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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雲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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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 豆子惹的禍 】升邪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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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8 10:14:49 |只看該作者
第八六九章 三天閉關,紋篆猛鬼

最後六千里路,若能開啟瞑目寶庫、找出堪用之物,便可逆轉乾坤,從被追殺變成殺人者,便如當年南荒逆襲妖皇!

    但前路艱險。

    蘇景隱隱有些懷疑,莫非墨巨靈算破了自己的行程,曉得他此行目的為祟祟山?

    這一路走來,蘇景趕路並非直取目標,迂回陡轉不斷,幾次故意逆轉方向,好像‘沒頭蒼蠅’似的亂闖,為的就是掩飾自己的目的地。且祟祟山古時候出名、如今早都沒了異象異響,變成了平凡山嶺。按道理講,墨巨靈不會看出蘇景究竟想起哪裡。

    可是越是靠近祟祟山,蘇景遭遇的圍剿就越兇猛,參與攻襲的精修猛鬼就越多、越強。

    得知蘇景疑惑後,年華皺眉:“莫非常旗子洩密?”

    相 距祟祟山萬里時候,常旗子離開了,三品小鬼大將軍覺得這樣打下去不是辦法,主動請纓要去聯絡忠臣遺子、為王駕搬請救兵,那個時候蘇景得常旗子講解,早已熟 解了前行路途,見小鬼一定要走,蘇景便未阻攔,著他多加小心後放他去了。其實放他走哪裡是稀罕他的‘援兵’,讓他自己逃命才是真正想法。

    蘇景對拈花搖了搖頭,常旗子受王袍所攝、根本不可能對王駕說謊,而他受封于王袍同時,魂魄深處也被種下一道‘忠義真鑒’,即便被活捉逼供,也絕不會屈服招供,這是冥王的法力、法度,除非閻羅神君親自出手,否則無人能開解此法。

    拈花與蘇景商量幾句,找不出答案......

    又是千里衝殺,拈花神君不知死過了幾次,總算沖出了重圍,正疾飛中的童棺突然一沉,肉眼可見童棺上六隻翅膀迅速變黑、變僵。再沒了飛行的力量。

    與三屍天生靈異不同,童棺是被小師娘施法祭入三屍本命的寶物,雖也神奇但它到底是後天成形的,它是有極限的。三萬里衝殺,連續轉生苦戰不得休養,童棺已然撐到了極限,奮力支撐著滑向向下。勉強落地後童棺縮成巴掌大小,無力再做稍動。

    拈花沒事,生龍活虎,入得洞房上得戰場。但蘇景快要不成了,失血、亂氣、五內皆傷引起的巨痛和眩暈,讓他連端坐都難。

    被拈花扶持著、背靠一棵枯樹坐好。蘇景顧盼左右,丘嶺之地、山不高但多,差不多有個三四百里的連綿。蘇景喘息片刻,閉上了眼睛。拈花蹲在對面看著,只見蘇景時而皺眉時而微笑,有沉吟也有揚眉...若非他嘴巴未動,拈花還道他再和誰聊天。

    這是...睡過去、然後做夢了?

    盞茶功夫。蘇景重新開目,對拈花道:“童棺不可用,我也飛不動,靠著兩條腿趕路,斷斷到不了祟祟山。再就是我現在的傷勢實在有些嚴重,非得鎮壓不可了。”

    “不止打鬥、衝殺這等戰事,待你我抵達祟祟山,就算有‘鑰匙’開寶庫也須得浩**力。尋到合適寶物,靠著二明哥的信物‘引薦’和我身上王袍能迅速將其收服、但仍需渾厚法元支持。”

    “為今辦法,選一處僻靜地方,你為我護法,我須得......”稍作思索,蘇景沉聲道:“三天。”

    三天療傷。

    本尊說什麼就是什麼,拈花想也不想直接點頭。想也沒用。蘇景被人家墨巨靈盯得死死的、無處可躲,於某地三天不動、閉關療傷,到時候莫說此間凶物,只怕天理和槊妖都會連袂趕來。可是...還有別的辦法麼?

    拈花背上蘇景,草草選了一處還算清秀的小穀。其實僻靜不僻靜無所謂的,只要在幽冥世界,蘇景就無處可躲。落深谷內,拈花想起了另一件事:“三天療傷?有啥用?”

    修行之人受重創,好歹一次閉關療傷都得幾十上百年,蘇景就歇三天,傷風咳嗽都養不好吧。

    蘇景笑了笑:“我也說不好,看情形吧。這幾天神君費心了。”話音未落,忽然身後空氣一震,星索鏈子撞擊之聲亂響,回頭一看紅眼睛赤目真人趕來了。

    赤目真人落地,滿臉不高興開口就抱怨:“我說蘇鏘鏘,你管不管你媳婦,她拿刀子紮我......”

    拈 花追隨蘇景,赤目與雷動守護不聽,後兩位矮子領受拈花心思,專心照看不聽,就算探查到蘇景巨戰也強忍著不來相助。可是小妖女也察覺到蘇景這邊情形不妙,數 不清多少次,或軟語相求或威逼利誘,要赤目與雷動去相助夫君,奈何在本尊和本尊妻之間,三屍更聽蘇景的話,不肯趕來。

    小妖女實在著急,又實在沒辦法,忽施偷襲把赤目給殺了......蘇景家的親戚,個個手段邪佞,小妖女更是其中翹楚。

    只求蘇景能平安無事,至於得罪了赤目真人,以後認真賠罪再賠上大把好寶貝,總能哄會他開心。不聽想得沒錯。本來她想把兩個矮子都殺了的,但雷動機警逃過一死,此刻小妖女正滿臉歉意地給大天尊賠不是。

    赤目死來蘇景身邊,才一開口抱怨就發覺蘇景情形不妙,抱怨變成了驚詫:“怎麼傷得這麼重?!”跟著驚詫又變成了埋怨,紅眼睛瞪向拈花:“蘇鏘鏘本領稀鬆又不知進退,你怎麼也如此大意,讓他受此重創?”

    拈花甩手,滿面冤枉:“你哪裡曉得,蘇鏘鏘變成了臭雞蛋,這陰間的蒼蠅全都聞著味追殺來了。我把棺材都賠進去了!”

    赤目大怒:“棺材壞了?那可是好寶貝...哎呀,心疼死我!”

    “不是壞了,是累壞了,縮了尺寸歇著去了。”拈花趕忙解釋,說完又想起另件事:“我的棺材,你心疼什麼?”

    “我乃護寶真人,天下寶物無論在誰手中,都是替本座拿著,哪件壞了我都心疼!”

    “我還是護花真人嘞,天下美人...你媳婦我就不動心。”

    “媳婦和寶貝怎麼比,你媳婦我也不動心。”

    聽 著是吵架,那語氣兇惡得緊,可兩個矮子都眉花眼笑的.....渾人見面,總要囉嗦幾句諢話,蘇景急忙打斷,向赤目問起不聽一行的狀況。不聽可沒有屠晚的氣 息,平時她都躲在童棺內,陽人身上帶著的陽氣盡被童棺封閉,一路小心翼翼,該繞路繞路、該潛伏潛伏,幾乎沒遇到厲害敵人,比著蘇景之行順利了不知多少倍。

    聽 說媳婦沒事蘇景心情大好,笑眯眯地替不聽向赤目賠過奪命之罪,赤目比不聽想像中更好說話,被蘇景高捧重誇了兩句,他就眉花眼笑,小手一擺‘嘿’了一聲: “你又不是不曉得,你赤目兄長最是古道熱腸!弟妹待我如家畜,我待弟妹如弟妹!此事不必再說了...二明哥寶庫裡的東西我得挑幾件!成了,你速速療傷,我 與拈花為你看關護法,放心便是!”

    說話間,赤目真人一抖手腕,隨身星索隨力繞轉,如長蛇般盤身一團。不過星索又粗又長,盤起來後赫赫然一座金鐵高塔,赤目攀爬縱躍,很快跳上‘塔尖’,盤膝端坐監察四方。

    這是最近赤目與雷動新研究出來的手法,拈花不會,見了大是歡喜:“這可威風!”說話間,學著赤目的樣子,手腕一抖一轉,他的星索也告盤結,但‘盤底’遠比赤目的大,‘塔’也矮得多,赤目從高處低頭向下看了一眼,滿臉得意,對拈花道:“你那個好像屎。”

    兩位矮宗師自顧交流耍索心得,蘇景由得他們去閒聊亂侃,坐身於一處山根絕壁下,閉目調息一陣,自囊中取出‘龍猿大敕’,這次閉關須得以符鎖勢,當取筆做篆。

    蘇景揮筆,可是不等他在身前地面畫好第一篆,谷外就傳來一陣開心笑聲:“原來閣下不止劍法精絕、風火沉厚,還精修符撰之法。我說什麼人能斬金鼓、殺冥王,破去麻眼古章追殺又一次次突破重兵圍剿,難怪了、難怪了。”

    笑聲過後,來人撤去隱身符撰...肉眼不可見、唯有修家靈覺能察覺,那烏黑顏色仿如魔焰一般的凶物威勢自穀外沖天而起,遮蔽大半蒼穹!

    就在滔天凶威之下,一頭殺獼惡鬼轉過山坳,腳步徐徐走入山谷。

    惡鬼身上不著寸縷,早已凝結實在的煞身上密密麻麻篆刻著各色符撰,從頭到腳、連面孔和他胯下要害地方也不例外。此獠只在頭上戴了一具紫金冠、昭示身份。

    猛鬼身份尊崇,且挾帶重兵,當主帥顯身,遮藏於遠天的陰兵也揭去匿形鬼符,大群殺獼鬼兵顯現真形、騰駕陰雲向著山谷飛馳而來。這支兵馬與之前蘇景所見不同,也如他們的大帥一般不著鎧甲,全身上下篆刻符文。

    此外還有不少普通兵馬,也揭符亮陣、催動雲駕圍攏過來,都是些穿戴甲胄的陰兵鬼將,當是那個金冠猛鬼趕來時沿路召集的人馬,不算他的本部屬下。

    ‘三天’尚未開始,追兵就已殺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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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8 10:15:03 |只看該作者
第八七零章 三王紋仙,三劍入符

蘇景不動聲色。

    本尊不出聲,端坐高塔上的赤目和獨立‘巨糞’中的拈花也不吱聲,靜靜望向來人。

    打量過殺獼猛鬼,蘇景點點頭:“好符,好篆。”

    重傷在身,靈覺會受些影響,但蘇景一直強提著精神,敵人想要悄無聲息的靠近他絕非易事,紫冠猛鬼能憑著一張遮仙符來到山谷入口還不被發覺,足見符篆了得。

    此外猛鬼這一身紋篆,或護身守魂、或融天匯勢、或凝血成殺...篆篆不俗且諸符相合一身彼此全無衝突,足見來者是個符篆大家。

    莫說谷中這個頭領,就是天上那支紋篆兵馬,身上的法文符令也頗為不俗。

    聽 到蘇景誇讚,殺獼猛鬼全不掩飾自己的開心,笑了起來,咧開嘴巴時候蘇景才看清楚,就連他的牙齒、牙床、舌頭上都有法紋篆刻:“見那符筆精彩,我便知先生當 是篆道大家,此行本為入戰、擒殺犯境之敵,不料卻是符上同道,不勝欣喜!我主駕前,陰間世界第三王紋仙,見過先生。”

    來時路上,蘇景聽常旗子說過‘幽冥二十王、護法十一天牙’這些猛鬼的名頭,面露笑容:“三冥王,紋仙王?”

    “正是。”紋仙王點頭。

    蘇 景面色慘白,笑容裡都透出了一份虛弱,但全不影響他歡顏愜意:“錯了錯了,三王名喚阿伊,王號‘閉獄’,最是威猛不過。什麼時候輪到你這個連臉孔都要遮藏 於紋篆下的鬼東西。廢話不必多說了,看得出,你專修符道,以篆為法,可敢與我戰于符篆?若敢,請筆出篆;不敢,滾吧。”

    紋仙王不 是自己來的,天上大群兵馬矚目,對方以他最得意的符篆本領叫陣,哪有臉面退縮。要知道槊妖兇殘、天理陰狠。若今日怯陣。回去了會死得苦不堪言。何況紋仙王 根本不會退,蘇景已然傷成這個樣子,惡鬼能趕上這根‘便宜柴禾’只覺幸運,哪有不動手的道理。他還生怕自己動手晚了、會有其他冥王或者天牙趕來爭功呢。

    紋仙王放聲大笑:“就依先生之言。同道切磋、鬥于符篆。甚幸、大幸!”

    惡鬼的符篆之術也為天理所傳。在他看來,他的符篆是寫寫畫畫,別家冥王的法術則是打打殺殺。就好像文人與武夫的區別一樣,是以紋仙王自認比別家冥王更要儒雅許多,平時說話也是假惺惺的溫文客氣。

    說話酸文假醋,動法卻絕無客套,翻手一道鬼符打到腳下,蘇景只覺天搖地動,再定睛觀看四周:山勢驟變!

    寬闊山谷消失不見,身邊兩側變作絕嶺直壁,頭頂一線天,身下崎嶇小徑寬處不過一丈窄處勉強三尺,人在狹窄崖隙之底。再看兩側懸崖,或是刀削斧鑿鐵畫銀鉤、或是法絹長掛赤字猙獰,滿滿都是戾篆。

    不是化境,真實天地,真實石崖。此峽為紋仙王坐關精修地方,算是他的洞府,石崖兩壁無數符篆是他多年的修持與經營,平時只要出門,他都會將此地封入一方符篆內、隨身攜帶。

    此刻符破山出,一線天石崖硬生生擠進山谷,蘇景已然落入猛鬼的篆地之內。

    蘇景手中一直握著龍猿大敕,落入佈滿法篆的石峽後微微皺了下眉頭,隨即眉頭舒展、搖頭道:“你這個人啊,枉稱冥王。”

    之 前蘇景說與紋仙鬥篆,特意提到‘請筆出篆’,外行人聽了無所謂,但內行自知這個說法指的得是‘現畫現鬥’,以前畫過多少符、身上藏了多少篆都棄之不用,就 以手中符筆現場來畫、來拼。不比家底就拼雙方誰的符法更精深、誰畫出的篆速度更快威力更強、能夠直擊對方軟肋或破綻。

    中土也好、馭界也罷,符篆大家相鬥都會以遵循此法,算是個傳統了。

    紋仙王卻不理什麼‘請筆’之說,直接動用身帶靈符,他是紋仙王,天天除了畫符就不做其他事情,漫長修行下來身上好符篆論斤邀的;反觀蘇景,連天惡戰重傷在身,就算有什麼家底,為了保命也早該在前面惡戰時候扔出去了。

    這便仿佛兩個賭術高手較技,一方不拼眼力氣魄賭術,直接落下對方接不起的重注去清盤直掃。以身家欺人,勝負無可厚非,但十成十的輸了人品丟了尊嚴。

    紋仙王全當聽不懂蘇景之言,嘎聲笑道:“請先生出篆。”

    蘇景想也不想,單手龍猿大敕急揮,強提真氣勁力催投神筆,於地面急急行篆,做‘百勾分天篆’,此篆為無雙傳承,對付法寶無用,但對上篆陣堪稱奇效,此篆若成形,可勾連起敵人大陣內的符篆之力為己用,破開一道口子逃出生天,哪怕封天之陣,也休想困住蘇景!

