,自然是水行修,值得一提的,這天下的蛇子,不管修什麼樣的法術,根子上都是水行,因蛇這一脈就來自龍種;

    樊長老摸了摸白鬍子,還是不陪風師弟生氣,聲音緩緩:“是個玩毒的大行家。”盆中水元有劇毒,等閒人碰都碰不得。其實樊長老說得客氣了,靈水風用藥解毒為人間巔頂,他都難以奈何的劇毒,那小賊能輕易偷走,這已經不是‘玩毒’的概念,乾脆那個賊自己就是個劇毒物;

    申屠長老雙目微閉,他一樣不陪風長老生氣,申屠靈靈的眼角一跳一跳的...回憶著自家的寶庫,在他閉關療傷、由雙雙兒值守時候發生的那樁爆竊大案,老頭子歎了口氣:“這一家子...都是什麼人啊!”

    想當年,有不聽手下青燈藤掃蕩離山庫;現如今......‘臭賊’是誰呼之欲出,七天前來離山找人,找不到人也不肯走的小傢伙吧。

    不是十六老爺又能是哪個,它老人家從褫衍海學來了真本領,連風長老的禁制都能破掉了。

    樊翹目光閃爍,有心替十六遮掩,可終歸不敢欺瞞掌門和眾多長老,猶豫著說道:“昨晚起就不見十六了,還道它回去了。”

    龔正望向掌門人:“追不追?”

    本意是不想追的,反正也不是外人,真能煉化了這盆水靈是好事,不過身為掌刑執律之人,總得問掌門一聲。

    沈河笑了:“自己人喝了自家的水,追什麼啊...何況也不用追,它根本未走。”說話間,掌門伸出手,在盆裡兩條鯽魚中一條背脊上輕輕一彈。

    未用真元、不存法術,最簡單不過的一彈,就是敲打敲打:別藏了,出來見見唄。

    只見鯽魚張口,小小小小的一團黑氣從魚口中轉出,跳出盆、落在地,不是十六是誰。

    十六偷水靈意料之中,可它還懂得燈下黑了,故意弄兩條不像話的魚來氣人然後躲進魚肚子?更要緊的,這小蛇現在修煉的氣息內斂,在場那麼多人居然都沒發覺它?當然,不察也是因為大家沒去刻意去探鯽魚。

    但不管怎麼說,這東西聰明膽大本事不俗,簡直成精。

    十六有三寶,大龍劇毒耍無賴,眼見躲不過去,大龍劇毒又不能用,先是肚皮朝上擺出一副你們殺吧你們打吧的模樣,反正水靈元吞下去就吐不出來了。

    大夥看他肚皮,有人口中嘖嘖:“一盆水喝下去,也不見它漲肚。”

    眾人都笑。

    十 六明白這是多半不予追究了......忽啊一聲叫,翻身躍起,半立、蛇尾搖擺小小的身子來回轉圈,完全不停頓的點頭,仿佛在作羅圈揖,作揖過後騰身半空, 蛇尾倒卷拍著自己胸口啪啪響,腦袋指天指地指離山指大夥,哪還能不明白它的意思:咱家是講義氣之人,以後離山有事諸位有事,天上地下,兄弟都攬下了!

    眾人又是哄笑紛紛,以前接觸不多,確是不曉得小師叔的靈蛇如此有趣,能收服這等怪物,小師叔的運氣啊!

    沒人理風長老,大夥都圍著小蛇笑,只有扶蘇還是有良心的,來到風長老身旁低聲勸道:“師父莫動氣,不值得啊。”

    風長老生氣又怎麼著,總不能把小蛇吃了,咳咳連歎,又氣又笑,無奈搖頭:“我怎麼會和一頭小妖精置氣,沒毒發身亡算它造化了!”

    話音剛落,忽見半空裡拍胸脯的小十六,黑色身體上顯出怪異紅暈,跟著它摔落下去,正掉進銅盆裡,搖搖晃晃地喝醉了一般,最後勉強盤卷了身體,沉在水底一動不動。

    沈河一道靈識探入,隨即笑道:“沒毒死,但醉了。”

    純靈熏神,這可是一代真傳、欺師逆祖葉非的畢生修為,小蛇把它吞個一乾二淨,就此醉去。

    這一場大覺不知要睡上多久了,總之它將來醒來一刻,便是將葉非全部修元煉化全功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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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三一章 天助你我,瞎子望天

十一世界。.

官道上的馭人小瞎子走得并不快,剛剛完結一場大戰,春秋兩境中馭人戒備森嚴,蘇景不敢發力趕路以免暴露行跡。

好在‘碰運氣’也不趕時間。慢慢地前行,倒也不是全無好處,一路走一路聊,總會遇到幾個愛說話的六耳殺獼,閑談之中,馭家習俗、此間風土盡落心中。

前行七天后,人還在秋疆之內,清晨時分,正伴著盲杖噠噠的拍子輕快前行,忽聞背后馬蹄聲急急。

就算蘇景真的雙眼受傷,護身靈識也早將周圍景色收入心底,想要躲開身后騎士易如反掌,可他現在是個不曾修行的馭人小瞎子,不好太靈活了,只好遲鈍些,慌亂跨步,好險地讓開了馬匹。

不成想,騎馬的那個背長弓掛雙刀的獵戶卻霸道得很,明明是他霸路驚人,卻還轉回頭來冷聲斥罵險些被撞的小瞎子:“小小混賬,還不賠罪。”

與個瞎子計較有趣么?

葉非覺得有趣,這世界個個是混賬,管他瞎不瞎,只要興致來了,他想禍害誰就禍害誰,反正不論馭人做什么,只憑他們長了三只眼、六只耳,便已犯了死罪,他葉非的死罪。

小瞎子知道對方欺負人,緊握盲杖滿臉憤怒:“賠你爹!”

就在此刻,又是一陣腳步騰騰,四個佩差役牌的馭人差急急趕來,他們的坐騎不是馬匹,而是巨虎模樣但額上生赤瘤的猛獸,靠得近了為首差官便冷聲呼喝:“尤那漢子,可是失心瘋了么,一路走來胡亂殺人,眼中可還有王法!”

另個差官對同僚冷笑:“何必與他廢話,拿下便是了。”話音落催促坐騎猛撲上前,幾個馭差也各自亮出法撰與兵刃,緝拿獵戶。

馭人差役有官配符撰,但效用粗淺,不外艷kuai、幻風之類的小術,差役身上也只有最最淺薄不過的煉氣根底,比著凡人強點有限。獵戶見官非但不懼反倒哈哈大笑,不慌不忙抽弓搭箭,一箭射出快如光電,偏出二尺遙遙射出路下一棵大樹。

獵戶面露無奈之色,眼見官差沖到近前,他翻身下馬拔出長短雙刀一陣揮舞亂砍,說也奇怪了,他的刀全無章法,任誰看來官差都能輕易將他制服,偏偏幾個差役走了天大霉運,沖身錯步揮刃搏擊時,總是走錯了地方退錯了腳步

哪里是獵戶砍人,分明是他們主動送上前讓獵戶去砍。

沒片刻,四個差官外加四頭怪虎,八顆腦袋全都滾落地面。路上百姓見了這等情形,哪里還敢上前,忙不迭散開逃遠,小瞎子也想逃,奈何目不視物外加心慌意亂,腳步倒是急急不停,可光轉圈子了。

獵戶收了刀,心情不錯的樣子:“瞎子,別轉了,你剛才說的話,可敢再講一遍么。”

瞎子年少,可性子卻倔強,明明嚇得臉都白了,卻還哆哆嗦嗦地嘴硬著:“賠...你爹!”

遠遠地,路人搖頭,都道小瞎子死定了,不料瘋子獵戶忽然哈哈大笑,甩下一句:“我爹不用賠,饒你小命!”翻身上馬揚長而去。

黑石洞天內,不聽目現驚詫:“雙刀是劍法...這獵戶,熟人吧?”

身邊蘇景饒有興趣,點頭:“多半是熟人。”

馬蹄聲漸遠,路上小瞎子被嚇得慘了,揮舞著盲杖又對獵戶離去的方向重新罵了句:“賠你爹!”

當街行兇的瘋子獵戶過去不久,天空中啼鳴響亮,十余頭巨鷹劃過長空,馭人修者端坐鷹背,向著前方疾馳而去,不用問了,他們去抓獵戶。

三尸坐在洞天里,拈花嘿嘿笑,對身邊赤目道:“給葉非送鷹的。”

蘇景不理會這些事情,敲著盲杖繼續前行

當天,入夜。

幽冥深處混混幽暗中,正閉目端坐的天理似是察覺到了什么,突然張開眼睛!幾乎同個時候面前人影閃動,三尺殺獼滿臉喜色:“天助你我!”

四個字落下,天理、槊妖兩人身形已然消失不見——出幽冥,入人間,隱身前行于京郊仙祖祠,天頂處巨響隆隆,一場元靈風暴正緩緩醞釀、即將成行!

大喜如狂,哪成想才剛備好陣法,就有風暴于附近顯現,這不是運氣是什么,天大的運氣。

狂喜一閃而過,心境重歸穩厚,浪浪仙子很快就會到,待會行陣容不得一絲差錯!

秋境夜涼,盲人獨行。

小瞎子走得不緊不慢。路中曾遇到幾個巡夜差官盤問,小瞎子指自己眼睛,苦笑:“白天夜里,哪有分別,不困就走著。”

盲人自有盲人的道理,馭人差未做留難。又再前行大約十余里后,忽聽得天穹上一個女子聲音傳來:“咦?”

若非天上那人主動開口,憑蘇景靈識根本察覺不到此人存在。雖然對方只說了一字,但因上次見面留下的印象著實深刻,是以蘇景立刻辨出來者何人,抬頭向天上望去。洞天內馬上傳來三個矮子提醒:瞎子看什么天!

果然如蘇景料想,面容精巧眼睛卻渾濁腐爛的少女從天而降子夜時分,路上無人,不過蘇景還是怕被旁人看到,對小尸仙浪浪仙子擺了擺手,心念一轉將阿骨王墟坐落地心,隨后帶上她去往自己王宮。

少不得,洞天里又有矮子向不聽進讒言:蘇鏘鏘帶別的女人回家了!

