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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小佚]瀟然夢[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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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0-1 11:13:49
潇然夢 第二卷風飄單騎 第3章 誤入旋渦

    我實在想不明白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自從帶上無夜後我們已經在這鳥不生蛋的深山裏走整整三天了,卻還是沒有一點即將到達城鎮的跡象。

    要說,如果只有我和小銀兩個路癡也就算了,可是有無夜這個據他自己說對這一帶很熟悉的人指路,卻仍是走了這麽久,那可真是太沒天理了。

    “我說無夜,”我敲了敲已經酸麻到沒知覺的雙腿,語氣再也好不起來,“這就是你所謂的離千鳥鎮已經不遠了?”

    無夜楞了楞卻還是恭敬地答道:“主……,是不遠,只有七天的腳程。”

    MY  GOD。有沒有誰提醒我一聲,絕對,絕對不能相信古代人的時間觀念?

    “你是說?我們還要在這深山老林中走四天?”

    “那倒不是。”無夜思索了下,才道,“我們今晚大概就能翻過這座山,山腳下有個村子。”

    “哦。”我無精打采地應了聲,有人煙總比現在這種只聽見鬼哭狼嚎地地方好吧,“那我們快些趕路吧!唉,還無業遊民呢,再找不到換洗的衣服,我直接改行當乞丐得了……”

    又走了半日,天色隱隱暗下來,我這才望見一片碧綠遼闊的平原,左邊盡頭莫名地有條不知從何處來又不知流往何處的大江,看那氣勢倒也有些壯麗。

    在這遠山綠水間,清風拂來,即便滿身的疲倦我也不由一陣舒暢。看平原前方炊煙袅袅,雖還望不到屋頂,卻可肯定那是村莊無疑了。

    不由地精神一陣,正待繼續向前卻忽感衣袖一緊,無夜一把將我扯至某處突起的山丘後,盡量蹲了身子低聲道:“有人。”

    我懷中的小銀似乎也感覺到了緊張地氣息,幽幽醒轉過來卻乖巧地窩在我懷中並未發聲。
    果然,前方盡頭出現了人影,從模糊的點點黑,到慢慢靠近,我愕然發現人數非常之多。而最奇怪的是,跑在前面的十幾人象是正被身後黑衣勁裝的蒙面人追殺,看他們身上裝扮,竟既非普通百姓也非江湖人士,而是官府中人。

    十幾個士兵圍在一個身著官服的男子周圍,看來是在拼死保護他。

    只是我對這個世界的官服並不了解,無法判斷他們是哪個國家的。

    “是祁國。”無夜在我耳邊輕聲說,這裏是逆風的距離又遠,所以我們並不虞說話聲被前方人聽到,“看那些被追殺人所穿服飾,應該是祁國的官員和士兵。”

    我皺了皺眉,問道:“這裏屬哪國境內?”

    無夜一楞,又是兩道看怪物一般的眼神落在我身上。歎氣!拜托,人家是帥哥這麽看我還無可厚非,你老那副尊容就免了吧?

    “回主……這裏仍屬尹國邊境。”總算,回神的速度還算快。

    說起來,無夜跟著走的頭一天起,只要我開口詢問,他的答話中必附贈一句“回主子”或者“是,主子”。直到我終于忍無可忍,一把奪回他提著的背包,冷聲道:“你要再冒出‘主子’兩個字,就馬上給我打包回家!”

    這不明擺著不讓我過安生日子嗎?別人聽他喊我主子,還道我是什麽教的教主聖女之流呢?(某作:這個有待商榷,反正偶是絕對不會認錯的!)豈不讓我自找麻煩?

    “那怎麽稱呼主……你?”他硬是把後面那個字吞了回去,很好!孺子可教,看來他也不想打包回家。  

    “叫我冰……”我楞了楞,這名字似乎不能再叫了。心裏隱隱的竟也認爲,除了那兩個人,不希望再有別人叫我這個名字,“叫我小依,或者象原來那樣稱呼姑娘,至不濟什麽都不叫也比主子兩字來得強。”

    從這點看來我這個侍衛還是相當聽話的,雖然一時半會看他也改不過來。只是我至今仍想不通,他爲何偏要選那個“至不濟”的稱呼呢?

    “那就很有可能是尹國的人在追殺祁國的官員了?”

    無夜想了下,如實答道:“倒也未必。祁國和尹國表面上的邦交一直很好,再說,尹國國王再笨也不至于在自己國家境內公然追殺祁國官員,怕是嫁禍的成分居多。”

    我點點頭,這些政治陰謀鬥爭太過複雜,又焉知這場戲不是陷害與反陷害的上演呢?一旦入了這種旋渦就會身不由己,自然是能避則避的好。

    忽然想到一個問題,無夜是祁國的百姓,我肅容問道:“無夜,你想救他們嗎?”

    無夜楞怔,隨即恍然,笑了笑(僵屍笑容,以後還是少見爲妙)認真道:“不想!經了那麽多變故,看遍世態炎涼,你認爲我還會執著于這些忠孝節義嗎?”

    這回倒是換成我驚呆了。看來,我一直以來都太小看無夜了,他或許有時迂腐,有時庸俗,但畢竟經曆太多滄桑,也爲此嘗付了難以承受的學費,若說仍沒有一點成長,卻是萬萬不可能的。

    我向他展露一個淡淡的笑容,柔聲道:“那些苦,你並沒有白受。”

    從某方面來說,無夜跟以前的我是同一類人。因爲看過太多,經曆過太多,才從自己身上認清了人性的軟弱與醜陋。同情、憐憫、忠義這些奢侈的感情,說穿了也不過是餵飽自己以後才給予別人的施舍,或者消遣。

    那時的我身處光明卻回頭凝視著黑暗,那時的我揪著人心卻絕望于他和我一樣的肮髒。

    所以,第一次看到祈然,我才如此想要抓住那片陽光。那就象溺水的我,全身肮髒的我,在最絕望時抓到的救命稻草,仿佛拉緊了便總能呼吸到新鮮空氣。

    只是我忘了,尼采說過,我是太陽,然後便瘋了。因爲誰都不可能是太陽,只照亮別人。

    更何況,祈然從未想過要當太陽。

    是的,祈然不想當太陽。我也是很久以後,一直一直看著奔波于病患間,卻仍不忘回頭對我溫柔一笑的他,才慢慢領悟過來,從前對他的評斷有多錯誤。

    祈然不是陽光,更不是無私的,相反的他可能……很自私。

    然而,可笑的是,我一直追逐著,向往著那道陽光,卻是直到那縷虛無的陽光從我眼前消失後,才真正......愛上了祈然。

    我抿了抿唇,那些愛,深藏著就好,一輩子不忘……就好!

    回過神瞥了眼戰場,本是無意卻不由一呆,好象……眉頭輕皺了起來。

    “怎麽了?”無夜見我神色有異,奇怪地問道。

    “沒什麽。”我視線淡淡落在其中一個普通士兵身上,雖然並不明顯,但應該錯不了……只不過,我笑笑,關我什麽事啊?

    忽然,遠處的厮殺停了下來。看那原本清秀靈淨的草原上此時卻已躺滿了毫無生氣的屍體,空氣中仿佛也彌漫著血腥味,心裏不免一陣難過。

    這些並非我能控制的!我不斷安慰著自己,撫上胸口,卻並沒有記憶中那熟悉的觸感,才恍然想起它早已不在身邊。想起那人溫柔的笑意,藍寶石般璀璨的雙眸,不由心中一暖。

    黑衣蒙面的那方有個人站了出來,對著祁國官員不知說了些什麽,只見原本雖處劣勢卻仍進退有度的祁國士兵慌亂了起來。

    我歎了口氣,輕聲道:“看來還是被發現了。”

    “發現什麽?”

    我指了指前方那個與其他人一般無二士兵,道:“你沒發現嗎?祁國士兵人數雖少那些黑衣人卻遲遲拿不下他們,關鍵就是他們結的這個陣,好象叫什麽‘三乾四坤’,只需七人以上便可以寡守衆。”

    記得祈然以前細細描述過這個陣法,我當時有聽沒聽進了點耳朵,卻也僅止于皮毛了。

    “表面上看來他們是以那個官員爲中心,但真正被置于最安全的‘生門’的,卻一直是那個士兵。所以,應該那個士兵才是他們的首領,只不過這麽周密的犧牲計劃,看來還是被人發現了。”說到最後一句,語氣裏卻也不由帶了點諷刺的意味。

    無夜有些驚楞地看著我,眼珠一瞬不瞬突了出來,自是在說:你竟知道這些?

    我忙倒退半寸,無奈地攤手道:“無夜,你能不能別瞪眼睛?要一不小心掉了下來,我醫術再好也安不上去啊!”  

    無夜臉色一黑,冷哼了聲不再說話。

    戰場上。果然,那個士兵走上前去,距離如此遠我們自然聽不清楚他在說什麽,可是看他處于這樣環境下仍從容不迫的舉止和普通士兵服也遮掩不了的雍容氣質,就知道絕不是個普通的角色。看來,他肯定是跟那個官員互換了身份。

    對話還在持續中,我根本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麽,也看不清衆人的表情,簡直比看啞劇還無聊。忽然,我胸口一緊,旋即自然恢複。只是還沒來得及細想,下面情況卻又生變。

    黑衣首領似乎做了什麽,或者說了什麽,只見那“士兵”忽然倒了下去,旁邊自然有人扶住他。但看他頹然的樣子,應該是受了傷。

    奇怪,剛剛那一瞬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戰鬥繼續。只是那戰況卻似乎要比剛才慘烈上數百倍。

    不知是因爲那士兵受傷導致他們心亂了,或者是其他原因,“乾三坤四”陣法竟然再結不成。如此一來,那些士兵只能用血肉之軀與多他們數倍的強敵抗衡。

    混亂的交戰讓我除了血光再看不清楚誰在倒地。只知道穿著祁國士兵服的人在一個個減少。

    然後,那個身穿官服的冒牌貨,忽然在那些生命的掩護下背著“士兵”突出重圍,竟……向我們這邊跑過來。  

    等我驚醒過來要快點離開時,他們離我已經不到百米了。我都能清楚的看見那個官員蓬亂的頭發衣物和臉上的血跡。

    “無夜,怎麽辦?”我有些猶豫地道,“要不要避開?”

    無夜大概還在爲剛剛的事生氣,所以態度並不是很好,冷道:“主子,若是不想要性命,自可以去救他們。”  

    唉,又叫我主子,看來真是氣的不輕。可這到底我是主子還是他是主子?怎麽覺得他生氣起來比我橫多了?  

    雖然你們很可憐,不過還是本人的命比較重要。我默念了幾遍阿彌陀佛,開始和無夜悄然地往後退去,但願別被發……。

    忽然,我的腳步硬生生頓了下來。

    我看到了,那個官員的眼睛,他的面容,他的表情都很模糊,可惟獨那雙眼睛卻異樣的清晰。他的眼中,沒有絲毫神光。

    我低頭看著飛速往我們這邊急掠而來的他,全身上下都是血跡,胸口的那個洞更是浸透了他整件衣衫。他的位置明明已經可以看到我們了,他卻根本沒有呼救,只是沒命的奔跑。

    因爲他根本看不見我們,他早已經昏迷了,除了奔跑什麽也做不了。

    不明白!到底是什麽樣的意志力支撐著這樣一個殘破不堪的身體,逃到這裏,仍不肯停息。

    背上的那個人就值得他如此犧牲?

    是不是聽不到那人安全的消息,即便死了也絕不肯閉上眼睛呢?真的有必要執著至此嗎?

    “還不快走?”無夜扯了我一把,眼看那兩個人就要爬上我們躲避的山丘了。

    我無意識地被無夜拽著走了兩步,腦中卻怎麽也晃不去那雙空洞的眼睛。

    我想讓它們閉上,心裏有個聲音在不斷地喊著,我想讓他安心的死去。

    “無夜。”我叫了一聲,有些心虛,有些莫名,也有些哀求,停下了腳步,“我想......”

    因爲我想,所以去做,然後便會快樂。

    那句話在我腦中不斷回蕩,我平靜地道:“我想救他們。”

    他回頭看著我,那雙讓人恐懼不已的眼中卻透著了然。我原就知道,有些事,他一向要比別人看的明白。  

    “你想清楚了嗎?”他頓了頓,加上一句,“主子。”

    我長歎了一口氣,頭痛地道:“沒有啊!我也知道救了他們就等于自己往旋渦裏跳,以後肯定麻煩一堆。可是,等我想清楚,哪還有活人讓我救?”

    “還有……無夜!”我面色一寒,怒道,“你把我的話當耳邊風啊?都叫你別喊主子了!”

    他似乎笑了笑,因爲那張臉上實在很難分辨出是否有笑容,所以我只能說似乎。但他躬了躬身,說:“是。”然後轉身,衝到那兩人身邊。

    我看著無夜點了那官員的穴道,可是當他要將那士兵從他背上抱下來時,卻發現人已被那官員死死護在背後。  

    我歎了一息,走過去,在他耳邊輕輕地說道:“放心吧!我會救他的。”

    一遍,兩遍,三遍......直到他的手慢慢松開,直到無夜將那昏迷的“士兵”接在手上。

    我看著那張已經毫無生機的平凡面孔,不由想著他可能才是個真正的普通士兵吧?能爲主人而死,于他是無上的榮耀。

    然而我卻無法爲那雙空洞卻執著的眼睛憤怒,因爲沒有立場,只覺得滿心的無奈和......悲哀。擡頭望向無夜,那張出離醜陋的臉,淡淡道:“同情是一回事,厭惡又是另一回事。無夜,如果哪天我們的關系變成這樣,那麽,我便真的後悔帶走你了。”

    無夜只是靜靜地看著我,並沒有說話。

    那張空洞的眼中忽然神光一亮,一把抓住我的衣角,嘶聲道:“一定要救......”

    “我會救他的。”我柔聲道,然後他的最後一口氣仿佛被抽走了,手頹然的垂下去。我將小銀護在臂腕間,伸出另一只手,將他再無半點生機的眼緩緩合上。

    我也想看看,你這樣的執著到底爲的是什麽?

    “無夜,趁他們還沒發現我們,快走吧!”

    心裏隱隱有些不安,這個“士兵”應該是個很重要的人物吧?可是爲什麽他們都沒有派人出來追截,難道真是被那幾個士兵堵截了?還是......有什麽其他原因?

    這一刻,我忽然真正意識到,一時的衝動爲自己攬下了多大的麻煩。早說了我沒想清楚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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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0-1 11:14:38
潇然夢 第二卷風飄單騎 第4章 危險人物

    我抱著小銀跟在無夜身後,一路向著樹林深處跑去。身後的呼喝聲,越來越近,想來那些蒙面人也發現了我們這兩個意料之外的敵人,又見我們即將跑進深山,也終于焦急了。

    身後除了吆喝聲,忽然伴隨了一陣刺耳的聲音。

    我低低呻吟了一聲,蹲下身去,手緊緊捂著胸口。

    又是一聲。我只感覺胸口象有一把鋸子,他響一陣,那鋸子便來回鋸一下。

    同一時間,無夜背上的那個士兵也忍不住大聲呻吟起來。

    “無夜!”我強忍住不適,這樣的痛比起血蠱噬心還真算不了什麽,沈聲道,“你能不能暫時點了他的穴道,這麽跑下去不是辦法,遲早會被追上的。”

    無夜點點頭,先出手制住了掙紮的人,似乎楞了一下,眉頭微微一皺,才道:“可以,不過對他的經脈會有所傷害。”

    我無語。這種話你應該在出手前講啊!果然,本質上還是個冷心冷肺的人。

    我們在濃密的樹叢中蹲低下來,雙眼卻緊緊注視著人影紛雜的方向。

    刺耳的聲音越來越近,我心口痛的愈加厲害,直磨搓地我臉色蒼白,冷汗涔涔。

    無夜終于發現了我的不適,神色狠狠一變,問道:“怎麽了?”

    他低頭望了眼那個“士兵”,只見他雖滿臉血漬看不清神情,可是光那汗濕的額頭就證明他的確很痛苦。又望望我,臉色越見難看。

    我甩掉心裏極度的不安和猜測,擡頭望了眼對面樹上飛舞盤旋著的幾只蜜蜂。忽然,隨手抹掉額頭的汗珠,道:“我來引開他們。”

    “你……”他面色鐵青,眼中的怒火已經遠遠遮蓋了醜陋,卻湊不成一句話。

    我不由失笑道:“你以爲我要用自己的命換他的?別開玩笑了,這世上值得我用命去換的……”只有祈然一個。我把最後一句話在心裏默默念完。

    我沒有等他回神已把小銀丟給他,然後提了背包悄然竄向後方,樹林更深處。我可不想等那催命的聲音越來越近,然後大家一起完蛋。

    從背包中取出手槍,到了古代以後,不!確切地說應該是出了“暗黑一條街”以後我就再也沒碰過這個東西。

    從前是不敢用,後來敢用了卻因爲身邊的人太強而沒機會用。熟練地將子彈裝入槍中,然後取下消音的槍頭。真是沒想到,如今入手竟一如當初般熟悉。

    我笑了笑,不再猶豫,把槍上了镗,冷靜地瞄准前方。如今我只要耐心地等待就好,八顆子彈,不算多,所以絕不能浪費。

    “砰——”一聲巨響驚起林中無數的飛鳥走獸,但我卻知道最大的混亂來自無夜他們藏身處——那棵大樹底下。  

    那些黑衣人,追的雖急,心思卻很缜密。每過一處,都會命人仔細搜查,且沒命地發出那個催命的聲音。如此下去,無夜他們必然會被發現。

    一擊命中後,我一刻也不敢停留,貓著身往前竄了好幾步,大約在離目的地十步開外,再不前進。

    果然,好戲上演。那群原本囂張沈穩的黑衣人,再顧不得顔面狼狽逃竄,往剛剛發出巨響的方向直奔而去,後面跟的卻是一群,因巢穴被毀而不惜千裏追殺的蜜蜂。

    我強忍住笑,直到他們的鬼哭狼嚎逐漸遠去,才好整以暇地回到無夜身邊。雖然用膝蓋想想他也肯定被驚呆了,我卻沒興趣看那雙恐怖的眼珠。

    “咦,他醒了。”我奇怪地望向那個滿臉血汙的“士兵”,他正用一雙銳利地眼睛打量在我身上,似乎……完全沒有一個受傷被救之人的自覺。

    “追兵還在附近,我們必須馬上離開。”我冷淡地說完,示意無夜把他的穴道解開,這麽大個活人當然讓他自己走,難道還要無夜背嗎?

    可能是到此時才注意到無夜,看他雙眼圓瞪,滿臉驚恐的樣子,我不由的好笑。不知他現在的嘴巴可否塞下一個雞蛋。

    不過,我也不得不說此人定力超群,驚懼的表情只一會便恢複了過來,只是眼光再不敢在無夜臉上停留。唉,好樣的,看來比我當初有骨氣多了。

    身體適應了一陣才得自由,他輕皺了皺眉,站起身來,問道:“你們是何人?”他的口氣,神情加上現在這副狼狽的模樣,都沒有半點質問的意思,可總讓人感覺,那種與生俱來的高人一等。

    “大哥,這個問題可否等我們安全了再討論?”我回頭望望無夜,滿臉的郁卒,“難道我們今晚又要睡山洞?”  

    無夜瞥了我一眼,帶頭往那些黑衣人的相反方向走去。那眼神分明是在說:你咎由自取。

    好吧!我知道是我多管閑事,可是我畢竟是你主子!這話可是你自己強調的……

   
    “你們可有換洗的衣物?”

    “沒有。”我沒好氣地答道,救你已經很仁至義盡了,難不成還要管你吃管你穿啊?一回頭卻不由楞住了。  

    記得以前,偶然看到對古代美男的描寫,言道:“龍章鳳姿,天質自然。”當時便奇怪,那到底是怎生的美法。一瞬間卻覺得眼前這人正生生應了這八字之言。

    他的美,不若祈然,超脫了塵世,讓人根本無法用人間的言語去描繪。可是,那種極盡了紅塵,極盡了譏诮的美,還是讓我忍不住呆怔。

    此時的他已脫去了一身盔甲,只著一件單薄的白綢絲衣。颀長的身形閑適而立,卻絲毫不顯瘦弱,背著洞口的光線,反生出無限高貴之感。臉容瘦削白皙,裸露在外的皮膚更是細膩精致如美玉,一眼便可看出他從小錦衣玉食,未嘗過半點艱辛。

    但那雙眼,渾然天成的精光凝聚在純黑的瞳仁中,有些憊懶地落到我身上,卻讓我清楚地知道。這人的心機城府,絕非尋常人可以比擬。

    他嘴角扯過一道似有若無的冷笑,毫不在意地避過我驚豔的目光,我卻沒有漏過他眼中一瞬而逝的鄙夷。他走上前來在我身邊坐下。

    “你叫什麽名字?”我問。驚歎過後我終于恢複了常態,從無夜手中接過烤好的山雞遞了一塊給他,剩下的則邊餵小銀邊填自己的肚子。

    此刻真是萬分感謝這半年來都與祈然在一起,對超級大帥哥有了一定的免疫,否則也不知要發花癡到什麽時候。  

    他接過山雞,望了我一眼,忽而詭秘一笑,淡淡道:“衛聆風。”

    “砰——”無夜手中正烤著的山雞忽然掉在地上。

    我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卻來不及想爲什麽,忙心疼地撿起,拍幹淨上面的灰,遞給他,提醒道:“小心點,這可是今天僅剩的晚餐了!”

    無夜神色古怪地望了衛聆風一眼,又望望我,那眼神象……在看白癡,又象有什麽話要說。但最終,無奈地搖了下頭,接過山雞繼續烤。

    真是怪人。我奇怪地皺了皺眉。說起來,衛聆風這個名挺熟的,似乎在哪裏聽過。

    我晃了晃腦袋,道:“衛公子,接下來你有什麽打……”算。我有些愣怔地看衛聆風落在我身上奇怪至極的眼光。  

    回首,上下打量。沒什麽問題啊?那他跟無夜到底怎麽了,一個個都象看怪物那麽看我?

    “咳咳~~”我幹咳了兩聲,“衛公子,請問……”

    衛聆風仿佛此刻才醒過神來,有些不可置信地笑了笑,唉!美男的笑容就是養眼。

    “朕……我……要去祁國。”

    “恩。”我點點頭,合情合理。可這裏仍然是尹國的邊境,他孤身一人要怎麽回去?不過,應該不關我的事吧,“那衛公子早些休息吧,明日一早也好上路。我們……也是時候分道揚镳了。”

    話,還是趁早挑明了的好。我的意思就是,你要死,可別拉我們當墊背。

    衛聆風好看的眉微微一皺,眉眼間蘊涵了少許怒氣:“你……你們究竟是何人?”

    “還能是什麽人?”我回瞪,“不就是被你連累的倒黴蛋嗎?”

    無夜低下頭,忙忍住笑。

    “你可知我是何人?”他的眼中閃過一抹殺機,“只要你們好好助我回去祁國,到時自會有數不盡的榮華富貴,否則……”

    我冷笑,打斷他的話,一字一句道:“相信我把你教給尹國,得到的賞賜一定更多。”

    他斂眉,雙眼銳利地神光勞勞鎖在我身上,似是要把我燒穿,許久才沈聲問道:“那你們爲何要救……我?”  

    “我只是想看看,”我擡頭靜靜地望著他,淡然道,“到底那些人保護的是什麽樣一個人,令到他們連死亡的極限都可以突破。”

    他的嘴角揚起一抹極度不屑和鄙夷的笑容,渾然天成的高高在上,冷哼道:“那你現在看清楚了嗎?”  

    我點點頭,慢條斯理地擦幹淨手上的油漬,面無表情地直視他道:“看清楚了。所以,覺得無聊。”  

    “你膽敢……”山洞中無形的殺氣陡盛,他忽然一個欺身已到了我面前,眼看一掌即將拍下,不由大驚,心道:我命休矣。

    怎麽從來就沒想過他會武功呢?看他一出場不是被保護,就是受傷,以爲他不過是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

    舉在半空的手忽然停了下來,我感激涕淋,以爲是無夜終于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擋住了他。一擡頭卻發現,無夜驚愣間根本無法阻止他剛剛快如閃電的行動。但他又確實停了下來,改而緊緊揪住自己胸口。

    他原本白皙的臉色現在更是慘白的徹底,額上全是冷汗。嘴唇更隱隱呈現紫色……

    我看著那越來越深的紫色,心中猛然一驚,一把扯過他的手,中食指切在脈搏上。

    “你……做……什麽?”他明顯疼的半死,卻仍是緊皺著眉意圖抽回手,然而擡頭一望到我的臉,卻不由呆了。  

    那一瞬間,我只覺得全身最後一絲力氣都被抽空了,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久久無法回神。

    此刻的我,臉色甚至比他還要蒼白幾分。心中只反複著一句話:竟真的是血蠱!

    血蠱發作之時的痛苦,沒有人比我更清楚,可是除了祈然的特殊體質,沒有解藥,卻是誰也沒有辦法阻止那種痛的蔓延。

    “你……怎麽會中的血蠱?”我咬了咬唇問道。我記得步殺說過,血蠱的毒很難下,要從手少陰經引入,再同時服下蟲引,才能成功。

    此刻痛的不是我,不是我!在心裏不斷這樣念著,可是只要想到步殺的話,我就無法阻止從心底冒出的寒意。  

    蠱毒一旦入體就無藥可解,每隔一個月不服食解藥就會痛不欲生。超過三天,蠱毒開始噬體,七天後就會變成行屍走肉的傀儡。

    我身上的血蠱發作的很不規範,應該是因爲經過了兩個人體的關系,發生了異變。所以發作時雖痛入骨髓,卻至今沒有噬體。

    但眼前這個人,如果三天之內沒辦法解毒的話,就勢必要成爲行屍走肉。雖然他態度傲慢,視人命如草芥,但這樣的懲罰也實在太重了。

    “血蠱?”他的下唇已經被咬破了,白衣如浸在水裏泡過一般濕的通透,即使痛到如此地步他還是沒有發出一聲呻吟。神志竟還清楚地能聽到我問話,心裏不由有些佩服他的堅忍。

    “那是一種很難下的蠱毒。”有些話說到這份上就足夠了,我不知道是不是他身邊的人出賣了他,當然更不想知道。

    “趁著你還清醒,我想最好還是把事實告訴你。血蠱的毒,無藥可解,如不定時服用解藥,就必須……疼足三天。”我勉力爬起身,有些不忍地皺了皺眉,“隨著時日的增加,發作時的疼痛也會越加劇烈。三天之後,神仙難救,毒性從大腦內部開始破壞,只要七天,就會變成真正的行屍走肉。”

    其實我也不清楚變成行屍走肉以後會怎樣,忽然想起那陣刺耳的聲音,可能……會被控制吧?想到這裏不由暗歎了口氣,我體內的蠱到底還能支撐幾天?又是隔了多久才會再發作呢?這些我竟一點也不知道。

    以前是祈然,現在又用同樣的心情擔心自己。唉!怎麽覺得,到了古代以後就從沒脫離過血蠱的折磨呢?  

    “所以,我覺得你不妨考慮……投降。”我終于還是把最後一句話擠了出來。血蠱噬心之痛根本不是常人可以忍受的,更何況我從不知道七日後的噬體會否更變態。與其嘗盡了痛苦成爲傀儡,倒還不如……我的意思我想他很明白。

    衛聆風原本蒼白的一張俊臉,仿佛在一瞬間又白了幾分,眼中的怒火和凶狠竟讓我一陣戰栗。如果這次他僥天之幸活了下來,那我真要爲下蠱之人祈禱了。

    他痛地再站立不了,跌倒在地上蜷縮了身子瑟瑟發抖,再無半點俊美貴氣可言。可是那雙眼睛卻愈發的堅定和神聖不可侵犯,他哆嗦著唇硬是向我擠出一句話:“現在……投降……,屈……辱……的是朕……我,十天後……屈辱的不過……一個……軀殼……”

    我靜靜地看著他顫抖的軀體,泛紫的雙唇,明明痛到無法忍受,眼神卻分明告訴我,絕容不得任何人玷汙他一點自尊。這樣的人,可恨又可怕,然而,卻也……可憐。

    “無夜!”我冷靜地叫道,“去找一根繩子來。”

    無夜卻沒有動,看了我半晌,才道:“我們應該殺了他,于他于我們,都好。”

    這些我都知道。步殺有祈然救他,祈然有我救他,而我又努力在讓自己活下去。同是血蠱,要我拿什麽立場去殺了衛聆風,然後說我是爲了你好?