    行此篆,蘇景要破去敵人的一線天,與此相鬥大不利。

    這道符篆上下共百劃,每劃筆末時都會斜挑勾筆,是稱百勾分天。

    無雙絕學,總有一份氣勢,蘇景心如法則身入魔,刹那長髮張揚衣袍鼓蕩,手中龍猿大敕落地、赤金磨痕倒映長天,隱透龍吟!

    只憑蘇景一筆,紋仙王便揚眉大笑:“果然同道,先生好篆!如此,小王也獻醜了,還請先生指點。”說話時右手五指搓撚,一張墨色鬼符在手,抬手扔向天空。

    蘇景是一筆一劃的畫篆,紋仙王用現成符篆;蘇景之符須得百劃完成,這才剛落下第一筆,紋仙王的一道墨色鬼符已然打出,凶法成形...並非鬼符自身蘊藏什麼法術,符為引,勾連一線天石崖間精煉篆,頃刻水聲如雷!

    墨汁一般的毒水,腐魂蝕骨消金融鐵。自蘇景身下、自一線天兩側、自身後狹窄石道...從四面八方翻騰而出,泉湧瀑瀉洪奔,攻殺而至。

    蘇景悶哼一聲,九九劍羽急出,金紅光芒與劍氣編織一起,於他前後三丈方圓結域抵擋毒流。傷殘之軀、力量枯竭,一邊行篆一邊催劍、雖只是三丈劍域,這份壓力也不是現在蘇景能夠承受的,身體篩糠般顫抖。

    清晰可見,紋仙王在打出一道符篆同時。他左臂上紋刻的幾枚法紋篆字消失不見...他手中打出的符篆來自身體紋刻。再以身上符接應于石崖篆.....以身養符,以崖存法,只要紋仙王身在這石崖之內,他便是萬法之源、此間霸主!

    蘇景身體顫抖。但執筆行篆的手卻穩如磐石。第二筆落。迥異于第一筆時翔龍奔雷般的霸道,第二劃第二勾輕逸靈動,仿佛飛燕踩水。淡淡一抹痕跡劃過,卻在地面上留下了數串波紋、幾點漣漪。

    “這便是先生不對了,講好鬥篆,卻又動劍,不講規矩便落了下乘,小王心中敬意成空。可惜,可惜。”口中嘲諷,猛鬼目中十足遺憾,雙手抬起十指又複搓撚,兩道墨符現於指尖,飛天急去。

    符起、雷落。純透烏黑的雷霆,石崖兩側猛做綻放,狠劈蘇景劍域。

    墨雷通玄,飽蘊大力,劍域遭遇強襲搖搖欲墜,蘇景身上壓力猛增耳中鮮血長流,被封阻在外的毒水瘋旋開來,化急渦、趁勢猛攻想要摧毀劍域。

    這個時候忽然兩聲怒叱響亮,赤目拈花顯身蘇景身後,星索打出,彷如雙龍出海、猛襲紋仙王。

    紋仙王來時路上早都收集了戰況,知曉糖人身邊有能死而復生、力大無窮的神奇矮人,心中始終加了一份提防,見星索襲來,紋仙王又是兩道靈符打出,石崖法撰烏光閃爍,轉眼千百道觸手樣的‘怪索’飛出,層層相纏于星索。

    石崖怪索透著濃重怨氣,當是怨魂煉製來的,但煉化法術古怪莫名,那些怪索又軟又韌又粘,好像牛皮糖似的,纏住星索後就緊緊黏住、奮力拉扯。

    兩道星索暫時受困,紋線王雙掌合攏奮力一搓,其右胳膊整整半條小臂上的符刻盡數消失,化作他手中一符,靈符脫手,石隙中陡然炸起尖銳嘯叫,三道金光收尾相銜自遠處沖起,如鴻矛巨刺,向著蘇景狠擊而來。

    能 被天理和槊妖封做冥王,尤其還是身居前五的高位大王,見識、眼光自然不凡,紋仙王大概能猜出矮子與糖人‘同命共生’的關係,是以他不與三屍糾纏,一心狙殺 蘇景...那個搖搖欲墜的糖人,可是天大功勳!辦妥這樁差事,就算升不到大冥王,也大有機會把二王擠下去、向前躍升一位。

    短短相鬥,片刻的試探之後,紋仙王已然篤定蘇景確是強弩之末了,當即發動重殺之篆。

    無謂再做耽擱,霹靂手段、誅殺糖人。

    受雷霆、毒潮侵襲,劍域岌岌可危,再受不住多餘打擊,金光打到時候,九九劍羽齊聲哀鳴,四散崩飛!

    劍域破,毒潮轟湧墨雷怒斬,但這些手段都不若金光更快,金光已經打到蘇景面門!這個時候蘇景的‘百勾’尚未畫完第三筆。

    赤目動作奇快,放手星索、縱躍蘇景身前,手舞長劍迎上金光。

    三屍不死不滅,坐擁本尊大力,幾乎是無敵的怪物,但他們有一重短處:相比力量,身體有些脆弱,遠遜於本尊身融三乾坤的體魄......啪一聲暴鳴,赤目慘嚎、屍身崩碎,但他也穩穩擋下了一道金光。

    拈花緊隨赤目身後,長劍斜橫,迎上了第二道金光,全無兩樣的第二聲暴鳴、慘叫,拈花慘死,用一條性命替蘇景擋下第二道金光。

    可是三道金光接踵而至,前兩道被抵擋,還有第三道!同個時候毒潮欺近、墨雷當頭,齊落齊殺!

    生死一線之際,蘇景空著的那只手突然一揮,一道赤黃符篆脫手...符篆淩空、符篆化劍!

    蘇景有符,他在地宮閉關的第一個甲子裡,定念入神專修符篆,手上豈能沒有符。

    出自自己筆下的符篆,發動時無需氣力或咒引,只消心念一轉,便可綻放威力。

    那 些年裡,蘇景畫出的都是劍符,既是領悟虛實互換之道,也是對劍術的一次歸納和重悟......因為是愛劍之人,所以對親眼得見或親身經歷的浩大劍威都有著 深刻記憶,比如在離山、初見賀余師兄第二天見到的‘天外一劍’,比如師父留在符中被他用來打屠晚的‘碎日之劍’,比如西海邪廟第一次動用丈一、那萬刃破空 的‘君王一劍’,比如師叔顯身、對墨巨靈施展的星河九曲群月護天之劍。

    地宮修符一甲子裡回憶劍法,自己的劍法沒想太多,卻自然而然想起來這些前輩‘怪物’的兇狠之劍,既在明悟中,思憶中事即為觀想中事,觀想中劍即為符篆之劍,蘇景那時候畫出的劍符,幾乎都是前輩巨劍。

    他現在扔出的這張劍符,當初畫符時候觀想的是三劍:中土幽冥中,小城不津前,小師娘淺尋破去無盡血海陰兵那一氣呵成的三劍......符中升劍,長劍淩空、劍鋒向下輕輕一轉、第一轉,毒潮墨雷和第三道金光盡做崩碎!

    惡鬼攻勢盡去,但劍符威力才起,寒光綻爍於峽谷,劍呼嘯、逆襲紋仙王。

    紋仙王吃驚,他當真沒想到蘇景手上還有這般犀利劍符...有兇猛符篆,之前不用,寧可身受重傷?惡鬼哪曉得小師叔的財迷;有兇猛符篆,隱忍不發,還似模似樣的動筆在地上畫符?惡鬼哪曉得小師叔的拍子!

    攻守逆轉,紋仙驚怒之中急急動咒,雙手揮舞成一團,一枚枚法篆從身上剝離、成符,勾動石崖兩側法術,霎時鬼哭狼嚎、法動天音,重重法術湧起、劫殺蘇景的符中劍。

    符中劍第二轉,風輕雲淡。管他什麼法術,盡做寂滅,消失不見!石崖中陡然安靜。

    蘇景的符,再怎麼強也比不得小師娘的本領,不過這道劍符是他整整五年心血,篆上三百畫,每一劃都是他全副精神全副力量的投入,若一劃為一劍,一張符篆就是他全力攻出的三百劍同時爆發!再加上符篆相融、類似陣法的添力加成,那時何等威力。

    另外,龍猿大敕與江山果漿這等神效之物入篆,能讓符篆威力再做暴增,筆墨本身也有壓制邪物法篆的神效。天元道、紫霄國,兩家天宗中的符篆之冠送給蘇景的筆墨豈能是凡物。

    紋仙王發動起來的法術,或被劍氣攪碎或被符篆壓制,攔阻不下,長劍飛射面前,第三轉!

    紋仙王大驚失色,可更讓他驚駭的是......對面百丈外那個糖人,在扔出第一張劍符後,又從囊中摸出一把劍符,足有十幾張,曬銀票顯錢多似的,正遙遙對著紋仙王扇著。

    糖人不畫符了,笑得怎麼就那麼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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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七一章 再來一張,生擒活捉

紋仙王誤會了。蘇景打出一張劍符扭轉局面、又將其他劍符全取在手準備誅滅強敵沒錯,但蘇景展顏歡笑並非小人得志...至少不全是小人得志。他笑,是因為想起了從前>

    百葉山城、喜袍猛鬼,小小二境修家劍符生威,生平第一次:敗家!一口氣扔出陸老祖留給自己的所有劍符。

    那時惡戰不值一提,但那時的情懷、初入修行世界時的憧憬快活、初擁非凡之力的歡樂奔騰,永遠為蘇景懷念。

    今日又次大把劍符在手,雖然敵人、情形、自身狀況全不相同,可還是讓蘇景響起了自己的‘少年情懷’,所以他笑,愜意且歡暢,這笑容與敵人沒太多關係,他是在對自己笑。

    紋仙王顧不上怒駡,猛鬼使出渾身解數去對付符中靈劍的第三轉,連牙齒中封印的法篆都用上了,勉強擋下殺劫。可惜,不等他在回一口氣,蘇景那邊接二連三、又是五張劍符接踵打來!

    地宮一個甲子修符,‘丟了’一張,畫廢三張,蘇景手上一共有成形劍符十一道,威力強若不一,像‘淺尋三劍’符,威力能排入三甲。

    紋仙王不是普通鬼物,即便‘淺尋三劍’這等強篆也只是讓他狼狽而已,未能傷其分毫。你死我活之際實在不能再小氣,蘇景一口氣將手上靈符施展過半。

    不只符篆,赤目拈花二人也趁機出手,右手星索左手長劍,飛撲殺向紋仙王!

    一鼓作氣,蘇景不給對方喘息機會,紋仙王的本領也委實了得,被打個措手不及、又在兩個矮子強攻之下,接連對付了五道兇狠劍符,待到第六道符篆打來時候,惡鬼一口氣提不起來、施法稍微慢了一點。這才被劍符擊中,哀號慘死。

    精修符篆之鬼,最後死于符篆之下,也算死得其所了。

    紋仙王一死,與他有關的所有符篆法術盡告崩潰,被他喚出來的一線天石崖隨之轟塌。

    不過追隨王駕而來的陰兵鬼軍悍勇異常,見‘冥王’喪命。大軍非但不退,反倒鼓號嘹亮,自四面八方向著蘇景衝殺過來。

    赤目、拈花兩人彼此招呼一聲,前者踏童棺飛天去、剿殺於週邊,後者星索揮舞如龍,緊緊守衛于蘇景身旁。寸步不離!

    蘇景幫不上什麼忙了,身後依住一塊殘石,長長呼吸不休、平穩氣息與心境,準備就此入定。但還不等他穩定呼吸,西北方向敵人突然大亂,隱隱聽得有人呼喝響亮:“吾主可在山中?”

    吾主可在山中?

    吾主可在山中?

    吾主可在山中!

    先是一個人的大吼,但很快就變作數千人齊齊振聲。呼喝聲音一句比著一句更加響亮。蘇景聽得明白,正是自家兒郎,來自中土陰曹沉舟精銳,化形骨池沉冤...沉冤郎。

    何須蘇景開口,赤目就大喜應道:“蘇景在此,赤目在此,沉冤郎速速入陣,破鬼祟!”

    得了赤目回答。西北方先是一聲歡呼響亮,旋即殺聲震天!

    三千沉冤郎,流落馭界幽冥,浪蕩大半月,潛蹤匿形隱忍前進,即便他們是一等一的精兵,因少了絕頂高手壓陣。還是遭遇了幾次殺獼陰兵圍剿,折損兩成人馬。

    雖是後來才收服於鬼袍的兵馬,但沉冤郎對阿骨王的忠心,絕不遜於大聖玦下妖奴。縱傷亡慘重也要與王駕匯合,縱是死也要死在護衛王駕之戰中,這是沉冤郎存於世間的唯一真意。

    沉冤郎氣勢如虹,赤目奮力接應,不多時他們就打穿敵陣,沖入一片狼藉的山谷。沉冤郎主將已然戰死途中,如今帶兵的是副將,一頭名喚紅有角的獨角赤面猛鬼。

    紅有角身形高大,手中一柄蛟骨驚雲棍上滿滿鬼煞陰血,快步來到蘇景面前,手中大棍在地面一插,抱拳躬身、甕聲道:“末將護駕來遲,累吾王負傷,已犯無赦大罪!但仇敵未盡、紅有角不敢謝罪。求王駕降下恩旨,准我戰死沙場!”

    蘇景搖搖頭:“無罪,有功,再多殺、凱旋日論功行賞。”

    紅 有角報上一句‘謝恩’後再抄起長棍縱身反回軍陣,揚聲怒吼:“自中土幽冥入中土陽間,自中土陽間入馭界陽間,自馭界陽間入馭界幽冥,我家兒郎浪蕩十萬里, 到今日、報效時,紅有角只求一問:中土猛鬼真王親兵,馭界陰兵偽敵擁躉,天命勇武冠落誰家?!沉冤郎,與我求解...殺!”

    重兵喝應,執銳殺敵!

    惡戰滾滾,山谷內外打成一團,沉冤郎要護衛王駕安全,但他們絕非只守不攻,兩千多人兵馬分作諸多小隊,此進彼退、調度有序,一見敵陣破綻頓時就會有尖刀沉冤直插要害。

    這個時候就看出雙方兵馬的差距了,無論戰陣行運、同袍呼應還是對時機把握,沉冤郎都遠勝殺獼陰兵,會如此緣由簡單:中土幽冥,自三身獠祖樂樂之後,亂戰之局就從未休止過。馭界幽冥卻始終太平。

    一方是腥風血雨、性命墊腳煉出的精兵,一方卻是少上戰場、鄉勇團練似的兵馬,如何相提並論。沉冤郎入戰後,局勢暫時穩定,殺獼陰兵倚著數量優勢,一次次猛攻不休,但總也突破不了沉冤郎的防線,偶爾幾次沖進去了結果發現原來是陷阱,再想退走就沒機會了。

    蘇景不再關注戰局,平心靜氣、再次準備入定,不料才閉上眼睛,敵陣西南方向又是一陣大亂。那情形...一頭發瘋的犀牛沖進雞群,會是什麼樣子?

