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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雲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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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 豆子惹的禍 】搬山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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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0-5 10:10:23 |只看該作者
第三七一章 物歸原主
  
  





  各方傳訊而至的時候,大司巫也走出黃金帳篷,他已得了青墨的稟報,單手印高擎過頂,旋即一道道巫主諭令響徹草原,喝令巫族不得妄動。
  
  
  號令滾滾,陰風煞氣瀰漫而起,狠狠壓住了祥瑞之意,更摧毀了『寶物現世』時的那份誘惑。
  
  
  青墨老實巴交地跟在師父身後,遙遙看見梁辛,圓圓的小臉裡猛然顯出喜色,對著梁辛露出個開心之極地笑容,跟著又順眉順眼地去攙扶師父,只看她現在的模樣,還道她真是個老實徒弟、孝順徒弟……
  
  
  大司巫帶著青墨來到了梁辛等人面前,並不多廢話,開門見山地問道:「是天門陷阱?」
  
  
  梁辛點頭:「確認無疑!」
  
  
  大司巫淡淡地哼了一聲:「明知是陷阱,還要去趟?」
  
  
  這次由曲青石躬身應話,把這件事的諸多背景,大概解釋過,最後微笑道:「衝天門陷阱,是為了引賈添過來,以求摧毀他的邪井。不過,既然打了,總要趁著這個機會把天門打服才好。」
  
  
  大司巫和娜仁托雅對望了一眼,用草原蠻話低低交談了幾句,女巫開聲,待大司巫傳令,命草原上所有喪物道弟子集結,即刻趕來相見!
  
  
  諭令響起的同時,視線盡頭就顯出重重巫風,附近的一些巫士已經催動法術趕來。
  
  
  大司巫不急著去和弟子說什麼,而是皺眉問曲青石:「挫天門、毀邪井,還要應付那個賈添,你們應付得來?」
  
  
  曲青石笑了笑,正想回答,柳亦就搶上一步,對著大司巫就作了個大揖,一副受寵若驚地神情:「柳亦拜謝大司巫慷慨相助,大恩無以為報,唯有……」
  
  
  話未說完,大司巫就揮手打斷了他,皺眉問道:「慷慨相助,我助你們什麼了?」
  
  
  柳亦笑得不怎麼自然了,愣了片刻後,用眼角瞄了瞄正源源不斷趕來的草原黑巫,意思再明白不過。
  
  
  大司巫恍悟道:「你當我要出兵?」
  
  
  娜仁托雅則笑道:「想瞎心眼了吧。大司巫怕你們搗毀邪井時會有意外,引來那些傀儡妖元侵襲草原,這才集結門下弟子于一處,隨時準備抵抗妖法。正邪之爭、仙凡之爭,只要別惹到我們,喪巫道弟子懶得管!」
  
  
  時過境遷,幾千幾萬年下來,現在的巫蠱兩道,早就和最初的那群西蠻高手沒太多關係了,雖然破了祖先的決絕條件,巫蠱得以合一,但就憑著這些,還遠不足以讓巫士出兵。畢竟是人命大事,巫士不理睬別人的生死,但是對同門兄弟的性命看得卻極重。
  
  
  柳亦騷眉搭眼地退下去了,而接下來,小丫頭青墨,又驚喜交加地被師父給推到了日饞眾人的行列中。
  
  
  青墨望著師父,圓圓的眸子裡都是興奮,又想拜謝,又想歡呼,又想問個緣由,所有的聲音都擠在喉嚨間,結果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憋了片刻,乾脆跪下磕頭。
  
  
  大司巫揮了揮手,語氣一如既往,不見親和,也沒什麼嚴厲之意:「巫秀身份特殊,只要不危害同族,想做什麼大可以自己做主,現在草原上又沒什麼事,你想去就去,無妨的。」
  
  
  娜仁托雅伸手把青墨拉了起來,說道:「即便你不是巫秀的時候,你去中土,師弟又有哪次攔你了?喪巫道沒有中土門宗那些繁雜規矩,關鍵是,你知道自己是阿巫錦、是巫秀,便足夠了。」
  
  
  青墨點頭,把認真、感動和『我要為喪巫道造福、爭光』的雄心壯志都直接掛在了小臉上……娜仁托雅見不得她這副樣子,搖頭岔開了話題:「另外有個事情,茅吏的元神被滋養得還不錯,憑他現在的神識,控制玲瓏輾轉全無問題。」
  
  
  青墨對輾轉神梭,控制得始終不夠嫻熟,其實這倒不怪她,在十一件玲瓏寶物中,就只有兩件,除了殺敵之外還另有功效。其一是玲瓏慈悲,具有開闢化境、滋養主人之效;其二就是玲瓏輾轉,除了能打,還有厲害遁法。
  
  
  由此,這兩件寶貝,也是諸多玲瓏寶物中,在駕馭起來難度最大的,而比起『慈悲』,神梭猶有過之,想要運用熟練,最少也要十幾年的浸淫。
  
  
  現在的青墨剛添大力,禦敵時能把巫秀本領發揮到十成就不錯了,根本分不出心思再去指揮神梭,這樣一來,倒『耽誤』了一件上好寶物。
  
  
  反觀茅吏,他得到神梭的時間也不算太長,記憶被封印前後,加起來不過幾十年的功夫,但是他的先天資質本來就比青墨要好,而且又是個『書呆子』高手,除了完成鬚根交代下來的任務,他就在山明水秀處流連,心中則無時無刻不在鑽研著神梭的掌控、使用。何況,他還得了鬚根的悉心指點。
  
  
  如今茅吏雖然只是一段元魂,可即便無法以手訣相助,全靠神識和咒訣,用起神梭,比著青墨也更熟練。
  
  
  見面前的一群『小字輩』盡數現出歡喜神情,娜仁托雅又道:「但是他還有沒有打架的心思、肯不肯出手幫你們,我不知道,你們自己去說……」
  
  
  巫士不出兵,但茅吏也不是喪巫道的人,女巫不管。
  
  
  青墨笑道:「我去和他說!」說著,撒腿向天地歲所在的帳篷跑去,梁辛和柳亦也都跟著她一起過去。如果不論那些坑死人的真相,他們兩個是最初發現天地歲的人,和『拓穆』最有交情。
  
  
  喜夜過後,大司巫就給他『搬家』了,把他挪到附近的一處空帳篷之中。
  
  
  曲青石並未跟去,而是留在原地,向大司巫和娜仁托雅請教人頭大丘的事情。
  
  
  娜仁托雅倒是知道逐鹿丘的典故,由此也推斷出,苦乃山的大陣,是要以大丘中封存的戾氣來接引殺劫,但具體的威力,除非身臨其境,否則誰也說不好。
  
  
  時間不長,青墨就抱著天地歲,歡天喜地地回來了。。。。。。剛剛在帳篷裡,小丫頭還沒想好怎麼說,梁辛就開門見山,全不提他和茅吏之間的交情、關係,直接道:「兩件事,先打贏了這一仗,再幫我們找到仙舟,之後我和老大求纏頭老爹幫你也煉化一道身外身!」
  
  
  茅吏沒有絲毫的猶豫,立刻就答應下來。倒是青墨,小臉上都是納悶,小聲問自家夫君:「仙獸屍體哪去找?你打算偷葫蘆老爺的赑屃?」
  
  
  梁辛嚇了一跳:「可不敢瞎說,那頭赑屃誰敢動!」跟著又笑了起來:「仙獸屍體不好找,可羅剎鬼的屍體有的是,而且都是飛昇的羅剎。」
  
  
  楚慈悲的墨蝶,完全是按照魯執當年煉化白色巨蛾方法而行的,從法術到操控絲毫不差,僅僅是多需要一份外力『助推』。
  
  
  如果能找到魯執留下的『完美天舟』天嬉笑就能駕馭著它穿梭于兩界!
  