入得王宮,洞天內眾人都跳了出來,自也少不了浪浪仙子最喜歡的那群尸煞。

小尸仙對著眾人點點頭,跟著舉目打量蘇景的冥王宮,笑道:“這個地方很好,送給我吧!”說著,招招手把尸煞們喊過來,摸摸這個捏捏那個,喜愛得緊。

上次見面她要尸煞,這次見面她要皇宮,蘇景照方抓藥、一樣的措辭對付她:“送你不成,你要是喜歡的話隨時來做客,內子做得一手好”

不等說完小尸仙就咯咯笑著搖頭,不再聽他向下說了,一次生兩次熟,她喜歡這伙子人,哪會真要蘇景的王宮。

“仙子又是去追逐風暴?”蜂僑笑問。

“只要看到我在趕路,就一定是去追風暴的。不然我才懶得動,沒想到路上又遇到你們。”不發威的小尸仙,也和普通少女沒什么區別,開心快樂,與人為善。說著話,她還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蘇景的手背:“這件畫皮真好,我險險就沒認出來是你。”

蘇景無奈一笑,畫皮的確是極品了,可莫忘了,浪浪仙子趕路時,人在九霄絕頂,飛馳急急如電,那么快、那么遠,尚且于一閃中看破畫皮認出他來,將來蘇景想要憑著這件畫皮去欺瞞馭人中的‘厲害人物’算是沒指望了。

小尸仙似是看出了蘇景的想法,搖頭笑瞇瞇:“我認出靠得不是看破畫皮,是上次見過你后,就記得了你的味道,你自己不知道,你有點香、挺好聞的。要是以前沒見過,我最多以為是個有點香的馭人小瞎子怎會如此!”

話說一半,小尸仙神情突變,面色陰冷如霜、額頭上一道道淤黑尸筋賁起,顯然心中動了真怒,即便她的眼睛是腐爛的,也能從中看出戾氣,怒是蘇景!

她的手正扶在一頭新娘煞的肩膀上。

旁人個個心驚,蘇景大概知曉怎么回事,無奈搖頭:“惡戰連環,難免周全,我又不想自己的尸煞受傷。”

小尸仙的怒火中摻雜進絲絲心疼,好像柔善心腸的小女孩見到流浪路邊、又身體受傷的貓兒狗兒:“打架受傷難免,但你得給她及時療傷才對,你莫看尸兒木訥,可她們也曉得疼...偏有無以表現無以出聲,就更疼了。”

眾人這才曉得,是她手上那頭新娘煞,幾天前連串惡戰里那頭新娘煞受創,體內煞經殘損,算得重傷了。并非蘇景不給她療傷,而是他火、風、劍、喪這幾門法持中,煉尸是學得最差的,新娘煞本身又是上品,也就更難治了。

這幾天蘇景將其收于鬼袍中,一直在行給她療傷,可見效緩慢,須得一個漫長功夫。

無需解釋什么,小尸仙一動陰元走過新娘煞體內,自然也就曉得怎么回事了,不氣了、但更心疼了,嘆了口氣:“你煉尸這么差,真委屈她們了。”

矮子拈花試探著說道:“蘇景手段差勁,您老出手立刻就能治好了她啊。”

治一頭尸煞可滿足不了艷kuai靈怪的心思,赤目適時接口,眉頭微皺著:“可這也是治標不治本的辦法啊,強敵環飼、步步驚魂,下一戰不知又會有幾頭尸兒受傷。”

小尸仙居然點頭:“是呢!”

雷動若有所思,自言自語:“要是小仙子能隨蘇鏘鏘同行,想來尸兒們一定會快活開心。”

這次小尸仙笑了,搖頭,長發一甩一甩的:“打打殺殺,無趣得很,更懶得給你們做保鏢。不過紅眼睛說的‘治標不治本’也不算錯。”說完,想了想,嘆口氣:“今晚不去追風暴了,先忙活你們吧。”

說完帶上那群尸煞,讓蘇景指引著,去往冥宮后園安靜地方

時間晃晃,天現黎明,京郊的風暴散了,墨巨靈、三尺殺獼并肩而坐,抬頭望著天,左眼無奈右眼不甘,沒來?遇到什么急事了?還有...下次風暴再臨京郊,天曉得須得等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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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三二章 陰差把門,豆丁之火

王宮坐守,整整三天。

三十六個時辰之后,小尸仙回到前殿:“蘇景,你欠下我大大一份人情了。”

她自己甩著手回來的,身后既沒有十二新娘也不見美女六蛇,但小尸仙變成了另一‘形’,雙眸明媚靈活,身體處處潰爛。

蘇景立刻點頭:“勞煩浪浪仙子親自出手為我煉化尸煞,是蘇景的造化,今日恩情銘記于心,它朝仙子若有差遣,蘇景絕不敢推辭。”

雖然浪浪仙子比不得二明哥,但她也是仙,蘇景區區一介凡人,能有什么可做報答的,只有將來等機會了。

靈動眼眸一轉,小尸仙搖頭:“你道欠我人情是因我幫你煉化尸煞?錯了錯了,尸兒可憐呢,就算沒有你,我也會出手救助。說你欠我人情,是因你未能好好照顧尸兒,耽誤了我去追趕風暴!”

蘇景的語氣有些猶豫:“是...耽誤你玩了?”

“對對對,就是這么說,你耽誤我玩了!”小尸仙咧嘴笑了,她的臉是爛的,一笑何其恐怖,可是沒道理的,那尸血腐肉的掩蓋之下,那笑容還是透出了幾分純真。

“尸兒正休養,暫時把它們留在此間吧,至少有幾個月的光景不能動。”交代了一句,但不多解釋什么,小尸仙對蘇景、不聽、蜂僑等人擺了擺手,準備離開了。

蘇景不擔心尸煞,但對小尸仙的來歷頗有存疑,急忙道:“仙子請留步。中土喪家自古傳唱。白、烏、茅、湘四大尸仙身居天塔,敢問仙子......”

可又哪等他把問題問完,小尸仙已然身形一轉,遁出阿骨王墟、重返大天地去了。

對方說走就走,蘇景也沒辦法,聳了聳肩膀,轉回后園去探望自己尸煞。可惜那里還有浪浪仙子布下的禁制,不容旁人窺探,由此蘇景不再耽擱,收王宮回地面,繼續向前趕路。

仍是子夜。夜如幕,永不見星月的天空。

向前行走一陣,遙遠處的血腥味道被護身靈識探到,見左右無人,小瞎子屏息斂勢、捏動隱身發覺疾飛上前查探:三十里外,大路正中碎尸散落。以蘇景眼力一看便知,皆為殺獼修家,配腰牌帶公文、為官家差人。其中有幾具尸體生前修行得頗有些火候,當能于離山外門弟子周旋一番了。

看致命傷痕,無例外都是刀傷。

除了尸身,還有一具完整人皮。正是不久前官道上欺負人的那個‘獵戶’。殺人兇器長短雙刀扔在畫皮旁邊。

不聽輕聲道:“獵戶太有名、他扮不下去了,葉非棄畫皮換身份。”

小妖女冰雪聰明,但也只猜對了一半,葉非不是扮不下去了,而是扮了好幾天他膩煩了,主動想要換個身份玩玩,且以他對這世界的‘喜愛’。無論扮成什么人,都得是一路殺戮入京師!

身后遠處,陣陣靈元動蕩傳來,殺獼援兵正趕來血案地方,蘇景不再多做逗留,但離開前他把葉非丟棄的畫皮和雙刀收走了......

長路漫漫但行途太平,只有兩件事情勉強算得特殊:

一是沿途經過的仙祖祠神廟香火慘淡,人人都說‘夏離山’是個冒牌貨、是個蠱惑視聽的妖孽,但‘一鏡天’之戰八方得見,世人心中自有判斷。馭皇強權,誰敢悖逆,眾人口中之言是為附和皇家,未必就是心中所想。總之‘夏離山’死后,大小神廟香火一落千丈了;

另則是高天上風云滾蕩不休,每天每刻都有精修者駕云趕路,去往京師方向,坊間已有消息傳散,說是皇帝征調四方高手,當是被‘夏離山’之事驚到了,要加強京師衛戍。

一路走走看看,偶爾聽一聽‘前路上出了個會變化模樣的瘋子,隨心隨性亂殺人’的故事,蘇景的行程也算得逍遙愜意。

先自秋境如春疆,馭族皇域,戒備明顯比著其他各境更森嚴,除了路中官差盤查,還常有精修之人設關立卡,修者手執法鏡一一照過眾人辨其真身,或者持咒印,給所有通關者手上落印。

前者還好說,后面的‘手上扣印’就是極厲害的辨查手段了,一印扣下,燃香功夫里,法印中的靈氣直接刺入來人的心識中,而后執印者發問,過關之人因心識受制根本無法撒謊。

若精煉心境之輩受此印后倒是能閉口不言,可是被質問時不開口做啞巴,也照樣會被官差立刻拿下。

此乃偏門邪法,連蘇景一時不查都被法印刺中心識...所幸他能分神十道,被扣了一印,還有九道心識能撒謊。

除法鏡、識印外,馭人盤查另有其他花樣,十足的嚴苛,所幸畫皮了得修為了得心思更是不差,小瞎子點著盲杖一道道關卡走下來,終于馭人皇城在望。

待到皇城腳下、準備過進城的時候,洞天之內蘇景皺起了眉頭。

見他神情有異,不聽問:“怎了?”

揚手指向城門關卡,蘇景道:“見到那幾個黃袍馭人沒?”皇城守衛森嚴,門側精兵守護,半空修家巡游,地下也有修者氣意流露,可蘇景不理會那些高人,只看幾個穿了黃色衣袍、似乎沒太多修為的馭人差。

馭人入城,除了鏡、印等以前見過的盤查手段外,另還有一道古怪手續,凡入城者都須得刺破脈門,擠出一滴血,身著黃袍的馭人專門就是負責這一項的,他們會以一本開打的書冊,去接下那滴血。

書頁空空,白紙一張,血落于紙,頃刻相融消失,不留半點顏色或痕跡,很快書頁上會顯現幾行小字,黃袍馭人讀過小字,或點頭或搖頭,點頭則放行,搖頭的話,立刻會有馭人兵勇與修家上前將此人拿下。

待洞天內同伴看清楚后,蘇景才淡淡道:“黃袍馭,是陰差。”

陰曹地府的鬼差官,跑到陽間來為皇帝看城門!會如此只因六耳殺獼已然霸占了陰陽兩界......陽者一滴脈關血,落于陰差手中幽冥冊,冊子上就會顯現此人今生投胎于何處何家、姓字名誰、父母親籍,且還會有一道頭像顯現,憑此一項,想要冒名頂替蒙混過關,除非先去陰曹改了判官手中花名冊!