    肉眼可見巨力掀蕩巨大氣浪,沖陣者行直線,就在他前進方向上,殺獼陰兵四散崩飛,千萬大軍竟無法擋下沖陣者半步。

    從敵陣外打進來的,自然是蘇景的朋友,赤目歡喜異常,揚聲問:“蘇景在此,來者何人?影子大師還是相柳老爺?”困守山谷,援兵就是貴人,赤目喜滋滋、用敬稱。

    “棄徒葉非。”對面回答的聲音不算如何響亮,但字字清晰,落入赤目耳中。

    報名之際,赤目也看到了敵陣中的劍光,眾劍翻飛、所過之處馭人陰兵盡遭斬殺,劍團之中,葉非一路疾奔。

    聽說葉非來了,蘇景又張開了眼睛,始終守護在他身邊的拈花立刻問道:“攔不攔?”

    赤目也踩著小棺材回來了,問題一樣:“攔不攔?”

    蘇景將伸手入囊,自剩下的劍符中挑選出兩張威力最大的,分別遞與兩位矮神君:“放他進來吧,多加一分小心。”三屍與本尊同命共生,他的劍符三屍也能發動。

    得了一張寶貝符,赤目大喜:“再來一張!”

    本是討便宜的試探,不料蘇景真又給了他一張,赤目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再來一張?”

    蘇景真聽話,又給了他一張,同時笑道:“我留最後一張。”

    自從來了馭界,赤目就屬今天最是開心,三張劍符在手,嘩嘩地抖著,左顧右盼睥睨天下。

    盞茶光景,葉非殺入山谷,沉冤郎得赤目號令並未阻攔,放他入穀。葉非的情形看上去也不比蘇景強多少,早在陽間鬥護壇靈君時候他就傷得亂七八糟了。

    不過有一點,蘇景在他身上察覺不到一絲生氣,他似是有特殊法術,將陽身氣意盡數遮掩起來,這讓他在陰間行走方便許多。

    入山谷,葉非雙袖一卷,大片護身長劍收起,跟著葉非抬手在自己的肩膀虛拍一擊,道:“法術收了吧,到地方了。”

    隨他虛拍,只見葉非肩膀玄光閃爍,迅速勾勒出一個小小人影,再眨眼人影清晰起來,一對細鬼兒中的妹妹,自從來到幽冥就和蘇景失去聯絡的囡囡、六六。

    她正騎在葉非脖子上。

    凡間慈父幼女才會有的‘讓娃騎在爹肩上’的景色,居然能發生在葉非身上,這可比葉非長出兩個腦袋更讓人稀奇。

    六 六閉著眼睛,口中喃喃,就是這頭珠胎小鬼兒施法遮蔽了葉非的陽身生氣,要知道陰陽兩隔、各有規矩,在幽冥遮蔽陽身人氣意絕非容易事情,是以六六全力施為、 身心入法,渾不知外物如何,此刻正收去咒法......過片刻,囡囡張開眼睛,左右看看,很快見到蘇景,六六歡呼一聲:“拜見嗲嗲!”

    口中喊著拜見,六六卻不跳下地面,仍騎在葉非的脖子上,似是有些躊躇:“啟稟嗲嗲,孩兒生擒活捉叛徒葉非......”這次話沒說完,葉非失笑:“少要邀功了,你虧心不虧心啊!”葉非揚手,抓著六六的後衣領把她拎下來了,放到了地上。

    蘇景招手將小娃喚到身邊,六六的左肩胛有一道劃傷,入肉不淺不過已被處理過,靈藥碾碎塗抹均勻,看傷口位置不會是六六自己塗藥,當是葉非所為。

    除此後肩一道傷,六六完好無損,蘇景放下心來。

    拈花、赤目一左一右,一手星索一手劍,握劍的手心裡還藏著劍符,對葉非虎視眈眈,葉非卻混不在意,伸腳踢開幾塊碎石,清理出三尺平整地方直接坐了下來:“來口水喝。”

    蘇景從囊中摸出一瓶水扔給他,問道:“你是如何被我家六六生擒活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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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七二章 一個坎子,吃劍搭伙

蘇景一行落入幽冥,彼此失散,小鬼兒六六孤身一人。

珠胎之身,鬼靈真魄,進入幽冥對六六來說是游魚入海一般簡單事情,但她的運氣實在糟糕,直接掉落在一處冥蛛巢穴中,對上這些身蘊劇毒專吃小鬼的怪物,六六也無法遮掩氣意,好一番大戰,百寶囊都告掉落,她才逃出生天,但后肩被一頭萬年老蛛劃傷,劇毒行于氣血,逃出冥蛛地盤后不久毒發倒地,就此昏厥過去。直到三天后,她被一陣斗戰亂響驚醒過來。

斗戰雙方,一邊是殺獼陰兵,雖無絕頂猛鬼但人數眾多,黑壓壓的諾大一片,另邊只是一個人,獨舞八百劍,沖殺敵陣中,只看那蓬劍光就曉得劍主人是誰了,離山叛徒葉非。

葉非兇悍,以一人之力硬是沖垮了整整一支殺獼陰軍,待敵人留無數尸體落荒而逃后,葉非收劍,冷笑中邁步前行。但才走出不遠忽聽得一個稚嫩、虛弱的聲音傳來:“大膽葉非...今落入我手,還往哪里逃!我為...嗲嗲清理門戶,叛徒受死。”

呼哧帶喘的一段話,只聞問罪之聲不見行刑之人,葉非啼笑皆非,轉回頭尋找半晌不見人,六六在幽冥世界里的‘融境之術’不是開玩笑的,這是她的天賦本領,以葉非之能、明知她就在附近一時間硬是尋不到她。

好半晌過去,六六總算攢足了爬起來的力氣,手持削角牙長匕向著葉非撲來。六六覺得自己是合身一擊撲向敵人,其實根本就摔向了人家。

陰冥鬼物,無論何等性情,既然能夠成就一身修持,心中總會長存一道戾氣,六六也不例外,她當然明白自己殺不了葉非,但還舍命殺出是因為她給自己算了筆賬:毒發,必死無疑,被蜘蛛毒死,哪有為嗲嗲清理門戶戰死光榮?

算出怎樣死更值錢,心中戾氣沖騰,她殺出來了,待到一刀刺出之后毒氣攻心,又次昏厥了過去。

待她第二次醒來,張開眼睛一看,這地方她認識啊,黑漆漆的巖崖間重重道道蛛網彌補,到處彌漫熏天惡臭,正是她之前落難的那座冥蛛巢穴。

不過周圍一片安靜,再不聞毒蟲移動時的噠噠腳步聲響和刺耳嘯叫,后肩傷口一片清涼、血脈中毒氣一掃而空,叛徒葉非正把一片冥蛛絲網折疊再折疊、壓成繃帶后,一層又一層纏于他的胸腹間、包扎傷口。

非但沒殺六六,葉非還于她神智混沌時候問明白了她因何負傷和冥蛛巢穴所在,葉非背著小娃殺回來了。不是報仇、只為救人,毒蟲巢穴之中,必有解毒靈草,葉非馭劍掃盡毒蟲,尋得靈草救下來了六六小命。

如此一來六六可就想不明白了,逃犯救差官,這又是哪般道理?

六六是真拿自己當差官,雖然葉非壓根沒把她放在眼中......

山谷中,蘇景面前,一直是六六在說,聲音稚嫩但中氣十足,顯然遇到葉非以后,她不但撿回了小命,而且恢復得還很不錯,葉非殺掉好幾頭猛鬼,挖出鬼丹后直接給小娃當零食,她恢復得不好反倒奇怪了。

聽到這里蘇景對葉非點頭道:“相救六六,我欠你一道人情,將來必做補報。”

葉非為人,小人的時候卑鄙無恥,大方時卻又彷如古時君子,做君子做小人全看他的心情,此刻葉非心情不錯,老朋友似的對蘇景搖頭笑道:“不必客套了,你又怎會不知陽身人在幽冥的苦處。”

確是辛苦,太辛苦了,陽身人在陰曹地府,就像周身涂滿鮮血的食餌被投入鯊魚海灣,無數惡鬼聞腥而來,源源不絕,葉非無可遮蔽也無處可躲,那幾天里他看似威風大殺四方,其實心里叫苦不迭,照著這樣打下去,就算自己修為滿滿體魄完好,也早晚得累死,何況如今那盆水落在中土自己前面惡戰又負傷不輕。

葉非不怕死,可是死在只為吃人肉的小鬼口中未免太冤枉了些,他救六六本就是看上了小丫頭‘融身陰冥’的本事,求個‘搭伙’來著。六六活過來了,自然也不想再死,可惜她的百寶囊丟在蜘蛛巢穴,后來反復尋找幾遍都未能再尋得,無法與同伴聯系了。暫時就跟葉非走在了一路。

便是如此,六六幫助葉非遮蔽形跡,葉非不再受惡鬼追殺后他就要反過來、開始殺猛鬼了,在六六看來這也算是幫了嗲嗲的忙。葉非手段著實了得,這一路上走來,被他刺殺的馭人猛鬼著實不少,且還重創了一只‘天牙’。

那頭天牙本是領奉墨巨靈之命去狙殺蘇景的,運氣糟糕途徑葉非身邊,挨了下狠的,拖著半邊身子逃走了。

葉非、六六,一大一小兩人商量好了,就在這幽冥里先游蕩著,爭取能找到輪回中樞所在,去尋槊妖和天理的晦氣!

蘇景揚眉、笑問:“你真是這么想的?陽間斬殺護壇靈君后,不是說要‘兩不相幫、看你們互相殘殺’么?”

“當時我是這么說的,也的確是這么想的。不過...”葉非笑了笑,毒蛇似的陰冷:“一來,馭人把我扔進幽冥了,他們不想讓我抽身,那就要吃點我的苦頭了!二來...你說的那句話,最近我想了想,有些道理的,我還在猶豫。”

恨殺獼就把殺獼斬盡殺絕;恨今人就把今人誅滅一空,這才是做兇魔的滋味,縮身一旁看兩族爭殺,人家的仇怨與你何干,你又什么可快活的......神廟總壇、陷入槊妖的天塔大陣前,蘇景曾對葉非叱喝。

這個話題葉非懶得多說,提點一句后話歸原題:“我和小鬼兒其實也沒什么目的,瞎闖而已,正巧來到附近,察覺這里靈氣動蕩、正暴發大戰就過來看看,結果遇到你了。”

說完,稍頓,葉非又仔細打量了下蘇景:“傷得這么重。你不是閻羅神君親封的冥王么?幽冥世界當時你的天下才對,怎么也落得如此下場。”

風涼話,絕不襯葉非的身份,但他說得開開心心。

沒什么可解釋的,蘇景直接說道:“六六回到我身邊,肯定不能再和你走了。一人獨行,你再無法遮掩陽身生氣,不如留下吧,幫我看關護法,咱也搭個伙。待我出關一起去找槊妖和天理在幽冥的老巢。”

葉非不置可否,先問:“你須得閉關多久?”

“三天。”

“幾天?”葉非面上驚詫一閃而過,隨即笑了起來:“以你傷勢,閉關三天,能恢復半成么?”

“這你不必管,三天之后我出關迎敵就是。”

給蘇景護法,葉非心有不甘;就此離去,又的確對葉非不利,是以他有些猶豫...沉吟片刻,忽然他轉身、抽劍、縱向谷外,待他出谷時身邊滿滿、三千劍!

劍叢鋪展,葉非殺人,沖入敵陣來回絞殺,盞茶功夫過后他收劍、回來,重新坐定原處,目光里已然一片清明,一番殺人奪命,讓他神清氣爽,心里也拿定了主意:“若你能答我一問,在這幽冥中我就與你搭個伙,其他恩怨都等離開再說。但丑話先說好,你答錯了,我轉身就走;要是錯得離譜、惹我恥笑,我說不定立刻翻臉。”

“你問。”

葉非隨手取出一劍,手上微微用力,‘當’一聲銳響、掰下七寸一截劍鋒。蘇景身旁拈花赤目同時皺眉:三尸曾追隨淺尋習劍,是以曉得,追求、癡迷劍術者心中都愛劍,就算是普通長劍也不會隨手毀去,好端端的葉非折斷自己的劍,這不是劍是否珍貴的問題,而是‘態度’之謬,他所為絕非合格劍手的行徑。

葉非才不理會這些,就用手中七寸劍鋒指向自己的鼻子:“我在劍術上,始終有一個坎子跨不過去,這坎子是什么?”

不等蘇景說話,拈花先翻臉了:“拿自己的事情去問別人,你怎么不問問蘇景你在中土凡間入過幾次洞房?不想留就滾,當我們真個稀罕你么?”

葉非不怒反笑:“蘇景也習劍,且他劍上有靈氣,進步奇快,對劍之一道自會有些心得,我問的是我的事,但更是劍上事。”說到這里,他的語氣變得譏誚,繼續道:“何況,他曾大言不慚,要領我回頭...刑堂長老想要逆徒歸宗,總得做些功課。”

說完,手中劍鋒遞送、葉非張口、咬下劍鋒一點...他嚼劍,好像吃零食似的,牙齒與金鐵廝摩,喀喀的怪響。

看葉非吃劍,蘇景開口。口唇嗡動但拈花赤目和六六都聽不到他說什么,蘇景傳音入密,話只說給葉非一人聽。

待蘇景把話說完,本來笑吟吟的葉非沉了臉色......七息沉默,葉非忽然笑了,吐出被嚼成鐵渣的劍鋒,笑道:“三天閉關?好,我也想看一看你閉關三天,能有什么用處!入定去吧,三天內、我保你平安。”

蘇景笑而點頭:“你多費心,還有我家兒郎也請你多加照顧。”

“成了,莫再啰嗦,葉非此生、言出必踐,我既答應了你就無需再做擔心。”

蘇景本來閉目準備入定了,聽他‘葉非此生言出必踐’的豪言,蘇景眼皮又是一顫,心里不踏實了。

葉非才不管他踏實不踏實,站起來舒展腰身,之后對六六一擺手:“在這干等無趣,我去外面殺獼陰兵陣里轉轉,你來不來?”

六六猶豫了下,飛身騎上了葉非的脖子,開始施法遮蔽他的氣息......可把旁邊拈花赤目急壞了,蘇景到底說了啥啊?蘇景要開始入定,不能打擾了,兩個矮子干脆去問葉非:“蘇鏘鏘怎么和你說的?”