  
  親人可以到仙界避禍,那裡才是真正的太平;師兄謝甲兒能夠回來幫忙,真要是神仙相殺過來,梁辛也敢一戰;另外就是屍體。
  
  
  遠古時的仙魔屍體還在不在都沒關係,不久前在仙界他們剛打過一對『輪迴』羅剎,連梁辛都數不清那兩個惡鬼留下了多少屍體,這些屍體不會很快腐爛,弄回來就能派上用場……
  
  
  梁辛等人就此告辭,幾個人都搭乘輾轉神梭,隨著天地歲中響起的嘹喨咒唱,神梭發動,以厚土遁法,向著離人谷急行而去。
  
  
  大戰在即,日饞的幾個首領都有些興奮,話題自然也離不開這一戰的兩個關鍵:正道天門、賈添獨木井。
  
  
  但是在提到後者時,梁辛自然也就回想起搗毀乾山那次、怪井旁邊與賈添的會面,跟著好像又記起了什麼,側著頭琢磨了片刻,對兩位義兄道:「賈添認識我家先祖。」
  
  
  曲青石知道此事,只是不明白老三為什麼會翻出這個話題。
  
  
  梁辛繼續解釋:「我的意思,不光是認識那麼簡單,賈添也知道梁一二就是鬚根,他知道這重真相!」
  
  
  曲青石一愣:「何以見得?」
  
  
  「那次在獨木井前,我和他聊了一陣……當時他有一句話,語氣用的異常古怪。」說著,梁辛吸了一口氣,學著賈添的語氣,把自己覺得可疑的那句話重複出來:「你能趕來,倒是不賴,嘿嘿,梁一二的後世子孫啊!」
  
  
  當時賈添把『後世子孫』四個字咬得極重,帶了幾分譏誚之意,似乎另有所指。也是在當時,梁辛聽出了對方的古怪語氣,但全不能理解賈添的意思,而此刻再回想起來,哪還能不明白這古怪語氣中的含義。
  
  
  梁辛和賈添有過幾次接觸,不過,無論是『老實和尚悟道』,還是鎮山擊殺朝陽,賈添都是一閃而過,說不上一兩句話,真正能稱得上『會面』的,就只有乾山那一次。
  
  
  所以,梁辛對當時的情形印象異常深刻,而且那一次聊得時間也不算長,並沒說過太多話,憑著梁辛的心思,幾乎牢牢記住了當時所有的內容。
  
  
  曲青石和柳亦對望了一眼,略作尋思之後,並沒有藉著梁辛的話說下去,而是另起了一個話題,由二哥先開口:「你昏睡的那幾天裡,我和老大也想到了一件事,本來還在猶豫,要不要對你說……」
  
  
  梁辛笑了笑:「有關先祖的?沒那麼多忌諱,該說就說。」
  
  
  鬚根不是梁辛的祖上,不過以前一直在這樣說,梁辛也不是矯情之人,犯不著去刻意改口,反正大家都能明白他指的是誰。
  
  
  曲青石也不再廢話鋪墊,直接道:「是這樣,梁一二獲重罪被斬,治罪的雖然是朝廷、是洪太祖,不過咱們都能明白,真正殺他的另有其人。只憑朝廷的手段絕制不住他。簡言之,梁一二被殺之事,有人在幕後操縱。」
  
  
  梁辛點頭,做了個『繼續』的手勢。
  
  
  「謀反大罪株連九族,朝廷念梁一二開國有功,法外開恩,並未滅去梁氏全族,只是將梁家後人降為罪戶,永世徭役為先祖恕罪……這個事原來看起來,倒沒什麼可疑之處,是朝廷彰顯仁慈的手段,同時對梁一二的忠心舊部也是個安撫。」曲青石停頓了片刻,連老三的神情並沒太什麼鬱鬱,這才繼續道:「可是在咱們得知梁一二就是鬚根,是無根之人後,再來看這道恩旨,也就有了另一層味道。」
  
  
  梁辛明白了二哥想說的話:「你是說,幕後主使之人知道他就是鬚根,不可能有真正的後人,由此也明白梁路飛這些假…抱養來的後人,沒有梁一二的血脈傳承,不足為患,殺不殺都無所謂了。」
  
  
  曲青石點了點頭:「有這個可能,至少從普通人角度去想,梁一二是凡人身卻有神仙力,想要一勞永逸永絕後患,就應該斬斷他的血脈。」
  
  
  梁一二的『血脈』,留或不留,其實都有充分理由,所以對此眾人先前也並沒什麼疑惑。
  
  
  可是在得知真相後,以曲青石、柳亦的心思,也就多出了一份懷疑。懷疑當初的誅殺梁一二的主使,已經知道了他就是鬚根,這才不去重視那些後代,因為血脈是假的,根本就什麼也沒有,永遠也不會有『覺醒』那一天。
  
  
  曲青石本來沒打算去說這件事,一來涉及了老三身世,說出來怕又會惹出梁辛的心思;二來,這件事到現在為止也僅僅是『猜測』,並沒什麼證據。
  
  
  不過梁辛提到『賈添知道梁一二真實身份』後,曲青石和柳亦都發覺,這兩件事之間,存在著不小的關係。
  
  
  柳亦接下了後面的話題,對老三道:「照著我和老二的猜測,當年殺梁一二的主使者,很可能知道他的身份;按你所說,賈添也多半知道梁一二就是鬚根……」
  
  
  一般而言,性子狠辣的,心思難免疏漏大意;而心思縝密的,優柔寡斷。可鬚根是個例外,他的心性不是一般地厲害,他刻意隱藏身份,修、凡兩道都被他蒙在了鼓裡,現在一下子跳出來兩個知道他真實身份的人。
  
  
  說到這裡,梁辛哪還能不清楚兩位義兄的意思,殺梁一二的人和賈添,都是知道真相之人……說不定他們兩個乾脆就是一個人。
  
  
  何況,以前梁辛等人以為先祖,只是靠著兩件玲瓏玉匣,寶貝是身外物,再怎麼厲害敵人也有機可乘。可現在獲知,『梁一二』還得了謝甲兒的傳承,沒了寶貝,他的本領也驚世駭俗。而且五大三粗對鬚根的下落全然不知,否則也不會有卸甲強攻離人谷之戰了。把天門刨除在外,梁一二有實力驚人,放眼天下,除了賈添這一系,還有什麼勢力能殺得了他。
  
  
  三兄弟說了一陣,還是曲青石最先擺了擺手,結束了話題:「有什麼事情,都等打完這一仗再說,毀掉邪井,拿下賈添,什麼事情都明白了。」
  
  
  這個時候,天地歲中的茅吏,語氣生硬地問道:「鬚根無後,自梁路飛之下,所有後代都和他沒半點關係,梁磨刀,你還在想著替他報仇,翻案?」
  
  
  梁辛應道:「報仇的念頭,無從談起了,不過案子或與賈添有關,還是要查的。」
  
  
  茅吏沉默了片刻,又開口問道:「梁一二是假的,搬山也是為他自己,你卻還要和天門的決戰?」
  
  
  梁辛乾脆笑了起來:「對付天門、賈添,都是我自己的事情。所以先祖是誰,他幹過什麼、他的目的何在,其實都沒什麼影響的。」
  
  
  先是娜仁托雅、現在是天地歲茅吏,自從梁辛醒來,就總有人在不停問他『梁一二和你沒有半點關係,你怎麼還要如何如何』。
  
  
  可是柳亦、青石青墨兄妹,卻從不提這樣的問題。不是心疼梁辛,怕問了會惹梁辛彆扭,而是他們對自家裡老三更瞭解,這個小魔頭惹東惹西、又打天門又抓賈添,還準備去拼浩劫東來,這些和先祖沒有一個大錢的關係,都是他的『事事有趣』,都是他的『七彩蓮花』,都是他在玩,在享受!
  
  
  當然,梁辛可從沒想到,玩著玩著,竟然玩出個『冒牌先祖假子孫』這麼五雷轟頂的事情來。
  
  
  之後的話題也隨之輕鬆了起來,青墨心想事成,剛剛變成新媳婦,心情好得不得了,一邊胡亂聊著,嘰嘰咯咯地笑個不停。
  
  
  說笑中,梁辛想到琅琊,問青墨道:「琅琊去了草原之後,這兩年裡就再沒消息了麼?」
  
  
  青墨搖了搖頭,隨後神情警惕了起來,斜眼瞄著梁辛:「想她了?」
  
  
  梁辛咳了一聲,不知是該笑還是該罵。青墨卻又把話鋒一轉,賊眼忒忒地笑了:「想就想吧,沒事,我不跟小汐念叨,咱才是一夥的……小汐和琅琊,一個繃著臉殺人,一個笑嘻嘻殺人,倒是各有有味。」
  
  
  梁辛愕然,曲青石則瞪眼:「女孩子家,胡亂說話!」
  
  
  青墨撇嘴,不理哥哥,伸手拍了拍梁辛肩膀:「再說,男人有個三妻四妾,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真能看出誰親誰疏,青墨和小汐關係雖然也不錯,但是一沾上樑辛,說出的話就全向著後者了。
  
  
  梁辛哈哈大笑:「嗯,有種你把這話對老大說!」
  
  
  柳亦也笑道:「她跟我說這話的時候,手裡一般都拿著刀子。」
  
  
  神梭速度奇快,眾人說說笑笑間,便已趕到離人谷。
  
  
  鬚根對玲瓏輾轉的控制,比著青墨要高明太多,幾乎就在神梭現身的同時,幾位乘客就被鬚根送到了外面。
  
  
  梁辛跳落地面,還沒來得及向周圍張望一眼,耳邊就傳來一聲熟悉的低呼,于毫無徵兆之間,老叔突兀出現在他面前!
請不要貿然評價我 你只知道我的名字 卻不知道我的故事 你只聽過我的行為 卻不知道我經歷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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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2
發表於 2015-10-5 10:10:44 |只看該作者
第三七二章 小眼第二
  
  





  梁辛現在是嫦娥境修為,又因修習乾爹的魔功,身體感知遠超修士靈識,就連仙界中的羅剎鬼,想要悄無聲息地欺近身旁也不可能,但對老叔的到來,他竟全無察覺。
  
  
  看起來風習習沒有絲毫的變化,依舊乾枯瘦小,臉上金錢斑醒目,還是那副猥瑣、怯懦的神情,全無高手風範,仍是那個幫少主偷拳譜、替丑娘洗軍衣的鬼僕風習習!
  