    “繩子!”我平靜地重複。無夜終于歎了口氣,去外面尋了根藤蔓回來,將衛聆風綁起來。他終于忍不住大聲呻吟,我知道他的神志已經模糊了。

    “我們……陪你三日。”我歎了口氣,面向衛聆風,明知道他聽不見卻仍然輕輕地說道,“三日後,如果沒有奇跡,我便......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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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然夢 第二卷風飄單騎 第6章 一團亂麻

    山洞中。

    衛聆風望著那身影消失在遠方,興味地一笑,隨即冷聲道:“下來吧!”

    無夜面色不變地看著十幾個身穿統一服飾的侍衛仿佛憑空出現,跪倒在衛聆風面前,齊聲道:“參見皇上。”  

    衛聆風擺了擺手示意他們起來,那爲首的卻仍是跪在地上,身子顫個不停。

    衛聆風卻視若不見,淡淡道:“事情辦的怎麽樣了?”

    那人不敢稍待,急忙答道:“回皇上。那些追蹤的人我們已盡數除掉。尹子炎和尹子複身邊都安插了我們的人。尹國對汀的作戰圖也已經順利拿到。只是……”

    “恩?”衛聆風把玩著手中的玉配,微微挑眉。

    “望江樓的收購並不是太順利,經多方探察,它背後的主子……是尹國四皇子——尹子恆!”

    衛聆風眼內神光微斂,冷笑一聲,道:“無妨。血蠱的事查的怎樣?”

    爲首那侍衛猛地一震,腦袋重重扣在地上,聲音有些發顫又哽咽地道:“微臣該死,竟然讓皇上遇到這樣的危險,微臣罪該萬死!”

    衛聆風面無表情地將玉配重新掛上頸項,語音柔和地道:“成憂,是朕讓你們離開的,何罪之有?說吧,血蠱到底……是何物?”

    成憂心中一蕩,眼淚竟忍不住湧出眼眶,自覺愧對了這如天般高貴的人物。

    “啓禀皇上。血蠱是江湖第一殺手組織‘冷月教’的獨門藥物,專用于控制教中殺手,以防其叛變或脫逃。血蠱發作時,會使人痛不欲生……實是……微臣該死,除了定期服用藥引控制毒性,血蠱……實是無藥可解!”

    衛聆風英挺的雙眉微微一皺,眼中閃過異色,暗襯:沒想到她說的是真的。卻也馬上恢複了鎮定,問道:“至今無一人幸免?”

    成憂微微一頓,隨即又是一叩首,道:“回皇上!叛出冷月教至今無事的人,確有一個,也是唯一的一個——人稱天下第一殺手的步殺!”

    “步殺?”也就是,月前傳聞的冷情刀客?衛聆風有些神思不屬地望了無夜醜陋無比的臉一眼,不由想起:那丫頭臉上也滿布刀疤。

    衛聆風微微擰著眉,指關節有節奏地敲在身旁岩石上,心思卻轉的飛快。忽然擡頭望向成憂,問道:“當日你說無遊組三人,再細說一遍。”

    成憂心中疑惑,卻仍是恭敬地答道:“回皇上。此三人,一爲絕世神醫,一爲冷清刀客,一爲陋顔奇女……皇上!”

    成憂見祁王莫名其妙地笑了起來,想到此人平日從來喜怒不形于色,不由驚怔。

    “陋顔奇女嗎?”衛聆風淡淡地一笑,興味十足的目光落在無夜身上,道,“你的眼光倒是不錯。朕再問你一次,是要隨朕回去還是死在這裏?”

    無夜雙膝著地跪在地上,恐怖至極的臉上仍是沒有絲毫表情,道:“我還是那句話,莫勁已死,我現在……叫無夜。”

    “好!”衛聆風眼中殺意一閃,沈聲道,“成憂!”

    無夜雙拳緊握,卻沒有一點反抗的意思。只是想起那人瑩亮的雙眼,清淡的笑容和溫暖的懷抱,心中不免有些淡淡的傷痛。

    成憂舉著劍,卻不敢看眼前這人恐怖的面孔,不知道他是誰,更不知爲何要殺他。但祁王的話就是絕對無可違抗的命令,曾沾過無數人血腥的劍毫不猶豫地向前刺去……

    “啊!——”一陣淒厲的慘叫響徹雲霄,也重重敲擊在洞中每一個人的心中。

    無夜面色狠狠一遍,再顧不得眼前的皇帝,胸口的劍,一個縱身橫衝出去。

    衛聆風理不清自己那一瞬間是什麽感覺,只是隱隱有些煩躁和其他不知名的情緒在心頭翻湧,臉色竟不由地發白,皺眉道:“你們跟去看看。”

    成憂又一個叩首應是,忙帶了一半人馬追出洞去。

    衛聆風靜靜地安坐在粗糙的岩石上,右手無意識地把玩著胸前的玉配,忽而露出一絲殘酷的冷笑,自語道:“既然你要當無夜,朕便成全了你!好好替朕看著這難得的獵物……”

    這裏,燈火通明。

    我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熟悉的一桌一椅,一梁一柱。豪華的別墅,樸素卻不失貴氣的裝潢。我……回家了嗎?  

    “冰兒,吃飯了,還不快過來。”爸爸溫和賦有磁性的聲音從餐廳傳來。

    我心中湧起一陣狂喜,忙應了聲:“來了。”飛奔而去。

    還是,一樣的圓形玻璃桌。爸爸說,長形的餐桌雖看著氣派,卻沒什麽溫情,所以堅持買了如今這張。  

    哥哥還是如往常一樣自顧自坐著埋頭吃飯,絲毫沒有等我和爸爸的意思。前額的頭發有點長了,隱隱遮住他的眼睛,對了,墜崖前那天我就在想,回去一定要拉哥哥去理個頭發。

    “哥。”

    他沒有擡頭,靜靜“恩”了一聲。

    我輕輕走到他面前,看著沈默不語地他繼續叫道:“哥。”

    他有些奇怪地擡頭看我,還是一樣稜角分明的臉,還是一樣深不見底的琥珀色瞳仁。

    “哥。”我仿佛輕捧著夢幻一樣,小心翼翼,眼淚卻忍不住落了下來。

    “冰兒……”哥哥有些不知所措地站起來,“出什麽事了?”

    爸爸的聲音忽然傳來:“你們怎麽還站著,這可是我一個月裏難得自己下廚的日子,別不給面子嘛!冰兒……怎麽哭了?”

    “爸爸,”我擦掉眼淚,笑看著他們,“哥哥,我們一輩子都不分開了是嗎?”

    我笑著,撫上胸口。然而,空蕩蕩,什麽也沒有。心裏猛地一震,眼前的一切開始變得模糊不清。哥哥面無表情地看著我,眼神哀傷而憂郁。

    爸爸的聲音在耳邊回蕩,卻仿佛上個世紀的夢,“冰兒,你是不是落了什麽東西在那邊?”

    那邊?我拼命地搖頭,拼命地想抓住他們,大喊大叫,喉嚨卻發不出一點聲音:沒有,我沒有落什麽東西在那邊!所以請你們不要走,不要走……
   
    “……姐……小姐……”

    誰……是誰在我耳邊哭叫個不停?我好累,可不可以不要醒來?

    可是……我迷迷糊糊地睜開雙眼,眼前有個人影在晃動,淚眼婆娑,好象是個女的。

    “小姐!你醒了?”一聲驚喜地叫聲震地我耳朵微微發麻。

    待視線終于清晰,我才發現一個長相清秀的女孩一臉驚喜地蹲跪在我床前,一雙眼睛哭地核桃般紅腫,臉頰上的淚跡猶未見幹。

    還沒等我發問,她已經一把抹去淚珠,高興地道:“小姐,你真的醒了?我馬上去叫周總管過來!”說完一陣風似地跑了出去。

    這是怎麽回事?我粗略打量了一下這個房間,器具倒是精致可房子本身卻很簡陋,牆壁都還是木制的。而且總覺得身體都有些微微的搖晃。

    隱隱記起自己在江邊,然後……血蠱發作,一頭栽進水裏。我不由苦笑了下,還以爲這次死定了呢,沒想到一條爛命,千人踩萬人踏偏偏就是象蟑螂那麽頑強。

    這麽說來,這裏應該是船艙?所以才會有些微的搖晃,看來是被好心人從水裏撈上來了。

    胸口微微有些發燙,我疑惑地拿出一直緊貼在胸口的東西——一塊……紅色的石頭。怎麽會有這個東西?我歪頭想了很久,才恍然記起好象是山洞中小銀硬塞給我的。

    總覺得這次醒來非常奇怪,我盯著手中紅地越加妖豔的石頭良久,的確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鮮紅的石頭微微散發著熱量,安靜地躺在我白皙晶瑩的手掌上……對了!是手!我將石頭放入懷中,一臉納悶地上下左右打量這雙瑩如美玉又纖瘦的手。

    我明明記得我的手上有小時練槍留下來的薄繭,後來雖慢慢消去,可畢竟留下了些須痕跡,怎麽可能象現在這般……簡直跟嬰兒的手有地媲美。

    不只如此,自清醒以後我就一直隱隱感覺有一股氣流在我的小腹周圍竄流不止,有些奇怪,有些不適應,更多的卻是溫暖和……好玩。就象懷揣了一只小小銀,在我腹中鑽來鑽去,而且隨著我的意念,還會聽話地往上往下。

    忽然想起,這個部位……好象是丹田。記得祈然說過,所謂的修習內功,就是通過冥想和打坐將體內的氣息進行正規引導,自丹田而下循環一周,複歸心脈。周而複始,丹田積聚之氣越來越多,也越來越純厚,最後將之擴散全身,便成了最原始的內力。

    在這個時代,內功是一切武功的基礎,沒有內力,任何高深的刀勢劍法都不過是空殼,毫無用處。可是偏偏,最難練的便是內功。必須戒驕戒躁,審慎慢行,否則便容易走火入魔。所以,往往資質較高之人,除非奇遇,也需十幾二十年的光陰才能小有成就。

    說到這裏,就不得不提一下祈然,聽步殺說他的內力自小便已形成,原因在于無論睡覺、走路、吃飯、練功,他的內力修習就仿佛呼吸那麽自然,無時無刻不在進行。想來,的確是有夠…..變態。

    難道說……我體內現在竄流的是內息?這未免也太扯了吧?怎麽落一次水,我就莫名其妙地連自己的身體狀況都搞不清了?

    正萬般頭痛間,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傳來,莽莽撞撞的,應該是剛剛那女孩回來了。咦!奇怪,這腳步聲似乎還離這裏很遠,我爲什麽能聽地如此清晰?

    “小姐!小姐!”人未到聲先到,她咋呼著推開門,手上還端著盆水,後面還另外跟著兩個跟她類似打扮的女子,手上分別捧著衣物和一些首飾。

    只見她們放下東西,那兩個後來的女子向我行了個禮便出去了,並隨手關上門。

    我不由納悶,怎麽她們都對我如此恭敬?倒象我是主子,她們是奴婢。思及此不由想到無夜不知如何,沒看到我恐怕急壞了吧?

    “小姐,周總管說船就快靠岸了,就先不來拜見了。哼!還不是看不起……”那女孩一邊爲我整理出衣物一邊絮絮叨叨地說著,時而氣憤,時而又驚覺多言,忙打住話頭。

    拜見?這是怎麽回事,還有,她……怎麽總叫我小姐。卻聽她又道:“小姐,你這回可千萬別再跟老爺強了,別說自己受苦,還讓那些小人得志!”

    老……老爺?這,這又唱的是哪出?難不成我如願以償再度靈魂穿越了?也不對啊,身上的衣服雖然換了,手腕上的“絕”和紅色石頭卻還在。

    “小姐,你聽說了嗎?風公子如今正在我們府上做客,你可一定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別輸給了自以爲是的三小姐!也千萬……別再想著那姓淩的……苦了自己。”

    “等一下……啊……”這……明明是我在講話,可是聲音怎麽會如此奇怪?不若以前的清脆響亮,卻很是溫潤悅耳。

    看我一張臉瞬時嚇地煞白,那女孩忙端著水跑過來安撫道:“小姐別急,大夫說了,你的喉嚨不知爲何受了很大的傷害,然後又自動痊愈了,所以聲音可能會有些變樣。”

    “其實小姐現在的聲音好聽極了,清清爽爽的,心慧不知道該怎麽形容!反正聽著心裏就舒服的。”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先是手,然後是內力,就連聲音也……難道是因爲血蠱?說起來,最後那次發作的情況雖然不同,卻肯定與血蠱有關,那麽蠱毒……到底解了沒有?

    算了,現在哪有空想這些,眼前亂七八糟的狀況才是最應該理清的。正要仔細詢問,那女孩端的一盆水已經遞到了面前,我真不習慣被人服侍,忙待接過自理,一低頭間……

    水裏的影子很模糊,卻也足夠我看清粼粼水光中一張清雅、白皙的小臉……

    “啊——!”我大叫一聲,長身而起碰翻了一臉盆的水,“這……這是怎麽回事?”

    屋外的人紛紛被驚叫聲引了過來,我耳旁只聽著他們說什麽“小姐……”,“活該……”,鬧哄哄地亂成一團,其實卻什麽也沒進腦中……

    只反反複複想著剛剛看見的水中倒影。那張臉也沒什麽稀奇,算不上絕世美女卻也清秀雅致、晶瑩剔透,看了十幾年早習慣了。沒有穿越,沒有附身,還是我自己的臉。

    可是……問題就出在這裏!這……這不是我毀容以前的樣貌嗎?怎麽一夕之間就變回來了?疤痕呢?難道就這麽憑空消失了?

    屋裏在一瞬間又安靜了下來,那女孩小心地扶我在床沿坐下,仍不停地在我耳邊念叨,只是過了許久那些話才真讓我聽了進去。

    “……本來風言風語就多多了,小姐你要再這麽奇奇怪怪的,回去更要被二姨太欺負,被老爺責罰!”  

    我拉住她的袖子,打斷她的話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那女孩一楞,眼看淚花就要掉下來了,急得向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著道:“小姐,你這是怎麽了,我是心慧啊!莫不是病地不輕,我馬上去請大夫……”

    “好吧,心慧。”我頭痛地拉她坐下,本沒使什麽力,可誰知簡簡單單就把她拽了下來。她眼中的詫異一閃而逝,呆楞楞地看著我。

    “我想我必須告訴你一個事實。”我盡量平緩了語氣,認真地道,“我不是你口中的小姐,我想……你們是認錯人了!”

    “小姐……”心慧一臉震驚,隨即淚花一閃,哭了起來,“小姐,你還是不願回去對不對?其實老爺是爲了你好,那個……淩公子……”

    “停!”我揉了揉有些泛疼的額角,無奈地道,“對不起!我真的……不是你家小姐,可能你家小姐容貌與我很象,但絕對不是我!”

    “這……小姐,求你別再這麽說……”心慧一張鵝蛋臉嚇得煞白,淚水更是象開了閘的水龍頭一般落個不停,“難道說小姐你失憶了?對!肯定是失憶了!心慧馬上去找大夫來!”

    “心慧!”我一把拉住她,頭痛地無以複加,怎麽搞得好似我在欺負她一般,“我從小就在外流浪,從沒做過哪家小姐,更別提還有個能被稱爲老爺的爹。日前在林中時不慎落水,醒來時就已在這船上了。我發誓,我真的不是你們家小姐!”

    “你……果真不是?”心慧的一張臉白得幾乎沒有絲毫血色,眼中慢慢流露出絕望和恐懼。

    我有些擔憂地皺了皺眉,沒找到小姐真的有這麽難過嗎?卻仍是堅定地道:“不是。”

    “那……那洛兒豈不是死定了?”她再不看我一眼,茫茫然望向窗外,嘴唇發抖地厲害,眼淚撲簌簌掉落下來,總覺得她這一刻的淚,要比剛剛來得真實得多,卻也悲傷的多。

    我暗歎了一口氣,看來這才是她關心我,不!關心她們家小姐的真正原因。洛兒又是誰?估計,是她的親人吧!

    心慧哭了一陣,忽然眼中閃過一絲決絕,我正納悶,下一刻,她已一個屈膝跪倒在我面前,狠狠磕了個頭,哽聲道:“小姐……不!這位姑娘,求求您救我弟弟一命。”

    我一驚,忙要扶她起來,她卻堅決地後退一步,又重重一個叩首,額頭已微微泛起紅腫。

    “我……你要我幫什麽忙?”不會是……

    “姑娘,求你冒充我家小姐一陣,救我弟弟一命。”果然……我只覺得額角一陣抽搐!

    “不是……吧!”

    心慧卻不待我回答,邊說著邊不斷磕頭,額頭終于慢慢破皮流血:“求求你!求求你!……”

    我一驚,慌忙將她硬生生扶起,此次醒來後我自覺力氣、靈覺都提高了不少,應該與體內那股奇怪的內息有關。

    見她仍是一副“你不答應,我便跪死在此”的決絕,不由長歎了一口氣,無奈地問道:“那你至少得先告訴我你弟弟到底怎麽了?我又要如何救他?”

    心慧聽我的口氣,知我多半是答應了,不由一陣狂喜,連筆帶畫地講述了事情的始末。

    原來,那個與我容貌相似的小姐叫做藍瑩若,是什麽汀國宰相藍君清的小女兒。自小知書達理,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再加上她乖巧懂事,溫順聽話,是以甚得藍君清寵愛。

    只是,藍瑩若長大後對一衆王孫公子的追求都不與理會,偏與一姓淩的窮酸公子相戀,藍君清自是百般不允。可誰知這從小不會違逆父意的藍瑩若此次卻是吃了秤砣鐵了心,竟約了那姓淩的書生私奔,一去無蹤。

    至于心洛,他與心慧一般從小便跟著藍瑩若,算是個小厮的角色。據說是因爲不忍小姐傷心難過,故而助她脫逃。事發之後,藍君清震怒,便把他打入了死牢。若不是大少爺藍劍俠求情,恐怕早被處死,連心慧也難幸免于難。

    唉!我長歎了一口氣,果然是穿越中的古代,又一俗不可耐的愛情劇,只不知這劇中的男女主角如今命運如何?  

    “姑娘……”心慧有些怯生生的聲音在耳旁響起,想是怕我不答應。

    “你確定我回去你們家老爺就肯放了你弟弟?”根據剛剛的情形分析,恐怕這個藍瑩若由于私奔的關系,早成了千夫所指的對象,那藍君清又如何肯聽一個敗壞門風的女兒的求情,恐怕到頭來最受苦的還是我自己。

    心慧一楞,隨即神色黯然,眼中仍閃著希冀萬一的光芒,卻還是老實地搖了搖頭。

    “算了。”看她雖萬般淒苦卻仍不肯欺騙于我,不知爲何心腸就是硬不下來,又是一聲長歎,道:“不管結果如何,我便盡力去試試。但我畢竟不是真的藍瑩若,期間必然會有破綻和疏漏,到時便要你多費心了。”

    “既然這樣,你還是叫我小姐吧!聽著姑娘二字也怪便扭的。對了,你額頭破的厲害。”
我四處尋找紗布,一邊道,“要我幫你清洗包紮嗎?”

    一擡頭,見她呆呆地看著我一臉不置信地模樣,圓圓地臉蛋上掛著淚珠,額頭見紅,卻是傻的可愛。

    不由拍了下她腦袋,輕笑道:“放心吧!船到橋頭自然直,便是不直我們也用你這顆鐵頭把他給撞直了!”

    “小……姐!”心慧面上一紅,一邊幫著我穿上衣服,以便嗔道,“哪有你這般不正經的小姐?”

    我整理好一身麻煩繁複的真絲衣物,在心裏嚴重鄙視了這種沒什麽實用性的衣服一陣。聽了她的話不由聳肩,一臉不以爲然地道:“我本來就是不是千金小姐,又有什麽好希奇的?”

    心慧兩頰微紅,正待反駁,卻是身體忽地一震,聽屋外有人高聲道唱道:“靠岸了!”

    原來,終于到了。

    我扯了扯裙擺,深吸一口氣,沒想到內息竟自動運轉了一個周天,只覺得一陣神清氣爽。未來再亂便又如何,不過一場夢而已。不由淡淡一笑,道:“心慧,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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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0-1 11:15:37
潇然夢 第二卷風飄單騎 第7章 勾心鬥角

    “這裏就是汀國嗎?”我掀開轎簾,好奇地四處張望,好象……很平和富貴的樣子,也並不比祁、尹兩國差多少啊。不過,似乎許多人都一臉憂慮,行色匆匆的樣子,真奇怪。

    “小姐,別東張西望的。”心慧走到我身邊,低聲道,“哪有千金小姐象你這樣的?”

    我不由失笑,卻仍是壓低了聲音道:“我說過了,我本就不是千金小姐;更不可能爲了演戲,去變成千金小姐。”  

    瞥了前頭剛回過頭去的周總管和衆家僕一眼,剛剛那副鄙夷又厭惡的表情還真是扭曲的漂亮。哂然一笑道:“那些無聊之人愛說什麽就讓他們說去吧,反正‘我’連私奔都做了,最壞的閑言碎語也不過如此。”

    “不過心慧,”我苦了張臉抱怨道,“這轎子到底還要坐多久?想悶死人啊?一顛一晃的又不見得有多舒服,還不如自行車呢!”

    心慧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又馬上收斂,臉上的笑意卻仍未褪去,道:“小姐,你可真是個怪人。就到了,前面那幢最大的宅第看到了嗎?那就是藍府。”

    “哦。”我漫不經心地應了聲,心道:是挺大的,看上去比祈然帶我去暫住的地方還要豪華幾分,果然是宰相的派頭。
   
    被心慧和另一個丫頭攙扶著亦步亦趨地穿過重重亭台樓閣,我一邊努力記著這四周的地形,一邊想著我現在這樣子倒更象是被人綁架了。

    進到客廳,乖乖,人還真不是一般的多。屆于心慧警告我說多一定會錯多,所以一般,尤其在人多的時候我只要裝乖巧溫順就夠了,至于救人的事等單獨見了大少爺再說。

    “老爺,小姐回來了。”周總管恭敬地向我爹……那個,藍瑩若的爹禀告道。

    藍君清擡眼往我這掃了一眼,我忙低頭,長得倒勉強對眼,細聲道:“爹。”

    “聲音……怎麽了?”好象不是在問我的樣子,繼續低頭。

    “回老爺,大夫診斷說小姐的咽喉曾受過損傷,後來又痊愈了,是以聲音有些走樣。”

    藍君清點了點頭,道:“下去吧。”

    知道女兒聲帶受損,吃了很多苦竟然只是面無表情地點點頭?果然夠絕。

    “若兒,此次出去受的苦也夠多,該知道錯了吧?”藍君清只寥寥幾句話帶過,看來是不欲在這裏深究藍瑩若私奔之事。

    “是的,爹爹。”我仍舊低頭,禁不住腹誹:你女兒知沒知道錯我是不清楚,我最大的錯卻是不該長得象你女兒,還被你的管家給救了。

    “好啦好啦,老爺!”一聲甜的膩人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還一把扶住了我的右手,“這人都回來了還計較這麽多幹嘛?來來,若兒,看你一路也辛苦了,快去歇歇吧。”

    我抖抖,這雞皮疙瘩都掉了多少?仍是低頭,眼角余光瞥到一個打扮妖娆貴氣的美麗婦人正站在我右側,于是皮笑肉不笑地回道:“謝謝二娘關心。”

    “不忙,先來見過幾位鑰國的客人。”藍君清威嚴的聲音響起,我身邊二娘的身子不由一僵,我連忙把手抽出來,低聲道:“是。”

    由心慧牽引著我低著頭,向大廳中央端坐的三人走去,路過大廳左側第三個位置時忽如芒刺在背,不由愕然看去,見是一個黃衣的美貌女子正對我怒目而視,眼神裏全是赤裸裸的嫉妒和怨恨。應該就是心慧口中的三小姐藍瑩玉。

    我馬上裝作受驚的樣子,慌張低頭。唉!我說心慧,這招好用歸好用,你也要考慮一下我的脊椎啊!可別年紀輕輕就落下頸椎病什麽的。

    心慧扶我在一個男子前站定,我百無聊賴地瞅著他黑布平底鞋,心想:古代的鞋品種可真少,大部分又不耐穿,等哪天有空了設計幾雙軍靴去賣給士兵,銷量鐵定暴好。

    “若兒,這位是風尹莫風公子。”藍君清的聲音響起,意思應該是叫我行禮。

    我略略擡頭,不由一楞。這人的長相,沒錯,是很英俊,而且有種從骨子裏透出來的男人味和性感,好吧,原諒我用詞不當。反正他,眉毛濃黑,鼻子高挺,身材氣度也是屬一屬二的,歸結而言就是帥哥一枚。可是論到長相,比起祈然和衛聆風畢竟還是少了那種強烈的視覺衝擊。

    所以讓我呆楞的並不是這個,而是此人的眼神,實在……太過陰厲和凶狠。與其說那是天下舍我其誰的霸氣,倒不如說是“順我者生,逆我者亡”的狠辣。

    我心中雖轉了千百個念頭,面上卻忙裝出羞澀的樣子,以掩蓋方才的失態,低頭細聲道:“瑩若見過風公子。”  

    鑰國嗎?好象也是個大國吧?不過我對這些國家還真是沒一點概念。如果非要說有所了解的國家,那也只有冰淩了,如果……冰淩算一個國家的話。

    對方好象只是略微點了點頭,我一眼就瞥見藍瑩玉一臉得意和放松的樣子,不由心中暗歎:不是我想潑你冷水,真嫁給這種人以後可有你受的。

    接著又依樣畫葫蘆地拜見了坐在風尹莫左手邊的一個儒雅青年李暮。看他手中一把折扇,俊秀的面上仿佛常年都掛著淺笑,讓我不自覺地便想起了《大唐雙龍傳》中的侯希白。

    走到第三人面前,只聽藍君清的聲音響起:“這位是鑰國大將軍蒙闊。”

    我一擡頭對上一張滿是絡腮胡的熟悉面孔,不由一驚,聲音脫口而出:“啊,是……”幸虧最後一個“你”字被我硬生生吞了回去。

    可饒是如此,我這麽失常的表現還是惹得廳裏衆人目光都集中到我身上,尤其風尹莫神色驚疑不定,恐怕是已經看出了破綻。

    原來,蒙闊和那個秦業是鑰國的將軍,而不是祁國的。那就奇怪了,其它國家的將領士兵在自己領土上傷人鬥毆,祁國的皇帝竟能放著不管?還是根本就不知道?

    “若兒,怎麽了?”藍君清不悅的聲音響了起來,顯是爲我的失態而感到惱怒。

    我一驚,正待回答,藍瑩玉尖銳地嗓音已經先響了起來:“小妹恐怕是見不慣象蒙將軍這等豪爽之人,一時被驚嚇到了。小妹,你說是嗎?”

    我忙垂首,一臉驚嚇過度地泫然欲泣,惶恐道:“對……對不起,瑩若失禮了。”真是,這麽好的說辭我怎麽沒想到用呢?

    “好了。”藍君清冰冷帶著怒意的聲音響起,“心慧,你扶小姐下去休息吧。”

    心慧忙應了聲是,扶著我走出客廳,背後也不知是誰的視線,淩厲地很,我不由打了個抖。

    這一場假冒小姐的戲碼,還真不是普通的難演啊!
   
    一踏進房門我再顧不得什麽小姐禮儀,一下子撲倒在床上,連聲音都是半死不活。

    “心慧,你們家大少爺到底什麽時候回來啊?再這麽你東我西的裝腔下去,我遲早會瘋掉!”