葉非一哂,不理,潛身去往谷外敵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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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七三章 遮天蒙皮,三日閉關

蘇景閉關第一天,殺獼陰兵越聚越多,一位‘掛角王’趕到,排行十九的冥王,此獠率部沖襲山谷,堪堪就要打進去的時候遭葉非偷襲在先,被兩位矮神君合擊在后,受創想要退走時又被赤目一道劍符打出,碎尸萬段慘死山谷邊。

赤目三張劍符,拈花一張劍符,赤目用去了一張,很是心疼,小手一攤伸到拈花面前:“我劍符用完了,你給我來張。”

拈花大方的不像話,直接把自己唯一一張劍符給赤目了三尸兄弟,自有默契,不跟老大爭嘴,不跟老二爭寶,不跟老三爭小妞。

不過掛角王沒死‘透’,煞神崩碎了,一縷兇魂及時動用‘穿天云’寶物,直接逃回了老巢,早被槊妖、天理施法隱藏起來的錦玄萬空瞑目天都。

掛角王鬼魂逃回天都中心、通天塔內,落身即五體投地,大哭請罪:“屬下有罪,辜負我主栽培,未能擒殺逆賊,反倒被”

高塔之中,寂靜、漆黑。最最純粹的黑暗,輕易就抹殺了方向與時間。

這黑暗太深邃,以至會讓人心生錯覺:就算一枚太陽落入塔中,它的光芒也會被此間黑暗斂噬一空吧。

掛角殘魂話沒說完,濃濃黑暗中淡淡玄光閃爍起來,一群人顯現身形——畫中人。

高塔四壁上又有古畫紋繪,二十頭猛鬼格局一方,在畫中。這二十頭猛鬼齊齊張開眼睛。冷冰冰看著匍匐在地的掛角王。其中一頭畫中鬼淡淡開口:“十九,既知‘辜負’二字,就應以死謝罪。明知主公在圖謀大事,還跑到這里來哭號,驚擾主公清靜,罪上加罪啊。”

二十猛鬼中,有冥王也有天牙,幽冥世界中最強大、精銳的力量,奉命留守于高塔候命。天理本人也在塔中,更高層。

掛角王奮力壓低哭聲:“啟稟大冥王小弟只求死前能再見主公一面。小弟不怕死只是、只是舍不得他老人家。”

畫中大冥王無聲一笑。正待再說什么,塔內忽然人影一閃,一個墨色人影顯現掛角王面前,微笑和藹目光慈悲。正是墨巨靈天理。

畫中二十猛鬼見墨巨靈。急忙自壁畫里躍出。齊做大禮參拜:“拜見我主!”

行禮過后不敢起身,地位最高的大冥王也只敢稍稍抬起頭,瞪向掛角王:“大膽之輩。果然驚擾了主公,你萬死莫贖!”

天理擺手,制止了大冥王,隨后手伸出,好像長輩對待心疼孩兒似的,把手按向掛角王頭頂,輕撫他的頭發,天理的聲音很輕:“回來,只為見我?”

“孩兒有罪重罪之身,卻能得您以靈相顯圣相見,孩兒雖死亦足”見到天理,掛角王竟真的心智崩潰,放聲大哭:“今生辜負您,無可挽回,只盼來生還能追隨于您左右”

說到這里,堂堂一方王駕,馭界幽冥最兇猛的惡鬼之一的掛角王泣不成聲,哭得像個孩子。

天理不是真身前來,一道法相顯靈而已,厚實的手掌摩挲著掛角王的頭發,天理搖頭微笑:“癡兒,癡兒求不得今生再求來世,只是,哪有那么多來世呢?做人做鬼、成魔成佛都須得牢記一點:不可太貪心。唉,去吧去吧,我親自送你最后一程,還有,將來萬載千秋我都會記得你,掛角是個好孩兒。”

大哭聲猛地響亮,但很快又低迷了,三五息過后再不可聞,掛角王的虛弱殘魂就在天理掌下消失不見。

周圍二十猛鬼望向漸漸消散的掛角王鬼魂,目光里不見悲慟、不見憤怒、更非幸災樂禍,而是羨慕羨慕他能在死前再見主人一面,羨慕他竟修來如此福分能得主公親手相送。

墨巨靈身邊,從不缺狂信門徒。這是墨巨靈的本事。

大冥王再次抬頭,請戰!其余十九猛鬼紛紛附和。天理卻搖頭:“我已探得明白了,夏離山閉關于千丘山中小谷以他的傷勢,想要恢復個兩三成,哪怕天縱奇才也須得個把月光景。個把月?那時諸位與我早已進入完美世界了!”

大冥王聞言歡喜:“主公之意上面的大陣已近圓滿?”

天理不掩飾自己的歡喜,笑而點頭:“浪浪妖孽陷入陽間大陣,撐到現在已是強弩之末,快則三日、慢則七天,此妖必亡于陣中,她身死一刻,便是我等摧毀這扭曲世界、跨入嶄新天地之時!那個夏離山是死是活都無所謂,反正他在閉關,來搗亂不得,就讓外面的兒郎對付便是,諸位請入陣、安心做咱們的大事。”

天理言辭客氣,語氣商量,可他說的話對塔中猛鬼就是圣諭天條,大冥王為首,十三個冥王與七枚天牙響亮喝應,隨后天理撤去靈身,二十猛鬼重新遁入墻畫。下一刻,墻畫中靈氣暴漲

陽間里,神廟總壇布下大陣一座,槊妖本打算用蘇景等人試煉陣法,不料風云突變、元靈風暴乍起于京郊。

蘇景等人被扔進幽冥后不久,小尸仙浪浪仙子就追逐風暴而來。她是來玩的,根本沒想到會有人處心積慮對付她。

反觀天理與槊妖,為擒殺、抽力于浪浪仙子,他們花費了無數心血,其他都不提,只說這座大陣布置成形后,陣中煞氣太過濃郁,單靠原先設計的藏掩大陣的法術只能堪堪遮掩、有泄露可能,會被浪浪仙子提前探知,為做彌補,天理又提出一樁法術:征調血勇之民,秘法誅殺、身骨血肉與魂魄盡數消融于人皮之內,再以人皮煉化‘遮天蒙皮大幕’,用以加強總壇法陣的煞氣隱藏。

這樁法術須得多少人?千萬以計、越多越好。

血勇平民從哪一族選?隨便殺且還不會引出大亂子,雪原雜末最佳。

這才有了蘇景初到馭界時候,十八雪原爭擂的‘盛事’,當初糖人夏離山自雪原七脫穎而出,赴夏境去打擂了,而他去往夏境時,雪原七各城散去但甄選出精兵勇卒都被集結原地待命,差不多兩百萬雜末兵這兩百萬兵,便是血勇平民了。

一個雪原七,兩百萬血勇之民,十八個雪原一共又是多少人。十八雪原爭擂,根子上就是為了集結這幾千萬血勇平民,入法術煉‘遮天蒙皮大幕’,至于諸雪原雜末城池最最重視的‘脫穎而出、去往夏境爭擂’,反倒是細枝末節,馭人順手為之,看一場斗獸尋一場樂子開一場豪賭,僅次而已。

此事機密,真正知情者寥寥可數,就算有通天智慧,不解內情前又怎可能看破十八雪原爭擂的真相。

觀一葉而知秋寒,只是為了加固‘遮蔽陣法靈氣’,便活煉了十八雪原雜末精兵無數,這座大陣的真正力量可想而知。

被有心算無心,小尸仙陷入總壇大陣,奮力掙扎卻逃脫無門,大半個月的光景里,她都在苦戰不休、左突右沖,可她的法力卻流逝奇快,大陣再行轉、困殺小尸仙的過程里就已開始抽取她的法力。

堅持到現在,小尸仙已知脫困無望,雖也咬牙困獸之斗,但她撐不了多久了。

當小尸仙陷入陽間陣法時候,天理也立刻入陣,陽間抽力、幽冥行法,陰陽兩重大陣本就是相護呼應的,天理要主持陰間里的陣法,是以一直以來沒辦法親自出手去對付蘇景等人。

除了天理之外,陰間陣法在行轉到極致時候,還須得二十猛鬼入主各大陣眼,十三頭冥王與七枚天牙得天理召喚,集結于塔內,他們時刻準備入陣,自也不能去參與剿殺蘇景之役,外面的戰事只能交給其他幾頭冥王與天牙去主持了。

到得現在,終于迎來關鍵時刻,二十猛鬼入陣。

不過天理算錯了一重,他想不到蘇景只需三天閉關。這不是天理見識短淺,而是以蘇景的傷勢,只休養三天就能恢復?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第二天,蘇景閉關的山谷外,殺獼陰兵攻勢更猛,怒潮般一次次沖擊,并無冥王、天牙之類猛鬼顯身,帶隊統兵的冥將雖也不俗,可山谷有葉非這等絕頂高手相助,有拈花赤目這等身具神力又不死不滅的怪物坐鎮,小小山谷固若金湯,敵兵人數雖重卻難越雷池一步。

待到第三天開始時候,大好消息傳來,蘇景麾下三支精兵中最強大的一路、損煞僧趕來戰場與主人匯合。不止損煞僧,蘇景那些尸煞也和兇和尚們一路。

蘇景身邊再添強援。戰事如火如荼,數百里連綿丘嶺被夷平近半,余下山巒則密密麻麻鋪滿陰兵突然,蘇景入定山谷北方百里外,一蓬淬厲劍光于半空里暴散,葉非顯身,疾撲之中他急急旋轉,揮蕩三千長劍,銀色怒龍一般,重擊一座小山丘。

丘上屯駐大批殺獼陰兵。兵家重地周密防備,但憑它們的手段,想要防住葉非還差得遠!三千劍轟擊山丘,山巖崩碎土石沖天,小丘被葉非轟得當然無存,那些殺獼陰兵的下場自也逃不過四個字:煙消云散。

那些被夷平的山巒,大都是離山叛徒的得意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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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8 10:15:53 |只看該作者
第八七四章 一流上房,惡鬼屠城

最后一天,惡戰猛烈。

天理以為蘇景閉關短時間里出不來,雖心中沒太多顧慮,但傳出的軍令仍是‘必殺此人’。小小山谷久攻不下,帶兵將帥暴跳如雷,哪還顧慮什么傷亡戰損,擺出亡命攻勢。

谷內阿骨王兵馬精銳,可數量實在實在太少,惡戰壓力越來越大,待到第三天盡頭,從尸煞到兇僧再到沉冤郎,都殺得快要魔障了,勢若瘋癲、做殊死之戰,務必保得主公三rì閉關平安!

正在苦苦鏖戰中,來回沖蕩于敵陣中的葉非突然收劍,返回山谷內。入戰以來,葉非從不在谷內守御,他只在外面沖殺,但非說不可的,他的劍法驚仙,在外游弋沖殺,大大減輕了谷內守軍的壓力,此刻他說不打就不打了,殺獼陰兵攻勢頓時暴漲,排山倒海般沖向山谷。

見他收手回來,赤目惱怒:“你回來作甚?出去打仗啊!”

葉非冷笑:“矮人,你還真把我當成你手下走卒了么?”冷笑過后,不等赤目再做詰問,葉非又給出了個解釋:“三天已盡,我得看一看名動天下小師叔,能休整成什么樣子。”

赤目先前殺紅了眼,都忘了時間,聞言一愣:“三天了啊?”跟著放聲大喊、招呼拈花:“你頂一頂,我去瞅蘇鏘鏘。”

說三天就三天,一刻不少一刻不多,就在赤目與葉非回到蘇景身邊時候,蘇景回神、破關、開目、起身!

才站起來身影一晃,直接又往地面上摔,還好赤目就在一旁,急忙雙手高舉如擎天,歪歪斜斜頂住蘇景的腰。

目光仍黯淡、臉色仍蒼白、氣息仍不暢,站著都晃蕩,哪里是傷愈模樣,那一身重傷還在,根本就是老樣子!

葉非神情古怪,上下打量著蘇景:“一點也沒好?你這三天關,閉得是什么?”

長長吸、徐徐呼,挺直腰板站好,不晃了。要說他一點也沒好轉冤枉他了,好了一點點,精神健旺了些,居然在笑:“葉非此生,言出必踐之前你說幽冥內搭伙,等離開此間后再散伙對吧。”

葉非皺眉:“有話你就直說。”

蘇景伸手一指東南方向:“五千里外,有座祟祟山,勞煩你送我過去。”

葉非沒做太多猶豫,伸手一指駐防山谷的阿骨王兵馬:“累贅。”

說完,稍頓,葉非把圈子畫得大了些,那根手指也把蘇景指點在內,又一句:“累贅!”

蘇景哈哈一笑,不生氣:“等到了祟祟山,我就不是累贅了。”說完心念一轉,尸煞、兇僧、沉冤郎盡數收回鬼袍內。他這邊一收兵,那邊葉非長嘯聲直穿云霄,重重劍光閃耀,八百劍凝如巨錐,直直東南方向,突圍!

赤目將自己的童棺展闊如房屋大小,蘇景坐中間、拈花赤目一頭一尾,手中星索橫掃四方,童棺振翅急起,緊隨葉非身后。

“祟祟山是個什么特殊地方,你非要去往哪里?”葉非縱劍開路,人在棺材前,頭也不回的問道。

“瞑目王在此間幽冥留下寶庫一座,我能開。”蘇景實話實說,急得赤目直跺腳:“怎么把這事都告訴他了,財不可外露啊,唉,不如三兩聰明!”

名震中土六兩大掌柜,蘇景不如他一半聰明,便是不如三兩了。

蘇景笑,無所謂,寶庫只有他能開,內中寶物也得靠冥王袍才會認主,葉非想搶也沒那么容易,蘇景不擔心。

“哦?”葉非轉回頭,笑了笑:“瞑目王的本領我是見識過的,他留下的寶藏,可飽眼福,該去。不過拿了寶物,你能找得到天理老巢何處么?”

找不到敵人在哪里,縱有打神鞭掌握手中又有何用。讓葉非失望的,蘇景直接搖頭:“暫時找不到,但寶物在手,心里就踏實了。既然是搭伙,就不會讓你白忙活,到時候我會選兩件寶物,以王袍抹去寶中禁制,贈與你。但你須得立誓在先,永世不以我送你的寶物在中土傷正道、傷無辜。”

拈花赤目看來,蘇景簡直瘋了,葉非之誓豈能相信。

可是讓兩個矮子意外的,隨隨便便許諾百年的葉非,這次居然不立誓,直接搖頭:“免了,回中土忍不住的,好意心領,寶物不要。對了,我還沒想明白平白耽擱三天,到底圖什么?”

蘇景本就要去祟祟山,因傷重、閉關三天再啟程,可三天休養對他的傷勢全無補益,何苦耽擱這時間。

“也不是全無用處的。”蘇景淡淡揭過此節,不多做解釋

突圍之戰,另一番硬碰硬的較量,短短半個時辰里蘇景的白玉弓三箭射盡。九尾靈狐一次擊殺威力,肅清幾十里方圓敵軍,但這三箭投入戰場,也不過是在大池塘中投入幾塊小石頭,頃刻池中水浪就抹去了石頭激起的漣漪。

奪路時幾次兇險,落入重圍后又再沖殺,蘇景真正成了‘旁觀之人’,講話公道:“沒有葉非,不可能突圍的。”

蘇景公道,葉非也公道:“沒有你家那兩位矮子,只憑我一人之力,照樣出不去。”

“另有一重,若非與我搭伙,你也不會留在山谷,不會被圍、何談突圍。”蘇景閑聊天的語氣,他現在也的確是個閑人。

今天葉非變成了‘君子坦蕩蕩’,笑了一聲:“你答上來我那一問,我便留下我自己樂意被圍,與你何干。”

“對了,”拈花從中插口,問蘇景:“那一問你到底答得啥?”