  
  梁辛眨了眨眼睛……鎮百山離人谷,青天之下!老叔真的離開了連鬼祖宗浮屠都無法掙脫的小眼奇穴,『活生生』站在了自己面前。
  
  
  風習習的老臉上儘是歡喜,枯瘦的雙手死死抓住梁辛胳膊,嘴唇顫抖著,想笑卻笑不出來,想說什麼卻吐字含混。重見天日,重見少主人,本就木訥老實的鬼僕,實在不知該如何才能把心裡那份歡喜釋放開來!這番等待,未免也太長久了些……
  
  
  從離人谷那場惡戰到現在,凡間不過三五年光景,其間梁辛也多次返回小眼去探望老叔,可是靈穴之內,六年才抵過人間一天,風習習苦熬萬年,再回來時,天地依舊,少主茁壯,一切都變得更好,這讓他如何能不欣喜若狂,到最後,聲音乾澀著,終于清晰地說出了六個字:「閻王爺保佑啊!」
  
  
  而梁辛,先是眼眶紅了,跟著鼻尖紅了,最後哇的一聲哭出來,涕淚橫流,就像自己還是個小小罪戶時那樣,受了委屈,伏在老叔懷中放聲大哭!
  
  
  梁辛委屈,真的委屈了……
  
  
  此時老蝙蝠也迎了上來,在他身後,除了小汐、鄭小道等人,莊不周和宋恭謹也赫然在列,也都還是老樣子,見了人就點頭哈腰地打招呼。
  
  
  眾人都不去打擾梁辛叔侄,走到遠處敘話,其間柳亦問起師父:「老叔知道梁一二的事情了?」
  
  
  老蝙蝠點了點頭,以他的性子,才不會對老叔隱瞞真相、哄騙著對方來幫忙打架,
  
  
  不過老叔對真相併不關心,梁一二是主人,對自己有天大恩情,這就足以了,至于梁一二是老君是佛祖是閻王爺,對風習習他而言全無關係。至于梁路飛,抱養的少爺,也是少爺……
  
  
  更何況,梁辛在風習習心裡,也早已不再是單純的少主人了。
  
  
  叔侄之間的感情,也遠不止主僕之情那麼簡單。
  
  
  一場大哭之後,梁辛終于傾出了所有的積鬱,收起淚水之後,心底也變得敞亮豁然,說不出地舒適,拉上老叔一起,再去拜謝老蝙蝠的再造之恩。
  
  
  老蝙蝠自己也得意無比,讓厲鬼還陽,脫開小眼的控制,單只這份成就、得意,就讓纏頭老爹笑得合不攏嘴了。
  
  
  長春天並未久留,與同伴略作商議,便重返飛舟,請茅吏幫忙趕往西蠻深處,去把日饞仙宗的大隊人馬接過來。神梭離開後,老蝙蝠才說起自己這一路的事情。
  
  
  四天之前,老蝙蝠接到離人谷傳訊,立刻帶著幾位七星蠱的主人,在大小活佛的護送下,從草原返回鎮百山,才剛入一入小境,就看到老叔主僕三人,正在外面等候。
  
  
  當時眾人的那一番歡喜,比起梁辛現在也毫不遜色,一座大獸麒麟,煉化出三隻身外身,其中黑白無常只佔用了一小部分,哥倆加起來估計也就抵麒麟的一條大腿外加小半個屁股,可即便如此,他們哥倆的戰力,也直升到六步初階。比起洞房前的柳亦毫不遜色。
  
  
  真正『兇猛』的,是老叔,早在陷落小眼之初,浮屠就用自己的先天原力煉化他,足足幾千年。現在又得到絕大部分麒麟屍體煉成的身外身,此刻風習習的實力,甚至連老蝙蝠都已經沒辦法理解了。
  
  
  在老叔出去之前,浮屠晃著圓滾滾地腦袋,對他大包大攬:「你現在,小眼第二,天下第一!」
  
  
  當時老叔直接摔坐在地,小心翼翼地看著自己的新身體,怯生生地問:「我、我、天下第一?」
  
  
  黑白無常你一句我一句,說到這裡的時候,大夥都笑了,梁辛也才剛剛發覺,老叔主僕,因身外身而獲自由,可現在還是原來的樣子……梁辛本以為,老叔會變成一頭麒麟來的。
  
  
  老蝙蝠看出梁辛的疑惑,說道:「身外身的法術成形,施術之人就會有兩個身體,兩個身體也就是兩條性命,而兩條性命,就是兩般變化,清楚了?」
  
  
  梁辛似懂非懂,不過也能明白,老叔修煉成身外身,由此也就有了兩般變化,可以化作麒麟外身,也可以變成他自己的本來模樣。
  
  
  莊不周和宋恭謹哥倆也不例外。
  
  
  --------------
  
  
  在老蝙蝠先趕來的這四天中,前兩天,老叔主僕三人,用大司巫處得來小骸骨重返小眼,全力修煉梁辛傳下的身法,其實以老叔現在的本領,他全不用學天下人間的身法,也全能跟住同伴的移轉,不過他生性老實,練得比誰都認真。
  
  
  隨後兩天,星陣中其他四個人也下到靈穴內,開始演練星陣。
  
  
  正如老蝙蝠先前所言,修煉星陣,幾乎不用考慮默契之事,因為七枚戾蠱星魂之間,帶著與生俱來的聯繫,分別置入七個人體內之後,每個人也都受到星蠱影響,雖然還到不了心意相通那麼誇張,但是只要他們運轉星陣,彼此就會生出一份無間親密,換位遊走之中自有默契。
  
  
  兩天,十二年,七個人的北斗星蠱大陣,也終于練成了三十連打的真月一擊!
  
  
  老蝙蝠說得眉飛色舞,入陣的幾個人,包括小汐在內都面帶得意之色,只有老叔,還是笑得那麼厚道,一個勁地搖頭,不知是不敢相信自己有那麼厲害,還是習慣使然的謙虛謹慎。
  
  
  好消息一個接著一個,人人笑逐顏開,梁辛按不住滿心的好奇和期待,飄身向後退開,笑道:「請老爹列陣,小子拭目以待。」
  
  
  老蝙蝠一揮手,鏗鏘傳令:「列陣!」,風習習、莊不周、宋恭謹、小汐、鄭小道、宋紅袍齊聲應和,同時飄身,各自踏住星位,結成北斗之陣,旋即老蝙蝠桀桀怪笑,對梁辛道:「你來試招,再好不過!轉!」
  
  
  聲音落處,七個人迅速游轉,人影穿梭中,層層漣漪霍然瀰漫,週遭空氣模糊成一片,轉眼間,前後二百一十道漣漪接踵而現、勾連成串。
  
  
  一月,三十翻轉,北斗真一大陣成形!
  
  
  旁觀的一眾高手只覺得,彷彿天空猛地沉降下來,從萬丈之遙直接壓到頭頂百丈處,巨大的壓力直接憋進心肺,從曲青石、柳亦夫婦、再到大小活佛,盡數悶哼了一聲,情不自禁抬頭望向天空。
  
  
  天空仍舊高遠,天沒塌,壓下的只是氣勢,不過……時值豔豔午後,陽光正濃,可本無星月位置的蒼穹上,赫然現出北斗七星,每一顆都綻放出晶瑩卻絕不刺目的璀璨之光。
  
  
  下一個瞬間,真月一擊,現身中土!
  
  
  梁辛全神貫注,凝聚起所有力量,準備硬抗大陣一擊,卻萬萬沒有想到,真月之力,並不是從老蝙蝠等人的星陣中擊出,它來自……天上。
  
  
  假年、真月,兩座大陣,相差得不止百多道漣漪,而是一假一真兩重境界,真月之中,漣漪之力便已經不再是攻敵之用,而是接引天星入位!
  
  
  力量,從天而降。
  
  
  旋即只聽『嘭』的一聲輕響……既無山石崩裂,也不見塵囂飛揚,就只有一聲比著捅破窗紙稍大些有限的輕響。再看梁辛已經消失不見,先前立足之處,現出了一隻方圓十餘丈的大洞,引目望去,以曲青石的目光,竟也看不到底。
  
  
  深窟,千丈!
  
  
  切口平齊,邊緣處盡化墨色琉璃,映在陽光裡,閃爍出古怪光彩……
  
  
  曲青石等人只覺得頭皮發麻,小汐更是面色駭然,望著那個自己也有份的深窟,全身都在輕輕顫抖著,語氣之中既有忐忑也有恐懼,對著大坑喊道:「你…你在裡面?快上來……」後三個字裡幾乎都帶上了哭腔。
  
  
  一擊威力如斯,就連老蝙蝠都傻眼了!
  