蘇景一滴血地上去,查無此人?這可就沒法往前走了。

可蘇景早已不是當年闖南荒時、想入城去就非得老老實實地排隊受檢的五境小修了,小瞎子暫時未入城,待到黑夜降臨,城門封閉。

天黑后,普通人是不許入城了,但總還有皇城或貴人府上差辦進進出出,小瞎子消失不見,化作一滴豆丁火附于燈火中,穩穩當當地進了城。

蘇景化火不是普通法術,而是他真形變化。變成了火、他就是真的火,不敢說十一王、浪浪仙子這些仙家,至少在離山時,塵霄生師兄看不出‘豆丁火’的破綻。

足夠了,塵霄生都看不穿的火,足夠蘇景入城了。

不止入城,且還入宮了,蘇景俯身的燈火為宮內采辦的車隊,不過未能抵達宮闈深處,車隊入偏門,早早就卸貨散去了。蘇景再以金烏萬巢之術入不知名宮殿側壁長明燈。

僅此而已了,蘇景不敢再亂動,皇宮的衛戍非同兒戲,憑蘇景的影身、火遁、真變諸多妙術也難做深入,只有耐心等待機會......藏身燈中,打量四周,只是皇宮角落中的一座偏荒小殿,地方不大,殿正中一盞怪模怪樣的大號石磨尤其醒目。

七丈方圓、黑色石磨。

豆丁火,真形變,對蘇景并無其他影響,他的一道神識仍投映于黑石洞天,面上笑容陰冷,對身邊同伴說道:“小小一臺磨,不吝修羅場。”

話音剛落,忽然宮門開打,一個內臣打扮的馭人邁步而入,三只眼睛同時瞇起,先仔仔細細看過宮殿,此人目光鋒銳如刀,只憑他身上氣意,若放手斗戰的話,怕是比起天宗長老也不遑多讓。

以神目、靈識查過大殿后還不算完,內臣又從袖中取出一枚黑色鈴鐺,口中喃喃起咒跟著手中黑鈴搖動,鈴聲一出蘇景只覺怪聲自耳中直落心底,如長針錐于五內!巨痛相加,身形堪堪維持不住...太監手中,上上寶器,專破修者遁身隱形之法!以蘇景的修行抵不住此物,眼看就要自火中顯形。

就在此刻,忽然一陣輕輕禪唱自身內響起,靈動、悅耳之唱真就如清泉似的,自蘇景心頭流轉開來,輕輕拂過肺腑、心絡、經脈,迅速平息了怪鈴魔音帶來的痛處與躁動......

洞天內,蘇景呼出一口長氣,微笑道:“多謝大師相助。”

鬼袍中影子和尚的聲音穿透冥冥,落入黑石洞天:“分內事,不謝。”

長明燈內火苗輕微搖曳并未引來內臣注意,搖鈴一陣見無異狀,內臣收了鈴鐺退出大殿,黑石洞天里的赤目聲音著急:“可得記住了這太監的樣子!”

鈴鐺是好東西,將來得抓太監搶寶貝。

內臣跨出殿門不遠去,退于側方深深躬身,很快,一行人走進,為首兩頭殺獼邁步入殿,隨即大門關閉,余者皆在殿外守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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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三三章 小巫大巫,獵戶藏金

    雷動瞪大了眼睛,滿滿驚詫:“皇帝?!”

    沒見過真人,可至少能看出兩個馭人中的那個老者服飾特殊,遠比內臣、侍衛雍容。皇宮內院,不穿臣服,又是個老頭子,不是皇帝是誰。

    何止雷動,連蘇景、小相柳等人都告動容,五圓中人的運氣未免太好了些。

    眾人齊齊轉頭,望向炎炎伯。炎炎伯戰戰兢兢,自己也不知為何,聲音抑制不住地顫抖:“是...正是皇帝。”

    一下子,所有人都踏實了,目光挪轉又望向蘇景,蘇景笑,暫時沒有動手的意思。

    “無聊麼?”狩元皇帝落座,淡淡開口,聲音蒼老。

    正走向石磨的浮玉王站住了腳步:“皇兄指的是?”

    “皇 宮啊,世間權柄所在。可現在,此地還有什麼意義。”狩元皇帝把頭枕在了寬厚的椅背上,眼望屋頂:“呆在皇宮,主理天下......明知天下就快沒了,卻還 得裝模作樣理朝持政...哪邊的水患當治,何處又有番子為禍,今年火役歲貢多少...嘿,不無聊麼?世界飛煙,皇權何存。皇權不存,我這個皇帝、你這個王 爺算個屁啊。”

    說著,狩元帝歎了口氣:“我寧願去京郊大廟裡守著,天天抬頭望天、等著,倒比坐朝更有盼頭。”

    浮玉王低聲勸慰:“那些大事,自有‘老人家’與天理仙長主持,皇兄為社稷操勞半世。倒是正好可以趁著這個時候緩一緩神、松一松心,這世界毀了又有何妨?那邊世界才是錦繡福地,今時養精蓄銳、將來去了那裡再大展拳腳,創我馭人真正的千秋霸業!”

    皇帝一哂:“就是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

    說到‘等’,浮玉王面露古怪神情:“要說可也是邪門了,上次那麼好的機會,那個人竟然沒來...害老人家和天理仙長白白守候一夜...下次機會可就不知道什麼時候了...萬一下她也沒來...咳。”

    皇帝也跟著一起。又歎氣:“下次她若不來,就只能再等下下次。天理說的明白,所有契機僅牽於京郊大廟,傻等唄。”

    浮玉王無奈搖頭:“這種事情急不得,皇兄莫再心急了。耐心等候便是,好事多磨而已。”

    兩個殺獼貴人自顧交談,哪想到燈中火苗另有玄虛,更不曉得自己一隻腳已然踏入鬼門關!

    洞天中人凝神傾聽。

    明知蘇景能夠聽出其中意味,小不聽還是聲音輕輕、點出皇帝話中關鍵:“皇宮沒意思,京郊神廟才是契機所在;皇帝王爺什麼多不是。‘老人家’和天理才是主事之人。”

    小相柳是毒蛇,想的則是另一件事:“還殺皇帝麼?”

    蜂僑搭腔:“若要殺,最好別在這裡。”

    就如二明哥所說。天下事情都暗藏了一個‘變’字,看似十足把握,沒准就半途生變,在此間行刺。萬一失手皇帝逃得一命不算,馭人還會知道自己失言洩密,白白浪費了靠著天地運氣才得來的好消息!

    洞天內蘇景一點頭,正想繼續聽下去,遠處突然傳來一聲厲喝:“何方妖孽,膽敢夜入皇宮禁......”話未說完,聲音戛然而止。

    ‘老江湖’都能聽得出。喊喝之人已然死了。

    同個時候偏荒小殿內大群殺獼湧入,行布法陣匡護皇帝周圍:巡宮高手察覺有人潛入、叫破對方形跡、隨即被斬殺,門外侍衛哪還會再乾等,立刻進來保護天子。

    這些侍衛皆為馭人中的巔頂大修,本領自不必說,而他們結下的陣法更為玄妙,頃刻將眾侍衛連為一體,重重靈元結法,鐵通似的護住了中間的皇帝與王爺。

    蘇景眉頭大皺,眼前已經沒有了對皇帝一擊致命的機會。

    這還在其次,關鍵刺客這樣一鬧,想在竊聽兩個殺獼貴人密談就再沒機會了。

    果然,大群侍衛簇擁進屋後,皇帝與浮玉王就此收聲...不止收聲,連待都不待了,由眾多馭修高人簇擁著,起身就向外走去。

    小殿偏荒,並無專門陣法守護,皇帝要回皇宮中樞地方,那裡層層護篆匡護,莫說個把刺客,就是一支

    修者大軍攻來也能穩穩擋得下!

    幾乎皇帝動身同時,另有大群宮中禁衛趕赴發現刺客的地方,隨即叱喝聲、咒唱聲、法術轟動聲音交織一起,顯然發現了刺客蹤跡,雙方已然動手,而在蘇景聽來,諸般聲音中最最‘刺耳’的莫過於:劍鳴聲。

    劍鳴並不如何響亮,但卻足夠犀利......只憑劍鳴,蘇景還不敢確定什麼,不過接下來刺客冷聲開口了,冰冷漠然的聲音:“六耳的皇宮,馭帝的侍衛,還道多了不起的地方、多了不起的人物。”

    刺客未用幻聲之術,是以蘇景聽得清楚:葉非。

    葉非聲音才落,半空裡就響起了一個有氣無力的聲音:“妖孽,少要再逞口舌了,幾乎連修元都不存之人,只憑幾手劍法,你道你今日還能活命麼?”

    一聽此人開口,宮中眾多精修侍衛、無論是已經趕到地方與刺客交上手的還是正急急趕去的,心中全都一定:大統領已至,刺客必死無疑!

    蘇景不曉得說話之人的身份,可他見過葉非的劍術:這個離山叛徒的劍法已然大成,一旦施展開來,身形混藏於劍意中,哪怕眼力卓絕的大修也難看出此子修為不再。

    一眼能看破劍上葉非修元淺薄,只憑這份眼力,足見說話之人本領了得。

    “只憑你半死不活的一句話,可還擒殺不到我。”葉非的聲音帶笑:“不捨得顯身?裝身份麼?”

    仍是有氣無力的一聲冷笑:“妖孽......”

    可是這一次‘大統領’的話沒能說完——劍鳴爆起!

    聽不出那是多少支劍迸發的怒意,淒厲鳴嘯聲音。於短短片刻中徹底遮蔽所有馭人侍衛的法術轟聲,只有劍鳴,只剩劍鳴!

    一個呼吸功夫,劍鳴落盡,葉非的笑聲歡快:“捏著嗓子說話,裝得是什麼蒜?”

    ‘大統領’的聲音沉寂了,想也不用想。伏誅于葉非劍下。

    和葉非裝身份?!小巫見大巫了。

    蘇景眉飛色舞,挺想告訴馭人一聲:這刺客是我們離山的叛徒。

    殺獼性情兇狠,一句話都沒能說完的‘大統領’喪命,其餘侍衛驚訝則已,但全無恐懼、退散之意。手上攻勢更加兇猛,轉眼間法術轟鳴暴漲,陣陣強光沖霄,夜空映襯光芒照亮了半座馭皇都。反觀葉非,或許是刺殺‘大統領’那一劍消耗過大,很快就沒了聲息......

    “死了?”雷動神情古怪。

    “不會吧。”拈花搖了搖頭:“能在咱家師尊劍下逃得性命的妖孽。哪有這麼容易...”話說到一半,遠處戰團中葉非的笑聲又複響起:“狩元,你殺夏離山。已然犯下死罪了,百年為限,滅你七族。”

    滅皇帝的七祖。葉非的聲音不見恨意也沒有拒絕,就那麼平平淡淡的說話。好像在和身邊人討論今晚吃炒雞蛋還是燉羊肉的語氣。

    就在笑聲之中,突然又是‘啪’一聲淬厲響聲,蘇景聽得出,那是長劍崩斷之響,旋即葉非再無聲息。

    赤目眨了眨眼睛:“這是跑了,怎麼跑的...蘇鏘鏘你作甚?”

    蘇鏘鏘動咒,金烏萬巢大咒。穿火遁去!