這幾天殺得忘乎所以,本來都忘了這件事,此刻又被提起,拈花心里癢癢,急死了。

這個時候赤目忽然哇哇怪叫,突圍之戰打得更兇殘,紅眼睛矮子心中兇性被盡數激發出來:“這般打不過癮,蘇鏘鏘,再給我一根星索!”

蘇景嚇了一跳,趕忙搖頭拒絕,拈花也一個勁地勸赤目,暫時把‘那一問的答案’放到了一旁

整整一個晝夜的沖殺,終告沖出敵人圍困,其間的辛苦與兇險,也只有入戰之人才能明白了。又疾飛一陣見敵人追不上來了,葉非收劍,也跳上了童棺。

葉非身上鮮血淋漓,一道自左肩至右腹,一道猙獰傷口斜貫身體,是藏遁殺獼軍陣內一頭馭人冥王和一枚天牙的聯手偷襲所致,葉非受創頗重,偷襲者也沒得善終,冥王遭百劍分尸慘死,天牙被兩道星索卷中活活撕裂。

坐在棺材上喘息一陣,自己給包扎了傷口,葉非頭與赤目打了個商量,得棺材主人同意后葉非鉆進棺材里,閉目便告沉睡。他只有護身的一點修為,拋開劍術、純粹力量以論,不見得比著方先子更高明,這場斗戰對他修元和精神的消耗實在太大。

再也堅持不住了,須得立刻沉眠休養,否則以葉非桀驁,哪會向赤目開口。

赤目說了,得按東土大城一流客棧上房算錢,還不能賒賬。葉非答應了,難得他袖里居然有兩塊金子。

童棺上面坐三個,里面睡一個,直奔祟祟山飛去。擺脫陰兵圍剿之后童棺疾飛,速度快了許多。沿途也會遭遇陰兵堵截狙擊,但都是小股的敵人,不成氣候的,憑著兩位愛神君應付起來綽綽有余。

又再行進千里,忽聞得前方喊殺、哭號與怪叫長嘯等諸般聲音混合一處,十足刺耳,拈花與赤目好奇,抻著脖子使勁看,只見三百里外,地面上一座氣勢恢宏的幽冥城池聳立,城內業已亂成一團,四處火光,城中鬼民正遭惡鬼獵殺。惡鬼屠城,狀況慘烈。

常旗子臨行前把道路都和蘇景、拈花解釋清楚了,此城為祟祟山方圓兩千里內最大城池,名喚‘樂樂郡’。

看了片刻,拈花稀奇不已:“有人作亂樂樂郡?這還真有趣了是這幫兔崽子!”說話的功夫里拈花已然看清楚了,城頭上赫赫飄揚著一盞烈火大旗!

不用看旗子上的字,只看那旗火中金紅昂昂,就曉得城中作亂的是誰。

阿骨王麾下,惡人磨。

赤目真人又氣又笑:“擅自做主跑來城中燒殺該打還是該殺?”

不該打也不該殺,他們是惡人磨。是中土世界最頑劣、最兇殘、最渴望殺戮、只把殺人當狂歡的惡人磨!主人在時俯首聽命,老實修煉老實打仗;主人不在時他們就以屠殺為樂、以肆虐為榮。

惡人磨能打、但從來都不是精兵,渴望鮮血且見血成狂,他們本性如此。

樂樂郡為大城,本來衛戍森嚴,軍中有精修鬼物坐鎮,本來惡人磨攻不破它,但最近這段時間,城中軍馬都被調往千丘山去圍剿糖人,樂樂郡守御松垮,惡人磨行軍到此見了這么大一塊肥肉,可就沒法不動心了。

動心、也動手了。

惡人磨屠殺樂樂郡,這倒也算得為蘇景被困山谷三天報仇了。

童棺飛馳、來到樂樂郡天空,赤目開聲大吼:“兔崽子們,王駕到此,還不行禮。”

赤目喊話時候,拈花配合著把蘇景拎出童棺,亮給大伙看。

惡人磨身在狂歡之中,都沒注意天上有棺材飛來,聽到呼喝、抬頭看到主人,立刻爆發出一陣響亮歡呼,或高舉屠刀或擲起被斬殺的、熱騰騰的頭顱,這算是歡迎王駕?

惡人磨是蘇景一手帶出來的,豈能不知他們的德行,未做訓斥,有氣無力說一句:“歸營吧,隨我趕赴祟祟山。”說著心念一轉鬼袍開放,惡人磨戀戀不舍收了隊伍,亂哄哄回到鬼袍內。

收攏兵馬,童棺繼續前行

在蘇景荒谷出關后的第二天,正午時分,祟祟山遙遙在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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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七五章 【玉中麒麟,瞑目天都】

中規中矩的一座山,但是長反了,山基窄而山頂寬。

被反轉倒立的山,看上去不順眼,惹惱了路過的天神,天神一斧子、好像砍劈柴似的,又把這山從中劈開,偏偏山倔強,中間裂開那么大一道縫子還不肯倒,會是什么樣子?

祟祟山就是這樣子了。

祟祟山外,仍有殺獼陰兵,一隊隊蜂擁而來,舍生忘死,對糖人圍剿不休。

蘇景開放鬼袍,于中休養的三支精兵盡出,紅有角手中巨棍揮舞,揚聲喝斷:“沉冤郎鎮守山外,保得主公安寧入山!”軍令傳下沉冤結陣,為蘇景阻下殺獼陰兵的滋擾。

惡人磨大旗凌空,惡鬼們嗚哇怪叫著四下沖殺,相助沉冤郎。

人數最少但也最最精銳的損煞僧簇擁在蘇景身邊,前派哨探、左右分隊策應、另有一彪僧兵斷后,呼應于主公與山外沉冤郎之間。

童棺振翅,于兇僧匡護下直奔山腳。

抵達山腳同時,蘇景一道道靈訊打出,告知失散同伴自己已到祟祟山,請大家速來匯合。劍訊剛剛隱沒于空氣,蘇景忽覺手上一燙:瞑目王傳給他的玉玦不知何事變成了金紅顏色,仿佛有團烈火自玉燃燒起來一般,燙!

玉玦既是指引寶庫所在的地圖也是打開寶庫的鑰匙,待它接近瞑目王寶藏時候,自然會有所反應,那火燙的玉玦不斷向蘇景傳出‘念訊’,指引著他該如何前行。

蘇景放松心思,完全聽從玉玦安排,依其指引前行入山,半柱香功夫后,蘇景入山、來到一段矮小山檁之上。到得此處,玉玦念訊就此中斷,再無消息了。

沒了指引,但玉玦仍在變化:被烈焰徹底燒熔似的,方方正正的玉玦變作一小團火紅巖漿,蠕動著、跳躍中,盞茶光景過去,玉化形,變作寸許長的小東西。

拈花從一旁看著稀奇,口中嘖嘖:“小獅子啊。”

“你在仔細看!”赤目滿心憤怒,怪自家兄弟不識寶物:“分明麒麟!”

小雖小,從頭到尾一寸長,但馬頭獅目虎背麋身龍尾,周身金鱗滿掛,不是麒麟又是什么!

赤目辨寶、天下無雙,糾正過拈花后他又對蘇景道:“二明哥給你的玉玦...是麒麟璧啊。”

玉藏麒麟胎、麒麟玉中來。

這不是說大麒麟藏卵美玉中,而是美玉藏于地心萬萬年,受烈火熔煉、地風滌蕩、大川沖刷,于無數年頭里漸漸生出一道麒麟靈氣...這個過程與蘇景當初在南荒相遇的那對山胎兄弟多有相似之處。

大山可生子,美玉亦可結化麒麟靈胎,但,玉中麒麟可要比著人形山胎更要罕見得多。千山未必能結一胎,千枚山胎未必能有一人形,而一千枚人形山胎的成形機會,不比著一方麒麟玉來得更稀罕。

玉玦近寶庫,化形做麒麟,小小麒麟在蘇景手心搖頭擺尾,張口叫了一聲,叫聲跟小貓似的,細細的、弱弱的。麒麟走了幾步,在蘇景的手上邊走邊聞,偶爾還會抬起頭望向蘇景,目光迷惑,顯然覺得此人不是它的主人。

這么小的東西,蘇景卻不敢絲毫怠慢,阿骨王袍穿著在身,微笑中說話不停,解釋過自己與瞑目王間的淵源。

小東西能解人言,聽過蘇景之言、再嗅過他身上王袍確定是真貨后便告釋然,跳到蘇景食指之間,張開嘴巴咬了一口,挺使勁的,把他手指頭咬破了。

拈花立刻翻臉,罵:“麒麟就能隨便咬人了?!蘇鏘鏘,捏它。”

蘇景沒捏,他能察覺,寸麒麟咬自己那一下子,不是為了泄憤或吃肉,而是將它的一道氣意注入自己的手指。之后寸麒麟猛一縱,身化一道金色長弧,脫開蘇景掌握直奔祟祟山深處而去。

寸麒麟飛射速度奇快,莫說拈花赤目,即便蘇景全盛之后,也休想追趕上它。

“啥意思...這就走了?”赤目瞪大眼睛,納悶、不舍、著急,諸般神情混合于紅色眼珠,他腳下童棺翅膀嗡嗡,明知徒勞還要追下去。

蘇景搖頭:“不必追,應該很快就回來,等一等吧。”

等...盞茶時間...轟!

轟一聲,萬石重天,巨岳炸碎。全無征兆里,祟祟山突然崩裂開去。

方圓數百里,諾大山岳,其中最大的碎片也不過拳頭般的石塊,徹徹底底地崩碎。

就在祟祟山炸碎時候,蘇景等人只覺目光一黯,似有大片陰影遮蔽頭頂,抬頭仰望天空......一座氣勢磅礴、規模巨大的城池懸空而現,千里城、傾蓋千里蒼穹。

咕咚一聲,兩個矮子同時跌坐棺材,拈花驚喜:“二明哥的留給你的寶藏是座城?”赤目眉花眼笑:“太客氣了,太客氣了。待二明哥醒來,得跟他好好說說,自家哥們哪用這么客氣。”

尋寶來、到地方、鑰匙化麒麟、麒麟飛遁去、祟祟山炸粉碎、天空浮城現。這浮城不是二明哥的寶藏又是什么?

真不是寶藏。

雖然蘇景以前不曾親眼得見此城,但常旗子給他講過的那些族中傳說里,早都把這座城池描述得再詳細不過了:萬空錦玄瞑目天都!

曾經二明哥的都城,這世界輪回中樞所在的天上王城,瞑目天都。

這變化來得太突然,縱是認出此城,蘇景也在一時間有些發懵,弄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還有,隨著天都顯現,濃重墨色氣息撲面而來!別人無所察覺,唯獨蘇景能夠感覺,迎上墨巨靈氣意,虛弱蘇景突然變得殺氣騰騰,仿佛將斷、但仍想再殺人的劍。

正疑惑間,一個柔和聲音自浮城飄起、落入蘇景耳中:“有件事天理一直想不通,還請夏先生指點。”

城中傳出天理聲音,拈花赤目再貪心也曉得浮城不是寶藏了,雙手一晃劍、索在握,如臨大敵、護衛蘇景身邊。

犀利殺氣一放便收,蘇景又恢復原樣,抬頭望向靜悄悄的浮城:“你問。”

“萬空錦玄瞑目天都,神奇之城,天理平生僅見。”天理語氣平和,說話徐徐:“以城中原有妙法為基,天理與槊先生合力再添幾分變化,讓瞑目天都就此消失于幽冥...說句實在話,這是我的得意之作,縱是神佛金仙來到此間,想要找到這座城也須得花上大把時間。是以是以我想不通啊:你怎會找到此城?”

蘇景心里應了句‘我根本就沒找’,面上則是清靜一笑,祭出玄機無盡:“你猜。”

兩字出口時候,聯系前因后果,蘇景也終告恍悟:

祟祟山,藏寶地、養寶地、神奇地!

天理與槊妖在浮城中設下厲害法術,但無論是陣還是法,都講究一個‘地利’,在大山陰眼養尸效果一定會比向陽高崗強,在海島行布水行法術一定會比沙漠中的水行陣威力更大...天理槊妖將瞑目天都遮掩形跡后,就飛來了祟祟山,以山中真瑞靈氣來奉養他們的城、來潤澤他們的陣。蘇景高高興興來此尋寶,‘鑰匙’發動、大山崩碎,由此也破去了浮城的隱匿法術。

蘇景一路腥風血雨、沖鋒殺伐,不成想寶庫與敵都在一處,就那么‘理所當然’地、一頭扎進了人家的老巢中來。

就是這么簡單的事情,蘇景想通了,可天理想不通啊。

天理以為:沒這個道理!天都隱匿之術絕頂精妙,連墨巨靈的氣意都能隔絕、不會顯露于外,以蘇景之能斷不可能尋得此地。天理根本不知道此地有寶庫坐落,他選祟祟山來做天都懸空之地是因為此地有‘祥瑞靈氣’,可是這靈氣跟寶物不存直接關系的.....

主持陽間陣法的槊妖也不是傻瓜,他把蘇景等人扔進幽冥,根本不覺得他們會在下面惹出麻煩,因為槊妖覺得,蘇景連地方都找不到,又何談作祟?

蘇景來了,揮手一道金光炸碎大山,逼得浮城顯露真形!

但是對蘇景來說,另還有一個關鍵:寶庫呢?庫裡的寶貝呢?有沒有被天理收了去?

由此事情變得‘互相猜疑’起來,天理不知此地有寶,想不明白蘇景怎會從四萬里外一路摸過來;蘇景不知天理把浮城拉到這里來的真正原因,由此擔心寶庫是否尚在......

“我猜?”天理的笑聲響了起來:“如能猜得出,我又何必請教先生?我以為...事到如今,大家實在不用彼此隱瞞了,天理誠心求教,請夏先生指點。”

誤打誤闖,我是來尋寶的...這等大實話蘇景是絕不會說的,面上微笑不變:“本座一入幽冥,就曉得瞑目天都在這附近了,自然要過來看一看,不過你的藏城之術確是有趣,我能查知天都大概所在,可具體地方是模糊的,不得已,五千里外閉關三天,動靈犀、徹天地,這才曉得原來它在祟祟山!”