  
  星陣七人等人也剛上來不久,先前一直在小眼中演練陣法,在靈穴之內,星陣無法感受天星,由此打出的也只是『二百一十道漣漪勾連之力』,當然,這些力量都被浮屠滾蕩骸骨之海消弭掉了。
  
  
  誰也沒想到,一回到人間,星陣還會再躍一階,引來了天星之威。若非如此,老蝙蝠就算要試招,也得事先提醒梁辛一句『小心腦袋瓜子』。
  
  
  包括老蝙蝠在內,所有人都有些驚疑不定,看著不遠處的深窟,心裡都在轉著同樣的念頭:快出來!
  
  
  唯獨老叔,舉目望向小境之外,結結巴巴的勸解:「沒、沒事、沒打中,沒打中。」
  
  
  話還沒說完,梁辛就騷眉搭眼地跑回來,站在深窟身邊,跟著大夥一起,一邊吐舌頭,一邊往窟窿裡張望,嘴裡嘖嘖有聲:「真夠深的。」
  
  
  ……
  
  
  老蝙蝠被他給氣樂了,翻著怪眼罵道:「不是試招嗎,怎麼跑了?」
  
  
  梁辛苦笑搖頭:「要不跑,就只能靠天靈蓋來試招了!」本擬正面相抗,全沒想到巨力從天而降,那個剎那裡,就連梁辛都來不及變勢護頭,本能發動身法,一溜煙地跑了,他跑得太快,除了老叔之外,人人都沒察覺,還道他被夯進地心去了。
  
  
  巫蠱一族遠古時成為此間最強,盛名又豈有幸至,即便他們遇到所有中土『飛昇』高手組成的神仙相大軍,也拼了個雖敗猶榮!
  
  
  星陣威力遠超想像,或許比不得『五神變』小羅剎那麼兇狠,可要是比起輪迴二鬼之一的全力狠撲,也毫不遜色。梁辛要硬抗,也就是個平分秋色之勢。
  
  
  真月之後,天空上的北斗星芒隱退,七星消失不見,地面上的眾人卻還有些回不過神來。
  
  
  直過了半晌,不知是誰先笑出了聲,跟著,所有人都開懷而笑……真月大陣,竟打出了嫦娥境的神力,上哪說理去。
  
  
  大笑之後,梁辛意猶未盡,又纏著老叔來試招,但是風習習畏畏縮縮,生怕會傷了梁辛,任他怎麼說都不肯出手,到最後還是曲青石提出,要叔侄兩個只比腳力,不拚殺,風習習才勉強答應。
  
  
  叔侄兩個不是去賽跑,而是全力展開身法互相追逐。
  
  
  老叔追梁辛,沒怎麼費周折,前後一炷香的功夫,就拍到了梁辛的肩膀;而後梁辛追老叔,居然也毫不費力,一追就追上了。
  
  
  梁辛哭笑不得,搖頭道:「老叔,不用讓著我,又不是真比什麼。」
  
  
  風習習搓著手心,尷尬笑道:「沒讓著,真沒讓,我拚命跑了。」說話時,目光閃閃爍爍,和誰都不接觸……
  
  
  老叔說什麼也不捨得出全力,更不捨得贏梁辛,不過他的實力有目共睹,真要放手一搏的話,怕也只有把仙界的卸甲師兄請來,才有資格和他老人家一戰。
  
  
  小眼第二,天下第一!
  
  
  星陣成形、親人歸來,梁辛大喜之下,又把自己這邊的好消息拿出來獻寶,把他領悟的『想不到』,仔仔細細給老蝙蝠等人講了一遍。
  
  
  小汐眉目含春滿眼笑意,老叔更是笑得合不攏嘴,鄭小道、黑白無常一個勁地說著吉祥話,唯獨矮子宋紅袍,從來也不會說幾句好聽話,皺眉道:「有個屁用!還不如以前凍住時間的本事!」
  
  
  梁辛的想不到,掐斷一重因果,聽起來玄奇無比,可實際效果也就是先讓對方實力猛降,然後再去殺;乾爹的『來不及』則是凍住敵人再殺,而且時光凝固之下,還能擋住法寶和神通的侵襲。真要論起威力,梁辛的『天下人間』比不得將岸的。
  
  
  矮子的神情不屑,說完後又追問了句:「你悟出『想不到』之後,還能再施展『來不及』麼?」
  
  
  梁辛點了點頭。在從草原啟程前他就試過,靠著殺心惡念,能夠催動來『來不及』,靠著自己悟出的那份執念,則有『想不到』。兩個天下人間,雖然不能同時發動,但是隨雖梁辛之願,想用哪個就用哪個。
  
  
  「那還好些,以後還是多用『來不及』。」宋紅袍翻了翻怪眼,跟著又嘟囔了句:「悟道,悟道,悟來悟去,還不如老魔頭,忙活個啥?」
  
  
  梁辛笑容尷尬,站在原地有點不知道該說啥了;小汐面如冰霜,俏目凝煞,又變回了那個殺手少女,冷冷盯住宋紅袍;老叔果然不記得自己『小眼第二、天下第一』的身份,老臉上儘是難過和委屈,別人罵了梁辛比罵他自己還要更難受,卻又不敢發一點脾氣,只伸手輕輕拍著梁辛後背,諾諾地說著:別理他、別理他……
  
  
  「矮子最後一句話說得倒不錯,梁辛悟出的東西,又怎麼能和老魔頭相比。」老蝙蝠咧開了嘴巴,嘿嘿地笑了起來,抬頭望向了梁辛:「這一點,你不服氣也沒用,以『悟』而言,你差得遠!」
  
  
  說干爹所悟的境界比著自己更高遠,梁辛不會有一點不服氣,但是他對這其中的差別,卻是全不瞭解,當即搖頭道:「請老爹詳細解說。」
  
  
  老蝙蝠又沉吟了片刻,這才沉聲開口,句句鏗鏘:
  
  
  「你不過入世幾年,打過幾場惡戰,你爹卻五世為人,經歷千年風雨。父子相比,你就是個跑江湖的小混混,你爹卻是戎馬一生、歷經數不清的生離死別,風燭殘年的老將!混混的見識,和老將的領悟,有的比麼?」
  
  
  「你的『事事有趣、想不到』雖然也不錯,可在『生老不死、來不及』面前,充其量就是個娃娃的幼稚念頭!」
  
  
  「明白了麼?想不到和來不及,最關鍵的差別是:前者還有機會,而後者已經遠逝!兩重境界,天差地遠!你是生命之悟,可你爹卻是生死之悟!」
  
  
  「小子,單以所悟所感而論,你根本沒資格和老魔頭比。」
  
  
  梁辛動容,認真點頭。這些年打東殺西,陷在一場場惡戰和無數謎團中,『來不及』已經漸漸成了自己保命、殺敵的『殺手鐧』,把魔功當做了一種手段,久而久之,甚至都有些淡忘了它的本意……來不及。
  
  
  生老病死,來不及。七個字籠罩天下,世間萬物,誰能逃得開去!
  
  
  老蝙蝠站了起來,也不容梁辛多做唏噓,繼續道:「感悟不如你爹,由此而來的魔功,威力自然也會不如。不過…」說著,老蝙蝠的臉上,難得之極地掛起了一份實在笑容:「這個『想不到』,是你自己的天下人間,對你而言,意義卻重大得很。」
  
  
  宋紅袍果斷插嘴:「光意義重大有個屁用!」
  
  
  老叔再終于再也忍不住了,咬著牙跨步到矮子身前:「我家少爺怎生得罪你了。」雖然是責問,可聲音卻小得離譜……
  
  
  宋紅袍卻笑了:「我說的是這樁事情,和梁磨刀有啥關係。」
  
  
  老蝙蝠沒搭理矮子,望著梁辛問道:「喜夜時,你發動了『想不到』,看到了所有人的一重因果,但是沒有反噬,對麼?」
  
  
  這個事情梁辛已經說過好幾次了,聞言後點了點頭:「照我估計,反噬會在我斷掉因果時現身。」
  
  
  「你估計?」老蝙蝠冷曬:「施展來不及的時候,魔功一起,亂流反噬即至;你用『想不到』的時候卻不是這樣。」
  
  
  說著,老蝙蝠走上了幾步,身體微微前傾,與梁辛四目相對:「梁老三,我問你,老魔頭活著的時候,有跟你說過,天下人間之中會有反噬麼?」
請不要貿然評價我 你只知道我的名字 卻不知道我的故事 你只聽過我的行為 卻不知道我經歷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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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七三章 日饞仙宗
  





  
  有關乾爹的教導,梁辛始終牢記在心,聞言後略作回憶,就搖了搖頭:「乾爹從未提及……」話沒說完,他忽地低呼了一聲,站在原地愣住了。
  
  
  『魔功之內會有力量亂流的反噬』,並不是干爹傳下的道理,只是梁辛自己的體驗罷了。
  
  
  將岸和梁辛相處的時間其實很短,有關『天下人間』的功法,傳下得也並不是太詳細,可無論如何,『霸道反噬』這麼大的事情,不會沒有只言半語,總應該提及的。
  
  
  將岸不說,自然不會是為了坑梁辛。
  
  
  那就只有一個原因了:老魔頭的天下人間裡,並沒有亂流反噬!
  