    心慧一把捂住我的嘴,小心地把窗戶和門關上,才又回過來,一臉焦急地道:“我的好小姐,你這麽大聲嚷嚷,生怕別人聽不見嗎?”

    看我一臉苦相,她又是一笑,道:“大少爺月前去了戰場,恐怕要到下個月才能回來。”

    “戰場?”我一楞,“你們國家在打仗嗎?跟誰打?怎麽一點跡象都看不出來?”

    心慧瞪大了雙眼,驚呼道:“小姐?你不會連尹國攻打我們汀國這麽大的事都不知道吧?”

    我讪笑一陣,倒還真不好做答。我連這個世界有汀這個國家也是今兒個剛知道的。

    心慧掩嘴笑了一陣,才道:“小姐,你折騰了這麽久想必也餓了?有什麽最想吃的食物沒有,心慧讓下人給你去做。”

    “酒釀圓子。”我一聽最想吃的,不經大腦思索脫口道。

    心慧一臉疑惑地問道:“酒釀……圓子是什麽?”

    對了,古代不叫酒釀圓子,我歪頭想了半晌,祈然當初說叫什麽來著?“對了,花蒸釀!心慧,我想吃花蒸釀!”  

    心慧恍然大悟地點點頭,笑道:“小姐,你可真厲害,我們汀國由于是個富庶的島國,四季花香宜人,大米之類又長的好。所以這花蒸釀啊,可是天和大陸聞名的。你等著,我這就叫人給你弄一碗去。”

    好象是記得祈然提起過,有個國家的花蒸釀很有名,有機會帶我去。原來是汀國。我長歎了一口氣看著滿臉笑容的心慧走出去,又帶上門。

    盤膝坐起,我將內息運行了一個周天,頓時心中的煩悶盡去,四肢骨骼說不出的舒爽。

    閑來無事,我開始認真思考這身體變化的原因。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這些變化定與血蠱有關。記得步殺以前就說過,血蠱在發作期間是不能動用內息的,否則原有的內力會被慢慢吸收。那麽說來,我現在體內的內力就很有可能是血蠱本身吸收的。

    有祈然的,有衛聆風的,可能還有步殺或其他人的。唉!我是該爲自己平白多了那麽多內力而慶幸呢?還是該爲不勞而獲收了別人內力而內疚?

    可是這樣說來的話,是不是意味著我體內的血蠱終究還是解了?

    我取出懷中的紅色石頭,上看下看。沒什麽異樣,也不象那天會忽然發紅發熱,身體的變化會不會跟它有關呢?  

    正想的入神,心慧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我笑笑,將石頭放進懷中。管他那麽多有的沒的,我只要知道自己現在是因禍得福,重新變回美女了就是。
   
    我努力吞下一口花蒸釀,真是好吃啊!果然是本地特産,竟然比起祈然做的都不遑多讓。

    “心慧,你也一起來吃吧!這麽多反正也吃不完。”我硬拉她在旁邊坐下,盛了一碗遞給她。嚇得她連連擺手,大叫不餓,不過拗不過我,還是坐下來小吃了幾口。

    “心慧,你家小姐,我是說藍瑩若到底是什麽時候私奔離開的?”

    “大約在半年前。”

    “那就怪了。”我攪了兩下湯匙,“既是半年前的事,爲何到如今才派人尋她?”

    “小姐你誤會了,此次周總管出去並不是爲了尋小姐的。只是無意間從河中救起一個女孩,怎知陰差陽錯竟會是小姐你。”

    “然後周總管便使人通知了老爺,那時你正病重,可是周總管卻還有要事待辦,于是老爺便讓心慧過來好伺候你。”

    我一楞:“我在船上昏迷了幾天?”

    “整整五天呢!”心慧仍心有余悸地道,“連食物和水也是我們一點點給你灌下去的。小姐你就這麽一直安靜地睡著,要不是還有呼吸我們都以爲你已經死了。”

    我撫了下她的前發,安慰地笑笑,又道:“反正無事,你就講講藍家和汀國的一些情況吧,我也好做些准備。還有今天客廳裏那些是什麽人?”

    “那些都是鑰國的大人物,表面上說是來拜會老爺,實際上是代表鑰國來聯姻的。你沒見三小姐見到那風公子時一副猴急的樣子,巴不得馬上嫁過去。”

    “爲何要與藍家聯姻?一般……不都是與皇家聯姻的嗎?”

    “小姐,你不知道。”心慧神秘地一笑,道,“那是因爲藍家握有一樣最強大的武器,對那些大國來說,比起小小一個島國,他們更渴望能得到藍家的實力。”

    “什麽武器?”

    “是造船技術,還有只效忠于藍家的海戰軍隊。擁有這兩樣,幾乎就能無敵于海上。”

    我微微皺起了眉,問道:“這麽說來,你說尹國與汀國的戰爭是在海上進行?現在戰況如何?”

    心慧一楞,道:“小姐你真聰明,現在進行的正是海戰。其實要論海上作戰能力還有哪個國家能比的上我們汀國。可是,尹國畢竟地廣人多,又不乏將才,現在我們的情況很不樂觀。所以老爺才會想要跟鑰國聯姻。”

    我放下手中的湯匙,思索了良久,忽然擡頭道:“心慧,你可知道你弟弟關在什麽地方?”

    心慧一怔,木然地點了點頭。

    “那……你有什麽值錢的東西沒有?”我環視了一下四周,看到梳妝台前的首飾盒,忽而笑道,“我真傻,問你幹嘛?這裏可不是有現成的嗎?”

    我在盒中取了兩顆不大不小的珍珠,道:“走吧,咱們先去看看你弟弟。”

    心慧呆呆地看著我,眼中有什麽光在閃耀,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句話說的真是一點都不錯。我用一顆珍珠賄賂了幾個看守的,很輕松便被允許去探監。  

    越往下走,只覺得牢中濕氣黴氣越重,我不過在這裏一站便已覺受不了,真不知那些犯人要如何熬過暗無天日的每日每夜。

    最讓我奇怪的是,這藍君清不過是個宰相竟在家中公然設如此大的牢房,難道不怕被皇上猜忌功高震主嗎?還是……他知道皇上根本不敢拿他怎樣?

    我暗暗觀察這四周的地形,開始思考劫獄逃脫的可能性。等藍劍俠回來至少要一個月,在這陰謀權力鬥爭的中心難保不會被殃及池魚。更何況還扯上一個政治婚姻,雖然幾率渺小,可萬一好死不死真的被選中了……

    “四小姐,您請。”正想的入神,牢頭的聲音傳入耳內,還沒等我回答我身後的心慧已經大叫著“洛兒”一個箭步穿了進去。

    我把剩下的一顆珍珠放在他手上,道:“你先下去吧。別讓任何人進來。”

    “是,是!謝謝小姐。”

    我矮身走進牢內,黴氣更重,心慧正抱著一個少年哭泣。我走過去的時候,他剛好擡頭與我打了個照面。  

    好俊秀的男孩!我忍不住在心中驚呼。心洛不過十二、三歲的樣子,眉兒彎彎、睫毛長而微卷,唇紅齒白,若不是一身破爛的囚服,整就一個粉雕玉啄的富家小公子模樣。

    他的情緒不若心慧那麽激動,臉上仍是清清淡淡的,只是一雙眼睛亮得驚人。擡頭望見是我,幽幽一笑,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喚道:“小姐。”

    說實話,心洛的形象與我心中所想差了何止十萬八千裏。本來嘛!一個心慧擺在那裏,長得是一般般過的去,做起事情來喳喳忽忽又毛毛躁躁的,誰會想到他弟弟——會熱心幫著自家小姐私奔的小厮,是個如此清冷又俊秀的小男孩?

    “心慧。”我喚回感傷中的心慧,將手中的絹帕遞給她,低聲道,“你有沒有考慮過……不若我們今晚劫獄把心洛救出去算了?”

    此話一出,兩雙眼睛齊齊向我望來,其中的震驚詫異就不必我再細細說來了。

    “不可以!”心慧臉色慘白,脫口拒絕道。

    我有些奇怪地看著她,心慧的反應怎麽會這麽大。本想再解釋我有足夠能力帶她們出去的話被我硬生生咽了回去,無謂地笑笑道:“那就算了。我們另想他法。”

    一回頭,看到心洛一雙漂亮的大眼直直盯在我身上,嘴巴微張幾次想問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我笑笑,有些無奈地道:“我不是你家小姐。”

    他一瞬不瞬地看著我,我也坦然地直視著他,許久他眸中光芒一暗,低聲問道:“那你是誰?爲什麽要假冒小姐?”

    心慧揉了揉心洛很是蓬亂的黑發,眼中滿是憐惜,臉色卻異常嚴肅:“洛兒,她是爲了救你才被姐姐硬拉來冒充小姐的,不許你用這樣的口氣說話。”

    心洛看著她,紅潤的唇瓣動了動,忽然問道:“姐姐,你很喜歡她嗎?”

    心慧一楞,面色有些僵住。

    “你比喜歡小姐更喜歡她嗎?”心洛的眼睛很亮,似乎閃著很燦爛的光芒,“如果姐姐跟她在一起更開心,那洛兒便認她做小姐。”

    心慧的眼圈又是一紅,淚珠便跟著掉了下來,一把抱住他,柔聲道:“是的,姐姐跟她在一起很開心。因爲她是個好人,肯幫忙救洛兒。洛兒,你是姐姐在這個世上最重要的親人。”

    心洛又是一笑,純潔的象是天使的笑容。他緊緊回抱住心慧,良久才推開他姐姐的懷抱,來到我面前,一臉認真地道:“小姐,你可要代我好好照顧姐姐哦!”小臉微仰,漂亮的眼睛緊盯在我身上,白皙的小臉因爲激動而微微起了紅暈,真是個可愛到不行的小鬼。

    我微微一笑,忽然曲起手指在他頭上重重賞了個“爆粒”,惹得他“哎喲”一聲呼痛。

    我恨聲道:“人小鬼大的家夥!既然是你姐姐當然由你來照顧。放心吧,就算不劫獄,我也有的是辦法救你出去,所以休想把這個包袱丟給我。”

    “你……你打人!”他摸著額頭,淚花在眼角泛泛,皺眉控訴。

    看他一副又急又氣又無可奈何的模樣,我心中暗道:這才是十幾歲孩子該有的表情嘛!這麽天使的長相,非得每天象步殺那麽清清冷冷的板著張臉,多無聊。想到這裏,不由開懷地笑了起來。

    心洛嘟著嘴,原本還想再說什麽,擡頭看到我的笑,忽然一陣愣怔,目光呆呆地留連在我臉上,喃喃道:“小姐,你的笑容……好溫暖……”
   
    從地牢走出來,清新的空氣迎面而來,我忍不住貪婪地深吸了幾口。那地牢可真不是人呆的,必須趕快想辦法把心洛救出來才行。

    “小姐。”拐過一個彎,身周靜寂無人,只月光照得明亮,心慧誠摯的聲音響了起來,“謝謝你。”  

    我笑笑,沒有回頭,邊走邊輕松地道:“你的謝我收著了,以後多弄些花蒸釀給我就……”

    談笑間,忽然,一個黑影夾帶著濃濃的殺意向我撲面而來,從剛剛開始我就覺得這周圍的氣氛有些怪異。所以這一掌襲來我倒也沒有多驚慌失措。

    正待閃避,忽然心中一動,身形慢了下來,裝作驚惶的樣子向後跌倒。果然,那殺氣凜冽的一掌拍到我面前便停了下來。

    心慧慌忙搶上前扶我起來,惶急地道:“小姐,你沒事吧?咦,風……風公子,你爲什麽襲擊我們家小姐?”  

    果然是風尹莫,我慘白了一張臉,身體瑟瑟發抖,抬眼戰戰兢兢地看著他。可惜醞釀不出眼淚,否則肯定更逼真。

    風尹莫月下的臉越發有魅力,目光灼灼地盯著我,許久才冷冷道:“別再裝了,四小姐。沒有武功的人,眼中斷不會有你這樣的神光。”

    神光?我心中一驚,想起以前讀的武俠小說中的確提到可以從一個人眼內的神光看出武功深淺,真正高明之人就會將那點神光掩去。可惜的是,我既不知道如何掩去神光,也不知如何從別人眼中看出內力深淺。

    震驚歸震驚,我表面還是一副柔弱可憐的樣子,哆嗦地道:“風……風公子,你說的什麽,我一點都……不明白。”我就是死不承認,看你能把我怎麽著?

    “是嗎?”他皺眉略一思索,忽然唇角勾起一抹淡笑,道,“那看來是我弄錯了,在下冒犯小姐,還請見諒。”  

    “無……無妨。”我低了頭,顫抖地道,“風公子若沒其他事,那瑩若……”

    殺意,忽然彌漫。

    下一刻,他的臉就近在咫尺,臉上掛著得意地冷笑,絲毫不在意被我緊緊抓住的右手,湊近我耳邊道:“四小姐,還要再裝下去嗎?”

    我抬頭向已經嚇得面無人色的心慧望了一眼,淡淡道:“你先回去吧。”

    “可……可是,小姐……”心慧一張臉嚇得煞白,她的命剛剛才從鬼門關兜了一圈,對死亡的恐懼清楚寫在眼中,她卻仍不願棄我而去。

    我歎了口氣,放柔了聲音道:“放心吧,風公子只是有些事要與我談,你先回去。”

    “藍瑩若嗎?”邪魅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我收回注視心慧離去的目光,望向眼前的男子,鉗制著他的右手也終于放了開來,抽身後退一步,有些無奈地道:“好吧!我承認我會武功,然後呢?閣下有何指教,不會是戀武成癡所以大晚上的來找我切磋吧?”反正都被拆穿了我也沒必要再裝腔作勢下去。

    他的眼中光芒一閃,臉上帶了幾分笑意:“藍瑩若,昨天連我都差點被你騙了。這個樣子才是你的本性吧?”  

    我點點頭,是我的本性,可不是藍瑩若的。

    “有趣!”他笑笑,隨即面上一寒,道,“你是怎麽認識蒙闊的?”

    “他叫蒙闊嗎?”我面上驚訝,腦中卻已想好了說辭。

    “你不認識他?”

    “見過。”我扶著身邊一塊假山石輕巧地跳了上去,看來要談挺久,先坐下再說。隨即燦爛一笑道,“風公子難道不知道我半年前私奔,今日剛回來嗎?大概三月的時候,我在祁國一家客棧偶然見過蒙將軍一面。談不上認識。”

    “私奔?”他走到我身前,與我平視,長得……還挺高的,眼睛有些危險的眯了起來,聲音仿佛又冷了幾分,“你和人私奔?”

    我笑得更開心,點了點頭。什麽政治婚姻?見鬼去吧!此刻真是萬分感謝藍瑩若當初的盛舉,在這個時代總不會有人願意娶一個不幹不淨的女子回去吧?

    忽然,他的手緊緊扣住我的下颚,力道緊得象是要把我的骨頭捏碎,冷冷道:“我勸你最好不要在我面前露出這種志得意滿的笑容,會讓我忍不住想毀壞。”

    他的手冰冷異常,眼神更是沒有絲毫溫度。那種刺骨的寒冷仿佛能滲進皮膚,深入骨髓,讓我克制不住地顫抖。  

    這個男人,果然如我當初所料的……狠辣。他只允許自己將所有的一切掌控在手中,一旦無法掌握,就會不惜一切地毀掉。那是種相當可怕的……偏執!理性在不住地提醒我不要去招惹這種人,可是心中倔強的本質仿佛在這一刻又冒了出來。

    “果然是有夠變態的嗜好!”我同樣冷冷地看著他,手中握著一把薄如蟬翼的匕首抵在他頸項處,淡淡道,“我也勸你最好放開我,否則,我不介意在你脖子上開一道……”

    他絲毫不在乎我手中的匕首,仿佛那威脅的不是他的生命,捏著我下颚的手松開來,眼神卻又冰冷了幾分:“你是第一個敢威脅我的人!”

    我微微一笑,也把匕首收了起來,道:“我可不覺得這是什麽榮幸。話也問完了,請問風公子,我可以走了嗎?”

    “藍瑩若?”他退開了幾步又上下打量我,那眼神……讓我很不舒服,太具有侵略性了。我心中一凜,預料到我已經惹怒了他。

    他嘴角勾出一個笑容,那笑在月光下竟分外森冷,聲音淡淡卻又滿含興味地道:“反正要聯姻,不如娶個有趣的……”

    “等一下!”我一個不穩從假山上跌下來,恰好被他接在懷裏,我忙推開,惴惴地看了他半晌,有些不確定地問,“你不會要娶我吧?”

    他好整以暇地退開一步點了點頭,臉上的笑容格外欠扁,仿佛在說:“原來你也有怕的時候。”好象看到我焦急有多取悅他一般,果然有夠變態。

    我皺眉:“你要考慮清楚,我可是私奔過……”爲了逞一時之氣,娶一個自己不愛,又會讓你蒙羞的女子回家,這人也未免太……

    他眼中寒光一閃而逝,冷笑道:“我會把那個男的殺了!”

    “喂!風尹莫,你瘋了?你想娶我是你的事!”我氣急,雖然那個男的死不死不關我的事,可是……,不由吼道,“我又不想嫁你!”

    “我想要的,從來都靠自己搶來!”他逼近了一步,一把摟住我的腰,呼吸吐在我臉上,“你是我看上的女人,當然也不例外!”

    我催動內息,身形一晃,從他懷中脫離了出來,揉著泛疼的太陽穴,道:“不是你瘋了!我竟然會來招惹你這種人,還妄圖跟你講道理,才真的是瘋了!”

    “算了!隨便你愛怎麽玩,我回去了!”我面無表情地轉身離去,心中憤然: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大不了我三十六計跑路還不行嗎?

    身後傳來一陣開懷的笑聲,我忍不住打了個抖,只覺心中煩躁不已。

    未來到底如何?在這漩渦中心的我,沒有了祈然和步殺的保護,第一次感到陣陣恐懼侵襲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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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0-1 11:16:21
潇然夢 第二卷風飄單騎 第8章 詭異生活

    那晚與風尹莫的交鋒過後,我一直心中憂慮,連房門都不願踏出一步。不過,奇怪的是,幾天下來,不管是他還是藍君清都沒有一點動靜,我讓心慧去打聽了下,才知道那個自戀狂不知因何緊急之事,已經回鑰國去了。

    想到他回來不知何年何月,到時我恐怕早救出心洛逃之夭夭了,緊繃幾天的弦也終于松懈了下來。後來幾天,也就開始在藍府內外隨處逛逛,閑來無事,就聽心慧講講藍府衆人品性,以及藍瑩若從前的一些事跡。

    總結而言,藍府的家規是很森嚴的,藍君清更是極少親近子女,對她們要求頗高。但也有例外,對于那些有才華學識的兒女,例如以前的藍瑩若和大公子藍劍俠,他就一直很是寵愛。不過,在我看來,也不過是他們還有些利用價值罷了。

    藍家的人口並不多,長子藍劍俠和三女藍瑩玉都爲我剛到時見的那豔麗婦人李玉兒所出。而二公子藍劍雲、大小姐藍瑩萍、二小姐藍瑩月以及藍瑩若都爲正室林茹所生。林茹常年體質羸弱,在誕下瑩若後便去世了。

    二公子藍劍雲從小便膽小懦弱,才華平平,是以不得藍君清喜愛,也常被藍瑩玉欺負。大小姐藍瑩萍則天生花容月貌,早在及並之年便被選入宮爲妃。

    而二小姐藍瑩月一年前與當朝太師之子劉文晉定了親,卻在成婚當天劉文晉因飲酒過多,不慎墜樓身死。藍瑩月自是被傳爲克夫之命,人人避而遠之。如今獨居藍府西面小樓,不得見客,確是個苦命之人。

    至于藍劍俠,雖與藍瑩若不是同母所生,卻偏偏感情最好。加之他從小膽識過人,深得衆人器重,是以在他的庇護下,藍瑩若雖性子柔弱,卻也並沒受到多大委屈。

    就這樣,日子不知不覺便過了一月有余。其實說起來,在藍府生活過的也算悠閑。並沒有傳說中,千金小姐三步不出閨門,出嫁前見不得父兄以外的男子等等恐怖條例。

    是以除了每天早晚要給藍君清和那個二娘請安外,平日連飯都多是在房中用的,也沒什麽人會管教于我。便是出這大門,只要跟二娘通報一聲,說是去寺廟祈福,我也在街上逛過幾回了。

    唯一要說不順的,就是迎救心洛的事了。說來也怪,剛回來那天藍君清雖未當衆責罵我,可也明顯對我私奔一事頗多芥蒂,料想他回頭定會好生訓斥懲戒一番。可事到如今已一月有余,他非但沒一點追究的意思,對我的態度還一天好過一天,難免讓如今的我心中惴惴。

    可是即便態度再好,只要我一提及放心洛出來的事,他就會顧左右而言他。問多了索性寒著一張讓我回去好好反省,然而依著藍瑩若的性子我又不好逼的太急,著實郁悶不已。

    後來又去看過心洛幾次,更怪的是,連心慧和心洛自己都好似不怎麽著緊,見我東托西問,直勸我別急,等大少爺回來再做打算。

    雖然說我這人一向隨遇而安,可明知眼前的安定生活不過是鏡花水月,就這麽閑閑地過了一個多月心裏也不由煩躁和疑惑起來,心慧真的只要我救出他弟弟而已嗎?再這麽下去我真的還能脫身嗎?

    正當我的耐性到達臨界點准備和心慧她們攤牌的時候,大少爺藍劍俠和二少爺藍劍雲回來了,還有一個我絕不願再見到的人——風尹莫。
   
    “小姐,快點!老爺要我們馬上去大廳迎接兩位少爺和風公子!”

    “哦!”我懶懶地應了一聲,整理了一下裝扮起身。藍劍俠回來我是很高興,可是風尹莫跟著回來湊什麽熱鬧?  

    正待出去,門忽然被“啪”地一聲推開,一個著藍色衣服的男子衝進門來。下一秒我已經被緊緊摟在懷裏,一個溫文寬厚的男聲在我耳邊激動地說著:“若兒,若兒……你回來了!”

    我在他懷中低低地叫了聲:“大哥。”

    他的身體微微一僵,放開了我,眼光閃亮,滿臉寵膩疼愛的笑容。

    我這才看清他的長相,溫文儒雅又不失豪氣,果然有被衆人推崇的本錢。

    他的面色忽然一寒,問道:“若兒,聽說你是在江中被救起的?爲何會這樣?那個姓淩的敢欺負你?我去殺了他!”

    “大哥!”我扯住他的衣袖微微低頭,道,“我不想再提他。”

    見我如此,藍劍俠眸中寒光一閃而逝,神色馬上軟化下來,柔和地道:“好,咱們不提他。”

    “四妹。”一聲低而溫柔的叫喚,使得我抬頭,這才發現屋裏除了藍劍俠還多了一人。

    那是個長相有些柔弱和女氣的少年,他的面容不如藍劍俠帥氣,而且似乎對周身的一切都有些戰戰兢兢的神色。可是惟獨那雙眼睛,其中有懦弱,有懼怕,卻始終無法掩蓋其中的清澈和純淨。

    我有些怔忪,不由憶起那雙如天空般湛藍的瞳眸曾帶給我的震撼。良久,我才走前福了個身,淡笑地道:“二哥。”

    “四……四妹不必多禮。”藍劍雲忙有些惴惴地扶我起來,臉上羞赧微紅,道,“我只是聽說你回來了,所以跟著大哥來看看。你沒事就好。那……那我先走了。”

    說完也不等我回答,匆匆落荒而逃,讓我忍不住搖頭失笑。

    “若兒……”一回頭看到藍劍俠呆呆地看我,不由一楞,“你這次回來好象比以前開朗多了。”

    我笑笑不置可否,隨即皺眉道:“大哥,既然你過來了,我可不可以不要過去大廳。”

    “怎麽?”藍劍俠微微一楞,隨即面上一喜,走近一步問道,“若兒你不想去見風公子嗎?”

    我心中微微一頓,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不著痕跡地退開一步,點了點頭。

    他灑然一笑,道:“當然沒關系,我會去跟爹說你身體不適,不宜見客。”

    看來事情必須快點解決。我道了聲謝,隨即問道:“大哥,聽說心洛被我連累關在牢中,你能不能放他出來?”  

    藍劍俠一楞,隨即不悅的目光掃到心慧身上,心慧臉色一白差點跪倒在地上。

    我忙抓住他衣袖,急道:“不關心慧的事,是我自己想見心洛才知道他被關了起來。大哥,我求了爹幾次他都不答應,現在只有你能幫我了。”

    藍劍俠原本微寒的面容對上我的乞求馬上變得溫和,舉起手在空中微微一頓,隨後落在我髮絲上,淡淡笑道:“放心吧,過幾日你就能見到他平安出來了。”

    送走藍劍俠,我臉上的笑容馬上收起,把所有的窗戶都仔細關上,又確保周圍沒人偷聽,才拖了心慧坐下,嚴肅地問道:“心慧,你跟我說實話,藍劍俠是不是對你家小姐有特殊的感情?”

    心慧面色慘白,許久才顫抖著點了點頭。

    “那藍瑩若知道嗎?”

    心慧不知想到了什麽渾身抖了下,才道:“小……小姐原先不知道,可是後來……大少爺一直阻止那些公子對小姐的追求,手段……很……殘忍,慢慢地小姐就知道了。小姐……會……會和淩公子私奔,其實最怕的是……大少爺……”

    “心慧!”我面色一寒,怒氣湧了上來,“這些你怎麽不早跟我說?”竟然是亂倫之戀!我到底……被卷進了怎樣一個家庭?

    心慧一驚,從椅子上跌跪下去,面色慘白若死,眼淚只留個不停,不住磕頭,哭道:“對不起!對不起,小姐!我真的是沒有辦法,我答應大少爺一定把你找回來,如果……如果這次他回來還沒見到你,一定會殺死洛兒的……”

    她的額頭再度磕破,鮮血順著鼻梁流下來縱橫了整張臉,她卻毫不顧忌,依舊重重地磕著:“都是我的錯……小姐,我怕你不肯跟我回來……才故意隱瞞了這件事……  對不起,小姐,你處罰我吧,洛兒是我最重要的親人,我不能不救他。可是……我真的對不起你……”

    我深吸了一口氣,心中還是有氣,還是不甘心,可是……

    我一把拉起她,這一拉用上了內力,心慧一點反抗的能力都沒有,只能由著我把她拖到床邊,重重跌坐在床上。煞白的臉上鮮血橫流,襯得她瑟瑟發抖的身體越加羸弱,可憐。

    我寒著一張臉,從櫃子中取出上次上街配備的藥箱,面無表情地用棉花沾了水爲她擦去血跡。

    “小姐…….”

    “閉嘴!”我沒有看她的眼睛,冷冷道,“我現在氣還沒有消!”

    她眼中淚花一閃又滑了下來,咬咬下唇沒有再說話。

    我依舊面無表情地止血、上藥、包紮,直到全部都折騰完畢,我才望向她紅腫的雙眼,橫眉怒目道:“你除了會把頭磕破還會什麽?每次都用這招你膩不膩?”

    她怔怔地看著我,忽然眼圈一紅,淚水順著面頰滑落。我見過她這樣的淚,不是恐懼,不是乞求,是面對心洛時才會流的淚……

    她忽而破涕而笑道:“可是小姐,對付你這麽一招就夠了。”

    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僕,我萬分無奈地歎了口氣,伸起一根手指搖搖,道:“要我原諒你也可以,一碗花蒸釀……”

    “好!”心慧擦掉眼淚,起身道,“我這就去爲你准備……”

    “心慧,”我叫住了正要開門的心慧,看著她,真誠地道,“你已經跟我說過對不起了。現在輪到我跟你說,……,對不起!”

    “當初是我自己答應跟你回來的。你對我有所隱瞞,我又何嘗不是。發現情況脫出掌控就把氣撒在你身上,是我的錯。所以,我跟你說,對不起!”