天理笑聲再起,顯然‘我一入幽冥就知瞑目天都大概何處’這種說法太無端了,但不等他笑完開口,蘇景身上驟然沖騰滔滔兇威,王袍氣意徹底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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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七六章 【蘇少東家,凌天驕陽】

厚重威嚴彌漫天地,這道欺天之勢與蘇景是否有傷全無關系,蘇景是阿骨王、他身上穿著王袍便足夠了,只要他想生威,哪怕病入膏肓、哪怕生死搖擺,也照樣有無盡威嚴。

在陽間打擂時,蘇景也曾綻放王袍之威,但那時只動用了‘王威’,這次另有加入了‘冥勢’,此刻蘇景氣勢才是真正冥王威風,隨他雙手負起、下頜微揚,這一方天地都在迅速沉黯,所有光芒都匯聚此人一身,小小人影、萬丈光輝!

領受到冥王氣意,天理如何能不驚詫,沉聲問:“夏離山,你究竟何人?”

這一次無需蘇景開口,冥王身邊,赤目真人大笑一聲:“罷了,告訴你又何妨!妖孽你與我聽好,我家四弟,中土神州,東土漢家”

說到這里,赤目自然收聲,后半句是要留給拈花來喊的,果然拈花朗笑接口:“錦繡江南,慈州白馬小鎮,蘇記熟食老鋪少東家蘇景是也,做得一手好鹵味!”

連蘇景都笑了。三尸沒騙人,說得大實話。

一邊笑著,蘇景反問:“天理,躲著不肯見人么?我殺過的墨巨靈中,你是最無禮的一個。”

“哦?”天理的聲音依舊平靜,并不意外蘇景斬殺過同類:“我正想再問蘇先生,你身內藏蘊一道犀利敵意...專門指向我族的敵意,這是為何”

“殺!”不等墨巨靈把話說完,蘇景突然叱咤出聲。

吼喝起、童棺起!

墨巨靈出聲但不顯形,說笑卻不打殺?城中大陣正行運在關鍵時候,能拖延一刻,大陣的行衍就多一份圓滿;

蘇景和他有問有答,之前全無動手之意?寶庫下落未明,強敵壓頂于天空,最最理想的結果莫過于先得到寶藏、拿到寶物再來擊毀強敵。

可惜,只是‘理想’。

大家各懷鬼胎,都想拖延時間,那就拖延下去了好了...蘇景不拖延。

這場相見于雙方都是意外,本應見面即做生死決斷,但天理不打,他在拖延什么?他想拖,我打就是了。

至于寶庫...瞑目寶庫無處可尋,鑰匙既已發動,蘇景就只能等著,等寶庫自己出來。

那這寶庫還在不在,蘇景不知;在的話何時才會顯現真形,蘇景不知;可以肯定的,待到寶庫顯現,天理必定全力出手攔擊,不讓‘少東家’取寶,那時能不能沖近寶庫去,蘇景還是不知。既然不知連串,何必陪著對方拖延,非打不可!

從大漠五年破通天開始,九百年修行至今,蘇景從未做過一天暖窖中的花草,他的所有修為,幾乎都是在強大壓力下或生死邊緣修煉而成的,是以面對強敵一刻他有清澈心智,有果斷決絕,有什么是‘利己’什么是‘損敵’的清晰判斷,而這心智、決絕、判斷,融合一處便是那兩個字:本能。

有關斗戰的本能。

別人為了斗戰,會去修行各種手段本領,可蘇景的修行干脆就是斗戰,所以他才能煉成這份本能......

童棺一飛沖天,急攻瞑目天都。

城懸空,離地三千丈,童棺尚在遠處,拈花、赤目手中長索揮舞開來,狠狠抽向城墻。

星索如龍,猛擊而去,就在它堪堪打中城頭時候,浮城中大群人影撲出,第一人頭戴紫金冠,冥王之一,殺獼之形但膚色如銅,雙手空空不見法器,顯身后一聲暴喝,猛抬腳,踢斗之勢,竟一腳將赤目蓄勢十足的巨鏈踢得倒飛開去。

天理駕前,二十冥王中排行第六,不動冥王,單掌可劈山、體魄堅若金精,此人其他本領不值一提,就是身體結實和力大無窮!

不動冥王身旁,人形怪物一頭,身高十三丈,背上生鰭肩上又頂角,竟是個古人、丁人的混種雜末,這兇物為天理身邊近侍,天牙之一,迎上拈花星索后雜末天牙身形一轉,就此化作一蓬黑霧,迎上拈花的星索。

看似無形霧氣,實則又軟又滑仿佛一片膠泥般渾不受力,拈花星索一入其間,鏈上附著巨力頃刻就被卸掉。

一冥王一天牙,不入通天塔二十猛鬼之陣,常年駐扎瞑目天都,專責護衛浮城安全。消解了拈花赤目的猛擊后,兩頭猛鬼頓足撲下城頭,天都內正有大陣行運,不容滋擾,他們要把戰場擺在城外,于半空迎擊、擒殺來犯之敵。

兩頭猛鬼身后,另有八百頭精修惡鬼追隨。八百鬼物本領遠遠比不得冥王或者天牙,但它們也都是精修之輩,戰力堪比陽間馭人皇帝身邊親衛,浮城是什么地方?城中駐防高手豈同反響。

童棺自下而上、猛鬼從天空城池撲落,雙方迅速接近,拈花赤目兩人幾次揮舞星索以求殺滅強敵,奈何冥王與天牙兇悍,星索攻勢盡被化解。短短兩息過后,大群猛鬼撲到三百丈外,猛鬼陣中咒唱起、玄光綻,神通法器盡展轟襲童棺。

拈花與赤目怒叱不休,手中長劍揮舞開來,敢在劍冢于萬劍叫板的殷天子自有神奇之處,絕世好劍,可破法破寶。

無法接駁于大宇宙的世界,三尸的星劍在這座世界施展不來,但不能接引星力不妨礙拈花和赤目把手中長劍舞成一團銀光,密不透風、為童棺開路、非要上城去不可。

蘇景身邊并非只有兩個矮子,還有一群兇僧始終守護左右,敵人動法時候兇僧手中一輪劈山大斧也告咆哮擲出,是兵刃更是法器,凌空盤旋飛斬強敵。

黑霧再度彌漫,數百飛旋大斧盡數沒入霧氣、頓時失了力道,雜末天牙十足難纏。

雙方各自強攻,相距已不足百丈。短兵相接在即,三尸也好兇僧也好,心中都不免惴惴:此行不存貪生怕死之輩,但蘇景性命重過天地!

蘇景身帶重傷,無力且難行,若陷入混戰,誰也沒把握能保得他平安。

再接近,兩隊兇神惡煞之間只剩十丈距離,突然童棺上蘇景昂首斷喝:“凌天!”

凌天,不像法咒也不似助威,古里古怪的吼喝。‘天’為開口音,喊這個字非得張開嘴巴不可...就在蘇景喊喝、‘天’字音出同時,還有一枚金丸自蘇景口中噴出。

金丸直射蒼穹,飛升之中展闊不休,待其真正懸浮九霄、凌霄時,赫然一盞金輪,驕陽!

蘇景口中,噴出了一枚太陽。

金輪明耀,但它的光芒全無泄露,凝聚做一道燦燦光束,只照耀蘇景一人。

驕陽凌天,兩軍相撞,也是這一刻,冥冥中天烏啼鳴穿透世界,再看蘇景哪還有絲毫傷態病容,膚色如玉雙目蘊火,全盛之威!不放火不取劍,蘇景自童棺一躍沖起!

他的動作奇快,一躍便洞穿敵陣,途中幾次遇猛鬼擋路,蘇景不閃不避不動風火,只是最原始不過、也最簡單不過的:撞。

蘇景洞穿敵陣,凡與之相撞猛鬼,盡崩碎。

并非未施法,一道金烏重術早被蘇景施展:破小真一所得本命法術,金烏蠻。

當那一輪驕陽照耀、蘇景全不可思議地恢復十成修為,又將十成修為化入血骨筋肉皮,元力變蠻力,誰能當得他一撞!

一縱、洞穿敵陣,但并不遠去——雙臂高舉過頂,雙手相握十指交叉、結拳錘,頭后仰腳后登身入倒背弓,落!雙手結錘,如雷轟,不理其他惡鬼,只問不動冥王:

身堅如金精,力大可撕天?可敢接我一錘!

不動冥王如雄師咆哮:“來得好!”蠻鬼兇性盡被激發,同樣雙手結錘,沖天炮。

蠻烏斗蠻鬼,拳錘撞拳垂...沒撞上。不動冥王祭起轟天一錘向上打去時候,眼前突然沒了人影。糖人不見了,留下了滿天的劍:有劍羽有劍獄,有北冥有刀螂,還有三百柄普通飛劍,兜頭而落急斬妖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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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8 10:16:39 |只看該作者
第八七七章 一掌遮天,穿胸斷劍

金烏蠻可放可收,隨心變換,蘇景收了蠻身,放了好劍。即便是敵人也應該贊他一聲:動作真快啊。

不動冥王身體堅硬,普通法術或者長劍的確傷不到他,可紫凰庚金劍羽呢、劍冢八王之一北冥呢、前輩遺惠劍剎天烏煉化成的劍獄呢?就是真正的金精,怕也經不起這些好劍的狠斬吧。

不動冥王大驚失色,急忙扭轉身形避讓劍羽,但就在他后退方向、頭頂處一道不起眼的長劍突兀崩碎。劍碎人影現,糖人又來了,又是金烏蠻,又是雙手拳錘、又是倒背弓,拳錘落。

拳風滅頂,蠻鬼避無可避,只有舉拳相應。

蘇景蠻入劍、劍歸蠻一個來回變化里蓄勢不變蘊力不變。

不動冥王最先的兇勢卻卸空得一干二凈,倉促發力......前后兩個沖天炮,相差能有多少?其實沒多少,了不得一兩成力道。可哪怕只是半成、三分甚至一分,蘇景也會爭!

啪,拳頭相碰的交擊聲在前;轟,巨力炸散的暴鳴聲在后,不動冥王仿若流星墜地,向著地面重重摔去;蘇景正相反,受敵人大力反挫,身形疾飛沖天。飛上去時候不忘揮手帶走自己的大把好劍。

蘇景動時,之前被他噴上天空的那輪驕陽也隨之調整方向,無論他人在何處,凝聚成束的陽光始終照射著他,由此蘇景醒目得很。

冥王砸在地面上,雙手、身軀、雙腿、雙腳...除卻一顆頭顱完好無損外,四肢百骸所有骨頭盡數折斷,強壯堅硬的身體扭曲地像根面條,全不成樣子地趴在地上,偏卻還未死,奮力掙扎、扭動。

蘇景一路疾飛向上,待到城頭時候輕靈一翻,就要落入城內。突然一只遮天巨掌,向他頭頂重重拍落。

無根無源,沒有手腕胳膊更看不見人,只有一只手掌,籠擴十里方圓的手。渾黑顏色。

蘇景沖城。諸劍相護,無論敵人打出什么法寶、神通,想要傷到蘇景先得破他劍護。黑色巨掌來得雖突兀也不可能直接打到蘇景,天烏劍獄急急旋轉,九九劍羽紛飛漂亮,兩道神劍合并一處,迎敵。

好劍迎上巨掌,才一碰...劍獄落地,劍羽打散!以劍羽劍獄之能,對上遮天黑手連瞬間都未能支持就被打飛。巨掌不存絲毫停頓,繼繼續向著蘇景打下。

這次輪到蘇景大驚失色了。劍羽劍獄都與他靈犀相連,交戰剎那他就明白對這巨掌自己絕無抗衡之力,哪里還顧得上沖城,背后天都火翼急展,掉轉方向、斜刺里急急逃去。

巨掌急追!

場面詭怪但壯觀,蘇景周身火光繚繞。背后翅膀猛振,逃成了一道金色虹光,身后百丈外,巨大黑手飛射速度毫不遜色,緊緊跟隨。清晰可見隨巨掌前進,無形空氣都被撕裂,不安跳動起來,一絲絲晦暗難看的灰色傷痕不斷顯現、愈合,那是巨力加持、撕裂虛空之兆。

蘇景只覺身后有一座世界壓來似的,莫說在放劍抵擋或者施展其他什么法術,就連回頭的功夫都不存,只有逃、一個勁的逃......轉眼十余里追逃,蘇景面前不知名山嶺橫亙、攔路,沒別的辦法,只有硬沖過去。

金虹如電,洞穿山巖,山南一個人形洞口山背一個人形出口,蘇景強沖、破穿山嶺。

巨掌到時,那山不在了...黑色手掌相距山嶺十丈時候,高百仞、坐地十里開外的一座石頭山,就在‘卜’一聲輕響中,徹底化作細細粉塵,隨風歸煙,而后煙消云散。

手掌沒真打到山,只憑掌前罡風,輕松抹滅小山一座。

天理的笑聲再度響起:“若連我一掌都接不下,這趟瞑目天都,先生就白來一趟了。”

人坐浮城中,一掌化靈去,蘇景聞所未聞的神通,見所未見的法力!

萬幸‘一掌化靈去’,化不去太遠,又追了蘇景三里多,黑色巨掌停滯不前了,隨即微微一顫,巨掌消失不見。

沒了追兵,蘇景不跑了,揮手抹掉額角冷汗,轉身重新飛向錦玄萬空天都。

見蘇景又來送死,天理不怒不意外,笑聲永遠和藹清澈,他的聲音實在好聽,自耳入心讓人如沐春風:“蘇景小友,倔強是好事,不自量卻是可笑了。”

蘇景雙掌連拍,啪啪作響,意思很明白:一只手不夠,舍不舍得兩只手都拿出來?

拍掌過后,想起剛才逃得狼狽,心中不解恨啊,蘇景又笑道:“我再入城去,你若‘臉面化靈來’,我便不會再退。”

手?不和你打。

臉?不妨試試看。

天理不笑了,淡淡一聲嘆息,暫時沒了聲息。

蘇景逃得快,沖回去得也不慢,瞑目天都高懸三千丈,城下半空中正惡戰成團,拈花赤目帶領損煞僧兵大戰雜末天牙與八百猛鬼,蘇景飛回時候正趕上一道好景色:童棺蓋子突然掀開,站在棺材上打仗的拈花和赤目哇哇怪叫著向地面摔去,棺中爆起刺目劍光,睡眼惺忪的疤面糖人挾劍群沖入濃濃黑霧間。

大夢初醒,提劍殺人。

很快,怪笑變慘叫、黑霧變血霧!

散碎尸體摔落地面,葉非挾劍懸空,片刻斗戰后眼中睡意盡散,目光明亮且犀利,但是他的臉有些歪...天牙不是等閑角色,總是葉非出手、偷襲突兀,要拔掉這顆牙也得付出點代價:

葉非以利劍刺穿雜末天牙時,臉上挨了對方一腳,不算太重、要不了他的命,但足夠讓他的臉歪上一會了。

以葉非的眼力,一撇之間就能看出蘇景修為滿復,是以葉非微驚,很快他又看天空上那枚只照蘇景的太陽,稍加琢磨他便融會貫通,望著蘇景笑道:“那三天閉關,你并非閉關,是修煉法術了?”說話間,他分出一劍遙指天上太陽:“能讓自己迅速恢復力氣。入身一戰的法術。”

蘇景點點頭,葉非說的沒錯,五千里外山谷閉關三日,臨時抱佛腳,修習金烏法術一道。便是那‘口噴驕陽。金輪凌天’之術,施法后能讓自己全部恢復,好好打上一仗。

葉非繼續道:“這天下沒有白來的修為。此刻你得全盛之力,之后反噬怕是猛烈得很。蘇景,你修習的是邪術啊!堂堂離山正道的真傳弟子,也會自降身價修習這等邪術么?”