    ......

    刺 客來得快去得快,從頭到尾也不過短短半盞茶光景,而皇帝這邊,出得偏殿去往中樞正殿,並未發動飛遁法術,生怕刺客找不到目標麼。一行人只是疾步快走,是以 尚未走得太遠,剛穿過宮內景園,正路過一座古樸的書經閣...突然間,皇帝行叢之中,相距書經閣最近的一排、五名侍衛齊齊變色,口中低聲叱喝‘護駕’同 時,這五頭殺獼已然祭起法器沖入閣去。

    金烏萬巢、穿空大咒,這邊火團入那邊火團出,奇極快極,美中不足是蘇景穿遁之中會有氣意洩露,易被高人探查到。會如此並非火候原因,而是境界緣由,第九境修家對‘氣意’的體會、把握,比起更高境界的修家來總會差上一籌。

    正是蘇景自偏荒小殿穿空入書經閣長明燈火內,氣息流露被馭人察覺。

    五頭兇猛殺獼沖入閣樓,旋即只聽得一聲劍鳴激越,五個侍衛倒身又跌飛出來,人在半空時胸口忽然血泉噴湧,個個心臟被長劍刺穿,再也活不了了。

    不等五具屍

    身落地,一道人影沖出書經閣!

    三目、六耳、背挎硬木弓,山野獵人打扮的粗壯大

    漢,手舞著長短雙刀,騰空劈斬、直追馭人皇駕。

    皇帝貼身侍衛,馭人精銳中的精銳,遭遇強襲從容以對,隊中十三人同時轉身,齊齊張開雙手,他們的姿勢古怪,左手心向天、右手心對準‘獵戶’。

    左手心刻‘傾天咒撰’,右手心繪‘雷眼令紋’,雙手昭昭,天降雷錘殺滅!霹靂巨響震撼夜空,七百紫弧自蒼穹灑落!

    雷起於左手、自天上而來,散散亂亂;鋒准于右手,齊匯于一點,刺客獵戶之身。

    一擊狠辣,避無可避,獵戶半聲慘嚎,身形被轟了個粉碎。人都化成了煙,雙刀再無人把持,落地。

    長刀落地,彈了兩彈;短刀落地,卻‘啪’地一聲自行崩碎......刀崩碎,剛被天雷轟碎的獵戶,又自碎刀中顯身,探手抄起長刀,前刺如電去!

    遭雷轟碎的是為影身,真身則匿藏刀刃內。

    匿身於刀,卻是一勢劍法,來自中土無雙城的傳承:藏金。

    影喪、刀碎、獵戶現身,執長刀殺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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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三四章 冥王不動,點睛尋隙

(第二更)

    妙法玄變.

    雷陣中十三馭人應變奇快,左手向天不動,右手手腕急轉再次照向‘獵戶’,但因猝不及防,還是慢了一線:慢一線、獵戶長刀揮動。

    斜劈...明明只是砍了一下,卻是十三道刀風。獵戶人在雷陣之前,刀風卻躍出冥冥、自陣中人身後斬下,快逾穿空急如閃電的一斬。

    獵戶用的是刀,施展的卻是劍法,來自摩天古刹的傳承、影子和尚的傳授:宿器。

    古刹高僧以為刃雖無智,但只要曾染過血腥奪過性命,便是輪回中物,兇器也有前生來世,請來前生入今世。掌劍通玄,讓那前世兇器、今生再奪幾命!

    絕非指東打西迷惑之劍,真正冥冥詭刺難防難解!

    雷陣中人避無可避,只有硬抗...詭刃刀鋒未至,只見十三馭人後背甲胄忽然爆碎開來,馭人背上各自紋篆了一頭猙獰小鬼,刹那裡紋身轉活,小鬼悍不畏死、奮勇撲出,以自己的性命硬是去替主人擋下這奪命詭刀。

    馭皇貼身雷修侍衛身帶兩命,鬼命替己命,替死鬼!

    尖聲慘叫裡,‘獵戶’詭刀與殺獼的小鬼同歸於盡。

    精心養飼這種替死鬼,不但要供奉精血、還須得與小鬼同享自己的元魂,此刻小鬼替死,十三雷修個個臉色蒼白,心神中傳起劇烈絞痛,不過他們雙手執印堅決,天空中殺勢滾滾、第二重雷霆將起......第二刀。

    就在雷法將起未起、雷修心神恍惚一瞬,獵戶第二刀回蕩:畫圈,正畫半圓、反畫整圓。才開始‘畫圓’時長刀就崩碎了,但兇器的氣意仍在。硬是維持著長刀在完成此式後才徹底碎落。

    仍是劍法,脫變自劍絕之‘域’,參以南荒繞‘天無常妖丹’看世界時所感,再得殺獼歸仙指點,蘇景自己創出的一劍:換刃。以我手中刃。還你法中劫。我劍已碎,你的法劫何在?!

    雷霆盡落,但無一打向‘獵戶’。

    十三雷修只覺一陣天旋地轉,再定睛看時才駭然發現,不知怎地右手的‘雷眼令紋’竟指向了萬歲那邊......雷落,殺駕!

    皇帝身邊仍有大群侍衛簇擁。立時有人動法化解驚雷。而獵戶身形不停,掠過十三雷修,手中已然換過了一柄長劍,真正的劍。

    不理十三雷馭,長劍所指:馭人皇!

    突然間身體一沉,仿佛衣兜裡被人裝入了十萬大山。‘獵戶’身體猛墜......十三雷修失守,另有高人迎敵,土裡長出來的殺獼。之前未見六耳鑽地,此刻卻有馭人破土>

    始終以遁地秘法護衛皇帝的大修。

    九個殺獼顯身時便已結陣、團圍住‘獵戶’,于其圍攏的十餘丈方圓內,地上的青玉巨磚陡然飛灰,磚下地面化作混灰顏色。如沙如水正飛速旋轉,化作一方吸渦,內中巨力牽拉,似是連天空都被它拉低了些!

    ‘獵戶’正飛於其上,登時陷落其中,但他沉落時候,手中劍忽做平伸、刺向身前空氣。

    電光火石間事,可在場之人者即為大修,目力精湛,人人看得清楚‘獵戶’這一劍刺出後。劍尖莫名消失了...仿佛這一劍紮進了虛空去,劍柄仍握在他手中,前半截劍隨他前刺迅速消失。

    劍術:冥王、不動。

    神君親封、幽冥第十四王!身份不能入劍,但劍術的精要之一就是‘借劍之銳,長我所長’!以劍勢結合於自身優勢。讓自己的所長變得更‘長’。受師兄塵霄生啟發、請小鬼差妖霧往來幽冥傳話從尤大人處再得指點,借身上王袍法力蘇景精研出的另一劍:王袍法威入利劍之勢,一劍貫穿於陰陽,如冥王腳跨兩界——冥王,不動!

    ‘獵戶’手中那一劍接連了、綁住了幽冥,兩界連牽於一人一劍,地上的土漩怪窩想要把‘獵戶’徹底拉下去、徹底吞沒,除非這個土坑子能把此間幽冥也一口吞下!

    轟隆爆響,土渦子吞了它吞不下的‘東西’,法術頓時崩碎,九個馭人大修淒聲慘呼,踉踉蹌蹌向後摔去,法術被破得太慘施術者必受反噬,想要再動法護駕不是不行,先得養傷一兩個甲子再說。

    土坑碎獵戶出,騰身半空裡,執長劍再刺駕!

    此刻仍彙聚皇帝身邊的諸多侍衛盡告出手,符撰請霄火、法鐘驚千藤、離鉤破虛空......那一方天地間,被重重身影重重寶物重重法術徹底充斥,不存絲毫空隙,必殺獵戶。

    獵戶猛揮袖,響亮鳴嘯中三百劍彙聚而出,劍接劍,或許不算太磅礴但卻足夠明亮、足夠蕭殺的一條龍,長劍之龍!

    劍龍離袖去,獵戶人也入身劍叢中,手中運劍如揮墨,寫意一點......群劍出袖,雖有個‘劍龍’之形,但就其中每一劍而言,也不過是直直向前飛去的力道,道理上和飛刀並無區別,全無殺傷可言。

    可是就在獵戶那揮毫般一劍點入劍叢後:一劍碰兩劍、兩劍碰四劍、四劍碰八劍...所有劍都仿佛活了一般,劍上靈氣升騰,道道如靈蛇鑽蜒無定蹤!

    叮叮噹當聲音大作,三百劍互擊、亂擊,但這彼此的碰撞、夾擊,何嘗不是一劍在使另一劍、一劍在禦另一劍。

    整整三百劍,每一劍都是另一劍的劍:離山宗十七劍絕之一:點睛。

    創下這一劍的,正是叛徒葉非的師尊,六祖商照。他老人家全盛時,一道‘點睛’出手能以一劍禦千劍再由千劍馭萬劍,最後于萬劍中再藏一劍!

    千萬劍拋開去,僅在施術者的一劍、點睛,便化劫成龍。

    三百劍,蘇景點睛。

    劍龍披風去,轟轟烈烈鬥於馭人神通。

    可惜,還不夠。豈止不夠,簡直差得遠了,以這一劍之術想要破開數十馭人大修的封阻根本就不存可能。

    不過‘獵戶’也沒想就此破敵,甚至他都沒想殺敵,點睛三百劍他求的只是一個字:隙。

    兩法對撞,亂鬥紛紛,三百劍破開敵人封鎖無望,但至少能攪亂敵人的法術,讓原本被馭人法術徹底充填的天地間多出些‘隙’>

    或是扭變曲折、或是一閃即逝、或是交織亂竄的:隙。

    有隙便足夠,‘錚’一聲銳響,‘獵戶’再出一劍,雙劍在手,左一刺右一削前一斬後一滑,毫無規律的亂削瞎刺,看上去,此刻‘獵戶’像極了葉非在持劍鬥‘墨十一’時的樣子,只有劍術大家才能曉得:根本不是一回事!

    葉非亂劍,精要在於一個字:破。那時他是在破法,破法後前行。

    蘇景亂劍,卻是為了一個‘遊’字,游刃的遊。雙劍遊刃,尋隙、擴隙、鑽隙!

    早在南荒取‘天無常丹’時就悟出遊刃劍,後來忙打架忙修行忙做官忙娶媳婦...始終沒機會將那時領悟精修成真正能殺人的劍法,可是以蘇景的愛劍心性,又怎麼可能忘記此事。早在十年前,于虞長老相助下,‘游刃’成術!

    劍動身亦動,遊魚一般宛轉靈動,團團亂戰之中,‘獵戶’徘徊,穿梭、前進!兩道心神入手中雙劍、一道心神主掌身形遊弋、七道心神統禦靈識緊緊追尋身周的每一‘隙’,他的全副精神皆已融入‘遊刃’中!