    “小姐……”心慧眼眶一紅,卻綻開一個無比美麗的笑容,柔聲道,“我一直沒跟你說過,跟你在一起真的好開心,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開心……”

    “開心嗎?”看著她帶上門出去,我不由露出一個笑容,輕聲道:“傻瓜……”雖然前路依舊凶險又迷茫,這一刻我心底卻是說不出的溫暖……

    放松地呈“大”字形躺倒在床上,我眼睛盯著屋頂思緒卻飄到了遙遠的過去,臉上的笑容越加輕柔卻淡淡哀傷,喃喃道:“謝謝你,祈然……謝謝你……造就了如今的水冰依……”
   
    第二天一早,向藍君清和二娘請安的時候,藍瑩玉也在。氣氛很是古怪,藍瑩玉看我的眼神簡直是要生吞活剝了我。李玉兒表面雖然風清雲淡,可話裏句句暗中帶刺。什麽“若兒這次回來出落的越發標致了,難怪人見人愛。”這樣的溢美之詞聽來竟讓我忍不住渾身打抖,真是不得不佩服她。

    但最讓我不安的還是藍君清的和顔悅色,這慈父的角色怎麽看他都比平時演的更投入。

    “若兒,風公子是爹爹的貴客,此次來邺城(汀國的國都)遊玩,你一定要替爹好好招待他,知道了嗎?”

    遊玩?真是天大的笑話,他這種人,就算把世界七大奇跡景觀擺在他面前,也比不上一個城市的軍事布防來得有吸引力。

    心中雖萬般不願,面上卻還是淡淡地什麽都不能顯露,低聲道:“是,爹爹。”反正一救出心洛我便落跑,管你姓風的姓藍的。

    藍瑩玉表示要與我一起告退離去的時候,我便已在心裏暗暗歎了口氣。要演好這藍瑩若的角色,恐怕免不了要受些氣。

    果然,轉過一個彎,確定藍君清再聽不到動靜,藍瑩玉原本秀美的面孔一下變得猙獰扭曲,掄起手臂,就往我鋪天蓋臉打了過來,嘴裏還恨恨叫著:“賤人!”

    說實話,她的動作在如今的我眼中簡直就象慢動作回放一般無聊,可是要如何閃避,又能閃避地不著痕跡,卻讓我著實煩惱了一番。

    “啊——!”掌未到,我已大叫一聲向後跌倒,心慧果然牢牢把我扶住。我不著痕跡地回頭跟她交換了個神色,她忍不住要笑出聲,忙舉帕半掩著撇過頭去。待再回過頭來已是滿臉驚怕的護在我身前,顫抖地道:“三……三小姐,你……你幹什麽?”

    “幹什麽?”藍瑩玉憤恨又嫉妒的眼神落在瑟瑟發抖的我身上,“四妹,你可就是用你這副楚楚可憐的神色到處勾引男人?”

    我咬住下唇,用內力讓面色變得煞白,驚恐地搖了搖頭。唉!還是不能很好的運用身體裏的內力,沒辦法收斂眼內神光,也不知道怎麽逼出幾滴眼淚。不過畢竟不是自己辛苦練來的,有此結果就知足吧。

    藍瑩玉見我如此更是怒火中燒,踏前一步狠狠推倒心慧,五指伸張就要往我頭上抓來……

    這裏是花園,路邊都是稜角尖銳的假山石,眼看心慧的胸口就要撞上石尖,我再顧不得掩飾什麽,身形一晃躲過藍瑩玉的纖纖玉掌,待要去扶……

    可是下一刻,我呆呆地看著心慧毫無借力之處的身體竟在空中微微一頓,隨即不著痕跡地輕輕挪過,堪堪避過了那致命的一撞。

    普通人也許發現不了,可是我卻很清楚,沒有深厚的武功根基,絕對做不出這樣的動作。

    這一刻,我提起的手臂微微顫抖;這一刻,明明陽光普照我卻只覺寒冷徹骨;這一刻,我心神俱失,再沒避過藍瑩玉的一巴掌,臉上灼燒般地痛,心卻涼得顫抖。

    “小姐!”心慧不知道我看到了那一幕,沒料到我真的會被掌掴,驚叫一聲撲過來,撫上我的臉,哭道,“小姐,你怎麽不躲啊?”

    心慧的臉色慘白,眼中淚珠瑩瑩,神色自責又心疼。我微微歎了口氣支撐著起身,來到古代後第二次挨巴掌了,看來我真的是夠討人厭的。

    “我警告你,藍瑩若!你給我安分點,別成天想著勾引風公子和大哥。否則,下次絕不是一個巴掌那麽簡單!”

    她走近我身邊,抬起腳踹向正待起身的我,我考慮著要不要假裝跌回去,讓她快快走人。只是,眼前一花心慧已經擋在了我前面,空氣中彌漫開淡淡的殺意。一陣激烈的碰撞之後,我驚訝地看見藍瑩玉摔倒在地,心慧全身微微顫抖,眼神卻無比的堅決。

    我只覺心頭一酸,不知此時到底是何感覺。

    “啊——”藍瑩玉吃痛地大聲呼叫,不一會,家丁、二娘、藍劍俠和包括風尹莫那全跑了出來。原本一臉凶悍的她馬上一副柔弱、良善的樣子瑟縮在地上,演技怎一個好字了得。不過我也跟她不遑多讓就是了。

    二娘心疼地扶藍瑩玉起身,狠狠盯著我和心慧,問道:“怎麽回事?”

    心慧白了張臉,卻還是毅然上前一步,道:“回二夫人,是三小姐先欺負小姐,奴婢阻止,才會不小心推倒了三小姐。”

    “好你個奴才……”二娘眼中凶狠的光一閃,正待叫人處罰心慧,藍劍俠忽然一步踏到我面前,心疼地看了我紅腫的面頰半晌,隨即面色一寒回頭冷冷盯著藍瑩玉,直讓她在二娘懷中都忍不住一陣哆嗦。

    “是你打的若兒?”

    藍瑩玉臉容慘白,眼中憤恨,卻是不敢不點頭,淚珠在眼眶中轉了又轉。

    “俠兒!”二娘大喝一聲,望向我的眼神更加憎恨,尖聲道,“你怎麽能這樣,玉兒可是你的親妹妹啊!”

    藍劍俠被喝得一楞,面色緩和了下來,低頭恭順地道:“是孩兒的不對,娘你莫生氣!”

    二娘鐵青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下來,勉強換上一副笑臉,對著在一旁若有所思的風尹莫,道:“抱歉,這些家務事,累風公子見笑了!”

    風尹莫深深地看我一眼,隨即灑然一笑,道:“夫人見外了,我們即將是一家人,又何必如此客氣?”此話一出,氣氛頓時變得詭異非凡。

    藍劍俠眼神冰冷,蘊含著濃濃的殺意,緊緊盯著風尹莫。風尹莫卻仿若毫無所覺,笑意吟吟地看著已經傻掉的二娘。

    這個惟恐天下不亂的家夥!我心中把他咒了千百遍,面上卻仍是一副茫然的樣子,絕不願在此刻露出一點破綻。

    二娘臉上要笑不笑,很是尴尬。忽然象是想到了什麽,玉容一寒,冷聲道:“來人,把這個膽敢冒犯三小姐的丫頭壓下去,哪知手推的砍掉哪只手!”

    “不行!”我心中猛得一驚,沈默至今第一句話終于脫口而出。對于這樣的懲罰,在場的人竟然都是一臉漠然,這到底是什麽樣的世界啊?

    二娘和藍瑩玉都是爲微微一怔,心慧焦急地拽著我袖子示意我別再爲她出頭。心慧,那可是手啊!你都可以不在乎嗎?

    好吧!戲演了這麽久我也真的是很累了,就算真的欺騙過我又如何?說我白癡也好,傻瓜也好,就算是爲了那顫抖卻毅然決然保護我的瘦弱身影,我也絕不容許她們傷害心慧。

    “你說什麽不行?”二娘又問了一遍。

    我挺直了一直瑟縮著的身子,平靜地看著她們,道:“二娘,心慧是爲了保護我才推倒三姐,如果要罰那麽先出手的三姐不用一並處罰嗎?”

    二娘、藍瑩玉和藍劍俠都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我。哼!破壞你們心目中完美的形象,還真對不起了!只有風尹莫一副看好戲的表情,這個始作俑者。

    “這……這怎麽相同?”藍瑩玉最快回神,忙從二娘懷中直起身來,站到我面前恨恨地道,“我是主子,她不過是個低賤的奴才,以下犯上自然要罰!”

    “奴才打主子必須受罰,主子打主子便不用?”

    “那……那是自然。”

    我眼中寒光一閃,揚起手,“啪——”一聲,震得全場鴉雀無聲。藍瑩玉撫著和我一般紅腫的臉頰,怔怔地看著我,淚水盈在眼眶中倒也楚楚可人。

    “你……你竟然敢……!”二娘尖叫一聲搶上前扶住呆住的藍瑩玉,一臉驚恐地指著我,叫罵,卻斷斷續續地接不成話。

    哭叫什麽,我連內力都沒用上呢。我淡然地掃過她們,開口:“二娘,如果你非要帶走心慧,我也不介意再回去見爹爹一面。有些事,您就算權力再大,畢竟還不是一家之主。”

    我扶住心慧有些搖搖欲墜地身體,絲毫不管他們的反應,轉身離去。在走過風尹莫身邊的時候,忽然回頭對著他們露出一個溫文地笑容,淡淡地道:“還有一點請你們記住,我早已不是從前那個任人欺淩的藍瑩若,……”

    我淡淡掃了一眼身邊的風尹莫,收回視線,繼續道:“我的命運由我自己掌握,誰也……別想輕易左右!”
   
    心慧的事要說心裏一點芥蒂也沒有那是不可能的,可是想了又想,最終還是問不出口。

    日子還是一樣平靜地過著,只是我明顯地感覺到藍府衆人看我的臉色比以前異樣和畏懼多了。尤其藍劍俠,幾次遇到我都欲言又止,我當然沒那麽蠢等他來問,所以每次相間我都匆匆避開。只是心洛的事,卻不好再提起。

    最麻煩的還是要屬風尹莫,我真不知道他是哪根筋搭錯了,明明我們兩個都很清楚對方的本性。這幾天卻偏偏一臉正經的約我出去閑逛,雖然萬般不願意,可是藍君清親下“聖旨”,又不得不從。

    結果兩個各懷鬼胎的人就時不時在街上遊來蕩去,他通常都很注意周圍的環境,估計是很不幸地被我料中正在查看城防設施之流。而我,平日裏跟心慧出來兩人總是有說有笑的,摸摸這家小玩意,嘗嘗那家小吃,哪象現在?除了偶爾虛僞的客套幾句,基本上就是在這熱鬧的大街上神遊太虛。

    既然他願意彬彬有禮,我自然奉陪,雖然不快樂,卻也沒太大的所謂。反正既來之,則安之,本來就是我的生活原則。

    這日,與心慧在園中行走,經過二少爺藍劍雲的房間,忽聽一陣朗朗的讀書聲從屋中傳來。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流,奔流到海不復還。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

    我腳步猛得一頓,臉上神色僵硬,直看得心慧一陣害怕以爲我中了邪。我卻是慢慢轉震驚爲狂喜,提起裙擺,身形一晃,也顧不得敲門,直衝進去。

    屋裏念得正入神的少年聲音一頓,有些愣怔地看著滿臉驚喜的我。

    我衝到他身前,一把握住他的手,興奮地問道:“你怎麽會這首詩?難道……難道你也是……?”

    他被我抓的面上一紅,隨即尴尬地抽回手,不悅地道:“你是誰家的姑娘,不知男女授受不清嗎?怎的完全不知禮儀羞恥?”

    我興奮地心情一滯,這麽八股的語言……這麽封建的思想……但還是懷著萬分之一的希望,問道:“你從何處知道這首詩的?”說不定……說不定真的還有一個穿越來的倒黴鬼……

    “你這人可真孤陋寡聞!”少年瞪我一眼,隨即有些得意又崇拜地道,“這個當然是出自望江樓那場驚世駭俗的比鬥。你不會連‘無遊組’的名號都沒聽過吧?”

    我的腦子暫時處于停滯狀態……無遊組?天下不會有第二個無遊組參加過望江樓的比試……那麽,說得難道是……我和祈然、步殺三個……?

    少年無禮地上下打量我半晌,才鄙夷地道:“看你這樣子,不過是個空有其表的平凡女子。怎麽可能領會出自‘陋顔奇女’如此絕代女子的千古詩句?”

    此話一出,我全身的興奮頓時一掃而光,頹然坐倒在椅子上。什麽陋顔奇女?怎麽忘了我自己曾大庭廣衆念過這首詩呢?真是一個絕大的烏龍。

    看他一臉的豔羨和崇拜,盯著詩句的雙眼閃閃發光,不由沒好氣地道:“有什麽好崇拜的,不過是剽竊了幾句別人的詩而已!”

    我發誓,如果我知道說出這句話他會有這麽大反應的話,我肯定會乖乖地三緘其口。可是如今他這麽萬分凶惡地瞪著我,拳頭上揚眼看就要砸下來,卻是連後悔的機會也沒有。

    不是吧?就算是現代的歌迷影迷,熱心程度也不外如是。還有……大哥,你這麽一拳砸死我你的偶象可真沒了。

    “四妹,錦鴻,你們在……幹嘛?”藍劍雲驚慌的聲音忽然在門外響起。

    救星啊!我慌忙一閃躲到藍劍雲身後,驚魂未定地直喘氣。

    “這……錦鴻……怎麽了?”藍劍雲讷讷地看看我,又看看氣得一臉醬紫,幾乎要冒煙的少年,低聲問道。

    “你問她!”那個叫錦鴻的少年恨恨地朝我一指,“她竟然敢侮辱‘陋顔奇女’!這種人……這種人竟然是你妹妹?”

    切!我回瞪他一眼,在心裏暗咒:我罵我自己關你什麽事?要你來雞婆?

    藍劍雲被問得滿臉通紅,許久才憋出一句話:“她……她確實是……我妹妹。”

    我這二哥……呃……更正,是藍瑩若的二哥也太…..內向了吧?

    錦鴻冷哼了一聲,又是狠狠瞪了我一眼,不再說話。

    “二哥,這人是誰啊?”

    藍劍雲見我問話,先惴惴看了錦鴻一眼,見他面無表情,才道:“他……他是國師劉章的兒子劉錦鴻,是我這次……出去剛認識的。”

    我一愣,抬頭問道:“就是害二姐被世人指責,只能獨居西樓的那個國師?”

    藍劍雲怔了怔,隨即眼神黯淡下來,默默點了點頭。

    劉錦鴻衝到我面前,那眼神比剛剛更可怕,象是要殺人,咬牙切齒地道:“你知道什麽,不要亂說話!”

    “我怎麽亂說了?”我微微皺眉看著他,“我二姐難道不是嫁過你劉家嗎?難道現在未被世人指指點點?還是說她現在沒有一人冷冷清清地獨居西樓?”

    劉錦鴻面色慢慢黯淡下來,舉起的手也無力地垂下,許久才低聲道:“你說的都對。”

    “四妹。”

    我回頭看著藍劍雲,他神色有些不安,但還是抿了抿唇,道:“你別怪錦鴻……這幾日……相處我……他其實也覺得對不起二妹,他……”

    “可是二哥,”我打斷他,認真地道,“光一句對不起並不能使二姐過得好一點,對嗎?”

    藍劍雲沈默良久,才更是黯然地點了點頭。

    錦鴻此時正悶悶地坐在一邊,垂首不語,我走過去在他面前坐下。他一聲冷哼,轉了個身不與理睬。我卻豪不介意,笑吟吟地問道:“你覺得我二姐怎樣?”

    他背影微微一僵,繼續沈默不語。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是討厭她,也跟世人一樣認爲她剋死了你兄長……”

    “我沒有!”他急急地回頭,漲紅了臉大聲道。

    我心裏暗笑,就你這點心思我還看不出來,面上卻依舊不信地指責:“那你爲何至今沒來看望過我二姐一次?”  

    他不敢看我的眼睛,神色不安而緊張地道:“我……我……不能來……她是我嫂嫂。”

    “那不是更奇怪嗎?既是嫂嫂就更應該常來探望了。”我收斂了笑意,直直望著他,一字一句問道,“還是說你心裏有鬼?”

    “四妹!”

    “小姐!”

    心慧和藍劍雲的驚呼同時響起,實在是我這麽露骨的話把他們足足嚇了一跳。錦鴻更是臉色都白了幾分,一把糾住我的衣服,恨聲道:“你怎麽羞辱我都沒關系,可是不准羞辱瑩月……”

    我手上用力,一把拽開他的手,平靜地看著他,道:“你認爲這是羞辱嗎?”

    “別說我二姐還沒有嫁成你哥哥,就是真的已經嫁過去了。你哥哥既死,我二姐爲何不能再嫁?難道一把枷鎖,幾道世人的眼光就要讓我二姐的青春白白斷送在清冷西樓中?”

    房間裏一時間靜寂無聲,三雙眼睛齊齊地盯在我身上。那個……剛剛我說了什麽?反省……反省……,這幾天做的事還不夠惹人注意嗎?

    怎麽一想到將終身獨居西樓的藍瑩月,一看到這熱心崇拜著我的衝動少年,那些莫名其妙的話就句句脫口而出了呢?

    “四……四妹你……”藍劍雲呆呆得看著我,竟說不出一句話。

    我嫣然一笑,道:“二哥,難道你不希望二姐幸福嗎?”

    藍劍雲神色惴惴不知在想些什麽,眼裏的光卻漸漸變亮。害怕、恐懼卻始終沒有放棄希望嗎?我不由微微一笑。

    “喂!”我推了那呈石化狀的劉錦鴻一下,他猛地回過神來,不知爲何面上微紅,尴尬不已,不由狠狠瞪了我一眼。

    我笑笑在他左側的高腳凳上坐下,取過桌上的硯台、毛筆和紙張。見他呆呆地看著我動作,我回他一個燦爛的笑容,道:“你不是說我空有其表嗎?”

    說完不等他反應,取筆蘸了墨汁低頭寫了起來。不一會,幾行清麗娟秀的楷體出現在白紙上。寫完,我放下筆,起身。

    劉錦鴻好奇地湊過來一看,臉上的神色從不屑到震驚,從震驚到佩服,再從佩服到沈思,臉色一紅一白,可真是漂亮至極。那紙上赫然寫著:

    錦瑟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我向藍劍雲福了福身,道:“二哥,我先回去了。”

    “好……好的。四妹你……”藍劍雲頓了一下,才羞赧地笑笑道,“以後……可以常來坐坐的……”

    “是,二哥。”我笑笑,轉身准備離去。

    “藍姑娘!”卻是劉錦鴻急急叫住了我,兩三步跑到我面前深深鞠了個躬,一臉佩服地道,“剛剛在下多有失禮……”

    我輕松一笑,道:“詩文往來哪那麽多禮?你還是叫我瑩若吧,這樣我也不用劉公子前劉公子後的稱呼……”

    他一愣,有些轉不過彎來。

    我看了二哥一眼,他也呆呆地不知所措,不由笑地更歡,道:“你既是我二哥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不過你既不願……”

    “願!願!怎麽會不願?”錦鴻忙脫口叫道。

    我心裏暗笑:這人真是個直腸子,認定什麽事就一股腦兒不會轉彎!看起來與二哥倒是一樣有些天真,又很善良,難怪外表看來完全不同的兩人反而會走到一塊。

    表面卻故意有些難過地道:“那你便是認爲與女子爲友相交不足以互通姓名?”

    “不!不!這……”錦鴻爲難地搔搔頭,隨即讪讪一笑,叫道,“瑩……瑩若。”

    “呵呵……”看到他如此滑稽的窘樣,二哥和心慧都忍不住笑出聲來。

    “錦鴻。”笑過之後我收斂了嬉皮笑臉,認真地看著他道,“有句話希望你記住——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我二姐的青春和生命都經不起蹉跎的。”

    在即將步出門口的時候,二哥叫住了我:“四妹,這次回來你……變了好多……”

    這是全相府都知道的事,你的反應也未免太慢了。我微微一笑,問道:“那二哥是變好了還是變壞了?”  

    二哥聽了一楞,有些尴尬地思索了半晌,才又羞赧地笑笑道:“我也不清楚……反正……就是有些變化……”

    我忍不住笑出聲來,這二哥還真不是普通的傻。忽然一愣,我從……什麽時候開始這麽自然地在心底稱呼他爲二哥的?微微一笑,有什麽關系呢?至少他是至今爲止第一個真心關心藍瑩若而又無其他企圖的藍家人。

    “應……應該是好的吧……”

    錦鴻似乎剛從我的話中回過神,抬起頭來,瞪了他一眼,罵道:“笨蛋!自然是好的。”

    我見二哥不由瑟縮了一下,眼底的笑意卻很濃厚。心慧捂著嘴笑出聲來,我也忍不住莞爾。

    此情此景,滿室的笑聲,滿室的歡樂,滿室的溫暖,還有那看不見的流光瑩彩,讓我忍不住有些迷惑,有些沈溺,是否這樣的生活也可以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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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0-1 11:16:59
潇然夢 第二卷風飄單騎 第9章 擦身而過

    “二姐!”我一邊推開沒有上鎖的房門,一邊奇怪地張望,奇怪!藍瑩月不在嗎?

    發現身後的人瑟縮了一下,我瞪他一眼,沒好氣地道:“來都來了,還怕什麽?”

    更後面一點的二哥和心慧都忍不住偷笑。
   
    說起來,這幾日,除了跟風尹莫出去,其他時候我都跟他們三個呆在一起。聊天、論詩詞,有時就跟錦鴻和心慧胡鬧一通,看二哥在一旁手足無措、又氣又急的樣子,最後倒是連爭論什麽都忘了,齊齊笑話于他。

    吵歸吵,笑歸笑。錦鴻對我崇拜之情反而日盛,幾乎到了言聽計從的地步。二哥對著我時也基本上不會再害羞到木訥不成言。還有就是心慧,幾日下來也被我調教的在他們面前越來越沒大沒小,四人的笑聲常常在藍府響個不停。

    對于這樣的情況,風尹莫沒什麽反應,只是看我的眼神常常若有所思,不知在打什麽主意。至于二娘和藍瑩玉,據心慧說那天之後被藍君清狠狠教訓了一頓,暫時是不敢造次了。

    最麻煩的要數藍劍俠,看見我時,眼神一日比一日抑郁,一日比一日深邃。說不好,這樣的人很可能有雙重人格,有時確比風尹莫那種重利不重情的人更可怕。

    可是,心洛沒有救出,我除了盡量躲著他,提心吊膽,卻是別無他法。更何況,現在多了二哥和錦鴻這兩個朋友,我還真舍不得他們和心慧、心洛四人。

    有時,錦鴻和二哥討論海戰,神色憂慮而無可奈何。我只在一旁靜靜地聽著,什麽話都沒插,當然就算詩詞做的再好,他們也沒指望我一界女流能有什麽好的意見。

    從他們的對話聽來,汀國現在的處境很是艱難,被逼退守在“葫口灣”,按這種情況看來,沒有鑰國太子傅君漠的援助,亡國只是遲早的事。

    其實,暫時解除海戰危機的辦法我不是沒有,只是……不願說。

    如今我已經很清楚這個世界正處于類似東漢末年,三國鼎立的混亂時代。象汀這樣一個小小的島國,偏偏處在三個大國的要塞海域,擁有良好的海戰技術和衆多礦藏,是絕不可能長期獨立存在下去的。

    說不好,對汀國的戰爭,就好象一戰時薩拉熱窩事件一般,不過是一場龐大戰爭的導火線。一個計策,一名良將,救的了一時,卻絕不可能扭轉它的命運。

    所以,我索性裝傻充楞。也幸好他們談論這個問題的日子並不多,否則肯定被悶死。

    日子就這麽又過了十幾日,我終于忍不住提出去看望二姐,錦鴻起初死活不肯。奈何他現在對我是越來越沒轍,在我軟磨硬泡下終于惴惴不安地答應了下來。

    于是便有了先前那一幕。
   
    跨過門檻走進去,屋裏有淡淡的清香,我正待再叫,裏面傳來一陣女子的驚呼。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我身後的人已經如風般衝了進去。嘿!我忙提起裙擺跟上,這麽經典的場面怎麽能錯過?  

    果然,一進門就見錦鴻緊張地扶著一個長相柔弱,容顔清麗無比的女子,自是藍瑩月無疑。

    我擡頭,猛得一驚,只見房梁上懸掛著一根白色的綢緞,底下是張翻倒的長凳。難道……?

    “你要自殺!”看來錦鴻也發現了,早忘了什麽羞澀禮數,臉色鐵青,暴怒地吼道。

    藍瑩月在他懷中感覺到他的怒氣,瑟縮了一下,才低頭細聲地道:“沒……沒有啊,我……只是想綁一個秋千……”

    我一個趔趄,差點翻倒在地。這個藍瑩月……興致未免也太好了吧?哪有一點象被關起來,要孤老終生的樣子?  

    錦鴻的面色略微緩和了一陣,這才醒起自己還抱著她,忙放開,嗫嚅地道:“大……”

    我踏前一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他的臉從裏紅到外,簡直要滴下血來,最終還是低不可聞地叫了聲:“瑩月。”

    二姐楞了一下,有些怔怔看了他半晌,神色頗爲複雜。倒是讓我看出了兩個字——有戲。

    “二姐。”我笑著向她請安。

    “四妹你回來了?”二姐看到我一楞,隨即驚喜地叫道,“這半年可吃了苦?外面好玩嗎?”

    暈!這最後一句,我嘴角抽搐了一下,然後笑道:“很好玩,二姐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

    “二妹。”

    這時二哥和心慧也走了進來。二哥輕柔地叫喚,心慧則笑著請了個安,站到我身邊。

    “二哥。”二姐笑笑,隨即臉色黯然地面向我,道,“我怎麽可能出的去?”

    我撇了撇嘴道:“放心,我自有辦法。”

    可能我這話講的太有信心了,二姐和錦鴻眼中的光芒慢慢亮了起來。兩人目光相觸,又慌忙避開,都是滿臉通紅。

    看他們如此,我卻發愁。其實……我很可能只是說大話而已……
   
    第二日,我和風尹莫還是自管自地走在街上。

    我深吸了幾口氣,暗暗爲自己加油,才停下腳步,輕扯了扯風尹莫的衣袖。

    他有些愕然地回頭看我,因爲我跟他出來逛街……如果這算逛街的話……少說也有一個月了,兩人都是各管各的沒說過幾句話。

    我有些尴尬地笑笑,支吾了半晌,才道:“風公子……想請你幫個忙。”

    “哦?”他驚訝地揚眉,不由笑道,“你請我幫忙?莫不是我聽錯了吧?”

    這個家夥……好!爲了錦鴻和二姐的幸福,我忍!調整表情,我堆上一臉笑容,道:“以前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您大人不計小人過……”

    他忍不住笑了起來,眼中閃過戲谑的光,倒是爽快地問道:“幫什麽忙?”

    “這個……就是……那樣……然後……最後……”我皺著眉,話在嘴邊繞了又繞,看他臉色慢慢開始不善,不由笑得越來越勉強,聲音也越來越輕。

    風尹莫沈著張臉,冷冷地看著我,聲音簡直可以直接凍死我:“你要我去追求你二姐……”

    我面色惴惴,後退一步,還是點點頭。

    他逼近一步,面無表情地看著我:“然後……幫她和那個姓劉的私會?”

    “這也沒辦法啊!”我訕笑了下,“除了你我實在想不出還有誰能讓我爹肯放二姐出來……”

    他冷笑了一聲,當街就捏住了我的下颚。這個變態,怎麽老喜歡做這個動作。

    他嘴角揚起在笑,眼中卻沒有笑意:“你竟然想出這種辦法?”

    我強忍著疼痛和恐懼,勉強笑笑,道:“這個辦法挺好啊!叫什麽來著,對了,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他原本瞪著我的冰冷面孔,忽然一楞,手也不自覺地放了下來。沒再看我,喃喃自語著:“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哈哈……!”他忽然大笑起來,那笑聲得意、豪情、殘忍、恍然……似乎什麽複雜的感情都有,“我怎麽會沒想到這麽簡單的辦法呢?”