法同源、道同宗,天下千萬法術,但根本上的道理都逃不過那幾道天地規律,今時得了本不屬于自己的大力,來日必當付出代價,差別僅在于修家的付出不同而已。有的代價是身體殘疾,有的代價是元基傷損,有的代價則是陽壽相抵,等等等等。

不提將來的反噬是什么,蘇景只應葉非的正邪之說:“事無對錯,術無正邪。唯人分善惡...葉非,你臉歪了。”

對這種說辭葉非沒什么反應,他倒是對蘇景能在三天里修行這樣一門了不起的‘邪術’頗感趣味:“三天就能成術,了不起...那太陽是關鍵?”說著,他身旁遙指驕陽的那柄利劍嗖一聲疾飛而去。激射驕陽。

劍斬金輪,是試探,但也是狠辣手段,真要傷了那枚太陽,豈非破了蘇景的法術!

劍中驕陽,一片漣漪擴散于空,長劍傳天而過,驕陽仍高懸九霄。一劍落空了,葉非倒是釋然了:“幻光之術,不是真正陽火。”

那枚金輪是關鍵,是蘇景邪術的‘意之所在’,但意為虛,有象卻無形,除非法術盡末否則驕陽永不隕落、永遠照耀蘇景。

赤目勃然大怒:“葉非你放肆,真要把太陽打落了怎么辦?”

葉非似笑非笑:“真要斬落?被我打碎,總比斗戰半途被敵人打碎強些,免得連累我。”

赤目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幾句話的功夫里,半空戰事了結,不動明王雜末天牙都被斬殺,剩下的八百猛鬼半數戰死,半數倉促逃回城中,墨巨靈施展過一次‘遮天黑手’后就再沒動靜了。

蘇景這邊也將剛剛被打散的劍獄劍羽盡數收回,蘇景傳令重兇僧留守城下,只帶拈花赤目和葉非,四人并肩、第二次沖向城頭。

但才飛起百多丈,蘇景心中警兆突顯,于此一瞬里他甚至不知敵襲究竟是什么、究竟從何而來,純粹本能反應,身體向前猛一栽、一個跟頭急翻、跳走。

幾乎就在蘇景跳走同時,一道黑影閃出虛空,黑影原本打向蘇景背心的一拳落空。

竟被蘇景逃了去,黑影也稍有驚訝,口中‘咦’了一聲。此刻眾人已然看得清楚:黑影頭頂雙腳、膚色至黑,正是把身形化作常人大小的墨巨靈。

天理居然親自出手了。

葉非應變奇快,雙袖一抖劍光暴漲,直接逼迫自己入極限,三千劍盡起,剿殺墨巨靈。

劍潮撲面而來,墨巨靈的身形陡然模糊,他人還在,卻變成了煙、變成了影,任利劍呼喝劈斬刺殺,身體變成了‘虛無’自不會受到半點傷害。

剎那‘模糊’過后,天理身形又告清晰,回歸實在身...人已飄入劍叢、相距葉非兩尺不到!

一次虛實變化,廢去葉非所有攻勢,天理揚手、右手手食指,輕輕按向葉非心口。

葉非眼中戾氣顯現,也揚手、也是右手食指,按向眉心...按向自己的眉心。

看似輕飄飄的動作,實則快若如光電,但到底是自己的身體,葉非的動作比著墨巨靈要更快一線,待天理的指尖觸及他胸口衣襟的時候,葉非已然在自己的眉心戳破一道小小血口。

眉心破、寒光爍!一柄寸許小劍疾飛去,葉非藏在靈臺的一劍。

天理化做普通人身形,與葉非兩尺相隔。

葉非小劍出靈臺,急射天理額頭。

天理不躲不避,已經按中葉非胸口的手指發力......

破!葉非上衫炸碎,心口破,一個茶杯大小的透明窟窿,貫穿前后心。

破!墨巨靈額頭破,比著針眼還小的細小傷口,破于額頭,小劍入其腦髓中。

葉非悶哼。向后跌退,左胸被打穿了,心臟碎得找不見了,人卻不死,鮮血涌出嘴巴、笑容猙獰;

天理‘嗯?’一聲。很是驚詫。而后他眨眼,右眼角上莫名其妙垂下一滴眼淚,湛湛青碧的淚水...只有精深大修才能看得出。那滴眼淚飽蘊真靈,是水行修者修于體內、珍若性命的本源真水;只有葉非知道,這滴水就是自己藏在靈臺中的小劍。

墨巨靈一次眨眼,入腦之劍化作淚水,從眼角流出。

一指換一劍。指穿心、劍入腦。劍隨眼淚淌下,心已空空不見!

葉非向后摔飛開去。

墨巨靈若有所悟的神情,似是想通面前這個疤面糖人為何心口穿洞還不死、且想通之后天理立刻將葉非當成眼前首要大敵。再不理會旁人,天理縱身彷如鷹隼,追擊。揮手向著葉非頭頂拍下。

拈花赤目業已反應過來,迅速撲上,分從左右各執長劍,向著墨巨靈兩肋扎下。

墨巨靈心中催念,身法陡然加快,以他奇速。穩穩能在長刃及身前沖過去,但他身法才發動,腦海中突然蕩起一陣刺痛......葉非打入他腦海中的小劍被天理化淚流出,不過還有一道劍意隱藏其顱內,于此刻劍意爆起發難。

腦海巨痛。天理疾沖身形也隨之一滯,拈花與赤目哪會有丁點客氣,雙劍入肋,拈花劍在左,斜刺里向下刺、要絞斷天理的腸子;赤目劍自右刺入,斜刺里上挑,去穿敵人的心臟,赤目倒要看看,墨巨靈的心是不是也如膚色那么黑亮黑亮的。

天理遭重創,口中悶哼低沉痛苦,顧不得再去拍碎葉非,黑色雙掌繃直,化掌刀向自己肋下猛斬,只聽‘當當’兩聲淬厲銳響,入身尺半的兩柄長劍,被他雙掌斬斷!

劍身前半留在天理體內,拈花赤目手中各執后半截劍......那可是殷天子!中土人間有名的神劍,來自小師娘的傳承,縱是九天神雷也難撼其鋒,竟然被墨巨靈的肉掌給打斷了!兩位矮宗師都是一愣,他們從未想過自己的劍會斷。

殷天子也能斷么?

那他娘的怎么跟小師娘交代!

劍斷、人呆、隨即暴跳如雷,氣瘋了,真正氣瘋了!

三尸可以死而復生,殷天子能與主人‘生死相隨’,但只是相隨、并非重生,若這劍斷了就廢了。

墨巨靈在斷劍時候,業已調運神念擊碎葉非留在他顱內的劍意,身法發動開來,第二次揚手,仍向葉非追去。

拈花與赤目急追在后,奈何不如人家快,一時間追趕不上。

胸腹要害還留著兩柄藏劍、墨汁一般濃稠鮮血自肋下傷口噴涌而出,天理卻毫無退縮之意,揚手趕上還在向后摔飛的葉非...掌落、必殺葉非!

從墨巨靈真正顯身開始到現在,電光火石間的斗戰。葉非根本穩不住自己的身勢,躲無可躲...莫說他心口受創,就算他完好無損,修為也全都丟在了中土那只銅盆里,哪有本錢去和黑色狂魔拼力氣?

可葉非獰笑,不敵又如何?大不了一死,真正的關鍵是,他根本不怕這黑色怪物!疤面青衣獰眉、瞪目、滿面張揚,抬手就去迎天理拍下的手掌。

我不如你,但我不怕你。多簡單的事情。

突然人影一閃,之前一個跟頭翻走的蘇景趕回,擋在葉非身前,再無花俏余地,蘇景揚臂揮掌,‘啪’,雙掌交擊的脆響,掌對掌,蘇景擋下墨巨靈重擊。

兩掌相抵,剎那間蘇景周身陽火沖騰...并非往日那般‘火燒于身上’,而是萬道紅光自蘇景的穴竅、氣路、周身上下無數毛孔中散射出去。

明眼人都曉得,金烏弟子的修為,被強敵一掌打散!

火元轟散,蘇景雙目血紅,可他的手掌仍牢牢抵住墨巨靈之手,天理受創如此嚴重,面目焉能不猙獰。滿面狠怒之中,任由趕上來的赤目拈花在背后以殘劍戳殺,天理手上再加力,求力斃蘇景。

蘇景一口鮮血噴出,隨他口中鮮血噴濺的,還有眉心處一道金紅光芒。

與之前的葉非的靈臺飛劍異常相似的,蘇景也在眉心射出光芒,也是寸許長短,但不同的是葉非靈臺閃出的是一枚小劍,此刻蘇景眉心乍起、攻敵的寸光中,似是包裹了一個小小人兒。

距離何其接近,天理避無可避,他也不想躲,怕個什么,先前葉非一劍傷不到他的根本,現在蘇景的赤芒也照樣沒用!

赤芒打入墨巨靈眉心......讓天理大吃一驚的,那是怎樣的一道火燙,燙!

燙燙燙燙燙!

無以承受的高溫,仿佛有人把完美世界中的太陽摘下來、放到了他的頭顱中。

天理一聲哀號出口,再無力去對付蘇景,雙手收回抱住自己的頭顱,奮力抱、奮力抓,好像要把自己的腦蓋揭開、將內中那團火倒出來。這個時候,自墨巨靈的雙眼、雙耳。鼻子嘴巴中,都沖出濃濃的金紅光芒。

先是七竅,剎那后便是周身上下,三萬六千毛孔中,處處金光綻放,那光芒越來越濃重,越來越強烈,短短一個呼吸功夫過后,天理身上冒起的金光就湮滅了一切,也包括墨巨靈自己......

蘇景痛哼一聲,摔向地面。

葉非還在蘇景之前,已經快摔倒地上了。

九霄之上,始終照耀著蘇景的那輪驕陽顫抖了幾下,消失不見了,蘇景的‘邪術’盡末,生龍活虎的金烏弟子又變回了老弱病殘。

拈花、赤目、損煞僧一擁而上,把蘇景接住了,全都去接蘇景,沒人去理會葉非。心口開洞之人摔得實實在在,嘭一聲里濺起幾層塵土。

接得蘇景在手,赤目立刻問:“墨巨靈會怎樣,死得了么?”

半空里,一團濃烈金光懸浮,看不到天理的身形,只聽得他凄厲慘嚎。

蘇景的身體無可抑制地打顫,由此他的聲音也隨之顫抖:“城外這個,死定了。”

拈花想松口氣,但聽出了蘇景話中另有所指:“城外這個?還有幾個墨巨靈?”

“墨巨靈只有一個,人在城中。”一句話的工夫,蘇景回了口氣,身體不再發抖,勉力抬手指向半空金光:“這個,差不多算是他的影身。”

“影身?!”兩個矮子一起怪叫。

打穿了葉非心口,廢去靈臺一劍,折斷了殷天子中兩劍,把蘇景打會原形......只是天理的一個影身。

此時半空里的慘叫散去了,叮叮當當連聲脆響,‘影身’內兩截殘劍掉落地面,殘劍掉出來、這說明天理的影身被徹底煉化干凈。

濃烈金光迅速收斂,片刻后光芒散去,顯現出一個身材高挑的金衣女子。

二十出頭的年紀,五感精致,長得很好看,她的眉峰斜挑、眼角微吊,這讓她的美貌平添出一份桀驁。

赤目瞇眼睛,拈花瞪眼睛,這女子...老熟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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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七八章 再攀浮城,兵敗山倒

(二合一)

    赤目眯眼睛,拈花瞪眼睛,這女子...老熟人啊。

    太久未見天地了,金衣女子殺滅天理影身後用力抻了個懶腰,抬頭看看天、低頭看看地,回頭看看浮城瞑目天都,這一圈看夠了,最後她的目光落在蘇景身上。

    桀驁女子依舊桀驁,但她望向蘇景的目光裡,少了那份猛禽看食物的獨特神情,也不似有什麼恨意。赤目邁步,擋在了蘇景身前,對著女子揮手:“陽三郎,好久不見,你還沒死啊?”

    話說完,想一想,赤目又覺得味道不對頭,後半句換過措辭重說:“你還活著啊?”

    陽三郎一直活著。

    當年中土幽冥西仙亭惡戰中,陽三郎襲殺蘇景,結果‘進補不成’反倒被小金烏元神與骨金烏‘合謀奪舍’,一身法力歸入蘇景的小乾坤,她只剩一縷殘魂,沉睡于蘇景洞天內。

    一晃幾百年下來,蘇景非但沒殺她,反還以自身修為‘反哺’于陽三郎,只因蘇景覺得:欠了她一個公道。

    蘇景不欠,但陸角欠。

    陸角欠就是離山光明頂欠,蘇景是光明頂傳人,這個公道他要還。

    因涉及師尊陸角,滋養陽三郎殘魂的事情蘇景沒和旁人說,即便三屍、不聽等人也不曉得。

    陽三郎的神智始終不曾復蘇,但殘魂沉睡中仍有神物本能,受蘇景的陽火純元滋補,于沉睡中陽三郎重新凝聚魂靈魄力,法身無法重煉,不過她的神魂漸漸強大起來。

    到得馭人萬年大祭前夕,蘇景做第九境如意胎的修持,行功至關鍵時候他的小金烏舍卻骨身、以真魂入識海相助主人,完成結胎。那不多就是那個時候,陽三郎醒來了。

    小金烏涅槃去,陽三郎蘇醒來,這倒不是巧合,所謂天無二日,小金烏在時,即便它無意為難陽三郎,可實際裡它只要存在,就會壓制陽三郎的氣意,讓她難以蘇醒。

    大半年前,陽三郎醒了,前生如何、前生的前生如何,所有前塵往事她盡數記起,但她已經成為蘇景修為的一部分,若蘇景願意的話她可以獨立出去,但即便她獨立,也永遠無法傷害‘主人’,就好像樹葉不可能傷害樹幹一樣,規則為天塹,金烏也無法跨越。

    陽三郎與蘇景不單單是同命共生的關係,而是從進補、奪舍變成了因他而生、因他開智...就算陽三郎不想活了,也沒辦法與蘇景同歸於盡。

    在她初醒後,蘇景曾投影一道神識入小乾坤,與她有過一番長談,當時陽三郎皺眉垂首、沉吟好久,好一陣子過去她抬起頭,打了個哈欠:我還困,再睡會,你別理我。

    大 姑娘要睡覺,小師叔只好回避,一晃半年多過去,蘇景殺入馭界幽冥,屠陰兵闖大陣鬥冥王拔天牙,拼出一身重傷的時候,陽三郎這一覺終於睡醒,看蘇景傷得那麼 重,陽三郎很快樂的樣子:蘇景,我有神奇之術、能讓你在重傷下戰力暴漲;也是凶戾之術,將來反噬你未必撐得過去,你可要修習?以你身基,三天可修成。

    一張帛絹上,小字密密麻麻記載了不知多少陽火法術,遠未學全,但蘇景都大概流覽過,從未見到有‘受反噬以換戰力’的邪門法術,聞言愣了下。

    陽三郎似是知道蘇景在想什麼,下頜揚起重現桀驁之態:我這法術是金烏天衍之術,為神物與生俱來的靈妙術,豈能見於人間的修法典籍。

    蘇景眼睛亮了:好!