    外人看來,他雙劍,其實根本不存幾劍之說,只有一套劍術、只有一個整體。每一道心識,無論禦劍馭身還是駕馭靈識,皆為這套‘遊刃劍術’的一部分,緊密糅合彼此扶持...非如此,不成術。

    也因全神入遊刃,是以‘獵戶’即便從馭人侍衛身邊滑過,也無法揮動一劍將其斬殺,否則‘游刃’立時告破。但他現在並非摧城拔寨殺滅千軍的猛將,他是個刺客。那些馭人侍衛全不重要,他們只是風、是落葉、是不相關的烏魚咸蛋,刺客眼中只有一人:皇帝。

    馭人侍衛不是瞎子,眼看刺客從身邊經過豈會不出手擊殺,不過沒用,他們一出手又會有新的‘亂’、新的‘隙’,‘獵戶’立刻就鑽了去。

    遊刃之劍,不求殺人只求過關,對鬥法搏戰並無大用,對襲殺行刺卻是玄奇好術。

    遊刃穿天地,‘獵戶’破繭來,就那麼三拐五繞,一場亂轉,‘獵戶’穿跨阻礙。

    從‘獵戶’沖出書經閣樓到此刻,藏金、宿器、換刃、冥不動、點睛、遊刃......與法元無關,與修為無關,所有手段盡歸為兩字:劍法!

    鬥玄天時,葉非觀九子存陣領悟劍法要意,放言百年後劍破離山,歸去後他就開始習劍了。

    蘇景呢?喜事過後,他又何嘗不是一頭鑽進了劍術中去,他有屠晚,他迷劍術,他有殺獼歸仙陪煉,他還有大群同門高手指點,他是‘劍出離山’的真傳弟子。今日一戰便是他在陽間浸淫於劍的所學、所悟、所創!

    所有殺獼侍衛都被甩在身後,前方十一丈處即為馭人皇帝,此刻皇帝身邊就只剩下一個浮玉王。

    獵戶臉上不見猙獰,只有濃濃開心,馭人皇帝緊盯刺客雙眼,不知為何狩元皇帝忽然覺得:這妖孽的開心似乎與即將刺駕成功並無關聯,他開心是因為...對自己的劍法還算滿意?

    刺客殺到近前,雙劍分,左刺狩元帝心窩、右斬浮玉王脖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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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三五章 忠義一劍,師叔絕學

刺客殺到近前,雙劍分,左刺狩元帝心窩、右斬浮玉王脖頸。

侍衛大驚,浮玉王大驚,唯獨皇帝不驚,見長劍當胸刺來狩元帝甚至連躲避的意思的都沒有,抬手怒指‘獵戶’口中厲聲叱咤:“該死!”

話脫口,人出袖!

皇袍大袖中,一頭殺獼大步跨出!顯身時不過三寸高矮玩偶似的東西,落地后已然化作常人身形,著黑袍、帶紅帽,蘇景以前尚無機會得見的、由第一代跨界馭人尸身經百生百死萬載精煉的馭人、兇神。

‘老人家’的圖謀已到了關鍵時刻,這時候自不想天下紛亂,要想世間平穩就要依仗皇廷天子,是以老人家特意又派來一頭兇神,不理其他只貼身衛護狩元。

袖中藏了一頭兇神防身,皇帝自然不驚不怕。

‘獵戶’手中劍未及帝、王要害,兇神拳頭業已轟到了刺客的面門,哪里還多避得開,嘭一聲悶響,大好頭顱爆碎開來。

人頭破碎了,不過寥寥血光...碎了的不止腦袋,‘獵戶’整個人都爆了,七尺壯漢,才一捧鮮血。和小孩子玩水,用手掌捧起來、撩出去的規模差不多,只不過那點血液濃稠異常、幾近凝固。

紅頂兇神目中兇光乍現,想也不想雙手猛抄,將‘獵戶’爆身后散出的鮮血盡數納入雙掌,下一刻兇神手掌熾紅如烙,濃血落入其掌立刻騰起焦臭黑煙,‘吱吱’慘叫自煙中繚繞。紅頂兇神笑容陰森。區區血遁小術,如何逃得脫他的掌心。

但冷笑才一綻放,紅頂兇神面色又是一變,急急轉身!

同個瞬間。‘啪’一聲掌擊聲音響起......剛剛,刺客伏誅,手中雙劍沒了把持,掉落在地,但雙劍落地后又詭異彈起,自下而上一揮如電。逆斬狩元與浮玉!

兩個殺獼貴人也有一身好修為,驚變之之中及時結印退身,避過奇襲。浮玉王心中砰砰亂跳,躲過一劫頗為吃力;但皇帝那邊,刺殺未完!

逆斬一劍被皇帝避開了,不過還有一道影子:劍的影子,倏然斜刺,刁鉆且全無聲息,刺向皇帝臉頰。

皇帝再躲避已然來不及,三目圓睜猛開口。一道猩紅光芒自舌下射出!猩紅光芒不是什么法器寶物,而是他畢生修行凝化的一口法源真罡!束元成罡、罡化血劍,整整迎擊影劍。

雙劍交擊全無聲息,同時化歸烏有。

那柄影劍并非無根之刃,它是被人握在手中的。影劍碎,執劍人現身。正是那個刺客獵戶......身影兩化,一化精血一捧藏蘊心識三道,綻氣意惑強敵;二化劍下影,真身入影身再以影身執影劍!此乃紛繁術,內中摻雜了天魔飛血之遁、陰陽天烏穿變、陽身歸虛與鬼魄還陽秘術,但到頭來仍是:劍術!

得自忠義天魔秦吹指點,請屠晚接解下銳魂一線,再融以破境所得本命神通,如此仍無法成術,又特意花去大把香火跟尤朗崢買了三十根頭發:七三鏈子的頭發。這才煉成了一劍和配以這一劍的劍法。無以名之,小師叔左思右想終得靈感:既然這一劍最初得自忠義天魔的指點,那便喚其做:忠義一劍!

那時候,離山小谷中,陪蘇景煉劍、打磨這一式劍法的馭人歸仙初聞此名。一度瞪大三目:如此詭怪刁鉆、須得自傷其身才能施展出的一劍,邪佞陰狠毒辣卑鄙占全了,居然叫作‘忠義一劍’?

忠義一劍,正配忠義之人!

這一劍確是傷身,既有魔家飛血遁,怎能不傷身?是為正道人所不齒的偏佞法門。

劍法大好,只可惜,忠義一劍實在難練,且劍法成形之后習練一次就得自傷一次,到現在蘇景也未能煉化純熟,這才被皇帝逃過了必殺一擊。

劍法自傷,‘獵戶’目光黯淡,身體難受和功敗垂成;狩元帝一口純罡吞吐,幾乎抽盡體內所有力氣,虛脫邊緣。

兩人皆無力,不過刺客的狀況比起皇帝還要好上一點點:狩元帝沒力氣動了,刺客還能勉強揮手。

刺客揮手了,皇帝躲不開......忠義一劍,白駒過隙,紅頂兇神轉回身來時,正看見皇帝挨了獵戶一耳光。

那位名滿中土的小師叔,打人耳光的本事比起劍術又有如何,那是他的絕學啊。

耳光不重,皇帝都未踉蹌,耳光響亮,人人都聽得清楚。

兇神暴怒!

不等其發威,獵戶身上忽然騰起血腥光芒,其聲凄厲如刀劍崩斷:“劍魔解血!”咆哮未落,只見重重血氣中猛然射出煌煌金光,籠罩了整座院落!

剎那暴怒變驚駭,舍命換來兇殺厲劫的法術各圓皆有,兇神豈能不知厲害。算上最初那一次,兇神已經死過一百零一次了,他們才不怕死,但護佑皇帝是‘老人家’的嚴命,萬萬不敢怠慢。

兇神變勢、自撲殺刺客改作保護皇帝,張雙臂保住皇帝一飛沖天去!

腳下,眼中,迅速變小的皇宮內院,想象中的巨響暴鳴并未傳來。

又血光又金光,惡狠狠片刻閃爍過后,劍術驚仙的獵戶刺客消失不見了。

人沒了。

消失地方只剩一枚青木鈴鐺,再遞上輕輕滾、滾,滾......

虛驚一場,什么解血解劍,最最淺薄不過的障眼法而已。

在場這么多精修之人,甚至連百生百死百世成孽的兇神都被嚇到了?便是這一個‘嚇’字,就因為之前一道道劍法神鬼莫測,一次次刺殺驚心動魄,真真正正證明了刺客的實力!神仙打個噴嚏,凡人一片哭喊跪拜,一樣的道理了。所以最最淺薄的障眼法。亦能完美收官!

沒人趕去碰那枚鈴鐺。

直到重新落地后,紅頂兇神將皇帝交于眾多侍衛守護,自己邁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撿起了鈴鐺。

仔細以靈識、真元探過,確定了這只是最最普通的存聲法器。若是其他侍衛拾起此物。斷不敢自做主張,可紅頂兇神不知是因尸煞出身忘了規矩還是自居老祖宗的身份不把晚輩放在眼里,并未去問皇帝的意思,手上用力捏碎了鈴鐺:

哈哈哈哈哈哈...霍然一陣大笑響亮,便如癡心漢子睡到了心儀婆娘;便如苦讀之人一舉得中功名;便如只剩一條褲子的爛賭鬼一把翻身......怎么就那么開心那么得意!

笑聲過后,另有三字箴言。馭界言語與中土差異極大。刺客留在鈴中的最后三個字,若通譯成中土喊話是兩個字:傻筆。

明知鈴鐺里不可能有好話,還要捏碎來聽聽,這些馭人不是傻...是什么!

且今日一戰,‘藏金’起手,正宗無雙城的傳承!堂堂天宗,毀于殺獼之手,蘇景刺殺六耳帝王,無論成功與否,都一定、一定、一定會替污口慧心的戚弘丁罵上這群怪物一句。

小師叔不罵臟話的。他替戚城主罵人。

皇帝臉色鐵青,浮玉王一樣面色難看,但還是低聲問皇兄:“要不要通知老人家...”

皇帝目光染血:“還嫌不夠丟人么?還想再被訓斥一頓么!”

是夜,宮中亂成一團,或布防或追兇,群臣聽說宮內鬧了刺客急忙趕來護駕......