    唉!看來我的話,應該說是三十六計裏的其中一計不知給了他什麽啓發。看他志得意滿的樣子,恐怕有人要遭殃了吧?心裏有些煩亂,卻始終不關我的事罷了。

    “若兒,你可真是塊寶啊!”他笑意未盡的聲音在我耳畔響起。

    若兒?這變態,幹嘛忽然叫的這麽親熱?我皺眉退開一步,郁悶地看著他。

    他毫不著惱地笑笑,道:“好!我便幫你這一回。”

    “不過……”他走近一步,我慌忙一退,不幸一個趔趄,差點絆倒,剛好被他一把抱在懷裏。沒等我掙扎,他已用略有些低啞的聲音在我耳邊,輕聲道,“可別忘記你欠了我這個情。”

    說完,便爽快地放開了手,轉身離去。
   
    又第二日,我坐在房中,看著心慧忙碌,忽然出聲道:“心慧,先別忙了,我有話跟你說。”

    心慧見我神色肅穆,有些呆楞,慢慢坐了下來。

    我倒了杯水,慢慢喝著,平靜地道:“藍君清已經答應讓二姐出去了,等再過幾天,大家習慣了她的出現,錦鴻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追求她。閑言碎語當然還是避免不了,不過,至少也有了抗爭的機會……”

    “小姐,你真厲害,竟能想出那樣的辦法。”

    我笑笑,繼續道:“等這件事告一段落……”我頓了一頓,目光淡淡地盯著她,“我就必須要離開藍府了。”

    “小姐!”心慧一聲驚呼。

    “心慧,”我歎了一口氣,“到了今時今日,你仍然不願跟我說實話嗎?”

    心慧臉色猛地一白,有些顫抖地盯著我。

    心裏象是堵了塊粘粘軟軟的東西,說不出的難受。我正想開口,敲門聲響起。

    心慧收斂了神色去開門,一愣,道:“大少爺。”

    我心中一滯,藍劍俠來幹什麽?卻聽心慧驚喜的聲音響起來:“心洛!”

    我一喜,果然看到心洛穿了件素白的布衫,臉容淡淡地跟在藍劍俠身後。看到心慧的時候,眼中閃亮,脆生生地叫道:“姐姐。”

    然後才面向我,仍是幽幽一笑,低聲喚道:“小姐。”

    我笑著搶到藍劍俠面前深深一福,道:“謝謝大哥。”

    藍劍俠深深地看著我,眼神憂郁,一語不發。

    我的笑不由僵在臉上,不知該做何反應。

    “心慧,你先帶心洛出去。”藍劍俠低沈卻不容抗拒的聲音響起。

    心慧一愣,本能地搖頭,見藍劍俠面色冰寒,臉色不由一白,卻還是支吾著辯道:“小姐……小姐不能離了我……我的伺候……”

    藍劍俠眼中的殺意一閃,向一旁冷淡的心洛瞟了一眼,聲音冰冷地道:“放肆!”

    “心慧。”我朝她笑笑,“沒事,你先出去吧。順便弄些東西給心洛,他關了這麽久必然沒有好好吃過一頓……”

    “小姐!”心慧驚叫,聲音幾乎要哭出來,“你……你……”

    我笑著拍了拍她的腦袋,輕松地道:“快出去!剛剛的帳還沒算完,你可又欠了我一碗花蒸釀。還有,心慧,無論何時都請你記住……”

    我臉上依舊笑著,眼中卻淡然而冷漠:“我早已不是以前的藍瑩若了!”

    不顧藍劍俠渾身一震,我把心慧和心洛推出去。到了門口的時候,心洛忽然仰起他漂亮的小臉,直直盯著我問道:“小姐,你喜歡我姐姐嗎?”

    我一楞,隨即笑笑,認真地回答:“喜歡,她是我的朋友。”心慧扶著心洛的手猛地一顫。

    他低頭沈思了一陣,再度仰起臉,認真地問:“小姐喜歡我嗎?”

    我摸了摸他絲滑的頭髮,溫柔地笑道:“喜歡,心洛也是我的朋友。”

    心洛沒有笑,清秀稚氣的臉上凝重而憂傷,聲音冷然,又懷著希望,一字一句地道:“那你能保護我們嗎?”

    讓這樣一個孩子的眼中染上憂傷……讓這樣一對姐弟失去希望……你……夠狠。

    我半跪著身子輕柔的將他抱在懷裏,心中象流淌著潺潺的溪流,朱唇輕啓緩慢卻又清楚地在他耳邊,或者是在他心裏種下咒語,一個拼了命想讓他和心慧幸福的咒語……

    我微笑著放開手,半跪在地。他還在震驚地看著我,一雙漂亮的眼睛瞪得大大,睫毛忽閃忽閃。放心吧,心洛,我一定會讓你們幸福的,我保證……

    心洛如玉般秀氣、如露水般光華的小臉上慢慢綻放出燦爛地光芒,他的眼眸清澈而閃亮,定定地望著我。忽而露出一個無比天真,卻又無比耀眼的笑容……

    下一刻我只覺面頰上有一瞬清涼溫軟的觸感,我微愣地看著眼前的男孩……

    一個比羽毛還要輕柔的吻,一張比月光還要美麗的小臉,一雙比水晶還要透徹的眼睛……這樣一個男孩要我如何丟下他不管?

    “小姐。”他的眼中帶著淡淡的笑意,一手拉住心慧一手牽住我,慎重地象是許下一生的誓言,“那麽,我們就永遠在一起。”

    “這一生,我都不會忘記,曾有個男孩承諾一輩子的誓言,伴我走過落英紛飛的季節。”

    心,忽然痛的厲害。

    曾經……我們是否也希望著,那樣的春去秋來可以永遠牽著手走下去?曾經……我們是否也相信,我們三個可以一輩子在一起?如果,不是我這麽怯懦地逃開……

    一直以爲不會再痛!其實是因爲,痛,早已紮根在心底,象血液一般,流淌進全身每一個細胞……直到習慣它的存在,如呼吸般自然。

    我關上房門,回頭望向藍劍俠,他溫文俊秀的臉上,憤怒、不甘和欲望扭曲成一副猙獰的畫面,雙眼冒火般瞪著我,再也見不到半點往日的疼惜和憐愛。

    我嫣然一笑,渾身釋放出淡淡的殺意。藍劍俠,想對我用強,憑你……還不夠格!

“砰——!”門被一把踹開,風尹莫滿布焦急和殺意的臉出現在門口。只是,看到屋裏的情景不由一楞。

    藍劍俠倒在地上,脖子處有一道細細的血痕。而我則端了個茶杯坐在桌邊,淡笑地看著他。

    不過也真的只是一楞,他的情緒很快恢復了過來,慢慢走過來坐到我身邊,有些自嘲地笑笑:“我竟然會擔心你。”

    這是個陳述句,我喝了口茶水,沒有說話。

    風尹莫同樣倒了杯水,聲音漠然地問:“他死了?”

    我搖搖頭:“被我下了麻藥,昏過去而已。”

    他放下杯子:“你知道我會來?”雖是問句,語氣卻很肯定。

    我點點頭,擡頭看著他,靜靜地道:“這一個月來,你幾乎天天約我出去,其實,是爲了觀察城防的漏洞吧?你會選擇我,也並不是對我感興趣,而是藍府的小姐中,只有我的行蹤在你掌控之中,對吧?”

    他眼中有些異色,神色卻依然平靜,揚了揚眉,問:“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知道的?”

    我笑笑:“大概一個月前。發現心慧會武功,而且,絕對不賴,我便知道她的身份有問題。”

    “當時,我首先想到的是藍府衆人,不過,馬上就排除了。”

    “爲什麽?”

    “藍府的人如果想看住我,不管是藍君清還是藍瑩玉,無非是爲了我的婚嫁問題,這個大可明著來。而且,爲此放這樣一個人物在我身邊,實在是大材小用了。但最終讓我肯定下來的,卻是心洛體內的毒。”

    風尹莫一楞,眉頭微微皺起複又舒展:“‘千蟲萬花’無色無味,天下知道之人少有,你竟然能診出來?”

    我淡淡一笑:“你無謂動殺機。心慧既然是你的手下,你就該知道我根本不是真正的藍瑩若。對于你到底打的什麽主意,一點興趣也沒有。”

    “我只要一樣東西。”我目光灼灼地盯著他,“‘千蟲萬花’的解藥。”

    頓了一頓:“不是藥引,是真正的解藥。”

    他眸光一寒,挑眉:“你憑什麽認爲我會給你解藥?”

    “給這樣一個孩子下‘千蟲萬花’,來逼迫他姐姐服從于你,風尹莫,你夠狠!”我緩緩站起身,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冷笑道,“或者我應該尊稱你一聲鑰國的皇太子?”

    “傅——君——漠——!”

    祈然曾經說過,天下只有一種藥物的歹毒可以和“血蠱”相提並論。那就是鑰國皇室的密藥——千蟲萬花。

    他發作時的疼痛與血蠱不相上下,除了定時服食藥引,沒有任何辦法可以解輕痛苦。而且在發作期間,情緒波動越大,痛苦就會越深。

    唯一與血蠱不同的是,千蟲萬花是藥,有真正的解藥,不象血蠱無藥可解。

    風尹莫,不,應該說是傅君漠臉色平靜帶著淡淡的冷笑,眼光卻灼灼地象是要將我燒穿:“我原本就知道你不是個簡單的女子,不過現在看來,還是太小看你了。”

    我微微一笑,正要回話……

    “瑩若!瑩若!”錦鴻生怕全相府聽不見的大嗓門在老遠的地方響起。

    我苦笑一陣,看來今天的攤牌行動只能宣告中斷了。這個少根筋的家夥,叫他喊瑩若,他就非得嚷得全天下都知道嗎?

    傅君漠的目光淡淡落到我身上:“這個……你打算怎麽辦?”他指的是躺在地上的藍劍俠。

    “怎麽辦?”我聳聳肩把他推出房間關上門,才笑道:“涼拌唄!他自己有手有腳,醒了自然會走。”

    他微微皺了下眉,才道:“你還是小心一點,他這個人……”

    我打斷他:“放心!連你這樣的人我都敢惹了,難道還怕他嗎?”莫名的關心……又是出自他,我絕對不希望……承受!

    錦鴻一陣風似地衝到我面前,滿臉喜色地叫道:“瑩若,你原先說能讓瑩月出去我還不信。想不到你連這樣的法子也想的出來……啊!風公子,你也在啊!”

    他曖昧地看了我們倆一眼,才賊笑道:“果然還是瑩若你的面子大啊!”

    我無語,這個白癡平時笨點也就算了,這一刻想象力倒是出奇的豐富。

    “叫風公子太見外了!”錦鴻向傅君漠胸口揮了一拳,我看傅君漠臉色微微不悅,卻不好發作,不由幸災樂禍地暗笑。只有錦鴻仍毫不知情地說著,“你既是瑩若的……知己,我就叫你尹莫吧!這次真是太感謝你了!”

    傅君漠扯出一個笑容:“不謝!”

    “瑩若!”錦鴻一臉期待地面向我,急道,“不如我們今天就出去走走吧!好不好?好不好?”

    我無奈地笑笑:“只要風公子同意就好。”

    傅君漠看了我一眼,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我沒意見。”

    “太好了!”錦鴻一蹦三尺高,叫道,“我馬上去通知劍雲和瑩月!”

    看他又一陣風似的跑掉,連招呼也忘了打一聲,我不由失笑。其實,活得象他那麽單純,應該快樂很多吧!

    我回頭向傅君漠笑笑:“也帶上心慧和心洛吧。”

    今日就暫且忘了身份,忘了千蟲萬花,忘了那些煩心的事,難過的事,好好快樂一天。

    他有些失神地望著我燦爛的笑容,許久才淡淡地道:“隨便。”

    大街上人很多,熱鬧非凡,好象在過節日的樣子。盡管是在戰況這樣危急的時候,這裏還是如表面看來的繁華而和平。

    百姓大概真的是最容易滿足的人群了吧!只要不是在最壞的情況下,他們都會努力的活著,爲柴米油鹽奔波忙碌,平凡卻……充實。

    一路走來,基本上就聽到錦鴻一人叽叽喳喳的聲音響個不停,二姐則滿臉含笑,偶爾回他一句,偶爾回頭羞澀地朝我們一笑。

    心慧可能是猜到我已經跟傅君漠攤牌了,所以一路上神色惴惴,目光怎麽也不敢與我相接。倒是心洛一路上都牢牢牽著我的手,面上雖然淡淡的,眼睛卻閃亮。

    至于二哥和傅君漠基本就是一路沈默不語。二哥是因爲害羞,另外一個嘛!心思難測,我就不清楚了。  

    “瑩若、尹莫!”錦鴻忽然頓住了腳步,回頭道,“走了一路肚子也餓了,不如坐下吃點東西吧!”說著指了指面前的客棧,正中懸掛著“天涯過客”。

    “瑩若,這家‘天涯樓’是邺城,也是汀國最好的酒樓。但他這裏最有名卻既非酒,也非什麽菜肴,你猜是什麽?”

    看他眼光閃亮的盯著我,一副你一定會喜歡的邀功模樣,不由笑道:“是花蒸釀吧?”現在幾乎全相府的人都知道,藍四小姐酷愛花蒸釀,又有什麽好難猜的?

    錦鴻一臉失望:“瑩若,你真厲害,一猜即中。可就不好玩了!”衆人不由哄笑。

    一進酒樓,氣派果然非凡,絲毫不比尹國的“望江樓”遜色。只見錦鴻神氣活現地走到櫃台前,高聲道:“老板,我們要三樓那間雅房。”

    老板在邺城這麽久,眼睛自然精亮的很,一見我們個個氣勢不凡,忙上前堆笑地鞠躬哈腰道:“幾位爺,可真不好意思,三樓的雅房今日被人包了。不如,幾位屈尊去二樓……”

    見錦鴻面色不善待要發作,我忙扯了他一下,笑笑道:“好,勞煩帶我們去二樓。”

    錦鴻“哼”了一聲,才悻悻道:“把你們這裏所有的花蒸釀都擺上來,知道了嗎?少一樣……”

    原本滿臉堆笑的掌櫃面色一僵,才苦了張臉,低聲道:“這位爺,可真不巧了!本店的花蒸釀今日全讓三樓的客人包了!”

    “你說什麽!”錦鴻面色鐵青,一把拽起掌櫃的衣服,也不管是不是大廳廣衆,狠狠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誰?敢這樣耍我!”

    我也有些愕然,一個酒樓的招牌……食品竟然會被人包下,這人的排場也真是夠大的。不過就算如此,錦鴻,你用得著表現得象個欺壓良民的惡少嗎?

    不過不用我阻止,二姐已經扯了扯他的衣袖,雖沒言語卻也足夠他冷靜下來了。只是面色仍有些不善。

    那掌櫃不停地鞠躬哈腰,連聲道:“真是抱歉,各位爺,還請你們改日再來品嘗吧!”

    這時,傅君漠走前了幾步,取出一疊,估計整整十張銀票遞到他面前,淡淡道:“他們也不可能吃下全部吧?”

    我們這一身行頭,再加上出手的闊氣,一眼就能看出是家世顯赫,絕不可得罪的客人。天涯樓的老板既然能長期在這裏經營紅火,這點道理他自然都很清楚。

    所以當他又退開一步,不住說著對不起,卻沒有伸手接銀票時,我著實大大驚訝了一把。不由好奇,這三樓坐的到底是什麽人物?

    眼見傅君漠眼中寒光一閃,我忙走前接過他手裏的銀票,笑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們便下次再來吧!”

    這個掌櫃雖然一直在點頭哈腰,可是眼神卻不卑不亢,看來也不是個普通角色。不過我這句話卻著實讓他松了口氣,連連抱歉,賠笑地說下次再來。

    我扯了面色微寒的傅君漠一下,含笑地准備離去。

    忽然見樓梯口有個穿著良好,又有些瘦弱的男孩閑適地走下來,邊走邊對著掌櫃道:“老板,准備車馬。”傲慢的態度很是自然,仿佛那種居高臨下的吩咐是理所當然的。

    掌櫃的一怔,忙恭敬地微微低頭,道:“公子要走了嗎?”那恭敬竟是同樣的自然,完全不能與剛才的虛僞客套相提並論。

    “恩。快點吧!”男孩淡淡地應了聲,又閑適地走上樓去。
   
    “……小姐……小姐!”

    我一愣,回過神,心洛正仰著一張漂亮的小臉看我,于是問道:“心洛,怎麽了?”

    “瑩若,你從客棧出來就一直神思不屬的,怎麽了?”錦鴻關切的臉在眼前晃,我的心思卻還是集中不起來,“累了嗎?還是因爲沒吃到花蒸釀而不高興啊?”

    “不……我……”我微微皺著眉,“只是覺得那個人……有些眼熟……”

    “那個男孩?”

    我不知道誰在問我,只是機械地往前走著,機械地點了點頭。然後他們在說什麽,我又一句也沒聽進去。

    那個男孩真的很眼熟,我肯定見過,連聲音也是……很熟……
   
    淚  有點鹹  有點甜  
    你的胸膛吻著我的側臉
    回頭看踏過的雪
    慢慢融化成草原  
    而我就像你  
    沒有一秒  曾後悔
   
    體內的血液不知爲何有些奔騰,我腦中一片空白,那個男孩是誰?耳邊有嗡嗡作響的聲音。我知道……很重要……這個人是誰,對我……很重要……

    有人在跟我說話,有人牽著我的手,我卻毫無所覺,腳步漸漸慢了下來,腦中一片空明,忽然冒出一句話來。

    “你就是紫宣姐說的那個醜八怪?”

    我腳步猛地一頓,渾身不可抑制地顫抖起來。

    一個瘦小的身影,用鄙夷的眼光看著我,說:“你就是紫宣姐說的那個醜八怪?”
   
    愛  那麽綿  那麽黏  
    管命運  設定要誰離別  
    海岸線越讓人流連
    總是美的越蜿蜒  
    我們太倔強  
    連天都不忍  再反對
   
    血液仿佛從胸口流盡,又一股腦兒衝回去。

    我的手指緊緊扣在掌間,嵌進肉裏。在這喧鬧的街上,耳朵卻仿佛閉塞了一般,除了“撲通撲通”的心跳,聽不見半點聲音。

    眼淚從心底湧起,濕潤了我的眼角。

    那個人……是祈然。

    包下三樓那個人,包下所有花蒸釀那個人,竟然是祈然!
   
    深情一眼摯愛萬年
    幾度輪回戀戀不滅  
    把歲月鋪成紅毯
    見證我們的極限  

    這一生,我可能會有很多後悔的事情,做的時候就會害怕將來怎麽面對。感情與理智總是處在對立面,相互制衡著我的行動。

    可是這一刻,我的腦中卻沒有理智,也沒有情感,只有那絕世的豐姿,那深湛的藍眸……

    風在耳邊不停的吹,心幾乎要跳出胸口。我沒命的奔跑,用盡內力,用盡生命,只知穿過熙攘的人群不斷奔跑。

    因爲我知道,若不回頭,若不奔跑,我必然會死去。
   
    “傻瓜,哭什麽?我沒事……咳……”

   “真的,沒事……”

    “當我醒來看不到你們。當我,看到步殺懷中滿是鮮血的你,我真的好怕……”

    “傻丫頭,我也和你一樣,只是不想看著朋友死去啊!”

    “好!我可以幫你梳一輩子。”

    “可是如果誰敢傷害他們兩個……我必將千百倍地討回來!”

    ……

    眼淚,仿佛要將身體裏所有的水分都流盡般,不停落下。

    這樣的人,這樣的情,這樣的……思念,要我如何不回頭?

    “這一生,我都不會忘記,曾有個男孩承諾一輩子的誓言,伴我走過落英紛飛的季節。”

    “砰——”我甩開扯著我的那些人,一把推開三樓雅間那扇門。
   
    心疼一句珍藏萬年
    誓言就該比永遠更遠  
    要不是滄海桑田
    真愛怎麽會浮現
   
    桌上,滿滿地擺著一個個小碗。我緩步走上前。

    碗裏,都是花蒸釀。每一碗都是一種口味,每一碗都只剩下了一半……

    我端起,其中一碗,放到嘴邊,淡淡地桂花清香夾雜著眼淚的苦澀,仿佛那人的味道還留在唇齒之間。記憶如潮般湧上,在心口打著轉,清甜而憂傷……
   
    “冰依,喜歡吃什麽,你來點吧?”

    “我其實……無所謂啦。”

    祈然微微皺眉看著我,絲毫不理會旁人驚豔的目光:“你都沒有最想吃的東西嗎?”

    我一楞,忽然想起以前每個月都會有幾天,我們約好回家,由爸爸親自下廚。他最愛煮的便是酒釀圓子,聽說是我媽媽生前最喜歡的。

    心裏一陣難過和思念,我可能……這一輩子都吃不到那樣的酒釀圓子了。

    “最喜歡的嗎?”我笑笑,“是酒釀圓子。每一種口味都擺一碗,把圓桌擠得滿滿的,可以讓我隨便挑。明明哥哥最喜歡水梨味,我最喜歡桂花味,可是我偏要搶他的。不過他還是會讓著我……爸爸……也是……”

    後來,祈然才明白,我說的酒釀圓子就是花蒸釀。

    第二天醒來,鼻間充盈了濃濃的清香。我呆呆地看著滿桌的酒釀圓子,一碗一種口味,擺了滿滿一桌。

    祈然推門進來,把最後一碗酒釀圓子擺上,絕世的容顔一身輕爽,一身出塵,卻帶著寵膩又有些孩子氣的笑容,看著我說:“我昨晚剛向師傅學的,不知做的對不對味,你嘗嘗。”

    眼淚,噴薄而出。

    我不是一個容易感動的人,可是這一刻我除了感動的哭泣,卻是什麽也做不了。

    那個是祈然啊!如天神般高貴,從小受人服侍的祈然!可他卻爲了我,一夜不眠,向人學習如何烹饪這一桌的酒釀圓子……

    到底是什麽樣的幸運,才能讓我遇上他?遇上了,又能被他捧在手心。
   
    才話別已深秋
    只一眼就花落  
    窗台人影獨坐
    夜沈的更寂寞  
    一段路分兩頭
    愛了卻要放手
    無事東風走過
    揚起回憶如昨
    搖搖欲墬  不只你的淚
    還有僅剩的世界
    嘲笑的風  高唱的離別  
    我卻  聽不見
   
    穿越千年的眼淚
    只有夢裏看得見
    我多想再見你  哪怕一面  
    前世未了的眷戀
    在我血液裏分裂
    沈睡中纏綿  清醒又幻滅
   
    我望著滿桌的花蒸釀,望著空空的雕花木椅,眼淚輕輕滑落。

    祈然,我們還是錯過了,對嗎?

    對不起!是我說,我沒有資格愛任何人。是我…..從你的生命中逃開。

    我任憑眼淚流淌,卻不想抹去。祈然,我們可能真的,再也無法相見了!

    可是我……真的好想再見你,哪怕一面!
   
    忽然,一個人把我抱住。緊緊地,幾乎要將我捏碎,冰寒而又憤怒的聲音在我耳畔響起:“你爲誰流的淚?若兒,你是我的女人,不准你……啊——!”

    “你——”他驚叫一聲放開手,扶著鮮血淋淋地手臂,一臉驚怒。

    我手中拿著薄如蟬翼的匕首,淚水依舊在臉上,我冷冷地看著他,冷冷地說:“這個時候,請你不要來招惹我,也不要……靠近我!”

    我不是藍瑩若,我是……水冰依!

    說完,默默地轉身,離開……這個無處不充斥著祈然氣息的房間。因爲我真的,無法再……停留。

    我漠然地走在街上,一輛紫色的馬車,擦著我,揚起散亂的發絲,絕塵而去……
   
    車中。

    一個少年臉上帶著銀灰色面具,手中抱了一個食盒。他的臉看不見,可是他的眼睛,淡藍如水,卻也沈靜如水。  

    車子顛簸了一下,千玄一個坐立不穩向前撲去,撞到那少年身上。他的身子向一旁斜了下,手肘撞到車壁,手中的食盒卻紋絲不動。

    千玄忙叫道:“對不起,少主!小玄不是有意的。這個……我來給您拿吧!”

    少年沒有責備,也沒有回話,眼中沈靜如水,只是漠然地望著窗外,手緊緊抱著那個食盒。

    “少主……”

    千玄眼眶一濕,少主這次回來變了好多。不愛說話,不會笑,不會再溫柔地撫著他的頭。也再沒摘下過那張月牙形面具,露出絕世的容顔……

    “步呢?”如天籁般悅耳卻清冷的聲音響起。

    “回少主,”陳絕——車中的第三個人馬上回復道,“這幾日步殺……先生,一直偷偷出去,行蹤不明……”

    說到這裏他面露難色,頓了頓道:“少主,要不要我派人跟蹤……”

    一直望著窗外的少年終于回過頭來,眼中依然沈靜,聲音淡漠:“夠膽……你就試試。”沒有任何起伏的語氣,卻讓馬車中的兩個人都忍不住打了個抖。

    陳絕忙垂首道:“屬……屬下不敢……”說完只覺背上一陣沁涼,原來已出了一身冷汗。

    少年低頭望向手中的食盒,這一刻清冷的藍眸中終于映射出濃烈的感情,絕望而悲傷。

    再擡頭,藍眸中早已是一片死寂。少年繼續淡漠地望著窗外,熙熙攘攘,與他不是一個世界的人群。
   
    愛情擦肩而過的時候也曾想要珍惜那悸動
    只是握不住彼此不同方向的手
    你我擦肩而過的時候也曾留下動人的傳說
    是否還能夠爲我等待爲你停留
   
    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腳沒有感覺,身體也沒有感覺,因爲心痛地超過了一切,淹沒了一切……

    直到……一個東西竄進我懷裏。

    我呆呆地看著一雙黑琉璃般的眼睛滿是驚喜地凝望著我,濕軟的舌頭不住舔著我冰涼的手背…..

    是……銀月……小銀嗎?

    “主…..主子?”

    我擡頭,一個整張臉被面具遮住的男子,只余一雙晶亮又詫異的眼睛望著我,喊我……主子。

    “無……夜?”我緩緩地,一字一字地叫出他的名字。

    他看到我滿臉的淚痕,一楞。

    “小姐!”

    “小姐!”

    心慧和心洛焦急地跑向我,他們看到了無夜,無夜也看到了他們。可是他們沒有一個人詢問對方的身份,只是用很擔憂,很擔憂的眼神看著我……

    祈然,我答應你一定會活下去。所以,我自己一直努力地活著,努力地幸福。

    就算再難過,我也不哭泣;就算再悲傷,我也會微笑。

    因爲我知道,沒有你們在身邊,我只有堅強,再堅強,才有可能活的幸福……

    可是……

    我望著小銀,望著無夜,望著心慧和心洛,每一雙盈滿關心的眼睛,緩緩的蹲下身去……

    可是祈然,我現在真的很累。沒有辦法再微笑,也沒有辦法再假裝幸福。

    可不可以,一會兒,就一會兒,讓我再這些關心我的人面前,不用堅強,讓我可以放心地哭泣。

    我把臉埋進臂彎中,深深地埋住。淚水灼痛了絲綢底下的皮膚,卻遠遠不及心痛萬一。悲傷的哭聲在我的周身,我的耳邊,在這喧鬧地大街上回蕩……

    我真的好想你們,祈然,步殺.

    對不起!祈然……我真的好想親口對你說……我愛你!
   
    喧鬧的大街上,一個少女蹲在地上悲聲哭泣,仿佛流不盡的哀傷,訴不完的悔恨……

    喧鬧的大街上,三個人,一只狐狸,緊緊圍住一個少女,仿佛要用盡生命保護她不受傷害….