  
  同樣都是『天下人間、來不及』,梁辛要面對狂暴亂流、謝甲兒也如是,唯獨將岸卻不用,師徒三人為何會有這樣的區別?現在再回想當初,從頭到尾,乾爹都在說讓梁辛自己去入世感悟,去尋找自己的天下人間……
  
  
  道理再簡單不過:自己的天下人間裡,沒有反噬。
  
  
  梁辛的眼睛亮得嚇人。
  
  
  『想不到』的威力不如『來不及』,可前者是自己的,後者是干爹……沒有反噬的想不到,比起有反噬的來不及,又如何?!
  
  
  如果自己對上『楚慈悲』那樣的厲害敵人,靠著『來不及』是沒用的,因為『凍住』的敵人越強,魔功內的亂流就越兇猛,一旦超出了能夠承受的極限,他會受傷,魔功也隨之消散。
  
  
  用『來不及』去凍楚慈悲,魔功在發動的同時就會崩裂坍塌,根本沒機會去擰敵人腦袋不說,弄不好自己還會被亂流打成篩子。
  
  
  可是要用『想不到』只要能套中對方,梁辛就贏定了。尤其妙的是,『想不到』在發動時悄無聲息……
  
  
  老蝙蝠從旁邊笑道:「我也只是姑且一想、一說,到底自己的天下人間裡有沒有反噬,總得找人來試試。」
  
  
  話一出口,人人後退,就連曲青石、柳亦和青墨都假裝沒聽到,畢竟到現在為止,『想不到』還始終停留在『說』的階段,究竟抹掉因果後會有什麼情況,誰也不敢確定,在場眾人都一身神鬼本領,哪個也不敢讓梁辛去試。
  
  
  就只有老叔和小汐,同時跨出了一步。
  
  
  結果老蝙蝠一揮手,又把他倆轟了回去:「風習習要喪了修為,大夥都得猛抽自己嘴巴;小汐剛練好星陣,也不容有失!」說著,他的目光環視,最終落在小活佛的身上,笑了……
  
  
  小活佛嚇了一跳,大腦袋亂搖:「我不是日饞的人,我們哥倆講義氣來幫忙,你們再不要臉也不能拿我練魔功!」
  
  
  老蝙蝠滿臉無所謂,大包大攬道:「梁辛,封小活佛一個副幫主來做!」
  
  
  「副幫主是天嬉笑,早在真土境就封過了。」小活佛回答的異常認真,眼神更是執著。
  
  
  老蝙蝠哈哈大笑:「那就封護法、封堂主、封供奉、封大使者,總之你想當什麼官就封你什麼官!」
  
  
  大小活佛可以互通修為,小活佛把修為『存到』憨子身上,就算被魔功所侵也不會有什麼損失,由他來試招其實沒什麼危險,再好不過。其他人嘻嘻哈哈,一擁而上一起去勸他鬧騰了一陣,小活佛終于咬著牙站了出來。
  
  
  梁辛也不再廢話,身法與執念同時發動,催起魔功將其籠罩在內,仍和草原時一樣,梁辛已經『看』到了他的一重因果,可小活佛自己卻懵然無知。
  
  
  隨即梁辛低聲說了句:「來了!」話音落處,心念轉動直接抹掉了小活佛的那重因果!
  
  
  瞬間裡,小活佛只覺得手足僵硬,力量突兀消散,甚至讓他都無法站立,驚呼一聲摔倒在地。而梁辛卻哈的一聲大笑,對著老蝙蝠等人喜道:「果然沒有反噬!」
  
  
  所有人盡做大喜,待梁辛撤去魔功之後,小活佛又恢復了力量,從地上一躍而起,看看雙手雙腳,活動活動腦袋,待確認自己完好如初之後,伸手一指梁辛:「我要當供奉,十二供奉,十一是大供奉!」
  
  
  小活佛時刻惦記著憨子,當官的時候自然也不會忘了他……
  
  
  正開心的時候,始終留在南疆的天嬉笑傳回了消息,這次他以靈鶴傳諭,比著木鈴鐺,信息內容要豐富得多。天嬉笑報來的也是個喜訊息,他已經看到了魯執留下的完美飛舟,那頭身形三里,通體雪白,溫潤如玉的巨蝶!
  
  
  黑白兩座天舟,從煉化到操控,都完全一致,所以兩座飛舟降落中土的地方,也相差不遠。
  
  
  當年魯執也無法將飛舟收納,便把它就留在原地,反正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能夠傷害天舟的力量,全不用看管守護,只可惜,魯執和十位絕頂仙魔,終究敵不過中土這座完美世界的可怕力量,再也沒能回到天舟之內。
  
  
  這座白色天舟,被南疆蠻人視作神靈,世代供奉,絕不容褻瀆。
  
  
  直到不久之前,梁辛返回中土,飛舟落入蠻人的所在之地。蠻人的神靈,是一隻雪白清澈、萬年不腐的漂亮巨蝶,突然又見到一頭黑灰斑駁,雖然形質相通,但卻醜陋難看的大蝴蝶到來……
  
  
  黑白差異、醜俊相悖,既然那隻漂亮的是神,那現在這頭醜惡的必是惡魔無疑,蠻人視之為大敵,這才有了剛一著陸時,成千上萬的蠻子圍攻梁辛的那場惡戰。
  
  
  天嬉笑心思了得,察覺異常後,就留在南疆,去為了追查『完美天舟』的下落,果然被他找到了。
  
  
  這本來是一樁天大的喜訊,不過因為茅吏甦醒,倒顯得天嬉笑白忙了一場。
  
  
  天嬉笑可不知道草原上發生的事情,不久前接到日饞首領發出的集結諭令,這才匆忙回訊,此刻他正準備進入完美天舟,看看能不能再將其發動起來,所以也請求宗主,容他繼續留在南疆。
  
  
  梁辛自然應允,其實就算天嬉笑回來,梁辛也不會讓他參加苦乃山之戰。他是唯一能夠駕馭天舟之人,性命無比金貴,不容他去涉嫌,而且天嬉笑修為雖然不錯,但以日饞現在的實力而言,還真不差一個逼近六步大成的宗師……
  
  
  差不多天黑時分,輾轉神梭帶了所有的日饞門徒返回,幾乎同時跨兩兄妹一個從苦乃山、一個從曲青石老家趕回了鎮百山,至此,除了天嬉笑一個,日饞門徒,近千妖人齊聚離人谷!
  
  
  因為青蓮小島上奇花異草的支持,邪道弟子不僅傷勢盡愈,實力也都大有長進,雖然在中秋會上,三宗弟子傷亡慘重,人數少了許多,可現在整體的戰力卻更上層樓。
  
  
  而真正讓人笑得合不攏嘴的,是日饞仙宗的首領實力。
  
  
  宗主梁辛晉身嫦娥境,同時還有『來不及』、『想不到』兩重天下人間,以前在修界呼風喚雨、執掌牛耳的六步大成宗師,在他面前也不見得比著個嬰兒更強。
  
  
  大小活佛、曲青石、長春天、瓊環這些高手自不必說。柳亦青墨,洞房上天,實力也跟著一起往上升,巫秀蠱煦,又是兩個大宗師,聯手堪比四蠻。
  
  
  茅吏答應幫忙,由他執掌玲瓏輾轉,足以擊退普通的六步大成。
  
  
  另外,還有個山天大獸小吊,娃娃發怒時,爆發的實力比著長春天也毫不遜色,同時他還有一道『王指點將』的神奇本領。
  
  
  再就是由老蝙蝠主持的北斗大陣,嫦娥之力,放眼中土修真道,又有誰能擋?更何況,七人陣中還藏著個小眼第二……滿天神佛保佑天門,千萬別讓老叔生氣。
  
  
  再之下,跨兩曾在小眼中修行了兩百年,早已跨過六步中階,與逍遙境大成宗師相差不遠;弦子煉化了桑皮的陰煞力量,得仙草滋養,已經調理好元基,實力和跨兩相若……
  
  
  另外具跨兩說,葫蘆老爺已經選好了三百騎士,苦乃山中的大妖小妖摩拳擦掌,盡數集結于猴兒谷,準備大戰一場。
  
  
  葫蘆老爺讓跨兩傳話,這場架他『事必躬親』,絕不會再『坐山觀火』,一定要讓『火尾天猿、德藝雙馨』的名頭響徹天下。他給梁辛兩條路去選:要麼由梁辛來調度,但是必須要『上前線』;否則就由他統御兒郎,衝出去亂打。
  
  
  梁辛一邊聽一邊笑,師父要參戰也無所謂,只要能聽指揮就好。
  
  
  如今日饞陣容驚人,尤其難得的是,柳大、曲二、曲四和老叔風習習,這些梁辛至親,也都成了一代翹楚,大家也分不清是誰沾了誰的光,一樁樁往事裹雜在一起,拆不開理不清,到了現在,竟成就了這樣一個『小團夥』,一個『親人幫』!
  