馭皇宮地下深處。另有一座王宮,阿骨王墟。最后的障眼法、遁身術,蘇景喚出王宮退入其中。瞑目王說過,老十四的修為尚淺薄,憑此宮還躲不開‘浮玉混沌’的殺滅。

但這宮殿到底也是神君欽賜,躲不開法陣轟襲是一回事,悄然生于地心供蘇景退入、至少上面那些馭人修家還追查不到。

一入阿骨王墟,眾人都自洞天內跳出,蘇景解去葉非丟下的那張獵戶畫皮,露出了本來面目。他面色蒼白卻哈哈大笑。笑沒幾聲身子軟了,三尸蜂僑不聽都不由自主伸手去扶,蘇景選了自家娘子懷中跌坐,軟軟暖暖的懷抱。

其他無妨,就是忠義一劍傷身。再就是全神投入、精神消耗得利害。

可再如何疲乏,心里那份暢快也抑制不住!修行至今大小斗戰無數,論及酣暢淋漓,非今日莫屬!

何以如此抒懷?只因蘇景愛劍。

前段時間,他在離山精修斗戰,劍術是為重中之重,而他心中養存劍意、斗法經驗無數、繞妖丹得智慧花開、破無量再添心境,以前幾百年里積累得足夠多了,一旦專心鉆研下去,劍術突飛急進!

陸老祖修劍,專參一式劍法,越明悟劍法越生衍,直到最后得到烙印其法修、慧根、心性、等等畢生修行痕跡的寒月天河劍法。其實不止九祖,天下劍修幾乎都是如此,以一變生萬變。

蘇景不是,跳脫心性,哪一劍都愛,劍上有什么靈感都不舍得丟棄,如此本為劍修不大不小的忌諱,可是莫忘了、他有屠晚藏身他還有心神十立,駁雜廣納、他有這個本錢。

既然能樣樣精,為何還要守一不雜?今日蘇景不過六百歲,初入元神境界,假以時日焉知他的劍法不會以萬變歸一變!

在離山時,問同門、問判官、問天魔、問和尚,鉆研本門劍法、研讀無雙傳承,還總要對大小兩位師娘的劍法做一番回味參詳,再纏住那個精修劍術的馭人歸仙講劍、解劍、試劍......一式又一式的劍法,殺招守招花招什么都有!

到了這個敵人地方后,本就想著要好好試煉一番,不過之前他真正出手的機會并不多,還沒來得及施展...葉非先施展了,當時蘇景就覺得眼睛發熱手里發癢了。

值得一提的,葉非動劍對付墨十一的時候,三尸大言不慚,說葉非的劍‘雜而不純’,其實但要以‘雜’相論,蘇景甩葉非六千八百里。

葉非的劍多,但萬變不離其宗;蘇景是一劍一變,何況他的劍也不少,點睛時一下子就甩出來三百柄......

藏金,宿器,換刃,冥王不動,點睛,游刃,忠義一劍,第一次與馭皇打交道,蘇景展露七劍,賺來一記響亮耳光。

蘇景痛快,再就是:這才是第一次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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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三六章 劍上求破,何方高人

蘇景開心,大家都跟著笑,但也不是沒有找彆扭的人,赤目湊上前、陰陽怪氣:“光看你這份高興勁,我還以為你把皇帝宰了。我說,咱沒殺成他啊。你這是...假裝把他殺了,然後樂?”

    何須本尊開口,雷動就笑道:“是沒殺到,但皇帝老兒的耳刮子是隨便打的?你打你不樂?”

    聽過老大的道理,赤目眨了眨眼睛,樂。

    蜂僑也在笑,但俏面發白...被剛才蘇景施展的劍術驚到了,不是說之前蘇景那七劍的威力有多強大、有多威風,而是她從未見過或者想過,劍術機變也能如此靈巧。

    行刺馭皇帝過程短暫,開頭到尾不過幾個呼吸的功夫,可是這短短光景裡,馭人修家幾次出手,場中情勢接連幾次突兀變化,而蘇景手中劍法隨勢應變,危機一一化解直到最後一擊耳光落下!

    蜂僑機靈心竅,哪會想不到其中的關鍵:這不是同門陪練試招,而是真正的兇險刺殺、生死一線,針對場中情形,他施展了七劍,可他所學所會又得有多少?!

    這種事有點像考試,考試時候的題目不過一張紙幾道題,可考題是什麼學生提前無以知曉,想要過考就得把那幾十本書讀熟讀懂讀會!

    蜂僑心裡反復念叨著一句話:劍出離山...離山弟子對劍術都有這等精解麼?或者...只他自己是個奇葩?

    拈花心系美人,見蜂僑面色發白心不在焉,上前問道:“妹子,咋了?”

    蜂僑搖搖頭,不提劍法的事。一笑嫣然:“沒事,只是有點不明白,刺殺妖孽皇帝時候,蘇先生為何不放大家出來,有笑語仙子、相柳先生和三位矮仙尊合力。妖皇怕是難逃一死。”

    蜂僑不是離山弟子,一口一個‘師叔祖’地喊著蘇景聽著彆扭,但蜂僑又謹守禮數,不敢直呼他姓名,是以折中、喚他‘蘇先生’。

    從頭到尾都是蘇先生一人出手,且他只是用劍。金風陽火、諸般兇狠法度都不曾動用。若真放手施展開來。這次行刺怕就是另個結果了。

    “一 是前陣專修劍法,想借這機會做個試煉;二是掩護下葉非,算是幫他逃走吧。離山棄徒,將來總要離山弟子將其解劍歸宗,真要死在了殺獼手中不妥當;三是在小殿 裡,大家都聽了他們密談。當能明白,在馭人破封跨界這事裡,皇帝無足輕重,殺不殺他也就無所謂了,能將其誅滅最好,但是為了殺他,讓那什麼‘老人家’和天 理邪魔知道原來夏離山還沒死。得不償失了。”

    為了個無關緊要的皇帝,蘇景不想棄了‘敵明我暗’的好局。他只動劍,在馭人看來當時葉非的同夥,為‘夏離山’報仇來的;但他動風火法術或者開洞天把那群醒目朋友放出來,馭人哪還會不知他是誰。

    蜂僑不算太熟稔的朋友,是以蘇景多囉嗦了幾句,給她一個大概解釋。拈花摸著肚皮,給蜂僑總結了下蘇景的話:“他就是玩。你跟他一起時間還短,慢慢就明白了。論本領,離山蘇鏘鏘稀鬆平常。可是論心境...他差不多就把自己當成昔年南荒的天真大聖了。”

    莫說蜂僑,連蘇景都笑了。

    若非絕世強者,誰敢遊戲天下?蘇景不是,蘇景還真敢,南荒西海幽冥馭界...他都敢。

    本領稀鬆。不耽誤小師叔心境強大。

    話說完,小胖子又轉回頭去望蘇景:“不過咱們哥們也沒想到,在離山最後那些年你練還真練成了幾手劍法...單以劍術而論,現在你和葉非孰強孰弱?”

    “這個不好比的,我和葉非都精研劍法,但路子截然不同。”蘇景搖了搖頭:“葉非的路子是:人歸於劍、劍歸於天。他的劍講究忘我、以順劍順天,是以他的修為不在時,還能‘以劍連天’,大大彌補自身。”

    “我的路子和他正相反,是劍歸於人、天歸於劍,我求的是‘劍為我用’,劍上招法皆因我而起,我不看天時地利的。到劍上能升仙時候,以劍劃天時、改地利又如何!不過現在,若元基損喪、傷成葉非那樣子,我肯定打不出來他那樣的戰力。”

    葉非劍法,能讓自己融於大勢,等若借力,比如揮劍飛身、比如百劍迎風而上鬥墨十一等等,皆在此列;

    蘇景的劍,現在階段是與外境是格格不入的,一招一式都以他自己為主導,這就需得身體有元力做基礎,倒不是說非得十成力,他的修元深厚,就算只剩下一兩成的修為,照樣能施展出劍上威力,不過要是傷得像葉非那麼重,蘇景就不成了。

    拈花神君不洩氣,眯眼睛微微微笑:“現在不如葉非也無妨,到底他大了你許多。莫灰心,以後有機會我會指點你的劍法,只盼你能認真習練,莫辜負了我的一片苦心。”

    蘇景不跟矮子矯情,連連點頭:“辛苦神君,神君辛苦。”

    此 時蜂僑微笑接話,天宗弟子自有見識,尤其她也習劍:“便如神君所言,葉非成名已久,浸淫劍術無數年頭,早在我師尊還是小修童時,葉非就曾做客涅羅塢、開堂 講劍。今日蘇先生與他有些差距再也正常不過。不過以蜂僑淺薄之見,蘇、葉兩位皆為劍秀,參劍之道卻截然相反,待他日各入己道巔極時候,還是蘇先生更勝一 籌。”

    不聽對劍術不是太精通,但她喜歡聽別人誇讚自家夫君,當即開心追問:“怎麼說?”

    “葉非修劍,人歸於劍、劍歸於天,到得極致時候是‘人融於天’;蘇先生修劍,求劍歸於人,天歸於劍,登峰時是‘天歸於人’。葉非‘劍是我、天是我’,蘇先生‘我是劍、我是天’,聽上去一個意思,但這其中差別極大,我以為,差著境界了!”

    話有些拗口,道理是簡單的,眾人紛紛點頭時候,蘇景卻搖頭:“仙子之言,不能說錯,但不全。”

    論劍,名門弟子就喜歡這種事,蜂僑的眼睛也亮了,一霎不霎望著蘇景:“請前輩指點。”

    蘇景笑著搖搖頭,示意自己不受‘前輩’之稱:“修劍,修劍,‘修’為重但劍為‘本’,無論什麼時候都不該忘了劍的根性——破!”

    劍,人人都見過,兩側犀利長刃,頂巔一點鋒銳,且不論什麼見識心智,就是小娃子見了它也會感受此物的氣意,銳為先、破為終!

    蘇景繼續道:“是以修劍即為修‘破’,修來修去,無論招法如何變化,無論劍勢如何磅礴,歸根結底還是要求那個‘破’字。就是因為這一個‘破’字,所以劍無止境。”

    “葉非修得‘劍是我,天是我’,再修下去呢,破了那個‘天’,又會是怎樣的成就?我修得‘我是劍、我是天’,若想再進一步呢,破了那個‘我’,迎面來得又會是何等光芒?”

    “天是我確實不如我是天,但各自再做一破之後,會是什麼樣子...會是孰強孰弱,不知、想知。”蘇景笑了。

    蜂僑說得沒錯,可她只說到‘天’,是以不全。

    蘇景能看到更遠些,雖然他也不曉得‘破天破我’後會怎樣。眼界差別,是由心境而來,蘇景能想到‘成天後再破去’,最最主要的緣由是他第八境時領悟的天道:天無道!

    在其他修家看來,天代表了‘道’、代表了‘存在’、代表了‘永恆’,修行一切,盡可歸於一個‘天’字。

    可蘇景的天道是‘天無道’,於他眼中...哪有那麼多閒雜意思,天是天,單單純純的天!