    喧鬧的大街上,有個人冷冷地伫足凝望……

    只是喧鬧的大街上,依舊人來人往,即便有了這些許的悲傷和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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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0-1 11:17:27
潇然夢 第二卷風飄單騎 第10章 步步驚心

    當天夜裏,我就把無夜安排進了藍府。理由很簡單,在我出去的半年間,曾受過此人救命之恩,此番再見自然要報答。因其居無定所,故留在身邊作貼身護衛。

    按理說弄這樣一個人進藍府雖不能說不可能,但也應該不會如此容易。但看藍君清一臉不耐卻又隨意地允了我的要求,那就只有一個可能,藍府發生了大事。

    不過,我對這些可沒興趣,好容易打發走“雞婆”地錦鴻三人,房間裏就剩下我,無夜,心慧,心洛和小銀了。

    小銀很是通人性,見了面後就一直安靜地蹲在一邊,直到現在才歡快地叫了一聲竄到我懷裏,親昵地在我頸間蹭個不停。

    我癢得咯咯直笑,把他抱起來左右仔細看了半晌,才道:“幸好沒瘦,小銀還是那麽漂亮!奇怪,你們是怎麽知道我在這的?連我自己都不清楚這裏是什麽地方。”

    小銀又叫了聲,在我手上舔了又舔,黑琉璃般的眼中滿是委屈和撒嬌。

    “對不起。”我抱起他在臉頰邊輕輕拂過,歉聲道,“我保證以後不會再丟下你一個了。”

    “主子?”無夜有些不確定地問,“你真是主子?”

    我將小銀安置在懷裏,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現在不是,你已經可以打包回家了!”

    無夜的臉被整張面具遮住,看不到表情,但眼中還是透出欣慰和笑意。慢慢敘述了他們這幾個月的路程。  

    “那天聽到主子你的叫聲,我便衝出去看,卻只見水流湍急早沒了你的蹤影。下水尋了變天也沒尋到,于是便帶了狐……小銀一起沿河尋找。河的下遊分叉很多,我正躊躇著沒法選擇,小銀卻已選一邊去了。我想動物多少有靈性,便跟著他一路走來,到了這裏……”

    他頓了頓,才問:“主子,你的容貌和聲音……你是藍府小姐嗎?”

    “都叫你別喊主……算了,隨你怎麽稱呼吧!”我看心慧還恭敬地站在一邊,哪象心洛這小鬼早挨到我身邊坐下了,正跟我懷裏的小銀大眼瞪小眼。于是招呼她也坐下。

    “我不是什麽宰相千金。”回頭回答無夜的問題,不由有些無奈,“還不是爲了救這個小鬼才被牽扯進來的。”

    我看心洛要去捏小銀的臉,忙擱開他的手,叫道:“別欺負小銀。”也不去管心洛憂郁的表情繼續道,“至于容貌和聲音,我自己也很搞不清楚。大概是兩個血蠱作用的結果吧……”

    “血蠱?”無夜還沒回話,心慧已經驚叫一聲跳去來,“小姐你知道血蠱?”

    我笑著點點頭,看了還在賭氣中的心洛一眼,順道捏了下他漂亮的小臉揩油:“我不但知道血蠱,還知道‘千蟲萬花’。”

    看心慧一臉的驚異和了然,不由安慰地笑笑:“我不但知道血蠱,體內還種入過兩個,還不是好好活到了現在?心洛的毒,我總會有辦法的。”

    “小姐——!”心慧眼中慢慢溢出淚水,“你不怪我嗎?”

    我歎了口氣,才悻悻道:“本來是很想暗地裏整治你一下,竟然賺了我那麽多眼淚和感情以後還狠狠擺了我一道。”

    “不過,其實仔細想想,你除了讓我過了兩個多月錦衣玉食外加有點刺激的生活外,也沒做什麽傷害我的事。再加上後來推測出你是爲了心洛和一些家啦國啦的苦衷,所以便算了。”

    心慧擦掉了眼淚,在我面前恭敬地跪下,不是很重卻深深地磕了三個頭,道:“小姐,求你解了洛兒身上的毒,帶他離開這裏吧!”

    “心慧,你當我神仙啊?千蟲萬花的毒豈是那麽易解的。如果……”如果祈然在倒還有點可能,當然,只是如果而已。低頭想了想,忽然冷笑道,“雖說不易,那也只是說真正的解藥,至于藥引,只要有一個樣本,也不是不可能……”

    畢竟千蟲萬花只是藥,而非血蠱那麽變態的寄生蟲,是藥就必然有相生相克的生物。只是這可能需要很多時間和經曆……反正現在不急,可以慢慢來……

    “小姐!”心慧的眼中一陣掙紮,最終還是堅定地看著我,“我相信你一定能醫好洛兒的,求您帶他走吧!”

    “好啊!”我端起茶悠閑地喝了口,才詭笑道,“你若是跟著我跑了,那我就勉勉強強拖上他吧!”

    心慧一楞,隨即面上一紅,嗔道:“小姐,你正經點!”

    “我很正經啊!”我笑得更歡,“這叫買一送一。”

    心洛擠到我身邊,一把抱住我的脖子,忿忿不平地喊:“心洛才不是送的。小姐說過喜歡姐姐,也喜歡心洛的!”

    我狂汗:這小鬼,怎麽從昨天開始就象變了個人似的超級愛粘著我?雖然是很可愛啦,不過……我又沒有戀童癖。果然還是牢獄中那個酷酷的小孩好。

    好不容易安撫了心洛,我才轉向心慧,神色也嚴肅了起來:“心慧,你想好了嗎?雖然脫離一個國家的掌控的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過,你在這裏的任務就快結束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風尹莫……不,傅君漠拿到了他要的東西一定會殺你們滅口。”

    “小姐,你知道……?”

    我點點頭:“千蟲萬花是鑰國皇室的密藥,只有歷代皇族才知道其用法。再聯想風尹莫平日行事作風,自也不難猜到他身份。我只是奇怪,千蟲萬花爲什麽會被下在心洛這麽一個小孩身上?真的只是爲了逼迫你做事?”

    心慧臉色一白,才吞吞吐吐地道:“心洛的毒是皇上親手下的,太子原先也不知情。心慧能說的就這麽多,其他……”

    “小姐!心慧若是跟著你,必然會給你帶來無盡的麻煩,這萬萬不可。我只求小姐能平安帶走心洛,不要讓他……應了命!”

    應了命?我一楞,聽心慧的口氣,似乎心洛的身份並不簡單。可是傅君漠明顯對她們姐弟並不著緊,應該還不知道這層原委。這麽說來,或許……

    還沒等我說話,心洛已經一把拽住心慧的衣袖,一臉冷然地道:“若是姐姐不走,那心洛也不走!”

    “洛兒聽話,……”

    “你們先別忙!”我定了定神,“情況沒你們想象的那麽糟。或許過幾天就沒人知道你們……心洛的重要性,百忙中很可能會漏過你們……”

    “小姐,你在說什麽啊?”

    我幽幽一笑,抿了口茶:“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鑰國恐怕,就在這幾日,要變天了。”

    此話一出,衆人皆是一臉驚異。

    “對了無夜,我救的那個人怎麽樣?”我忽然想起,回頭問無夜,“前幾日傳祁國使臣出使尹國,回歸途中遇伏結果無一人生還,不會是真的吧?”

    無夜一楞,眼神有些憂慮,半晌才道:“那日我再回去時他們都已經不在洞中了。”
   
    第二日我才知,藍府中果然有事發生,是前線的緊急征兆令。

    事情的起因,還真不能說和我無關。原本一直采取保守戰略攻擊汀國的尹國忽然發了瘋似的孤注一擲,向“葫蘆口”發動猛烈攻擊,絲毫不管人員耗損。

    這麽做的原因是,他們與祁國的邦交破裂,隱隱有話傳出祁國有意攻打尹國邊境。

    聽錦鴻他們說,祁國跟尹國一直是表面上的邦交友好國。這一次,尹國能花這麽大手筆來攻打汀國,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尹王和祁王達成了共識,主要由尹國出兵,祁國提供糧草,待勝利後再分成。

    可是就在兩個月前,祁國派去出使尹國的使臣卻在半路遭遇伏擊,最終竟無一人生還。消息傳回後,祁國舉國皆驚,大臣紛紛要求出兵討伐尹國。只是祁王卻一直堅持說此事尚存疑點,有待查證。這麽一來,事情也便慢慢平息了下來,以致誰也沒想到今日他會突然對尹國邊境附屬小國發動攻擊。

    也是這兩面的夾擊才會使得原本一直刻意保存實力的尹國不得不孤注一擲先擺平一邊。

    說起來這祁王也真夠狠的,先是平息了風波把尹國軍隊當槍使,到他們勝利快到手時才忽然想起要討回血債。讓疲于奔波的尹國兩邊都討不了好,說不定最後連汀國也落入祁國手中,這一招果然夠毒。
   
    懷抱著小銀,我有些郁悶地走在街上,錦鴻他們離開也有兩天了,整個藍府仿佛一下子死氣沈沈了下來。唉!要不是心慧還沒有拿到心洛這個月的藥引,我早帶他們落跑了。

    說起藥引,心慧說了後我才知道,原來心洛的解藥連傅君漠也沒有。千蟲萬花這毒知道的人本就甚少,能使用此藥的更是只有當今鑰王一人。

    所以心洛每一次的藥引,都是綁在一只大雕腳下送來的,只要他們的行蹤仍在鑰王控制下,就可以拿到解藥,否則……不得不說,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

    傅君漠這兩天都沒出現,恐怕是在進行他的暗渡+換天計劃了,不過只要不惹到我都萬事OK。

    腦中想著亂七八糟的事,覺得肚子有些餓了,便招呼身後的心慧、心洛和無夜走進一家飯館。雖然我這麽一個小姐帶著一堆人出來很招人注目,可是正煩亂中的我絲毫沒有注意。

    心慧見此,便拖了神遊中的我要了間“包廂”(雅間),免得在大堂受人非禮視之。我一笑,便也隨她去了。

    轉過個彎,我走在最前面低著頭,繼續思考:千蟲萬花既然是鑰國的“秘辛”,祈然怎麽會知道?不過想想冰淩本來就是地下黑社會,知道這些國家S級隱私也就不奇怪了!不過,心洛到底是什麽身份,竟讓鑰王都如此忌憚?還有,錦鴻跟二姐……

    “砰——”眼前忽然一黑,我知是撞到了人,可終究來不及閃避,“哎喲——”大叫了一聲,幸虧被無夜牢牢接住。

    我一擡頭正要道歉,忽然睜圓了眼,驚呼道:“衛聆風?!”
   
    眼前與我相撞之人,錦衣玉袍,風度潇灑,面容更是俊秀絕倫,讓人移不要開目光,不是那日山洞中所救的衛聆風又是何人?

    只是我驚呼之聲未落,眼前人影一閃,已經有一把明晃晃的鋼刀和一把扇子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有些發怔地看著眼前這兩個一文秀、一英武的男子,以及站在他們身後同樣制住他們要害的無夜和心慧。現在這是什麽狀況?

    心洛跑過拽住我的手,冷冷地對著面前兩人道:“放開小姐!”

    衛聆風似是對眼前的狀況一無所覺,拂了拂袍角,臉上雖帶著淺笑,望向我時卻明顯帶著危險的氣息:“你爲何會知道我是誰?”

    啊?我一愣,這才醒起自己不論樣貌和聲音都變了,難怪他認不出來。

    看來他的身份很……不簡單吧,一副要殺人滅口的樣子。我皺眉看了看他,又看看眼前這兩個面無表情,似乎泰山崩于前也只聽令行事的男子,暗襯是直接脫身逃跑,還是冒著風險向他討救命之恩呢?

    他走到我面前打量我,並沒有注意到身邊無夜面具下有些畏懼和焦慮的眼神。目光慢慢下移,落到我懷中的小銀,忽然一楞,脫口道:“是你?”。

    我暗歎了口氣,看來第一條路宣告失敗,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山洞一別,還以爲你早死了呢。”

    “大膽!”英武的那個怒斥一聲,待要把刀砍下,卻被無夜牢牢架住。

    衛聆風也只是楞了一下,回過神來,眼中似乎有些欣喜更多的卻是……深思:“這話該由我來說,那日一別,真是許久未見。”

    說著轉向無夜,淡淡一笑:“你也是啊,好久不見……無夜。”

    “既是偶遇,不如進了雅間我們邊吃邊聊。”

    正好餓地慌,我便欣然答應了。
   
    進到房中,我和衛聆風面對面坐了下來,無夜和心慧卻是說什麽也不肯入座,我只好懷抱著小銀,拉了心洛坐下。

    那兩個一文一武則囑咐了店家上菜後,便仍是面無表情地站在衛聆風身後,不發一言。

    衛聆風接過倒好的茶,問道:“對了,還未請教姑娘姓名?”

    我歪頭想了一下,水冰依這個名字是肯定不能用的,那還是藍瑩若吧,雖然這個名字也不見得多保險。不過,算了……,我也取過一杯茶遞給心洛,自己又拿了一杯:“我叫藍瑩若。”

    “哦?藍家人?”衛聆風微有些詫異。在汀國姓藍的只有一家。

    我無奈地笑笑,暫時算是吧。我忽然想起一事,放下茶杯,道:“對了,你伸出手來。”

    衛聆風微微有些詫異,不過還是把右手橫過桌子擺在我面前,倒是他的兩個手下,面上微露不悅。

    衛聆風的手和祈然很象,十指修長,骨節勻稱,皮膚更是晶瑩如有融光。我微微歎了口氣,將中食指搭在他脈搏上。

    脈象平和,心脈處也沒有堵塞。和我的情況一樣,血蠱確確實實解了。那麽說來,我那天的行險一搏,雖然一波三折,最終還是成功了。

    衛聆風抽回手,還是一臉笑容:“我的毒確已經解了。只是奇怪,藍小姐是經歷了什麽奇遇,竟連容貌、聲音和……身份都變了?”

    我聳了聳肩:“那日我本以爲蠱毒已解,誰知竟忽然發作,又忽然落水。待醒來時已被……我家人所救,不止毀損的容貌恢復原樣,連聲音也變了。我想大概是血蠱的作用吧。”

    “那倒要恭喜藍小姐因禍得福了。”

    我欣然點點頭,雖然這個衛聆風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麽良善之人。但可能是因爲,怎麽說也同患難過,又錯有錯招的化解了我身上最大的麻煩,所以雖不能說親近,對他至少也不討厭。

    說話間,菜都搬了上來,我便死活拽著無夜和心慧入座,至于那兩個是衛聆風的手下,我當然不會傻到去招呼。  

    “小姐。”一直沈默不語的心洛忽然拉拉我袖子。我愕然回頭,看他都沒動筷不由關切地問道,“怎麽了?菜不合胃口,還是身體不舒服?”

    心洛搖搖頭,看了一臉衛聆風,才疑惑地道:“不是。小姐,心洛只是奇怪,這位哥哥叫衛聆風嗎?”

    此話一出,衛聆風背後的兩個人手都握到了兵器上。心慧的臉色慘白,直是欲言又止。無夜也默默運起了真氣,全神戒備。

    惟有我還是懵懂不知地問:“是啊,怎麽了?”,而衛聆風則還是一副悠然的樣子望著我們。

    心洛嘴一撇,吐出一句:“可是,衛聆風不是祁國的皇帝嗎?”

    “咳——什麽?”一口食物硬是卡在喉嚨口,漲得我滿臉通紅,我抖著手指向衛聆風,直嗆了許久才擠出一句話,“咳咳~你……你竟然是皇帝?”

    衛聆風嘴角含笑,連眼中也盈滿笑意,見一旁的人都石化中,于是好心地遞了杯茶水給我順氣。一邊道:“對,朕是祁國的皇帝。”

    “皇上!”那英武的手下一聲驚呼欲待上前,衛聆風只淡淡揮了揮手他便又一臉不甘地退了下去。

    我猛灌了好幾口水,才略略緩過氣來,有些驚疑不定地看了衛聆風半晌,他卻只笑不語,我不由更是忐忑,小心翼翼地問道:“那你……不會殺我們滅口吧?”

    衛聆風嘴角的笑容更盛,撩起袖子,親手夾了個菜到我碗裏,一臉溫和:“這裏別的菜不怎麽樣,這道‘杏仁佛手’倒是不錯,你嘗嘗吧。”

    “哦。”我有點傻傻地夾起碗中的菜,咬了一口,“是還不錯。”心中卻道:不過比起祈然做的還是差遠了。

    “你……既然是祁國的皇帝,怎麽……?”我支吾了半天還是沒膽問他幹嘛跑到這裏來湊熱鬧,祁國的皇帝此時不是應該忙著侵略尹國邊境嗎?

    衛聆風放下手中的筷子,正了正色,但我總覺得他眼中仍滿含戲谑的笑意:“藍小姐既然是朕的救命恩人,朕自當報答。至于朕來此的目的……”

    他眼中笑意更濃,臉上卻還是一派肅穆:“這個先不提。藍小姐有什麽要求嗎?只要朕能辦到,一定滿足。”

    我歪頭盯了他半天,明明肚子餓得很,現在卻沒膽再動筷。也不是說有多怕他,就算他真的有心殺我們滅口,現在的我畢竟也不是隨便誰都能捏的軟柿子。

    可問題是他給人的那種天生的壓迫感,明明很溫和地在笑,很周到地在幫你布菜,還口口聲聲說要報答,我卻完全猜不透他到底是要殺我還是真要報答我。

    與在山洞中落魄時的他不同,那時的他雖然也很深沈,卻不似現在完全地喜怒不形于色。但又不能說完全不同,那種天生王者的霸氣,潛藏在他一舉手一投足之間,仿佛他的存在本身就是爲了诠釋帝皇一詞,這點自始至終沒有改變。當初的我怎麽會笨到沒有聯想到他的身份呢?

    “藍小姐?”

    我一震,忙回神,勉強扯出個笑容:“今天的事我絕不會告訴任何人。至于報答……”你老兄不來找我麻煩我就阿彌陀佛了。

    衛聆風放下手中地筷子,悠閑地靠在椅背上,淡笑道:“藍小姐有要求但說無妨。”

    我心道:可是你叫我說的。正了正神色,才假假地笑道:“好!那我便要二百兩黃金和十張你們國家通行的一千兩銀票,然後咱們各走各的,我絕不會說我認識你,你也就當沒我這個人,如何?”

    “朕猜得沒錯,你果然提了這個要求。”衛聆風強忍住笑意,直看著我。

    心慧和無夜等人更是把頭快低到桌子上去了,也不知是在忍笑還是爲我這個主子感到丟臉。背後的那兩個文武大將估計是活了半輩子都沒見過我這麽不要臉的小姐,只管張大了口,瞪大了眼,恁得沒見過世面大驚小怪。

    其實我提出這個要求是有好好考慮過的,畢竟我跟無夜他們總有一天要落跑,身邊沒點銀兩怎麽養的活這“一家老小”。反正姓衛的是皇帝,又是他自己非說報答我,這種油水當然不撈白不撈。

    他若是有心殺我,我便不討錢他也照殺。他若真是誠心報恩,我自然…..也問心無愧地收了。

    看他們笑得也夠久了,我不由心裏惱火,柳眉一豎,道:“喂!你笑夠了沒啊?不過問你索要些須銀兩,至于這麽小氣嗎?”

    衛聆風倒還真止住了笑,一臉正經地看著我,道:“既是藍小姐的要求,朕自然同意。”說完,向身後的人一示意,那文秀者便遞了一疊銀票上來,果然每張都是千兩面值。

    “至于百兩黃金,朕暫時沒帶身邊。”衛聆風把銀票遞到我面前,微笑道,“明日朕派人……‘秘密’送去藍府如何?”

    秘密?我有些震驚地看著他,這家夥也未免太厲害了吧?從我幾句話就聽出我不想讓藍府的人知道我有錢一事。

    “那樣就謝謝……你了。”我夾了塊“合意酥”吞下,餓著肚子離開就太對不起自己了。又夾了塊小的給小銀,隨後品了口茶,才道,“謝謝衛……公子這頓飯,那我們……就先告辭了。”

    “慢著。”衛聆風淡淡的聲音,在我正拉著心洛准備起身的時候響起,聲音溫和淡然卻有著不容抗拒的威勢,我握著心洛的手微微一緊,心道:正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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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0-1 11:18:03
潇然夢 第二卷風飄單騎 第11章 身不由己

    “慢著。”衛聆風淡淡的聲音,在我正拉著心洛准備起身的時候響起,聲音溫和淡然卻有著不容抗拒的威勢,我握著心洛的手微微一緊,心道:正戲來了!

    “衛公子還有什麽事嗎?”我扯出一個笑容。

    衛聆風微笑著看我一眼,隨後目光落在無夜的身上,淡淡道:“藍小姐要走朕自然不會阻攔,但這個人卻必須留下。”

    我能感覺到無夜的身體猛得一震,雙手死握成拳卻不說話。我腦中有些空白,看了衛聆風一眼,又回頭望望無夜……他們原來就認識嗎?

    “藍小姐不奇怪嗎?”衛聆風目光落在我身上,嘴角擒著戲谑的笑意,“連一個小孩都知道朕是祁國的皇帝,你的……侍衛爲何從沒提醒過你?”

    我忽然醒起那天聽到衛聆風的名字,無夜的表情的確很怪,他那時……應該就知道了吧?可是爲什麽不告訴我呢?  

    “朕便把話挑明了說吧。”衛聆風見我一臉驚愕,眼中慢慢閃露冷笑,“他的身份,不是你想的那麽簡單。”  

    不待我回答,他如炬的目光投射到無夜身上,冷冷道:“莫勁,你見了朕仍不知行禮嗎?”

    我瞪大了眼看著無夜眼中一片掙紮,最後仍恭敬地跪下,聲音漠然地道:“第三代‘飛鷹之主’莫勁,參見皇上。”

    “什麽?你是飛鷹……?”那個英武的手下驚呼出聲,卻被文秀的那個拽了一把,漲紅著臉只盯著無夜卻不敢再出聲。

    “你當日不是甯死都不肯承認嗎?”衛聆風緩緩坐直了身子,嘴角仍勾著一抹看似無害的淺笑,“怎麽?今日是想通了?”

    “無夜?”我半蹲了身子看著他,“這是怎麽一回事?”

    無夜看著我,眼中有什麽光閃了又閃,仿佛拼命想要燃燒跳躍的火苗,最終仍不得不歸于死寂。他的喉結動了動,發出的聲音卻已經平淡如水:“我是祁國現任的‘飛鷹之主’,也就是每一代祁王的‘隱衛’之首。我一生的使命就是效忠祁王,替祁國賣命。”

    “那你說的那些往事還有要跟著我的話……”

    無夜低著頭,淡淡道:“不過是個玩笑而已。”

    我深吸了一口氣,一手撐地單腳跪在地上,皺眉看著衛聆風,道:“總結而言,你就是要告訴我:第一、無夜本來是你的手下;第二,無夜發誓要一生效忠于你;第三,我不過是被他耍了一道?”

    無夜跪在我一旁的身軀一陣顫抖,衛聆風則微笑地看著我,那眼神仿佛在說:你倒不笨;那氣勢怎麽看都是至高無上。

    我猛得撐起身體,順便用了九牛二虎的內力連帶跪在地上的無夜也拽了起來。好不容易站穩了身體,我手卻牢牢抱住無夜的手臂不放,轉頭橫眉怒目地瞪著衛聆風道:“喂!你好歹也是個皇帝,手下能人輩出,不會這麽不要臉,來跟我搶一個小小的無夜吧?”

    氣氛那個詭異的……

    我瞅瞅前,衛聆風還沒有回神,那一文一武則已經徹底石化;瞅瞅後,無夜和心慧瞪大了眼睛,有定格的趨勢。還是我們家心洛和小銀最鎮定,不過是茫然地拿烏黑漂亮的眼珠子往我這瞪。

    “哈哈……”首先打破這詭異氣氛的是衛聆風的笑聲,認識他這麽久……咳~,認識他不久,從沒見他露出過這樣的笑容,怎麽說呢?感覺好象很多壓抑已久的情緒被一下子釋放了出來,有些暢快,有些放松,還有些舒心......好吧,最後一句我收回。

    “若朕偏要搶呢?”他勉強止住笑,修長的十指扶著桌沿氣定神閑地問道。

    “衛聆風!”我氣得發狂,更是恐怖地口不擇言,“你的命可是我救的,我沒讓你以身相許已經很不錯了,你竟然還有臉跟我搶人?”

    —¥#%*—¥#?¥——

    房間裏一時間鴉雀無聲,針落可聞。不對,我怎麽感覺有烏鴉在頭頂飛過呢?PAI飛,錯覺,肯定是錯覺。

    我剛剛有說了什麽嗎?

    爲什麽衛聆風萬年不變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扶在桌沿的手更是青筋暴跳。那一文一武恁得活象見鬼似的盯著我?無夜!你幹嘛猛低頭猛抖肩膀?還有心慧,你拿了跟帕子狂捂住嘴巴幹什麽?

    我說了什麽,那個……可不可以倒帶啊?

    我詛咒那個沒事喜歡拿了一堆狗血劇情小說荼毒我思想的混帳小雨,什麽“以身相許”?看他一副要暴走的樣子,我看“以身殉國”還差不多。

    我一臉訕笑:“我只是……一時口誤,不!口不擇言……你……別當……當真。”

    衛聆風總算也緩過了氣來,看人家就是教養良好,自我克制更是一流,明明額角還在跳,青筋也沒退,卻還能面帶微笑地跟我說話。

    “藍小姐說的也是,你既是朕的……(怎麽覺得他嘴角好象抽了下)救命恩人,有什麽要求朕自當滿足。要帶這個人走也行。”

    這麽說就是還有條件嘍?我好整以暇地拉過把椅子,坐下。

    衛聆風嘴角揚地更高,一張本就俊秀絕倫的臉仿佛會閃光。而他此時的眼神卻讓我有些顫抖,因爲很熟悉,就是山洞中那個看著獵物時自信而又充滿興味的神采。

    他忽然伸手從頸上扯下一塊通體雪白的玉配隨意拋給我,我手忙腳亂地連忙接住。老大,這要摔了可都是錢啊,雖然你富擁一國,可也不是這麽拿來浪費的!

    如果當時我知道這一接,會爲我和無夜他們帶來如此多的麻煩和傷害,那麽我一定甯可看著它碎裂滿地,也絕不會傻到接住這坎坷的未來。

    可惜當時的我沒有回頭,自然也看不到身後的無夜瞪大的眼,和伸到一半硬生生縮回的手。無夜知道,衛聆風,這個他從小就當作主子來效忠的人,他的眼神正在傳達著一個信息:若自己敢出聲,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殺掉這裏所有人。

    衛聆風身後的兩個人一臉震驚,再故不得皇命正要上前,卻被衛聆風冷冷一個眼神給硬逼了回去,四只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象是要把我生吞活剝。

    我拿起玉上下瞅了半晌,很眼熟。對了!這個他不是在山洞中拿來報答過我嗎?後來因爲無夜反對就還給他了,當時還一陣肉痛呢!

    “這塊玉拿著,不許丟。”他淡淡地說,“這樣你便可帶著他走了。”

    我承認我是不聰明,可也絕不是個笨蛋。當初他把玉送我的時候,無夜就很緊張。那時無夜明知道他是祁王、是主子,卻仍冒著被殺的處罰堅決不讓我拿。這只能說明,此玉絕不單單只是一塊玉的意義那麽簡單。

    我把玉放在桌上,平靜地看著他。

    衛聆風露出個了然地笑容,動作優雅地端起一杯茶,微笑道:“這玉暫時不是送你的,十日後朕會再來,到時你帶了此玉仍到這裏,我們再做計較。”

    此話一出,我倒反而有些蒙了,原來一直以爲他是處心積慮要把玉給我,我抵死不要便罷了。可是如今他說不是送我的,倒叫我實在不好拒絕。

    雖然這裏看著只有三人,可他畢竟是最強大國家的皇帝,誰能保證四周沒有“隱衛”的存在。如果他硬是不肯放無夜,我們能否逃出升天還真是未知之數。

    猶疑地看了他半晌,他還是一副好脾氣地笑著,點頭示意我只管接下那玉。唉!所以說人不能存僥幸心裏,心慌意亂之下,我最終還是拿起了那塊玉,壓根就沒聽出他那話中隱含的“暫時”二字,當真最後死了都是活該。

    好吧!十天後還……反正要死也是十天後才死,我恨恨地想著。
   
    我們走後,雅間中便只剩衛聆風三人,他微一示意身後兩人便恭敬地在他身側坐了下來。

    “文策,玄天,有什麽問題就問吧。”

    那長相書生氣,拿了把折扇的叫文策,是祁國新任的少年宰相。而那個長相英武,又有些鹵莽的則是護國將軍玄天。

    文策倒還沈得住氣,可那個玄天卻已經漲紅了臉嚷起來,不過神色依舊恭敬萬分:“皇上,您怎麽可以把‘紫鳳’給……給那個瘋丫頭?”