  
  提及過往,特別是最初在苦乃山裡的經歷,四兄妹都有些唏噓來著,由此梁辛倒想起了一件事,轉頭去問黑白無常:「那顆人頭,還原好了麼?」
  
  
  莊不周點頭哈腰地應道:「你們來之前,我剛去看過,現在還不成,不過也用不了等太久了,何山沖說就快大功告成了。」
  
  
  『梁一二』不是先祖,他的案子已經和梁辛沒太多關係了,但是依著梁辛的性子,可做可不做的事情,一般都是要去做的,何況,報仇或者不報仇先放到一邊,單就這樁案子,如果沒有謎底,他心裡總也放不下。
  
  
  就在這個時候,老叔忽然皺了下眉頭,隨即梁辛也察覺到,遠處靈元波蕩,正有修士急行趕路,方向正是離人谷,又過了片刻,曲青石等人也有所警覺,紛紛引目望去,而不久之後,所有人都笑了起來。
  
  
  梁辛更是歡喜大叫:「大祭酒?你怎麼來了?」
  
  
  很快,天空中天空中就傳回秦孑的笑聲:「這麼熱鬧,日饞仙宗的大陣仗喲!」
  
  
  說話間,青綠色大葉舒捲,徐徐降下,秦孑收起寶貝跳落地面,笑著走上前,仍是一派大家風範,和日饞裡的妖魔鬼怪四兄妹一一打過招呼。
  
  
  曲青石沒話找話,輕輕咳嗽了一聲,微笑道:「鳩佔鵲巢,擾了寶地清靜,還請你見諒。」
  
  
  一句話說得柳亦眉頭大皺,傳音入密青墨:「舅舅以前風花雪月,一見大祭酒卻變成了傻小子!」
  
  
  青墨愣了愣,也不用神通隱蔽聲音,側頭望向夫君:「什麼舅舅?舅舅在哪?」
  
  
  大祭酒搖頭而笑,揚手清點曲青石:「話說的,太見外!」跟著又把話鋒一轉:「你囑託我的事情,已經辦好了!」
  
  
  一邊說著,大祭酒晃動手訣,在她身邊多出了十餘隻大瓷罈子。
  
  
  曲青石臉上閃過一抹喜色:「來得剛剛好!」
  
  
  梁辛則納悶問道:「是什麼?」
  
  
  柳亦知道此事,對梁辛解釋道:「是『撥雲見日』,專門對付幻術的靈藥!」
  
  
  梁辛卻更迷糊了:「對付幻術,不是有摩挲淚眼麼?」
  
  
  『摩挲淚眼』和『撥雲見日』,根本就是兩回事,前者是對付幻形道法的寶貝,將之滴入眼中,能洞穿世上諸般變身、易容法術;而後者,能讓人心志堅定,神思保持清醒,不被各種幻術誘惑。
  
  
  賈添把千多神仙相都迷惑在大眼中,在他手上,必然有一道犀利無比的幻術。
  
  
  同時,被他迷惑的遠不止那些神仙相,按照曲青石的推測,水潭下眾多大天猿,多半也是被他蠱惑了,這才『心甘情願』地凝化織錦神通,對付以前的主人。
  
  
  要對付賈添,不僅要毀去邪井,還要小心他的幻術,曲青石早就留意了此事,從青蓮島上找到材料,但是他一直脫不開身,沒時間去煉藥,就把此事託付給了大祭酒。
  
  
  秦孑修仙夢斷,心灰意冷,但是她的骨性中帶著一份與生俱來的義氣,對曲青石的託付並無怠慢,將靈藥煉化好就起程趕來,算算時間,剛剛好!
  
  
  柳亦笑得無比開心,彷彿這些靈藥都是他煉化的似的,獨手拍著梁辛肩膀:「做你兄長,容易麼,大事小事都幫得幫你想著。」
  
  
  梁辛和兩位義兄,早就不用客套什麼,笑容之中,透出了那份暖暖的心意……
  
  
  著實又熱鬧了一陣,曲青石才對梁辛道:「差不多了,商量下這一仗該怎麼打吧。」
  
  
  梁辛點頭,揚聲相邀日饞門下幾位大首領,來到一座偏僻小境去商議正事,到了第二天上午時分,眾人才折返回來,梁辛對著千餘門徒揮手笑道:「啟程,苦乃山!」
  
  
  日饞妖人猛地爆發出一陣歡呼,此戰必勝,眾人個個信心滿溢,興高采烈踏入飛梭!
  
  
  ------------------
  
  
  兩天前,馬羅山石蹄淵,七字劍門宗重地……
  
  
  日饞仙宗,修界為尊
  
  
  大小活佛,慈悲為懷
  
  
  跨兩瓊環,到此一遊
  
  
  一座孤峭山崖上,二十四個大字龍飛鳳舞,筆畫蒼勁氣勢猙獰,彷彿隨時都會掙脫石壁轟天而去!
  
  
  歲印上人背負著雙手,站在山崖下仰望石刻,目光裡滿滿都是恨意。兩年前的事情還歷歷在目,三伙妖人接踵而至,搶靈石、轟神殿、最後還要留字揚威。
  
  
  當真欺人太甚,尤其那個『到此一遊』。
  
  
  最可恨的,魔頭在留字的時候,還加持了邪門神通,讓石崖變得異常堅固,憑著歲印和一群師兄弟的修為,竟無法將之抹掉。無奈之下,歲印也只有擺出一副激昂神氣,告訴門下弟子:二十四字妖言,當為激勵警醒,一日邪道不除,七字劍宗便不抹掉這些留字……
  
  
  正望著石刻咬牙的時候,歲印最喜歡的小徒弟求石走了過來。
  
  
  歲印不用回頭,就能探知小徒弟欲言又止的模樣,歲印一曬:「有事就說,不用吞吞吐吐!」
  
  
  求石小道士趕忙答應了一聲,小心翼翼地說:「最近外面傳言鼎沸,都說苦乃山將有天材地寶現世,不少門宗都集結弟子,趕去了那裡。」
  
  
  歲印轉回了頭,臉上帶了幾分笑意:「想問我,為何按兵不動?」
  
  
  求石神情尷尬:「弟子不敢,只是覺得…大好機會,不妨一試,反正也不會有什麼損失,即便一無所得,至少也是一份歷練…。。」
  
  
  歲印擺手打斷了徒弟的話:「山中有寶,傳言而已,到底會不會有天材地寶還未可知,我七字劍宗已得一線天中三位執事的支持,有望接替東海乾晉位九九歸一,這個時候,還是穩重些好,大宗總要有些大宗的氣派。何況…」說著,歲印笑容不變,語氣卻低沉了少許:「就算真有異寶出世,也是天門禁臠,輪不到咱們的。」
  
  
  說完,歲印伸手,在小道士的頭頂輕輕一拍:「修道人,寵辱不驚,不為身外所動,那些蠱惑傳言都是心魔所在,隨它去,心不動,則天地安寧!」
  
  
  求石小道士拜倒在地,心悅誠服唱道:「師尊教導,弟子牢記于心!」
  
  
  話才剛說完,西北方向便傳出巨響,旋即福瑞氣象瀰漫而起,苦乃山中寶氣衝天。
  
  
  歲印大吃一驚,失聲道:「真有寶?!」旋即目中神光閃爍,猶豫片刻後,揚聲傳令:「歲廬、歲篆、歲磬三位師弟、石蹄淵九十三劍聽令,即刻啟程,隨本座趕赴苦乃山!」說著,又抬腳輕踢小徒弟:「快起來,隨我一起去……」
  
  
  求石小道士揚起了頭,滿臉意外:「不是說,不動心麼?」
  
  
  「傳言由人而起,是以心不動;異寶由天而降,天之意是為道,我輩求道,自當追隨而去!」
  
  
  求石是真心把師父當神仙,所以還迷惑得不得了:「不是說,真有寶貝也是天門禁臠,沒咱們的份麼?」
  
  
  「仙佛無種,天選之;異寶無主,歸屬誰家,也由天意定奪!五道三俗再大,也大不過天賜機緣!」
  
  
  求石還不服:「不是說……」
  
  
  「恁多廢話!罰你留守門宗,靜心悟道!」
  
  
  片刻後,風雷滾蕩劍華閃爍,七字劍宗盡起精銳,浩浩蕩蕩向著苦乃山奔襲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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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七四章 必有勇夫
  
  





  前段時間裡,『苦乃山有寶』的傳言,就像一塊石頭,投入這座叫做『修真道』的水潭中,激起些許水花,蕩起幾道漣漪,可跳出來的,不過是些小魚小蝦……趕往苦乃山查探的,都是散修或者不起眼的小門宗,像『九九歸一』和一些成氣候的大宗,都自持身份,並沒一窩蜂的趕過去,至多也僅是派出心腹暗中探查。
  
  
  現在,從苦乃山中升騰起的『祥瑞偈、祥瑞象』,則像一道嫦娥神通,轟轟烈烈地砸入『水潭』,掀起滔天巨浪,在潭底的大黿怪魚全被驚動!
  