    如此痛快答應,倒讓陽三郎詫異起來:不問反噬如何,不問得力幾何,直接就答應了?

    蘇景答道:都是要問的,請你傳術時候再問不遲。我倒是更奇怪另一件事......說到這裡時候,他略顯遲疑。

    陽三郎冷笑起來:想問有此奇術,為何西仙亭時我未施展?

    蘇景笑,半開心半奉承:與仙禽神物說話,果然再暢快不過!

    陽三郎一哂,不矯情,給出答案:我肉身不再,憑法魄無法施展此術。再就是你那師父,修為如何姑且不論,但他把‘金烏善戰’四字修到了人間極致,戰中火候拿捏、機會把握得奇准,我卻初出茅廬未經風雨...那場惡戰裡,不等我施展‘淩天’之法,他就搶先一步將我降伏。

    解釋過後開始傳術。

    這之後就有了蘇景棲身‘千丘山’僻靜谷地閉關三日,幸得沉冤郎與損煞僧及時回歸、駐守,又有了葉非的神劍神劍相助,否則蘇景得不來三日清靜,也修不成陽三郎傳下的奇術。

    三天修成一樁神奇法術,不可思議的事情,但此法是‘金烏’親自傳授,重在心中靈機一點,而非如何行氣破障,更要緊的是蘇景自己也有一頭小金烏元神,自此而論他也算得一頭金烏,是以修習這道‘淩天邪術’異常順暢,三天成功。

    至於一向性情剛烈的陽三郎忽然發善心來給自己傳術,她究竟按了什麼心思,蘇景沒去多想,他只曉得今日境地裡,他用得著這門‘淩天邪術’,這便足夠了。

    剛剛對抗影身時候,蘇景難抗敵人強大力量,陽三郎終於出手。當知墨巨靈一脈功法、體魄的敵人,絕非只屠晚一個,金烏、陽火本就是墨色的天敵。

    陽三郎貴是金烏,即便沒了身體,她的魂魄也是金烏真魂。論修為和力量,她遠遠不是天理的對手,但她要對付的並非天理,而是‘影子’。金烏真魂、太陽精魄,至光至明的本髓,對上一道‘影子’,真正剋星!

    ......

    未理會赤目的招呼,陽三郎一言不發,人在半空輕輕旋轉起來,窈窕身姿盡顯,很快又再遁化金光、鑽回了蘇景眉心。

    拈花和赤目有心再問蘇景幾句,不過很快又想起了自己的殘劍,打從心底升出一聲慘叫,撒腿跑向斷劍掉落處...劍折,無可重續,兩位矮神君一個心疼得捶胸頓足,一個憤恨得跳腳大罵。

    可罵得再如何響亮,三千丈天上的瞑目天都也掉不下一塊磚來,赤目也覺得這麼罵沒什麼意思了,拈花最懂兄弟的心思,從地下扣出塊石頭遞過去,拈花把拳頭大的石頭接在手裡,狠狠扔上天去打城樓上的琉璃瓦:“百年之內,必將此城光復,裡面的黑子聽好...咱們走著瞧!”

    赤目的響亮罵聲,何異退堂鼓...不是矮子差勁,不是他們不敢打,實在是這一仗沒法打。

    蘇景轉頭望向葉非:“你怎麼說?”

    葉 非正從袖中取出一把又一把香灰樣的塵粉、往自己被打穿的心口裡塞,聽到蘇景之問,他嘿嘿嘿地笑了,戾氣十足、兇殘十足:“那個天理厲害啊...伸出一隻手 就追得你上天入地、喚出一道影就把你我都打殘,我遠遠不是他的對手。不過他這麼兇猛,站出來揮揮手就能把咱們打得魂飛魄散,為何不捨得顯身?這事我得當面 問問他。”

    這便是關鍵所在了。

    天理的本事大得上了天,為何不現身。若連這一重都看不破,葉非也沒資格做離山叛徒了。

    戾笑、說話,牽動氣息引出傷疼,葉非面上筋肉有些扭曲,喘息了幾聲後他繼續對蘇景道:“你是走是留,是接著打還是等寶庫,我不管,但我等會再上浮城。”

    在葉非眼中,此戰已經和蘇景沒關係了:我被人打穿心口,吃大虧!懶得去管身邊同伴如何,反正這個仇我得報。

    蘇景靠在童棺上喘息粗重,兩片肺葉似是變成了破風箱,隨他喘息呼呼的嗡響:“我也不走,歇會...再接著上去!”

    這 答案對葉非不算意外,連番接觸到現在,蘇景是個什麼性情他大概瞭解,但‘不意外’並不妨礙葉非的輕蔑之意:“正道中人啊,個個都會喊上幾句響亮口號,離山 弟子更算得其中翹楚。平時聽你喊上幾句倒也不覺什麼,但這次,你的話實在太沒味了...強提修為的邪術盡施完了,反噬就快來了吧...歇會接著上去?”

    葉非蔑笑,在他看來蘇景已經完了,就算不是等死,至少這場戰事沒他的份了。

    蘇景沒力氣說太多話,勉強道:“歇會...歇會再說,差不多一盞茶吧...這門法術和你想的不太一樣。”說完不再開口,斜依童棺閉目養神。葉非在傷口中填滿‘香灰’後也開始靜心行氣,儘量、儘快平息體內真氣躁動。

    墨巨靈那邊暫時沒了動靜。

    拈花和赤目走到蘇景面前,小聲問:“蘇鏘鏘,咱真要接著攻城?”

    蘇景未開口,只是點點頭,虛弱無力,卻又堅定無比。他不曉得天理與槊妖究竟盤算什麼,可他明白,無論什麼圖謀,現在若不能及時破掉,將來怕是再沒機會!

    兩個矮子對望一眼,心意相通無需多言,拈花招手喚來一個損煞僧、赤目小心翼翼撤走自己的童棺,那位損煞僧及時近身,代替了童棺讓蘇景依靠。

    兩柄斷劍收入童棺內,赤目一聲呼哨,小小童棺載上兩位矮神君,翅膀扇動扶搖而上。

    墨巨靈想拖時間,可蘇景無力葉非重傷全都無力再戰,既然如此,兩個矮子勉為其難...攻城去。

    見過黑手與影身的本領,拈花赤目萌生退意不假,但蘇景執意要打,他們就捨命陪君子了,攻城去。

    只是拈花、赤目自己都沒想到的,這次飛起、入城,一直到跳進了瞑目天都城樓之內,都未再遇到絲毫阻攔。

    站在城樓,眺望全城,天都內四牆宏偉、大街筆直,幢幢神殿錯落有序,一方高塔直入雲霄,端的神跡之城。但這座恢弘大城裡一片死寂,被無數高大建築充填得滿滿當當、卻不存絲毫生機甚至連鬼影子都見不到一個的、萬空錦玄瞑目天都。

    催動童棺,巡梭於城池,赤目手腕抖動手腕,長長星索如蛇遊弋開來,叮叮噹當的鎖鏈碰撞聲音,蕭殺而猙獰。

    拈花有些遲疑,問赤目:“要愣打麼?不太好吧...這城到底是二明哥的。”

    赤目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顧不得了,先砸了再說!”

    先砸了再說...就是這個主意了,拈花肅容,拱手:“真人妙計!”

    “神君過獎。”赤目肅容,也拱手。

    兩道長長星索揮舞開來,砸!刹那之間,瞑目天都裡傳起轟轟烈烈的打砸聲音......

    盞茶功夫一晃而過。

    蘇景的虛弱面色不見絲毫改變,眼角眉梢偶爾抽動,顯然身體痛苦;

    葉非的臉則如石刻木雕一般,冷冰冰的不存絲毫生氣,讓人分不出他究竟是死是活。瞑目天都內的怪響始終不斷,這麼大的城、二明哥親建的城,不是那麼好砸的。

    這個時候天空裡突然乍起一聲驚雷,紫紅色的閃電撕裂冥間綠幽幽的天空!

    真的撕裂了,一道灰色裂隙綻裂於天,何等醒目!旋即裂隙中翻騰出層層烏雲,下一刻天隙癒合、烏雲散開,大群六耳殺獼顯身高空,為首之人,頭頂金龍冠身穿九龍袍,鳳翎帶江山履,面容蒼老但目光犀利,馭人世界陽間皇帝,狩元。

    陽間槊妖得天理傳訊,得知幽冥情形不妙,但槊妖也得主持殺陣抽身不得,是以他調遣陽間高手急急趕來馳援,自陽間入幽冥,一道法術施展直接把人送來了最最要緊之處。

    帶隊者,殺獼狩元,隨行之人,馭人大內所有精修之人!

    皇帝顯身,一眼就看到那兩個在人間搞得他狼狽萬分的兩個糖人委頓在地,全無精神,狩元‘哈’一聲大笑:“妖孽啊,可曾想過今天!”

    殺獼皇帝狂妄之時,護衛蘇景身邊的損煞僧齊齊怒吼一字:“殺!”吼喝響起時候,凶僧飛天迎敵,只留下十位鐵血和尚貼身護衛身邊。同個時候葉非張開了眼睛......只是睜開眼睛而言,可那個瞬間裡,真就讓所有望向他的人都覺得雙目刺痛!

    怪笑了一聲,十劍揮舞,葉非拔身、一飛沖天。

    葉非靠禦劍之術飛天,速度遠勝損煞僧兵,後發先至、搶在凶僧之前沖向狩元皇帝。

    陡然間,法咒嘹亮、法器長鳴、法術轟鳴,皇帝身邊大群馭人精銳盡數發難,無數殺劫如暴雨傾瀉,打向葉非。

    “劍!”葉非斷喝,劍氣暴漲,千劍起飛繚繞身周。那些劍銳意沖霄,那個人猙獰兇悍,又哪有丁點受傷的樣子!

    可就在劍團堪堪迎上馭人圍攻時候,葉非口中又一聲長嘯,千劍隨主人齊動,半途轉向化作長長流光,攻去瞑目天都!

    飛起半途,葉非想明白了一件事件:墨巨靈要靠陽間修家來增援。

    足見天理的情形緊迫了,怎麼可能放過這等良機,狩元皇帝傀儡小丑罷了,殺不殺他無關緊要,反正葉非早忘了他的‘百年之內取皇帝首級’的豪言,到現在葉非眼中只有一個人:把他胸口打穿的墨巨靈。

    突兀轉向,移換戰場,葉非沖向浮城。至於損煞僧能不能擋住殺獼修、蘇景會不會有危險...蘇景很重要麼?他愛死死愛活活,與葉非沒關係。

    葉非飛遁奇快,瞬間入城。他的眼力遠勝拈花赤目,入城後全不看其他地方,挾長劍直奔浮城中心通天高塔沖去。他一來,城中立刻‘熱鬧’起來,四面八方精修猛鬼一湧而出,拼死阻攔!

    縱有拼死之心,也休想攔住葉非。短短一會功夫的休養,竟讓葉非比著戰影身前還要更兇悍,銳劍入鬼潮,斬出一跳大路朝天。

    疾飛之勢不見半分阻滯,葉非甚至都不去看四面八方圍攏上來的猛鬼,狹長雙目只死死盯住通天巨塔的方向。突然,一頭殺獼躍出鬼潮,此獠雙臂如鐵,揮舞中與長劍交鋒,竟是叮叮噹當的金鐵銳響。

    玄袍紅帽的殺獼,馭家凶神。

    葉 非冷哂,凶神實力強大,但就憑一頭還擋不住下他,葉非在劍團中飛身兩轉,千劍之中足有半數,蓬散而起急攻殺神。看似淩亂無端的劍雨中,暗藏三道三十劍接連 成的劍蛇,一蛇滅頂一蛇鑽心一蛇破小腹丹田,此外另有一道無色小劍隱藏于劍團寒光之下,悄然飛向凶神的脖頸大筋。

    必殺一擊,凶神的本領葉非心中有數,他篤定:那頭凶神死定了。

    可是葉非沒想到的,忽然間人影憧憧,一群人自前後左右幾個方向裡急沖入劍團,它們攜手並力,擋劍羽破劍蛇,還有一人伸手如電、穩穩捏住了匿形一劍,之後此人手上用力,捏斷了那柄劍。

    紅帽子、紅帽子、還是紅帽子,沖出來的都是凶神,葉非面前竟顯身十頭凶神。

    凶神咆哮,返身撲出,圍攻葉非。

    十個就十個,也未必打不了!葉非猙獰不變,散劍相鬥。

    可有何止十個,十個之後再十個,二十凶神蜂擁來,殺葉非!葉非強,可只憑劍術,絕非二十頭凶神的對手......也不止二十頭,還有八頭凶神顯身,不過它們並未沖向葉非,個個縱躍如風撲向了城外,它們要去殺蘇景......

    城外,天空,損煞僧迎戰殺獼修家,這一戰本就沒有懸念,蘇景三日閉關裡,損煞僧為護主拼盡全力,疲憊之師、傷殘之師,再與殺獼皇家精銳作戰,全無勝算。

    甫一接戰損煞僧就節節敗退。

    同個時候,祟祟山四面八方,號角聲、喊殺聲傳來,殺獼陰兵大隊馳援,奉命守護週邊的沉冤郎、惡人磨支撐不住。陣勢尚未潰散,但也沒辦法再守住戰線,不停後撤。

    兵敗已呈山倒之勢力。

    但蘇景的滅頂之災,來得要比兵敗更快,八個殺獼凶神飛出城外,直奔蘇景,拈花赤目哪還顧得上砸城,自裁回來護佑本尊,奈何長劍已斷、星索又不擅近戰,他們兩人護衛蘇景太過吃力,纏鬥一陣子,一頭凶神找出破綻,猛抬手、自手心中射出一道銀光,射向蘇景。

    半空裡銀光化形,如白雪閃亮的一柄狼牙棒,向著蘇景的頂蓋天靈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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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說一下,這幾天的確有點忙,接連三天更新都不到六千字,少了些,不過明天開始就沒問題,會恢復正常水準,後面還在憋著勁加更,敬請期待。

    另外再說個事情...時代的弄潮兒、永遠走在時尚最前沿的、你們的豆子兄弟又一次引領了潮流,今天我做了一件大事:開微博!

    在我們家,我是第二個開微博的人,已經很靠前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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