    “瘋丫頭?”衛聆風忍不住笑了出來,“倒的確是個瘋丫頭。”

    “皇上。”文策平和沈穩地聲音響了起來,“您是不是因爲她是藍家的?”

    衛聆風抿了口茶,淡淡道:“朕倒真沒想到她是藍家的。不過……”他眼睛微微眯了起來,“她到底是不是真正的藍家小姐,成憂,你派人查清楚。”

    “是!”原本空無一人的房中竟不知從何處響起一聲回應,隨後又靜寂無聲。屋中三人仍是一派自然,繼續著原來的話題。

    “藍家的造船和航海技術雖強,可惜的是……已經被鑰國盯上了。恐怕不管是朕還是尹天傲那只老狐狸,出手都晚了一步。”

    “那皇上您……”文策腦中忽然冒出一個匪夷所思的想法,不由脫口道,“皇上您不是因爲喜歡那藍家小姐……吧?”

    一醒覺自己多言,不由白了張臉,忙道:“臣失言!”

    衛聆風抿茶的動作頓了頓,笑意卻從嘴角擴散到他整個俊秀貴氣的臉龐,看來他今天心情很好,文策暗自僥幸。  

    只聽他道:“朕在當時就想把‘紫鳳’給她,卻被莫勁擋下,說不定還真有點喜歡……”

    文策只覺常年未保養好的胃一陣抽痛,無語相對。

    這個讓自己從第一眼見到起就心甘情願爲他賣命的皇上,這個有著經材偉略、心思難測的皇上,這個讓自己只能仰視滿懷敬佩的皇上,爲什麽總會對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感興趣呢?

    “皇上,那個面具男真是飛鷹之主嗎?”玄天聽不懂他們兩個繞來繞去地在說些什麽,于是徑直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衛聆風點了點頭,並沒有接話。

    “難怪剛剛能架住老子的刀,武功真他奶奶的高。”髒話一出口,才醒起皇上正在面前,紅了張臉,忙道,“皇上恕罪,卑職一時失口…..”

    這一句失口,不由想起剛剛那丫頭,竟然……竟然要皇上以身相許。真是大逆不道,不過……不過,玄天忙正了正神色,不能笑。不過,他從沒看過眼前這高高在上的皇帝被人……這麽……調戲過。

    “咳……”想笑,當然,就算給他一百個腦袋也沒膽笑出來,憋笑憋地滿臉通紅,五官扭曲,形狀甚是可愛。

    衛聆風看玄天表情便知道他在想什麽,面上淡淡倒也沒計較這個一向心直口快外加有些鹵莽的武夫。不過想到藍瑩若那話——“以身……相許”,不由笑得有些無奈,這丫頭膽子還真不是一般的大。

    他抿了口茶,唇角扯出一抹興味地笑容:“既然她都說了以身相許,朕便成全了她如何?”

    文策苦笑,心中暗道:您連“紫鳳”都給了,別人還有反悔的余地嗎?
   
    回到藍府才發現情況有點詭異,在這戰事急急可危的時刻,藍府竟仿佛在一日之間變得熱鬧非凡。門口掛起了紅色錦緞和大紅燈籠,一些家丁進進出出的,人人臉上都洋溢著濃濃的喜氣,還不時交頭接耳。

    踏進大門的時候,發現下人看我的眼神很奇怪,好象是憐憫,又象是惋惜,不過都是匆匆一瞥,不敢與我對上。  

    我正暗自納罕,卻見精心打扮過的藍瑩玉撇開身邊的丫鬟裊裊婷婷而來。可能是遺傳的關系,她原本就長得比我和藍瑩月美上幾分,此時經盛裝打扮後容光逼人,全身都洋溢著喜悅和年輕的氣息,自然更是嬌美不可方物。

    “四妹真是好雅興,一個千金小姐日日出去閑逛,可有什麽收獲沒?”她的語氣帶著明顯的挑釁和鄙夷,而且還掩不住嘴角勾起得意的笑容。

    想起現在還在懷中的那塊白玉,我苦笑,還真不能說沒有收獲。

    “問你話,沒聽見嗎?”

    我扯出一個笑容,不鹹不淡地應道:“三姐你聲音如此之洪亮,氣勢如此之磅礴,小妹我就算想不聽見也難啊!”

    “你!”藍瑩月面孔一陣扭曲,隨即又恢複了平靜,冷笑道,“你以爲自己真的能迷倒天下的男人?你以爲仗著大哥和風公子撐腰,爹就會不追究你私奔的事,仍舊把你捧在手心裏?你別做夢了!”

    做夢的是你吧!我暗自冷笑,那姓藍的什麽時候把藍瑩若捧在手心裏過了?真是笑話。

    藍瑩玉見我不答,忽而詭異一笑,湊近我耳邊道:“風公子已經正式代表鑰國皇太子來提親了,四妹不想知道他是來向誰提親嗎?”

    提親?傅君漠的動作爲什麽那麽快?按理說現在仍不是最佳時機……不過,關我什麽事。我面上淡淡一笑,迎上她嘲諷譏笑的單鳳眼,回道:“看三姐高興地都快找不到東南西北了,看來風公子……不,那位太子想娶的必然是您吧?”

    她一怔,可能沒想到我是這樣的反應,不由惱羞成怒道:“你說誰高興地找不到東南西北?”

    “自然是三姐你啊!”我一臉正經,“你可是待嫁的新娘,不是應該躲在房裏乖乖想你未來的夫君外加准備嫁妝嗎?如今跑到這千金小姐不該來的大門口,可不是沒認清東南西北?”

    “莫不是三姐是特意來迎接小妹,好羞辱一番?”

    “你這個賤人!”藍瑩玉揚起手一個巴掌待要打過來。別說我不想展示自己的武功,可還沒等我出手,身後的無夜已經一把抓住了她揚在空中的手,心慧更是象老母雞似的把我護在身後。唉!可憐的心慧,是不是我上次被打了一巴掌把她嚇怕了。

    無夜隨意一推,松手,藍瑩玉便重重跌倒在地上,可惜了她那一身名貴漂亮的衣服。

    見她有些呆傻地看著我和無夜等人,顯然不明白爲什麽好好一場揚威怎麽會變成這樣。

    想到這個囂張任性了十幾年的小姐,即將衆叛親離,很可能一生都再無好日子過。不由暗歎了口氣,蹲下去柔聲道:“以後無論發生什麽事,都要記住:想活在這個世界上,靠任何人都是沒用的,只有你自己才能掌握你的命運。”

    “不過,”我起身,掃了還在呆楞中的她一眼,笑道,“我真懷疑你聽懂沒。連罵人的語言都這麽貧乏,來來去去都是‘賤人’二字。”

    走了老遠,果不其然,身後爆發出咆哮聲。

    “藍瑩若,你這個賤人——!!!!”

    心慧“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道:“小姐,你今天可已經把四個人的臉氣綠了!”

    我也不覺好笑,轉念一想,笑容卻冷了下來,淡淡道:“你信不信馬上就有第五個了。”

    心慧笑容一僵,神色有些瑟縮,嗫嚅道:“小……小姐……”

    “心慧,我只問你一句。”我依舊向前走著,卻沒有回頭,“你想回去鑰國嗎?”

    身後半晌無聲,心洛拉著我的手上滿是冷汗,我不由緊了緊。

    “我想跟在小姐身邊。”聲音雖輕,卻堅定無比。

    我笑笑說:“那不就結了。”

    其實,我也不清楚爲什麽要把無夜、心慧她們留在身邊。因爲回去的心從未變過,無論多艱難,我一定會找到穿越的辦法。

    說到這個,從懸崖墜落的那一瞬間,我似乎想到了什麽。好象是一道耀眼的光在我腦中閃過,卻又什麽都抓不住,也許……那就是時空變幻的關鍵。

    還是回到眼前的問題。雖然說把他們留在身邊這個舉動既不明智,也很殘忍,因爲能離去地時候我一定會頭也不回地拋下他們離去。

    可是……我在心底深深地歎了口氣,他們一個個都很嘴硬。可是當時……

    銀月明明再無法忍受寂寞的煎熬,卻仍舍不下美好的回憶。

    無夜幾乎沒有活下去的欲望,更沒了活下去的理由,卻還在拼命掙紮。

    心慧表面上柔弱良善,卻把所有的陰謀血腥化爲枷鎖,背在身上。

    心洛一身冷清,對人淡漠而疏離,卻掩不住幼小的心中渴望被守護的痛楚……

    當我最軟弱的時候,他們沒有一絲猶豫,緊緊圍在我身邊……

    我不想去管將來如何,只是現在,既然他們不願拋下我,也不願……被我拋下,那麽,以後的路,無論長短,我們便相互扶持著走下去吧!
   
    雖然知道傅君漠肯定會來找我,可是也沒預料到會在房間裏看到悠閑喝茶的他,更沒料到他看到我的第一句話是:  

    “跟我回去吧。”

    我退回一步,看看外面,沒錯,是東廂啊!那就不是我走錯房間,而是他擅闖嘍。

    我在他面前坐下,小銀安靜地臥在我懷裏,心洛難得地沒有靠在我身邊,而是緊拽著心慧的手。無夜關上門,站在一邊,自動稀釋他自己的存在。

    看他們一個個自發的行動,恐怕我說再多也沒用,感歎這萬惡的奴性啊!

    “若兒……”

    忽然醒起對面還坐著人,我擡頭,看他複雜難言的神色,淡淡道:“跟你回去?去哪裏?太子,你說笑吧。”

    “只要你跟我回去,我就能解了心洛身上的毒。”他自信滿滿地看著我,“到時你說要放他們自由也好,讓他們留在身邊伺候你也好,都隨你便。”

    我握杯的手緊了緊,很有抽人的衝動,面上卻露出了冷笑:“我很奇怪,太子那麽想讓我跟你回去,爲什麽不向我爹提親,說要娶我呢?”

    他臉色一變,茶杯擱到了桌上,手卻沒有放開。

    “不如讓我來回答吧。”我笑了起來,“因爲太子的計劃,絕對不允許出半點紕漏,娶一個一無所知又言聽計從的女人來‘明修棧道’,當然,要比娶我這種隨時可能破壞你計劃的人保險的多,對嗎?”

    我看著他臉色一變再變,握杯的手捏得緊緊,懶懶道:“至于現在要帶我回去。也許是有那麽一點感興趣,畢竟你都說了我是第一個敢威脅你的人。養這麽一個女人,閑時逗來玩玩,確實是不錯的消遣。”

    “不過太子殿下,你我心裏都很清楚。你要帶走我,最大的原因,怕是爲了防止我在你計劃未成功之前洩露出去吧?”

    傅君漠原本就有些陰沈的臉,冷冷地盯著我,聲音都有些陰惻惻的恐怖:“本太子現在沒那麽多時間跟你耗。你以爲我這是在跟你商量嗎?只要我一聲令下,你就算只剩下屍體,也得給我抬到鑰國去。”

    “好啊!”我巧笑倩兮地站起來,把窗打開。

    “你幹什麽?”他黑著臉問。

    “你試試是你下令殺掉我或者綁走我的速度快,還是我喊出你計劃的速度快。還有,我們這裏一共有三個人,無夜的武功高低,你是行家,恐怕也不會看不出來。就算我真的好死不死被你幹掉了,你認爲他沒本事把我的訊息傳出去嗎?”

    “啪——”他手中的杯子應聲而碎,眼中是滿滿的怒火,燃燒著幾乎要把我吞掉。

    “你不要‘千蟲萬花’的解藥了嗎?”

    “太子!”我一字一頓地叫了他一聲,“在你還是被稱爲太子的時候,還請別拿這個來跟我講條件。”  

    “心慧!”傅君漠眼睛看著我,聲音卻冷冷地叫著心慧的名字,“你雖然不是我直屬的手下,可當初這個任務卻是我下達給你的,你竟然敢背叛我?”

    心慧的臉色慘白,全身都在顫抖,握著心洛的手更是捏的死緊。我以爲她會跪下去,象無夜看到衛聆風一樣的無奈,可是,她的身體雖然顫抖,弱如風中柳絮,卻始終沒有屈膝,沒有跪倒。

    她終于從唇齒間擠出一句話:“過去是過去,現在也好,將來也好,心慧和心洛都只會認小姐一個主人,此生不變。”

    我心中猛得一震,呆呆地看著眼前這個貌似柔弱,又毫不起眼的女子……其實,一直以來,打動我幫她的都不是那外在的柔,而是她內裏的剛吧。

    “好!好!”傅君漠起身,一掌拍在桌上,桌子應聲而碎,木屑橫飛,他的手有些血肉模糊,臉色竟由紅轉白,直勾勾地瞪著我。

    我起身,打開門,淡淡地道:“雖然知道你身份的人只有藍君清一個,可是這樣在婚前跑到新娘妹妹的閨房,恐怕對你的計劃也會有影響吧?”

    “所以,太子請了!”

    終于送走了瘟神,我一下子癱倒在床上,想起傅君漠臨走前受傷的眼神、陰恨的表情和摞下的話:“終有一天,你會跪在本太子的面前,後悔今天說的每一句話。”

    至于他爲什麽沒習慣性地掐我下巴,是因爲他抬到一半的手,硬是被我們家超級無敵霹靂勇猛的夜夜給制住了。

    當時看到某人一臉的憤恨卻又無可奈何,心裏真是爽到爆,果然有無夜在就是不一樣。

    瞟了地上的碎屑一眼,我悶悶地道:“這個變態,臨走還不忘破壞我房裏的東西。剛還在想著做一副紙牌,四人剛好打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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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0-1 11:18:36
潇然夢 第二卷風飄單騎 第10章 步步驚心

    當天夜裏,我就把無夜安排進了藍府。理由很簡單,在我出去的半年間,曾受過此人救命之恩,此番再見自然要報答。因其居無定所,故留在身邊作貼身護衛。

    按理說弄這樣一個人進藍府雖不能說不可能,但也應該不會如此容易。但看藍君清一臉不耐卻又隨意地允了我的要求,那就只有一個可能,藍府發生了大事。

    不過,我對這些可沒興趣,好容易打發走“雞婆”地錦鴻三人,房間裏就剩下我,無夜,心慧,心洛和小銀了。

    小銀很是通人性,見了面後就一直安靜地蹲在一邊,直到現在才歡快地叫了一聲竄到我懷裏,親昵地在我頸間蹭個不停。

    我癢得咯咯直笑,把他抱起來左右仔細看了半晌,才道:“幸好沒瘦,小銀還是那麽漂亮!奇怪,你們是怎麽知道我在這的?連我自己都不清楚這裏是什麽地方。”

    小銀又叫了聲,在我手上舔了又舔,黑琉璃般的眼中滿是委屈和撒嬌。

    “對不起。”我抱起他在臉頰邊輕輕拂過,歉聲道,“我保證以後不會再丟下你一個了。”

    “主子?”無夜有些不確定地問,“你真是主子?”

    我將小銀安置在懷裏,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現在不是,你已經可以打包回家了!”

    無夜的臉被整張面具遮住,看不到表情,但眼中還是透出欣慰和笑意。慢慢敘述了他們這幾個月的路程。  

    “那天聽到主子你的叫聲,我便衝出去看,卻只見水流湍急早沒了你的蹤影。下水尋了變天也沒尋到,于是便帶了狐……小銀一起沿河尋找。河的下遊分叉很多,我正躊躇著沒法選擇,小銀卻已選一邊去了。我想動物多少有靈性,便跟著他一路走來,到了這裏……”

    他頓了頓,才問:“主子,你的容貌和聲音……你是藍府小姐嗎?”

    “都叫你別喊主……算了,隨你怎麽稱呼吧!”我看心慧還恭敬地站在一邊,哪象心洛這小鬼早挨到我身邊坐下了,正跟我懷裏的小銀大眼瞪小眼。于是招呼她也坐下。

    “我不是什麽宰相千金。”回頭回答無夜的問題,不由有些無奈,“還不是爲了救這個小鬼才被牽扯進來的。”

    我看心洛要去捏小銀的臉,忙擱開他的手,叫道:“別欺負小銀。”也不去管心洛憂郁的表情繼續道,“至于容貌和聲音,我自己也很搞不清楚。大概是兩個血蠱作用的結果吧……”

    “血蠱?”無夜還沒回話,心慧已經驚叫一聲跳去來,“小姐你知道血蠱?”

    我笑著點點頭,看了還在賭氣中的心洛一眼,順道捏了下他漂亮的小臉揩油:“我不但知道血蠱,還知道‘千蟲萬花’。”

    看心慧一臉的驚異和了然,不由安慰地笑笑:“我不但知道血蠱,體內還種入過兩個,還不是好好活到了現在?心洛的毒,我總會有辦法的。”

    “小姐——!”心慧眼中慢慢溢出淚水,“你不怪我嗎?”

    我歎了口氣,才悻悻道:“本來是很想暗地裏整治你一下,竟然賺了我那麽多眼淚和感情以後還狠狠擺了我一道。”

    “不過,其實仔細想想,你除了讓我過了兩個多月錦衣玉食外加有點刺激的生活外,也沒做什麽傷害我的事。再加上後來推測出你是爲了心洛和一些家啦國啦的苦衷,所以便算了。”

    心慧擦掉了眼淚,在我面前恭敬地跪下,不是很重卻深深地磕了三個頭,道:“小姐,求你解了洛兒身上的毒,帶他離開這裏吧!”

    “心慧,你當我神仙啊?千蟲萬花的毒豈是那麽易解的。如果……”如果祈然在倒還有點可能,當然,只是如果而已。低頭想了想,忽然冷笑道,“雖說不易,那也只是說真正的解藥,至于藥引,只要有一個樣本,也不是不可能……”

    畢竟千蟲萬花只是藥,而非血蠱那麽變態的寄生蟲,是藥就必然有相生相克的生物。只是這可能需要很多時間和經曆……反正現在不急,可以慢慢來……

    “小姐!”心慧的眼中一陣掙紮,最終還是堅定地看著我,“我相信你一定能醫好洛兒的,求您帶他走吧!”

    “好啊!”我端起茶悠閑地喝了口,才詭笑道,“你若是跟著我跑了,那我就勉勉強強拖上他吧!”

    心慧一楞,隨即面上一紅,嗔道:“小姐,你正經點!”

    “我很正經啊!”我笑得更歡,“這叫買一送一。”

    心洛擠到我身邊,一把抱住我的脖子,忿忿不平地喊:“心洛才不是送的。小姐說過喜歡姐姐,也喜歡心洛的!”

    我狂汗:這小鬼,怎麽從昨天開始就象變了個人似的超級愛粘著我?雖然是很可愛啦,不過……我又沒有戀童癖。果然還是牢獄中那個酷酷的小孩好。

    好不容易安撫了心洛,我才轉向心慧,神色也嚴肅了起來:“心慧,你想好了嗎?雖然脫離一個國家的掌控的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過,你在這裏的任務就快結束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風尹莫……不,傅君漠拿到了他要的東西一定會殺你們滅口。”

    “小姐,你知道……?”

    我點點頭:“千蟲萬花是鑰國皇室的密藥,只有歷代皇族才知道其用法。再聯想風尹莫平日行事作風,自也不難猜到他身份。我只是奇怪,千蟲萬花爲什麽會被下在心洛這麽一個小孩身上?真的只是爲了逼迫你做事?”

    心慧臉色一白,才吞吞吐吐地道:“心洛的毒是皇上親手下的,太子原先也不知情。心慧能說的就這麽多,其他……”

    “小姐!心慧若是跟著你,必然會給你帶來無盡的麻煩,這萬萬不可。我只求小姐能平安帶走心洛,不要讓他……應了命!”

    應了命?我一楞,聽心慧的口氣,似乎心洛的身份並不簡單。可是傅君漠明顯對她們姐弟並不著緊,應該還不知道這層原委。這麽說來,或許……

    還沒等我說話,心洛已經一把拽住心慧的衣袖,一臉冷然地道:“若是姐姐不走,那心洛也不走!”

    “洛兒聽話,……”

    “你們先別忙!”我定了定神,“情況沒你們想象的那麽糟。或許過幾天就沒人知道你們……心洛的重要性,百忙中很可能會漏過你們……”

    “小姐,你在說什麽啊?”

    我幽幽一笑,抿了口茶:“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鑰國恐怕,就在這幾日,要變天了。”

    此話一出,衆人皆是一臉驚異。

    “對了無夜,我救的那個人怎麽樣?”我忽然想起,回頭問無夜,“前幾日傳祁國使臣出使尹國,回歸途中遇伏結果無一人生還,不會是真的吧?”

    無夜一楞,眼神有些憂慮,半晌才道:“那日我再回去時他們都已經不在洞中了。”
   
    第二日我才知,藍府中果然有事發生,是前線的緊急征兆令。

    事情的起因,還真不能說和我無關。原本一直采取保守戰略攻擊汀國的尹國忽然發了瘋似的孤注一擲,向“葫蘆口”發動猛烈攻擊,絲毫不管人員耗損。

    這麽做的原因是,他們與祁國的邦交破裂,隱隱有話傳出祁國有意攻打尹國邊境。

    聽錦鴻他們說,祁國跟尹國一直是表面上的邦交友好國。這一次,尹國能花這麽大手筆來攻打汀國,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尹王和祁王達成了共識,主要由尹國出兵,祁國提供糧草,待勝利後再分成。

    可是就在兩個月前,祁國派去出使尹國的使臣卻在半路遭遇伏擊,最終竟無一人生還。消息傳回後,祁國舉國皆驚,大臣紛紛要求出兵討伐尹國。只是祁王卻一直堅持說此事尚存疑點,有待查證。這麽一來,事情也便慢慢平息了下來,以致誰也沒想到今日他會突然對尹國邊境附屬小國發動攻擊。

    也是這兩面的夾擊才會使得原本一直刻意保存實力的尹國不得不孤注一擲先擺平一邊。

    說起來這祁王也真夠狠的,先是平息了風波把尹國軍隊當槍使,到他們勝利快到手時才忽然想起要討回血債。讓疲于奔波的尹國兩邊都討不了好,說不定最後連汀國也落入祁國手中,這一招果然夠毒。
   
    懷抱著小銀,我有些郁悶地走在街上,錦鴻他們離開也有兩天了,整個藍府仿佛一下子死氣沈沈了下來。唉!要不是心慧還沒有拿到心洛這個月的藥引,我早帶他們落跑了。

    說起藥引,心慧說了後我才知道,原來心洛的解藥連傅君漠也沒有。千蟲萬花這毒知道的人本就甚少,能使用此藥的更是只有當今鑰王一人。

    所以心洛每一次的藥引,都是綁在一只大雕腳下送來的,只要他們的行蹤仍在鑰王控制下,就可以拿到解藥,否則……不得不說,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

    傅君漠這兩天都沒出現,恐怕是在進行他的暗渡+換天計劃了,不過只要不惹到我都萬事OK。

    腦中想著亂七八糟的事,覺得肚子有些餓了,便招呼身後的心慧、心洛和無夜走進一家飯館。雖然我這麽一個小姐帶著一堆人出來很招人注目,可是正煩亂中的我絲毫沒有注意。

    心慧見此,便拖了神遊中的我要了間“包廂”(雅間),免得在大堂受人非禮視之。我一笑,便也隨她去了。

    轉過個彎,我走在最前面低著頭,繼續思考:千蟲萬花既然是鑰國的“秘辛”,祈然怎麽會知道?不過想想冰淩本來就是地下黑社會,知道這些國家S級隱私也就不奇怪了!不過,心洛到底是什麽身份,竟讓鑰王都如此忌憚?還有,錦鴻跟二姐……

    “砰——”眼前忽然一黑,我知是撞到了人,可終究來不及閃避,“哎喲——”大叫了一聲,幸虧被無夜牢牢接住。

    我一擡頭正要道歉,忽然睜圓了眼,驚呼道:“衛聆風?!”
   
    眼前與我相撞之人,錦衣玉袍,風度潇灑,面容更是俊秀絕倫,讓人移不要開目光,不是那日山洞中所救的衛聆風又是何人?

    只是我驚呼之聲未落,眼前人影一閃,已經有一把明晃晃的鋼刀和一把扇子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有些發怔地看著眼前這兩個一文秀、一英武的男子,以及站在他們身後同樣制住他們要害的無夜和心慧。現在這是什麽狀況?

    心洛跑過拽住我的手,冷冷地對著面前兩人道:“放開小姐!”

    衛聆風似是對眼前的狀況一無所覺,拂了拂袍角,臉上雖帶著淺笑,望向我時卻明顯帶著危險的氣息:“你爲何會知道我是誰?”

    啊?我一愣,這才醒起自己不論樣貌和聲音都變了,難怪他認不出來。

    看來他的身份很……不簡單吧,一副要殺人滅口的樣子。我皺眉看了看他,又看看眼前這兩個面無表情,似乎泰山崩于前也只聽令行事的男子,暗襯是直接脫身逃跑,還是冒著風險向他討救命之恩呢?

    他走到我面前打量我,並沒有注意到身邊無夜面具下有些畏懼和焦慮的眼神。目光慢慢下移,落到我懷中的小銀,忽然一楞,脫口道:“是你?”。

    我暗歎了口氣,看來第一條路宣告失敗,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山洞一別,還以爲你早死了呢。”

    “大膽!”英武的那個怒斥一聲,待要把刀砍下,卻被無夜牢牢架住。

    衛聆風也只是楞了一下,回過神來,眼中似乎有些欣喜更多的卻是……深思:“這話該由我來說,那日一別,真是許久未見。”

    說著轉向無夜,淡淡一笑:“你也是啊,好久不見……無夜。”

    “既是偶遇,不如進了雅間我們邊吃邊聊。”

    正好餓地慌,我便欣然答應了。
   
    進到房中,我和衛聆風面對面坐了下來,無夜和心慧卻是說什麽也不肯入座,我只好懷抱著小銀,拉了心洛坐下。

    那兩個一文一武則囑咐了店家上菜後,便仍是面無表情地站在衛聆風身後,不發一言。

    衛聆風接過倒好的茶,問道:“對了,還未請教姑娘姓名?”

    我歪頭想了一下,水冰依這個名字是肯定不能用的,那還是藍瑩若吧,雖然這個名字也不見得多保險。不過,算了……,我也取過一杯茶遞給心洛,自己又拿了一杯:“我叫藍瑩若。”

    “哦?藍家人?”衛聆風微有些詫異。在汀國姓藍的只有一家。

    我無奈地笑笑,暫時算是吧。我忽然想起一事,放下茶杯,道:“對了,你伸出手來。”

    衛聆風微微有些詫異,不過還是把右手橫過桌子擺在我面前,倒是他的兩個手下,面上微露不悅。

    衛聆風的手和祈然很象,十指修長,骨節勻稱,皮膚更是晶瑩如有融光。我微微歎了口氣,將中食指搭在他脈搏上。

    脈象平和,心脈處也沒有堵塞。和我的情況一樣,血蠱確確實實解了。那麽說來,我那天的行險一搏,雖然一波三折,最終還是成功了。

    衛聆風抽回手,還是一臉笑容:“我的毒確已經解了。只是奇怪,藍小姐是經歷了什麽奇遇,竟連容貌、聲音和……身份都變了?”

    我聳了聳肩:“那日我本以爲蠱毒已解,誰知竟忽然發作,又忽然落水。待醒來時已被……我家人所救,不止毀損的容貌恢復原樣,連聲音也變了。我想大概是血蠱的作用吧。”

    “那倒要恭喜藍小姐因禍得福了。”

    我欣然點點頭,雖然這個衛聆風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麽良善之人。但可能是因爲,怎麽說也同患難過,又錯有錯招的化解了我身上最大的麻煩,所以雖不能說親近,對他至少也不討厭。

    說話間,菜都搬了上來,我便死活拽著無夜和心慧入座,至于那兩個是衛聆風的手下,我當然不會傻到去招呼。  

    “小姐。”一直沈默不語的心洛忽然拉拉我袖子。我愕然回頭,看他都沒動筷不由關切地問道,“怎麽了?菜不合胃口,還是身體不舒服?”