  
  歲印那番『有寶貝也是天門禁臠』的道理,基本是個人就能明白,可是明不明白道理是一回事,受不受的住誘惑又是另一回事……凡事都有個極限。
  
  
  當誘惑的程度超過了理智的極限,就會生出『僥倖』了。
  
  
  歸根結底,便是那四個字:利令智昏。
  
  
  苦乃山中透出的祥瑞氣息濃厚如斯,遠非玲瓏玉匣可比,現世的寶貝就只能用『驚天動地』來形容,怕也只有誅仙劍、軒轅鏡、流金火鈴這些太上寶物現世,才會有這樣的聲勢!寶物到了這個層次,就已經不再是一器一物,它能成形本身也就代表了一重天道。換個角度,它就是天道,若能掌握,不僅天下無敵,飛昇仙界也指日可待。
  
  
  至于五大三粗,天門雖然強大到無法撼動,可說不定,那幾條大鱷會自己先爭鬥起來,頭破血流之際,最後讓小魚得利……便是這份僥倖,攪渾了中土天下!
  
  
  天門終于放出了真正的誘餌,幾乎全無技巧、謀略可言,依仗得就是這份珠華寶氣太驚人,沒人能夠不動心。
  
  
  七字劍近百好手施法急行,一路上,不知遇到了多少伙修士,此刻誰都無法再無動于衷,都要去搏一份運氣,搏一份天意!
  
  
  從東海沿岸到西陲深山,歲印率領門徒橫穿中土,全力飛縱了整整兩天,終于進入苦乃山地界,繼而又循著寶物光華,來到那片連綿大丘所在的古怪之地。
  
  
  方圓三十里,七彩光華瀰漫氤氳,將其重重籠罩,無論目光還是靈識,都無法穿透彩華,誰也辨不出其中的情形,只隱約可見,有九座大丘巍峨聳立。
  
  
  此處早已聚集了數萬修士,既有名門大宗,也有小派散修,另外還有不少氣韻內斂、神情倨傲之人,不以門宗為伍,各自獨立于某處,顯然都是些隱居已久不問世事的老怪!
  
  
  祥瑞之氣猶在,就說明寶貝還在。不過大批修士都圍攏在邊緣處,都在觀望……不是沒人進去,而是進去的人,都再沒出來。
  
  
  前前後後,已經有千多人冒險進入這九座大丘圍攏而成的荒僻山地,其中不乏高手,甚至還有三座『九九歸一』的高手,可都如石沉大海,進去之後就再無音訊。
  
  
  就在半個時辰之前,五道三俗終于出手,除了離人谷未曾到場,另外七家各自選出十名精銳弟子和一名長老,一共七十七人集結一處,進入現寶之地,和前面的人一樣,這些人也杳無音信……
  
  
  這一場大戲,天門當然要做足全套,七家的精銳都已經進入陣位,催動大陣,掌門則帶領其他人,現身于『九丘三十里』邊緣,煞有介事,擺出一副尋寶模樣。
  
  
  至于那七十七個弟子,進去後就會得到同門接應,引到安全之處,全不用顧慮。
  
  
  可是其他人就沒那麼好運氣了,天門分辨不出、更懶得分辨那些修士之中到底有沒有邪道奸細……
  
  
  歲印傳下密令,囑託弟子小心防備,人太多場面太大,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生出一場大亂!
  
  
  眾弟子落地,隨掌門歲印一起向著向前走去,隊形看似散亂,但只要稍有見識之人,都能瞧得出這群七字劍道士,在前行中牢牢踏住了陣法,表面輕鬆實則嚴陣以待。
  
  
  七字劍在修真道上,是僅次于九九歸一的大宗,著實有些地位,他們一來,修士們自然分開一條道路,容他們通過。
  
  
  可剛走了不遠,從斜刺裡忽地行出一隊俗家弟子,幾乎與七字劍弟子撞到了一起,歲印微微皺了下眉頭,衝著對方的為首師長冷聲道:「羅家弟子在大理州霸道慣了,行走時只記得看天,卻不記得看路了,小心被釘子紮了腳。」
  
  
  另一隊俗家修士來自大理州羅家,地位與七字劍相若,正與七字劍宗爭空出的那一席『九九歸一』的位子,最近這幾年裡都在較勁,從暗到明,也只差一場拚鬥了。
  
  
  論到打架,大家的手段應該差不多,不過論到吵架,出家的明顯不如俗家的,羅家大家長露出個不屑笑容:「抬頭走路,不光要小心釘子,還要小心狗屎。」
  
  
  歲印眼中煞氣一閃,正待反唇相譏,驀地,從不遠處傳來一陣清脆的鈴聲,旋即隆隆的腳步聲大作,塵煙滾滾,大地顫抖,彷彿一隊猛獁巨像正向著此處衝來!
  
  
  在場修士皆做愕然。
  
  
  論起造勢,在場門宗都有不錯的手段,或仙樂紛揚,或霞光千盞…現在這份山搖地顫的動靜也不見得就有多了不起,問題是現在這個場合,五大三粗、一線天、九九歸一,修真道上的名宿高人幾乎悉數到場,誰來了都不敢賣弄,否則豈不是小覷了眾多仙長。
  
  
  有些修士一心巴結天門,五大三粗的人還沒說什麼,他們就已經勃然大怒,放開聲音怒喝道:「天門仙長在此,請道友自重!」
  
  
  有些修士心思機敏,在愕然之後便已經想到,這麼猖狂、不把天門放在眼中的,哪裡會是正道中人,正『轟隆、轟隆』著趕來的,多半就邪道上的那群魔頭!
  
  
  天門弟子也警惕起來,幾位掌門面帶冷笑,對身邊部署揮了揮手,示意稍安勿躁。
  
  
  從巨響傳來的方向上,又傳出一聲獵獵長嘯,繼而夯重的腳步聲,猛地化作展翅破空的呼呼風聲,隨即,短短一個呼吸之後,眾人只覺視線一暗,天空中霍然顯出一片……巨蜥。
  
  
  一雙肉翼,伸展開來足足十丈有餘,身體比著犀牛還要大出數倍、身體批滿巨鱗、頭頂銳利長角、四肢甲刀森然的龐然大物!整整三百頭巨蜥,遮天蔽日撲襲而來,足以撐破修士的目光!
  
  
  隨即,巨蜥收斂肉翼,就直挺挺地從半空裡砸落在眾多修士面前,『轟』地一聲悶響,煙塵瀰漫,飛沙碎石衝天而起,爆起的沙石比起『九丘三十里』的祥瑞氣象還要更驚人。
  
  
  雖不曾直接夯進修士陣中,但大地上掀起的巨震,也足以讓大群修為普通的年輕弟子摔倒在地……
  
  
  兩年前中秋時正邪惡戰,正道中有不少人都見過這些巨蜥,不過比起那時,現在的蜥蜴變化不小,雖然形態未脫,但氣勢變化極大,由此天門中人並未認出它們來。
  
  
  來得不止恐怖大蜥,每隻蜥蜴背上,還有一頭青身火尾的妖猿騎士,為首的大猿腰板挺得筆直,雙目似閉非閉,嘴角似揚非揚,怡然自得中帶著幾分高深莫測、目光流轉時透出些許仙家氣度,不是葫蘆老爺是誰?
  