    蜂僑秀目中光芒閃爍,可還不等她再開口,蘇景身上忽然傳來一陣哈哈大笑。

    不是蘇景笑,是蘇景身上有人笑,笑得粗獷開心、卻是十足的陌生聲音。

    莫說旁人,就連蘇景自己都大吃一驚,笑聲自鬼袍來...或者說,有怪物藏身於自己的袍子、身為阿骨王卻懵然無知!這是何等可怕的事情,若對方突然發難,頓時就能要了阿骨王的小命!

    心念急轉,一道心識投映於鬼袍內冥冥之境。

    妄古塔。累累白骨壘就的高塔。阿骨王袍內冥冥境地唯一‘建築’,影子和尚平日常駐于此,陷入沉睡的二明哥也被安置於塔內最高層,那陣笑聲就來自塔頂。

    蘇景直接到塔頂,影子和尚先他一步。

    最高層、骨玉榻,瞑目王正安詳沉睡。瞑目宮靈魅兒之首,白髮瞳瞳正在一旁守護著,除此再無旁人。

    瞳瞳目光犀利,正緊緊盯住自家王駕,低聲對蘇景道:“笑聲自吾王體內傳出的。”

    外靈相附于瞑目王之身,由此進得鬼袍、瞞過了蘇景的洞察......可瞑目王何等本領,想要附體於他,比著直接藏匿進蘇景的王袍還要更難一萬倍!

    蘇景深吸一口氣,沉聲道:“何方高人,還請顯身一見。”

    對方既然開聲做笑了,自也不打算再陰藏形跡,只見瞑目王肩頭一陣淡金色祥光氤氳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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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三七章 不講道理,五字箴言

影子和尚滿面驚詫,最最純正、最最祥和的佛光,非佛至,絕不會如此!瞑目王身上...竟然藏了一尊佛!

    金色蓮花座,胖大強壯、面色兇惡之人端坐,正笑得開心。

    他有佛光,影子和尚不會看錯;可他頭上不見肉髻,腦袋也不圓,光禿禿的頭頂上香疤幾點,身上莫說寶衣,就連袈裟都沒一件,只是簡簡單單那的僧袍......不象佛,是個又凶又醜的大和尚。

    滿臉橫肉之故,笑容更顯猙獰。

    佛光即為鐵證,影子和尚不敢怠慢,向後退開一步欲施禮,胖大和尚卻搖了搖頭,伸出一根食指壓唇做噤聲手勢,跟著指了指正沉睡中的瞑目王,又指了指外面,示意莫要打擾了病人休養,有話大家外面去說。

    如此最好,蘇景點了點頭,瞳瞳依舊守護王駕身邊,另外三人同時起身,出鬼袍、入冥宮。

    來到外面,影子和尚顧不得和三屍、不聽等人打招呼,雙掌合十滿面虔誠,對胖大和尚:“弟子拜見佛陀。”

    ‘佛陀’兩字出口,三屍立刻面露驚詫,雷動瞪大了眼睛:“你是佛爺?寶衣何在?肉髻何在?佛有三十二相,你哪一相也不像。”

    “別說,這金蓮座倒是有點意思。”赤目膽大包天,直接走上前伸手指頭去敲金蓮,當當的悅耳輕響。

    拈花有些沉不住氣,滿面敵意:“那胖子,我可與你說好了。以前有妖孽,在咱們哥們面前裝神弄鬼、假扮佛陀,結果被我們打得稀爛!”

    胖大和尚對三屍搖頭擺手,笑容不減,口中對影子和尚道:“禪師不必多禮,禪師也說錯了,我不算佛陀。”

    影子和尚皺了皺眉。很有些不解:“那你何來佛光?”

    胖和尚呵呵笑:“我修成了佛陀,所以有佛光;道理上說,修成了佛就是佛陀了,但我未做佛陀,一不座龕二不入廟三不進經傳四不說法講道。是以我又不算佛陀。”

    不是機鋒勝似機鋒,和尚倒是耐心:“你們就當我考中了狀元卻沒去做官就是了。”

    是佛,不做佛,由此不算佛?

    平心而論,三屍不喜歡佛,此乃本性相悖。是以聽過胖大和尚有佛不去做這麼上進。三屍都挺高興,雷動點頭:“你不做佛,那你還接著當和尚?請問大和尚怎麼稱呼。怎會從我家冥王袍中現身?之前聽你哈哈大笑又為何事?”

    “我 是野路子修行的。沒師傅也就沒法號,曾棲身一座優優山,那時候我年輕,比我年幼的就喊我優和尚、優大師。年長於我的直接叫我小優。至於我為何會在此間,這 可說來話長:我本來沒修行,我練武的,一身好武功,有天我在江邊遇到了個山羊胡老頭兒,我以一根蒿草渡江......”

    話說到此,三屍齊聲糾正:“茅草!”

    優和尚愣了愣:“哦。你們知道啊。”

    這倒還真是意外了,將蒿草煉化做穿梭天宇神奇法器、又將此物贈與神君的那位佛陀居然在此。

    迎 著眾人驚詫目光,優和尚又呲牙笑,此人面目兇悍,但目光是軟的,被他看著感覺很舒服,此外他還有一口白白淨淨的好牙齒:“閻羅王給我種功利心,給我修行添 出許多困苦,咳,我們不記仇的,算了算了;不過當初我渡江時,他喊了那一嗓子,害我掉進了水裡,我可不甘心。”

    赤目聞言不禁發噱:“優和尚,你分得清大小嗎?壞你修行你不當回事;喊一聲、害你掉進遊了會泳你卻斤斤計較?”

    優和尚不離蓮花座,看了赤目片刻,搖頭:“你這個人,不講理啊。”

    赤目被他說糊塗了:“我就是在跟你講理啊,講哪事是大哪事是小的道理。”

    優和尚又笑了:“你看,你自己也說,你在和我講理...你在和誰講理?我不做佛可我還是佛,你和佛來講道理,可不就是不講理麼。”

    赤目想了想,哈哈大笑:“想不到!佛爺裡也有你這麼有趣的!”

    優和尚聳了聳肩膀,話接前提:“反正我就是不甘心曾經掉江裡,可我也不能去興師問罪,所以我就想了個辦法:送禮!我把蒿草煉化成飛駕法器,悄悄將我的一段元識藏於其中,想得是哪天閻羅王駕草

    飛天,過海或者過江的時候,元識作梗忽然撤了蒿草法力,栽他個水花朵朵......”說都這裡,優和尚已然大笑起來,手舞足蹈,那份快活真不是能裝出來的。

    王宮裡一群凡俗人個個搖頭,這個和尚真是佛陀麼?這麼點小破事念念不忘的,也能修成佛陀?不過沒人去說他‘無聊’,免得又被優佛爺說成‘不講理’。

    優和尚邊笑著,粗大手指指向自己的隆中獅鼻:“我就是我藏匿於蒿草法器的元識了,我不下蓮花座不是我不懂禮貌,是我下不去,這盞蓮花座是蒿草幻化的,我和它分不開的。”

    雷動急著聽故事:“那你坑到我家神君了麼?”

    優和尚登時不笑了:“沒,他拿到蒿草後就看到我了,當時他沒說話,等我走了,他就把我給封印了,一覺我就睡過去了。”

    ‘我’是本尊,‘我’也是器內元識,這讓優和尚說起話來有些不明不白,好在大夥也能聽懂。

    “我 是睡著了,什麼都幹不了,但外面發生什麼事情,朦朦朧朧地我也知道。後來神君把蒿草給了二明,二明煉化蒿草入身、不務正業遊走宇宙間到處去看乾坤生滅,再 後來他遇襲了,我一下子就醒了過來。”說到這裡,優和尚口中嘖嘖:“閻羅神君真是了不起的人物,他封印我的法術妙得很,手下沒事我就醒不了,一旦手下遇險 我立刻就醒了...優大師慈悲心腸,優大師救苦救難,一見二明遇險立刻發動蒿草,跑!”

    “那時候二明已經昏了,他還以為是自己的靈犀引動了蒿草,其實是我嘛。不過蒿草是我發動的,具體去往何處,還是受他心根靈犀指引,因為我法力差勁,勉強動用蒿草一次就又睡過去了。”

    優和尚說著說著,把眉頭皺起來了,不開心的樣子:“我把我藏在蒿草裡是為了突然停一次、晃人的。我是管‘停’的,發動蒿草就不該是我的活。”

    蘇景兜頭一個深深鞠躬:“多謝優大師救我十一兄,他日蘇景若能有所成就,此恩必報。”

    瞑目王遇襲被摘心,但不等敵人毀去他的心,三哥阿伊就趕到、搶回來了心,細算時間的話,優和尚不發動蒿草,此刻十一王已然和其他王駕匯合了。不過無論如何,優和尚救人的心思是不會錯的,憑此一點蘇景就應該謝。

    優和尚擺擺手:“無恩亦無情,只因我樂意。”

    蘇景笑了笑,不在‘報恩’事情上多說什麼,就此轉開話題:“優大師還能再動蒿草寶物嗎?若能將十一哥送去天上諸位王兄身邊,他能早日痊癒,且比起和我在一起要更安全得多。”

    優和尚搖頭:“我又不是我,我只管急停一次蒿草的,動過一次後法力差不多就耗幹了,本應該就在沉睡裡一點點淺淡消散,結果還未等徹底散去,忽然聽到有人說劍,我就醒了。說得好聽,我愛聽,和尚也用喜歡劍!當年我練武時候,練得最好的便是劍。”

    蘇景眼睛一亮:“晚輩妄言,驚動聖駕,不妥之處還請大師指點。”

    “沒指點,劍之一道,自己嘬,自己悟!”優和尚笑道,可就在歡笑裡,他臉上突然就不滿了倦意,眼睛睜不開了、聲音也模糊了:“我是被你的‘劍說’驚醒,不過我...見你後覺得你...面善,將來...或還能相見...記我五字箴言...鋤歸禾...帶...月。”

    話說到此,優和尚就此睡去了,眼前和尚只是一道虛弱元識,睡去、散去是他唯一歸宿,或許將來,蘇景破宇去真能如他所說、再有相見機會吧。

    和尚沉睡,蓮花閉合,重歸金色光煙,流轉飄蕩著返回鬼袍、重歸二明哥肩頭。

    小小一段插曲,蘇景微笑愜意,天上?

    威嚴神佛,似乎和凡間想像的不太一樣。

    待‘和尚’走後,不聽問蘇景:“現在怎麼辦?”