    心洛搖搖頭,看了一臉衛聆風,才疑惑地道:“不是。小姐,心洛只是奇怪,這位哥哥叫衛聆風嗎?”

    此話一出,衛聆風背後的兩個人手都握到了兵器上。心慧的臉色慘白,直是欲言又止。無夜也默默運起了真氣,全神戒備。

    惟有我還是懵懂不知地問:“是啊,怎麽了?”,而衛聆風則還是一副悠然的樣子望著我們。

    心洛嘴一撇,吐出一句:“可是,衛聆風不是祁國的皇帝嗎?”

    “咳——什麽?”一口食物硬是卡在喉嚨口,漲得我滿臉通紅,我抖著手指向衛聆風,直嗆了許久才擠出一句話,“咳咳~你……你竟然是皇帝?”

    衛聆風嘴角含笑,連眼中也盈滿笑意,見一旁的人都石化中,于是好心地遞了杯茶水給我順氣。一邊道:“對,朕是祁國的皇帝。”

    “皇上!”那英武的手下一聲驚呼欲待上前,衛聆風只淡淡揮了揮手他便又一臉不甘地退了下去。

    我猛灌了好幾口水,才略略緩過氣來,有些驚疑不定地看了衛聆風半晌,他卻只笑不語,我不由更是忐忑,小心翼翼地問道:“那你……不會殺我們滅口吧?”

    衛聆風嘴角的笑容更盛,撩起袖子,親手夾了個菜到我碗裏,一臉溫和:“這裏別的菜不怎麽樣,這道‘杏仁佛手’倒是不錯,你嘗嘗吧。”

    “哦。”我有點傻傻地夾起碗中的菜,咬了一口,“是還不錯。”心中卻道:不過比起祈然做的還是差遠了。

    “你……既然是祁國的皇帝,怎麽……?”我支吾了半天還是沒膽問他幹嘛跑到這裏來湊熱鬧,祁國的皇帝此時不是應該忙著侵略尹國邊境嗎?

    衛聆風放下手中的筷子,正了正色,但我總覺得他眼中仍滿含戲谑的笑意:“藍小姐既然是朕的救命恩人,朕自當報答。至于朕來此的目的……”

    他眼中笑意更濃,臉上卻還是一派肅穆:“這個先不提。藍小姐有什麽要求嗎?只要朕能辦到,一定滿足。”

    我歪頭盯了他半天,明明肚子餓得很,現在卻沒膽再動筷。也不是說有多怕他,就算他真的有心殺我們滅口,現在的我畢竟也不是隨便誰都能捏的軟柿子。

    可問題是他給人的那種天生的壓迫感,明明很溫和地在笑,很周到地在幫你布菜,還口口聲聲說要報答,我卻完全猜不透他到底是要殺我還是真要報答我。

    與在山洞中落魄時的他不同,那時的他雖然也很深沈,卻不似現在完全地喜怒不形于色。但又不能說完全不同,那種天生王者的霸氣,潛藏在他一舉手一投足之間,仿佛他的存在本身就是爲了诠釋帝皇一詞,這點自始至終沒有改變。當初的我怎麽會笨到沒有聯想到他的身份呢?

    “藍小姐?”

    我一震,忙回神,勉強扯出個笑容:“今天的事我絕不會告訴任何人。至于報答……”你老兄不來找我麻煩我就阿彌陀佛了。

    衛聆風放下手中地筷子,悠閑地靠在椅背上,淡笑道:“藍小姐有要求但說無妨。”

    我心道:可是你叫我說的。正了正神色,才假假地笑道:“好!那我便要二百兩黃金和十張你們國家通行的一千兩銀票,然後咱們各走各的,我絕不會說我認識你,你也就當沒我這個人,如何?”

    “朕猜得沒錯,你果然提了這個要求。”衛聆風強忍住笑意,直看著我。

    心慧和無夜等人更是把頭快低到桌子上去了,也不知是在忍笑還是爲我這個主子感到丟臉。背後的那兩個文武大將估計是活了半輩子都沒見過我這麽不要臉的小姐,只管張大了口,瞪大了眼,恁得沒見過世面大驚小怪。

    其實我提出這個要求是有好好考慮過的,畢竟我跟無夜他們總有一天要落跑,身邊沒點銀兩怎麽養的活這“一家老小”。反正姓衛的是皇帝,又是他自己非說報答我,這種油水當然不撈白不撈。

    他若是有心殺我,我便不討錢他也照殺。他若真是誠心報恩,我自然…..也問心無愧地收了。

    看他們笑得也夠久了,我不由心裏惱火,柳眉一豎,道:“喂!你笑夠了沒啊?不過問你索要些須銀兩,至于這麽小氣嗎?”

    衛聆風倒還真止住了笑,一臉正經地看著我,道:“既是藍小姐的要求,朕自然同意。”說完,向身後的人一示意,那文秀者便遞了一疊銀票上來,果然每張都是千兩面值。

    “至于百兩黃金,朕暫時沒帶身邊。”衛聆風把銀票遞到我面前,微笑道,“明日朕派人……‘秘密’送去藍府如何?”

    秘密?我有些震驚地看著他,這家夥也未免太厲害了吧?從我幾句話就聽出我不想讓藍府的人知道我有錢一事。

    “那樣就謝謝……你了。”我夾了塊“合意酥”吞下,餓著肚子離開就太對不起自己了。又夾了塊小的給小銀,隨後品了口茶,才道,“謝謝衛……公子這頓飯,那我們……就先告辭了。”

    “慢著。”衛聆風淡淡的聲音,在我正拉著心洛准備起身的時候響起,聲音溫和淡然卻有著不容抗拒的威勢,我握著心洛的手微微一緊,心道:正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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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0-1 11:19:03
潇然夢 第二卷風飄單騎 第11章 身不由己

    “慢著。”衛聆風淡淡的聲音,在我正拉著心洛准備起身的時候響起,聲音溫和淡然卻有著不容抗拒的威勢,我握著心洛的手微微一緊,心道:正戲來了!

    “衛公子還有什麽事嗎?”我扯出一個笑容。

    衛聆風微笑著看我一眼,隨後目光落在無夜的身上,淡淡道:“藍小姐要走朕自然不會阻攔,但這個人卻必須留下。”

    我能感覺到無夜的身體猛得一震,雙手死握成拳卻不說話。我腦中有些空白,看了衛聆風一眼,又回頭望望無夜……他們原來就認識嗎?

    “藍小姐不奇怪嗎?”衛聆風目光落在我身上,嘴角擒著戲谑的笑意,“連一個小孩都知道朕是祁國的皇帝,你的……侍衛爲何從沒提醒過你?”

    我忽然醒起那天聽到衛聆風的名字,無夜的表情的確很怪,他那時……應該就知道了吧?可是爲什麽不告訴我呢?  

    “朕便把話挑明了說吧。”衛聆風見我一臉驚愕,眼中慢慢閃露冷笑,“他的身份,不是你想的那麽簡單。”  

    不待我回答,他如炬的目光投射到無夜身上,冷冷道:“莫勁,你見了朕仍不知行禮嗎?”

    我瞪大了眼看著無夜眼中一片掙紮,最後仍恭敬地跪下,聲音漠然地道:“第三代‘飛鷹之主’莫勁,參見皇上。”

    “什麽?你是飛鷹……?”那個英武的手下驚呼出聲,卻被文秀的那個拽了一把,漲紅著臉只盯著無夜卻不敢再出聲。

    “你當日不是甯死都不肯承認嗎?”衛聆風緩緩坐直了身子,嘴角仍勾著一抹看似無害的淺笑,“怎麽?今日是想通了?”

    “無夜?”我半蹲了身子看著他,“這是怎麽一回事?”

    無夜看著我,眼中有什麽光閃了又閃,仿佛拼命想要燃燒跳躍的火苗,最終仍不得不歸于死寂。他的喉結動了動,發出的聲音卻已經平淡如水:“我是祁國現任的‘飛鷹之主’,也就是每一代祁王的‘隱衛’之首。我一生的使命就是效忠祁王,替祁國賣命。”

    “那你說的那些往事還有要跟著我的話……”

    無夜低著頭,淡淡道:“不過是個玩笑而已。”

    我深吸了一口氣,一手撐地單腳跪在地上,皺眉看著衛聆風,道:“總結而言,你就是要告訴我:第一、無夜本來是你的手下;第二,無夜發誓要一生效忠于你;第三,我不過是被他耍了一道?”

    無夜跪在我一旁的身軀一陣顫抖,衛聆風則微笑地看著我,那眼神仿佛在說:你倒不笨;那氣勢怎麽看都是至高無上。

    我猛得撐起身體,順便用了九牛二虎的內力連帶跪在地上的無夜也拽了起來。好不容易站穩了身體,我手卻牢牢抱住無夜的手臂不放,轉頭橫眉怒目地瞪著衛聆風道:“喂!你好歹也是個皇帝,手下能人輩出,不會這麽不要臉,來跟我搶一個小小的無夜吧?”

    氣氛那個詭異的……

    我瞅瞅前,衛聆風還沒有回神,那一文一武則已經徹底石化;瞅瞅後,無夜和心慧瞪大了眼睛,有定格的趨勢。還是我們家心洛和小銀最鎮定,不過是茫然地拿烏黑漂亮的眼珠子往我這瞪。

    “哈哈……”首先打破這詭異氣氛的是衛聆風的笑聲,認識他這麽久……咳~,認識他不久,從沒見他露出過這樣的笑容,怎麽說呢?感覺好象很多壓抑已久的情緒被一下子釋放了出來,有些暢快,有些放松,還有些舒心......好吧,最後一句我收回。

    “若朕偏要搶呢?”他勉強止住笑,修長的十指扶著桌沿氣定神閑地問道。

    “衛聆風!”我氣得發狂,更是恐怖地口不擇言,“你的命可是我救的,我沒讓你以身相許已經很不錯了,你竟然還有臉跟我搶人?”

    —¥#%*—¥#?¥——

    房間裏一時間鴉雀無聲,針落可聞。不對,我怎麽感覺有烏鴉在頭頂飛過呢?PAI飛,錯覺,肯定是錯覺。

    我剛剛有說了什麽嗎?

    爲什麽衛聆風萬年不變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扶在桌沿的手更是青筋暴跳。那一文一武恁得活象見鬼似的盯著我?無夜!你幹嘛猛低頭猛抖肩膀?還有心慧,你拿了跟帕子狂捂住嘴巴幹什麽?

    我說了什麽,那個……可不可以倒帶啊?

    我詛咒那個沒事喜歡拿了一堆狗血劇情小說荼毒我思想的混帳小雨,什麽“以身相許”?看他一副要暴走的樣子,我看“以身殉國”還差不多。

    我一臉訕笑:“我只是……一時口誤,不!口不擇言……你……別當……當真。”

    衛聆風總算也緩過了氣來,看人家就是教養良好,自我克制更是一流,明明額角還在跳,青筋也沒退,卻還能面帶微笑地跟我說話。

    “藍小姐說的也是,你既是朕的……(怎麽覺得他嘴角好象抽了下)救命恩人,有什麽要求朕自當滿足。要帶這個人走也行。”

    這麽說就是還有條件嘍?我好整以暇地拉過把椅子,坐下。

    衛聆風嘴角揚地更高,一張本就俊秀絕倫的臉仿佛會閃光。而他此時的眼神卻讓我有些顫抖,因爲很熟悉,就是山洞中那個看著獵物時自信而又充滿興味的神采。

    他忽然伸手從頸上扯下一塊通體雪白的玉配隨意拋給我,我手忙腳亂地連忙接住。老大,這要摔了可都是錢啊,雖然你富擁一國,可也不是這麽拿來浪費的!

    如果當時我知道這一接,會爲我和無夜他們帶來如此多的麻煩和傷害,那麽我一定甯可看著它碎裂滿地,也絕不會傻到接住這坎坷的未來。

    可惜當時的我沒有回頭,自然也看不到身後的無夜瞪大的眼,和伸到一半硬生生縮回的手。無夜知道,衛聆風,這個他從小就當作主子來效忠的人,他的眼神正在傳達著一個信息:若自己敢出聲,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殺掉這裏所有人。

    衛聆風身後的兩個人一臉震驚,再故不得皇命正要上前,卻被衛聆風冷冷一個眼神給硬逼了回去,四只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象是要把我生吞活剝。

    我拿起玉上下瞅了半晌,很眼熟。對了!這個他不是在山洞中拿來報答過我嗎?後來因爲無夜反對就還給他了,當時還一陣肉痛呢!

    “這塊玉拿著,不許丟。”他淡淡地說,“這樣你便可帶著他走了。”

    我承認我是不聰明,可也絕不是個笨蛋。當初他把玉送我的時候,無夜就很緊張。那時無夜明知道他是祁王、是主子,卻仍冒著被殺的處罰堅決不讓我拿。這只能說明,此玉絕不單單只是一塊玉的意義那麽簡單。

    我把玉放在桌上,平靜地看著他。

    衛聆風露出個了然地笑容,動作優雅地端起一杯茶,微笑道:“這玉暫時不是送你的,十日後朕會再來,到時你帶了此玉仍到這裏,我們再做計較。”

    此話一出,我倒反而有些蒙了,原來一直以爲他是處心積慮要把玉給我,我抵死不要便罷了。可是如今他說不是送我的,倒叫我實在不好拒絕。

    雖然這裏看著只有三人,可他畢竟是最強大國家的皇帝,誰能保證四周沒有“隱衛”的存在。如果他硬是不肯放無夜,我們能否逃出升天還真是未知之數。

    猶疑地看了他半晌,他還是一副好脾氣地笑著,點頭示意我只管接下那玉。唉!所以說人不能存僥幸心裏,心慌意亂之下,我最終還是拿起了那塊玉,壓根就沒聽出他那話中隱含的“暫時”二字,當真最後死了都是活該。

    好吧!十天後還……反正要死也是十天後才死,我恨恨地想著。
   
    我們走後,雅間中便只剩衛聆風三人,他微一示意身後兩人便恭敬地在他身側坐了下來。

    “文策,玄天,有什麽問題就問吧。”

    那長相書生氣,拿了把折扇的叫文策,是祁國新任的少年宰相。而那個長相英武,又有些鹵莽的則是護國將軍玄天。

    文策倒還沈得住氣,可那個玄天卻已經漲紅了臉嚷起來,不過神色依舊恭敬萬分:“皇上,您怎麽可以把‘紫鳳’給……給那個瘋丫頭?”

    “瘋丫頭?”衛聆風忍不住笑了出來,“倒的確是個瘋丫頭。”

    “皇上。”文策平和沈穩地聲音響了起來,“您是不是因爲她是藍家的?”

    衛聆風抿了口茶,淡淡道:“朕倒真沒想到她是藍家的。不過……”他眼睛微微眯了起來,“她到底是不是真正的藍家小姐,成憂,你派人查清楚。”

    “是!”原本空無一人的房中竟不知從何處響起一聲回應,隨後又靜寂無聲。屋中三人仍是一派自然,繼續著原來的話題。

    “藍家的造船和航海技術雖強,可惜的是……已經被鑰國盯上了。恐怕不管是朕還是尹天傲那只老狐狸,出手都晚了一步。”

    “那皇上您……”文策腦中忽然冒出一個匪夷所思的想法,不由脫口道,“皇上您不是因爲喜歡那藍家小姐……吧?”

    一醒覺自己多言,不由白了張臉,忙道:“臣失言!”

    衛聆風抿茶的動作頓了頓,笑意卻從嘴角擴散到他整個俊秀貴氣的臉龐,看來他今天心情很好,文策暗自僥幸。  

    只聽他道:“朕在當時就想把‘紫鳳’給她,卻被莫勁擋下,說不定還真有點喜歡……”

    文策只覺常年未保養好的胃一陣抽痛,無語相對。

    這個讓自己從第一眼見到起就心甘情願爲他賣命的皇上,這個有著經材偉略、心思難測的皇上,這個讓自己只能仰視滿懷敬佩的皇上,爲什麽總會對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感興趣呢?

    “皇上,那個面具男真是飛鷹之主嗎?”玄天聽不懂他們兩個繞來繞去地在說些什麽,于是徑直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衛聆風點了點頭,並沒有接話。

    “難怪剛剛能架住老子的刀,武功真他奶奶的高。”髒話一出口,才醒起皇上正在面前,紅了張臉,忙道,“皇上恕罪,卑職一時失口…..”

    這一句失口,不由想起剛剛那丫頭,竟然……竟然要皇上以身相許。真是大逆不道,不過……不過,玄天忙正了正神色,不能笑。不過,他從沒看過眼前這高高在上的皇帝被人……這麽……調戲過。

    “咳……”想笑,當然,就算給他一百個腦袋也沒膽笑出來,憋笑憋地滿臉通紅,五官扭曲,形狀甚是可愛。

    衛聆風看玄天表情便知道他在想什麽,面上淡淡倒也沒計較這個一向心直口快外加有些鹵莽的武夫。不過想到藍瑩若那話——“以身……相許”,不由笑得有些無奈,這丫頭膽子還真不是一般的大。

    他抿了口茶,唇角扯出一抹興味地笑容:“既然她都說了以身相許,朕便成全了她如何?”

    文策苦笑,心中暗道:您連“紫鳳”都給了,別人還有反悔的余地嗎?
   
    回到藍府才發現情況有點詭異,在這戰事急急可危的時刻,藍府竟仿佛在一日之間變得熱鬧非凡。門口掛起了紅色錦緞和大紅燈籠,一些家丁進進出出的,人人臉上都洋溢著濃濃的喜氣,還不時交頭接耳。

    踏進大門的時候,發現下人看我的眼神很奇怪,好象是憐憫,又象是惋惜,不過都是匆匆一瞥,不敢與我對上。  

    我正暗自納罕,卻見精心打扮過的藍瑩玉撇開身邊的丫鬟裊裊婷婷而來。可能是遺傳的關系,她原本就長得比我和藍瑩月美上幾分,此時經盛裝打扮後容光逼人,全身都洋溢著喜悅和年輕的氣息,自然更是嬌美不可方物。

    “四妹真是好雅興,一個千金小姐日日出去閑逛,可有什麽收獲沒?”她的語氣帶著明顯的挑釁和鄙夷,而且還掩不住嘴角勾起得意的笑容。

    想起現在還在懷中的那塊白玉,我苦笑,還真不能說沒有收獲。

    “問你話,沒聽見嗎?”

    我扯出一個笑容,不鹹不淡地應道:“三姐你聲音如此之洪亮,氣勢如此之磅礴,小妹我就算想不聽見也難啊!”

    “你!”藍瑩月面孔一陣扭曲,隨即又恢複了平靜,冷笑道,“你以爲自己真的能迷倒天下的男人?你以爲仗著大哥和風公子撐腰,爹就會不追究你私奔的事,仍舊把你捧在手心裏?你別做夢了!”

    做夢的是你吧!我暗自冷笑,那姓藍的什麽時候把藍瑩若捧在手心裏過了?真是笑話。

    藍瑩玉見我不答,忽而詭異一笑,湊近我耳邊道:“風公子已經正式代表鑰國皇太子來提親了,四妹不想知道他是來向誰提親嗎?”

    提親?傅君漠的動作爲什麽那麽快?按理說現在仍不是最佳時機……不過,關我什麽事。我面上淡淡一笑,迎上她嘲諷譏笑的單鳳眼,回道:“看三姐高興地都快找不到東南西北了,看來風公子……不,那位太子想娶的必然是您吧?”

    她一怔,可能沒想到我是這樣的反應,不由惱羞成怒道:“你說誰高興地找不到東南西北?”

    “自然是三姐你啊!”我一臉正經,“你可是待嫁的新娘,不是應該躲在房裏乖乖想你未來的夫君外加准備嫁妝嗎?如今跑到這千金小姐不該來的大門口,可不是沒認清東南西北?”

    “莫不是三姐是特意來迎接小妹,好羞辱一番?”

    “你這個賤人!”藍瑩玉揚起手一個巴掌待要打過來。別說我不想展示自己的武功,可還沒等我出手,身後的無夜已經一把抓住了她揚在空中的手,心慧更是象老母雞似的把我護在身後。唉!可憐的心慧,是不是我上次被打了一巴掌把她嚇怕了。

    無夜隨意一推,松手,藍瑩玉便重重跌倒在地上,可惜了她那一身名貴漂亮的衣服。

    見她有些呆傻地看著我和無夜等人,顯然不明白爲什麽好好一場揚威怎麽會變成這樣。

    想到這個囂張任性了十幾年的小姐,即將衆叛親離,很可能一生都再無好日子過。不由暗歎了口氣,蹲下去柔聲道:“以後無論發生什麽事,都要記住:想活在這個世界上,靠任何人都是沒用的,只有你自己才能掌握你的命運。”

    “不過,”我起身,掃了還在呆楞中的她一眼,笑道,“我真懷疑你聽懂沒。連罵人的語言都這麽貧乏,來來去去都是‘賤人’二字。”

    走了老遠,果不其然,身後爆發出咆哮聲。

    “藍瑩若,你這個賤人——!!!!”

    心慧“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道:“小姐,你今天可已經把四個人的臉氣綠了!”

    我也不覺好笑,轉念一想,笑容卻冷了下來,淡淡道:“你信不信馬上就有第五個了。”

    心慧笑容一僵,神色有些瑟縮,嗫嚅道:“小……小姐……”

    “心慧,我只問你一句。”我依舊向前走著,卻沒有回頭,“你想回去鑰國嗎?”

    身後半晌無聲,心洛拉著我的手上滿是冷汗,我不由緊了緊。

    “我想跟在小姐身邊。”聲音雖輕,卻堅定無比。

    我笑笑說:“那不就結了。”

    其實,我也不清楚爲什麽要把無夜、心慧她們留在身邊。因爲回去的心從未變過,無論多艱難,我一定會找到穿越的辦法。

    說到這個,從懸崖墜落的那一瞬間,我似乎想到了什麽。好象是一道耀眼的光在我腦中閃過,卻又什麽都抓不住,也許……那就是時空變幻的關鍵。

    還是回到眼前的問題。雖然說把他們留在身邊這個舉動既不明智,也很殘忍,因爲能離去地時候我一定會頭也不回地拋下他們離去。

    可是……我在心底深深地歎了口氣,他們一個個都很嘴硬。可是當時……

    銀月明明再無法忍受寂寞的煎熬,卻仍舍不下美好的回憶。

    無夜幾乎沒有活下去的欲望,更沒了活下去的理由,卻還在拼命掙紮。

    心慧表面上柔弱良善,卻把所有的陰謀血腥化爲枷鎖,背在身上。

    心洛一身冷清,對人淡漠而疏離,卻掩不住幼小的心中渴望被守護的痛楚……

    當我最軟弱的時候,他們沒有一絲猶豫,緊緊圍在我身邊……

    我不想去管將來如何,只是現在,既然他們不願拋下我,也不願……被我拋下,那麽,以後的路,無論長短,我們便相互扶持著走下去吧!
   
    雖然知道傅君漠肯定會來找我,可是也沒預料到會在房間裏看到悠閑喝茶的他,更沒料到他看到我的第一句話是:  

    “跟我回去吧。”

    我退回一步,看看外面,沒錯,是東廂啊!那就不是我走錯房間,而是他擅闖嘍。

    我在他面前坐下,小銀安靜地臥在我懷裏,心洛難得地沒有靠在我身邊,而是緊拽著心慧的手。無夜關上門,站在一邊,自動稀釋他自己的存在。

    看他們一個個自發的行動,恐怕我說再多也沒用,感歎這萬惡的奴性啊!

    “若兒……”

    忽然醒起對面還坐著人,我擡頭,看他複雜難言的神色,淡淡道:“跟你回去?去哪裏?太子,你說笑吧。”

    “只要你跟我回去,我就能解了心洛身上的毒。”他自信滿滿地看著我,“到時你說要放他們自由也好,讓他們留在身邊伺候你也好,都隨你便。”

    我握杯的手緊了緊,很有抽人的衝動,面上卻露出了冷笑:“我很奇怪,太子那麽想讓我跟你回去,爲什麽不向我爹提親,說要娶我呢?”

    他臉色一變,茶杯擱到了桌上,手卻沒有放開。

    “不如讓我來回答吧。”我笑了起來,“因爲太子的計劃,絕對不允許出半點紕漏,娶一個一無所知又言聽計從的女人來‘明修棧道’,當然,要比娶我這種隨時可能破壞你計劃的人保險的多,對嗎?”

    我看著他臉色一變再變,握杯的手捏得緊緊,懶懶道:“至于現在要帶我回去。也許是有那麽一點感興趣,畢竟你都說了我是第一個敢威脅你的人。養這麽一個女人,閑時逗來玩玩,確實是不錯的消遣。”

    “不過太子殿下,你我心裏都很清楚。你要帶走我,最大的原因,怕是爲了防止我在你計劃未成功之前洩露出去吧?”

    傅君漠原本就有些陰沈的臉,冷冷地盯著我,聲音都有些陰惻惻的恐怖:“本太子現在沒那麽多時間跟你耗。你以爲我這是在跟你商量嗎?只要我一聲令下,你就算只剩下屍體,也得給我抬到鑰國去。”

    “好啊!”我巧笑倩兮地站起來,把窗打開。

    “你幹什麽?”他黑著臉問。

    “你試試是你下令殺掉我或者綁走我的速度快,還是我喊出你計劃的速度快。還有,我們這裏一共有三個人,無夜的武功高低,你是行家,恐怕也不會看不出來。就算我真的好死不死被你幹掉了,你認爲他沒本事把我的訊息傳出去嗎?”

    “啪——”他手中的杯子應聲而碎,眼中是滿滿的怒火,燃燒著幾乎要把我吞掉。

    “你不要‘千蟲萬花’的解藥了嗎?”

    “太子!”我一字一頓地叫了他一聲,“在你還是被稱爲太子的時候,還請別拿這個來跟我講條件。”  

    “心慧!”傅君漠眼睛看著我,聲音卻冷冷地叫著心慧的名字,“你雖然不是我直屬的手下,可當初這個任務卻是我下達給你的,你竟然敢背叛我?”

    心慧的臉色慘白,全身都在顫抖,握著心洛的手更是捏的死緊。我以爲她會跪下去,象無夜看到衛聆風一樣的無奈,可是,她的身體雖然顫抖,弱如風中柳絮,卻始終沒有屈膝,沒有跪倒。

    她終于從唇齒間擠出一句話:“過去是過去,現在也好,將來也好,心慧和心洛都只會認小姐一個主人,此生不變。”

    我心中猛得一震,呆呆地看著眼前這個貌似柔弱,又毫不起眼的女子……其實,一直以來,打動我幫她的都不是那外在的柔,而是她內裏的剛吧。

    “好!好!”傅君漠起身,一掌拍在桌上,桌子應聲而碎,木屑橫飛,他的手有些血肉模糊,臉色竟由紅轉白,直勾勾地瞪著我。

    我起身,打開門,淡淡地道:“雖然知道你身份的人只有藍君清一個,可是這樣在婚前跑到新娘妹妹的閨房,恐怕對你的計劃也會有影響吧?”

    “所以,太子請了!”

    終于送走了瘟神,我一下子癱倒在床上,想起傅君漠臨走前受傷的眼神、陰恨的表情和摞下的話:“終有一天,你會跪在本太子的面前,後悔今天說的每一句話。”

    至于他爲什麽沒習慣性地掐我下巴,是因爲他抬到一半的手,硬是被我們家超級無敵霹靂勇猛的夜夜給制住了。

    當時看到某人一臉的憤恨卻又無可奈何,心裏真是爽到爆,果然有無夜在就是不一樣。

    瞟了地上的碎屑一眼,我悶悶地道:“這個變態,臨走還不忘破壞我房裏的東西。剛還在想著做一副紙牌,四人剛好打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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