    “先等上幾天吧。”蘇景應道。最近上面的馭皇宮必定戒備森嚴,阿骨王宮凝止不動無妨,一動說不定就會被上面的大修察覺。且蘇景施展‘忠義一劍’後受傷,也須得休養一段時間。

    少不得,三位矮神尊又張羅起來,滿臉關切地趕蘇景回自己寢宮好好靜養,又認認真真地囑託不聽一起跟去好好照顧。赤目特意弄了支筆跑去阿骨王寢殿外,想要留字警告旁人不得打擾,結果到地方一看上次寫得那八個字還在,這倒是省心了。

    一晃半個月,琉璃瓶子裡

    那寥寥幾顆紅豆根本不夠拿了。

    第十六天,早上辰時剛過,

    皇城內樹上鳥兒草間蟲兒發瘋似的吵鬧起來,每天裡只有這半個時辰它們可以發聲,宣洩似的亂叫。

    在這亂哄哄的聒噪聲中,點著盲杖的小瞎子走在皇城大街上......
請不要貿然評價我 你只知道我的名字 卻不知道我的故事 你只聽過我的行為 卻不知道我經歷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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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7 21:17:05 |只看該作者
第八三八章 采鐵鑄劍,生死搖擺

傷勢痊癒,重披畫皮,小心翼翼收斂阿骨王墟,蘇景重返於天地之間。

    小瞎子走得很慢,但不停步,一路向南、出了城門。‘京郊神廟’,仙祖祠宗堂坐落京都南方,於京城相隔一百七十裡。

    出城門才走了沒幾步,身旁馬蹄聲響起,一個瘦竹竿似的馭人騎著馬與小瞎子擦肩而過。忽然,馬上騎士口中‘咦’了一聲,轉頭回來攔住了去路,聲音裡帶了幾分笑意:“小瞎子,你好。”

    蘇景不認得此人。

    小瞎子又握緊了盲杖,有些迷惘也有些害怕,側著頭:“你是?”

    騎者哈哈一笑,留下一句:“我爹不用賠!”掉轉馬頭入城去了。

    前陣子,還在秋疆時候,曾有個殺官差的獵戶對過同樣五個字......洞天內眾人個個驚詫,三屍脫口:“葉非?”

    瘦竹竿似的騎者來到城門前,前面幾重盤查輕鬆過關,但到‘鬼差滴血驗輪回’的時候,瘦竹竿皺起了眉頭——上次他入京城是夜裡,靠著劍遁之術潛入,這次白天來的,懶得動劍施法,想要大搖大擺過門關。

    但鬼差這一關,他過不去的。

    鬼差手提長針等了一陣,見面前那個‘瘦竹竿’直皺眉不伸手,冷聲道:“怎麼,不敢伸手?心裡有鬼......”話還沒說完,耳中突然銳響驚起。

    拔長劍、撕畫皮,瘦竹竿就此變回疤面青衣人。

    十劍環繞,葉非殺人!城門洞子內頓時血光飛濺!管他是守門的兵勇還是無辜路人,葉非動劍百無禁忌,逢人便殺!

    這還了得。一聲箭訊響亮,八方兵馬馳援,城門處本也有大修守護,即刻動法、務求狙殺此人。

    奇光綻放法術重重之中,猛地又是連串銳劍驚鳴。葉非揚劍,百劍相繞維護身邊,而後葉非動身,不退、竟是向城內沖了進去,劍鋒所指,正正皇宮方向。

    葉非沖進城了。身邊重重圍住馭人修家,打打打!另有兵勇奉將軍號令,就此關閉城門,盼能甕中捉鼈。

    洞天裡雷動天尊倒吸涼氣:“嘿...這葉非,莫不是瘋了麼?”

    上次入宮行刺未遂,及時撤走。才剛過了半個月他又捲土重來,這次乾脆從城門開始往裡打?

    能有這樣兇悍的叛徒,離山劍宗不知會不會覺得光榮。

    不聽問蘇景:“要不要跟進去看看?”城門是關閉了,可又哪裡攔得住蘇景。

    還不等蘇景搭話,忽然轟隆隆的爆響沖天,土石崩碎灰塵彌漫,厚重巨石壘砌、另經秘法煉化的堅固城牆。自內而外被人破開了一個大洞。

    身形急急旋轉、周身裹滿劍光的葉非又沖了出來,仍有大群馭人急急圍攻不輟。

    葉非面上沒表情,眼中則是盈盈滿滿的戾氣,破城後不作停留,帶著他的劍團向前急去,圍在他周圍的馭人不斷被斬殺,慘叫摻雜於法術轟鳴之間,鮮血侵染於寶物豪光之內。

    催百劍,葉非邊戰邊前行,於他身後留下濃濃一條鮮血之路!

    前行至千丈外。只見葉非突然揚手折斷了身前的一柄長劍,下一瞬百劍齊齊劇震、悉數崩碎去!銀色光芒熾烈、隨斷劍崩飛綻放,又射殺馭人近百,而碎劍散落銀光消散時,葉非已然消失不見。

    幾乎就在葉非消失的同時。一頭帶紅帽、穿黑袍、體膚乾枯開裂如樹皮的年老馭人從天而降。只差半步,凶神來晚了半步......

    洞天內,三屍又驚又笑:“跑了?這就跑了?”

    葉非跑了。他不怕死,但不怕死不等若不會跑。

    百劍崩遁,殺元傷身。整整三天后他才醒來,人在湖底,幾枚歪歪扭扭的湖螺已經鑽進了他的衣衫。

    葉 非不知自己身在何處,發動劍遁一瞬他就昏厥了,遁法會將他帶去穿空三千里,落身於靈元最最稀薄之地。靈元稀薄,修家就少,修者少則敵人少。張開眼睛看看四 周,閉上眼睛檢查了下身體,傷得更重了,再仔細回憶下逃遁前的情形......忽然,葉非笑了,逃出生天不值得意,他只是覺得開心有趣>

    打過去,殺豬玀,然後說走就走,很有趣。

    再就是......又見到了半人半屍的紅帽子馭人了。

    及時逃走不是怕,葉非很想鬥一鬥紅帽子馭人,可惜他非走不可,傷得太重是一方面,更要緊的是他的劍快用完了。只剩一百零七劍了,不夠用。再用去百劍作飛遁,還有最後七劍。

    七把劍,夠幹什麼的!

    葉非在湖底抻了個懶腰,飄飄搖搖向著湖面浮去。待到水面,見到湖上有打漁的馭人漁船,他上船、他拔劍...待到漁船歸岸時葉非變成了一個滿身水銹膚色黝黑的漁夫。

    漁夫上岸,左顧右盼,口中喃喃:“須得鑄劍了。”說著話,分辨了下方向,漁夫向著秋疆方向走去。

    秋疆不止盛產蔬果糧米,地下、山中還藏了大大小小無數礦脈,想要鑄劍就得有原鐵。堂堂中土邪梟打算去開礦了。不過話說回來,誰說邪梟不能開礦......

    七個月後,秋疆馭人名族、以冶煉之術聞名天下的白家莊,一夜之間被人連根拔起,七百六十口人盡遭屠戮,無一活口,莊子也被一把火燒光殆盡,失物無以清點,但能確定的:白家世代相傳、最是出名的那尊‘煉山爐’不見了。

    三年後,秋疆西北一處荒僻山脈中,總是傳來咚咚悶響,彷如巨人擂錘大地。此處是荒山野嶺,無人居住,相距最近的州府也要三百里,是以並無官府來過問此事。

    再三年,這片荒山莫名其妙變得炎熱起來,仿佛地下著了火一般,灼烤得山脊都一道道開裂,山中鳥獸開始成群遷徙。

    又是七年過去,山並未燃燒起來,但原本鬱鬱蔥蔥的山嶺已然徹底荒涼,變作一片枯黃。

    就在蒼涼山谷中,一座百丈高的煉爐聳立,內中明紅之火上下翻滾,是火、但看上去更像漿!煉火成漿,馭人器家沒有這樣的手段。

    煉爐太大了,是以顯得爐旁那個全身長滿水銹的馭人漢子格外渺小。馭人漢子不看爐火,他抬頭望天,在他身旁地面,一柄一柄新鑄成的長劍擺放,鋪滿整座山谷。

    這些劍成色一般,劍身上有淺淺一重符撰紋刻,添了些淺薄靈性。它們和葉非自中土帶過來的劍差不多,勉強夠用了,但既然開爐,葉非不打算只鑄成這些普通貨色就了事,他打算再給自己煉幾把好劍。

    望天了好半晌,他站起身來,先脫去衣衫、再解下畫皮,葉非赤身**,手上一柄長劍。

    深吸一口氣,長劍突然擺動開來,借劍勢、葉非縱身飛起,直直投入正燃燒烈烈的爐膛中!

    人入爐,手中長劍揮舞更急,膛內火漿被長劍攪動得亂蕩亂沖,葉非空出的那只手猛向前一探,自火漿內捉出了一柄七寸長的小劍。

    小劍如魚,被人抓在手中,搖頭擺尾拼命掙扎,它自火漿中來,其身何其炙熱,葉非眼看就要把握不住它了。便在此時,葉非拔身躍出爐膛,握著小劍的手奮力揮動,竟是自傷一刺>

    火紅的小劍,被糖人紮入了自己的肩膀,說也奇怪,本來拼命掙扎的小劍一飲到葉非的鮮血,立刻安靜了下來,於他肩頭靜靜凝立片刻,忽然輕輕一搖、自那傷口直接鑽進了葉非身體。

    葉非雙目緊閉面色痛苦,身體如篩糠般顫抖,堅持了盞茶功夫他再也撐不住,倒頭栽倒在地,四肢抽搐片刻後,再也不動了,死去一般。

    九天之後,葉非蘇醒過來,重新張開眼睛時、目中有笑意:沒死啊,還不錯。

    他煉劍的法門,真有可能會死的,機會二八開,八成生機。

    兩成的慘死‘機會’,只為鑄劍?

    葉非站起身來,並未多做停留,起身去往山谷旁的地縫,那裡有原鐵精礦......十三年,滿山谷的劍不過是‘白饒’的,只有身體裡這把才算有個樣子,但一把不夠,葉非還要再煉幾柄。

    可能死?沒辦法,誰讓自己是修劍之人。葉非求劍上之‘破’,如何才能破?最簡單的法子莫過於:搖擺於生死邊緣!

    葉非做過仔細計較,想要重新修會那盆水,幾乎沒機會的。那盆水不止是靠時間磨來的,其中還有幾樁大機緣。如今想要從頭再來,差不多兩千年、有希望修成一個盆底吧。

    不過無所謂了,水就在盆裡,盆就在中土,等著自己回去拿,眼下人在另個世界,修為不再至少還有劍。

    他修劍,他求破,他不怕死......

    十三年,馭界四方太平,萬歲很是英明,治理天下井井有條,世人皆道自己的運氣好,趕上一代明君。

    地上太平,天上也沒事,元靈風暴一如既往,時時暴發、來調整這座世界,奮力讓它能穩定些,不過風暴再未出現於京城附近。

    十三年,蘇景碌碌無為,這麼長的時間裡,他就只做了兩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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