  
  大毛小毛也各乘巨蜥,分列葫蘆老爺左右,兩個娃娃蠻手中,還都擎著一面大旗,旗子上的字彎彎曲曲,都寫著四個大字,不是大洪漢字,而是太上古篆。
  
  
  天猿之後,山中其他大妖也緊隨其後,金眼兔子、火羽怪鳥、豺狼熊羆,紛紛率領兒郎現身,一時之間,妖氣瀰漫,腥風迴蕩不休。
  
  
  苦乃山數千妖族粉墨登場,聲勢之大幾乎壓塌了半座山峰,修士們驚疑不定,不知對方何意。幾個天門首腦也略顯意外,彼此對望,苦笑搖頭,敢當老道則分開人群迎了出來。
  
  
  借苦乃山佈陣,是天門商議的結果,不過具體與山中妖族商談借出三十里荒山的,則是通過承天道與狒狒大妖銅頭的關係。自始至終,也都是承天道和銅頭聯繫,這個時候也只有敢當老道出頭最合適。
  
  
  敢當來到妖族跟前,先對著諸位大妖打過招呼,他目光顧盼一週,沒能找到銅頭,甚至連一隻狒狒精怪都沒有。
  
  
  銅頭不在,敢當也無所謂,能把妖族轟走最好,轟不走放它們進去、死在陣裡也無妨,可是還沒來得及去和葫蘆說話,老道的笑容就又是一僵,再次愣住了。
  
  
  他的目光,正注視在葫蘆左右那兩面迎風招展的大旗上。
  
  
  兩面旗子上一共八個篆字,上古文篆,本來沒人能看懂,但敢當老道卻識得……前幾年離人谷曾經請託天門同道幫忙破譯幾個古篆,分明就是旗子上的字:
  
  
  窮盡天地,再無飛仙。
  
  
  其他幾家天門首腦,也都認出了旗子上的字,人人眉頭微皺,他們在苦乃山裡圖謀的時間不短,知道天猿是山中的妖族領袖,實力不容小覷。妖王打出了這個旗號,莫不是要屠滅人間修士!
  
  
  葫蘆見敢當老道看著自家的旗子發呆,心裡那股得意勁猛衝,險些沖碎了臉上的高人神情,拚命把哈哈大笑憋了回去,淡然問道:「怎麼,你識得這旗上古篆?」
  
  
  敢當的臉上笑容不再,又變回了那副石頭模樣,點了點頭:「這八個字,當真大氣得緊……」
  
  
  話沒說完,葫蘆『咕』地笑出了聲,又趕忙繃住:「你覺得不錯?」
  
  
  敢當向後退開,神情冷漠,另外六家的高手也接應上來,數萬修士哪還會察覺不到天門對妖族的敵意,天門之敵,便是正道之敵,在場所有修士顯出戒備之色,沉不住氣者已經取法寶在手,只等五道三俗的高人一聲令下!
  
  
  敢當退後數十丈,這個距離即便對方突然發難他自忖也能應付,這才站住了腳步,冷笑著應道:「我覺得如何有什麼關係,要緊的是,這旗子上的八個字,大妖王自己覺得如何!」
  
  
  葫蘆老爺笑容謙和,搖著頭謙遜道:「都是些前人謬讚,做不得準的,須知,盛名之下,必有勇夫。」
  
  
  八個字的成語太長,葫蘆老爺的書袋還沒吊到那個層次,純粹是覺得『順溜』就直接說出來了。
  
  
  天門中人都有些恍惚,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弄清『窮盡天地,再無飛仙』和『前輩謬讚』、『盛名之下必有勇夫』之間的關係,不過敢當的臉色卻緩和了許多,能做到天門掌門,都是七竅玲瓏的心思。從自己和葫蘆老爺這套驢唇不對馬嘴的對答,他也大概能明白,說不定旗子上的八個字,在天猿眼中是另外個意思。
  
  
  當即敢當咳嗽了一聲,伸手指了指旗子:「這八字撰文何解,還請妖王賜教。」
  
  
  還不等葫蘆開口,從苦乃山深處就傳出了一陣嘹喨笑聲,代為答道:「火尾天猿,德藝雙馨!諸位高人可要記得牢了,下次再見到天猿的旗號,一定要高聲唱出這八字偈,才不會吃苦頭!」
  
  
  說笑之中,一條人影從山嶺間縱躍不停,雖然是靠著兩條腿來跑跳,可是速度比著御劍疾飛卻更快,最後一個字說完時,已經越過重重山峰,跳落在眾人面前。
  
  
  雖然早都在等著邪道殺來,但是在見到此人後,五道三俗的高手無一例外,臉色都是一變!兩年前的中秋惡戰仍歷歷在目,眼前這個鄉下小子,給一眾天門精銳留下的印象實在太深刻……除了謝甲兒,就是這個梁磨刀!
  
  
  最近剛吃過大苦頭的侏儒聞風,更禁不住縮了縮身子,悄然後退了幾步。
  
  
  梁辛早在幾個時辰之前就趕到了苦乃山,直接去了猴兒谷,把『撥雲見日』給天猿和山中妖族分發下去,完事後妖族呼嘯而出,梁辛特意滯後一陣,好讓師父盡情抖一抖威風。
  
  
  葫蘆斜眼掃了梁辛一下,神情裡大大地不開心:「怎麼這麼快就來了?」他才吊了一兩個書袋,還遠遠沒過癮。
  
  
  梁辛躬身,笑著地應道:「等會打完仗,把他們全綁了,再請您老好好給他們講一講天之道,人之道。那時您要講不夠三天三夜,這些修士都不答應。」
  
  
  數萬修士大嘩,人人怒罵出聲。天門高手就在旁邊看著,要是不去罵上句『小妖狂妄不知死活』,豈不顯得怕了這群妖孽。
  
  
  歲印上人也不甘人後,氣貫中元威嚴吼喝,可是才罵了半句,耳邊就響起一聲炸雷般地大吼:「都閉嘴!」
  
  
  金玉堂的大胖子秦痩開口,剛剛幾乎吵翻天的深山谷地立刻鴉雀無聲。
  
  
  天門之中,除了離人谷,和梁辛一夥淵源最深地就算是金玉堂了,梁辛對他們也和藹得多,對著秦痩笑了笑,點頭道:「秦掌門,好久不見。」說著,梁辛目光流轉,掃過秦痩身後的一眾天門高手,隨即他微微一怔,情不自禁地眯了下眼睛,望向鑑火道宗的掌門:「請問道長如何稱呼?」
  
  
  鑑火道掌門沉聲應道:「貧道熔心。小魔君貴人事忙,不記得貧道了,可熔心對閣下卻牢記于心,不敢相忘!」
  
  
  梁辛揉了揉眼睛,回答得有些莫名其妙:「我記得你,不過有些不認得了……」
  
  
  秦痩滿臉不耐煩,不去理會梁辛的話,逕自問道:「梁磨刀,串通了妖族來奪寶麼?」
  
  
  『梁磨刀』三字一出,歲印上人就覺得心裡猛地一緊,這才知道,眼前這個毫不起眼的粗壯小子,竟然就是日饞的大首領,繼將岸、卸甲之後的第三任魔君!
  
  
  不止歲印一人,幾乎所有人修士都目露驚詫。不久前日饞魔頭闖進天劫中去殺人,這件事驚世駭俗,更讓梁辛的名頭響徹中土,在場之人有誰沒聽說過他!
  
  
  梁辛呵呵笑著,搖頭道:「弄錯了吧,我還以為是天門串通了妖族來佈陣坑人呢。」說著,又往秦痩身後張望了下,繼續笑道:「顧回頭和老九呢?佈陣去了?」
  
  
  秦痩臉上的肥肉一抖,回過頭狠狠瞪了敢當老道一眼。到現在他們哪還能看不明白,妖人和妖族才是真正的一家人,自己借了妖族的地方來佈陣,又哪還能指望人家上當。
  
  
  五大三粗幾位掌門的算盤,本來是等日饞殺到,虛以為蛇應付幾句,罵架一場之後,天門高手呼喝一聲:妖人覬覦異寶,天下同道共誅之!隨後在場眾多修士一起動手,自己人則返身『沖』入『九丘三十里』,擺出一副要搶在敵人之前搶到寶物的架勢。
  
  
  等天門一撤,那些普通門宗修士,自然也就無心再戰,或四散觀望,或貪心不足也追入陣中,不管怎麼說,他們肯定攔不住日饞的妖人。而妖人則會急于奪寶,不管不顧地衝進大陣……只要他們進來,便再也出不去了。
  
  
  就算萬中有一,個別魔頭僥倖逃出大陣,還有一道七十九窟弟子合成的相見歡等著他……
  
  
  算計的是心術,一切都依仗于『誘餌』是否『夠香』,待祥瑞光華升起後,天門一眾領袖也就真正放下了心,都道這一次,妖人的好日子真正到頭了。
  
  
  可任誰都沒不曾想到,從來不和人打交道的苦乃山群妖,竟也被妖人『收買了』!
  
  
  九丘三十里,是個口袋,其中陣法再怎麼厲害,也得讓敵人鑽進去才有用……秦痩氣得兩眼冒火,恨不得走上前,去抽敢當老道一個大嘴巴。
請不要貿然評價我 你只知道我的名字 卻不知道我的故事 你只聽過我的行為 卻不知道我經歷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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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5
發表於 2015-10-5 10:11:29 |只看該作者
第三七五章 只殺一人
  
  





  負責和妖族聯絡、接洽的,始終是承天道宗,此刻天門中驚怒最甚的,莫過于敢當老道。
  
  
  敢當大步踏上前,望向已經開始有些百無聊賴、自顧自去嘰嘰喳喳說閒話的群妖,語氣如刀:「銅頭何在,我有話問他!」
  
  
  葫蘆老爺實話實話:「銅頭在我家門口看守神碑,我沒給他放假。」
  
  
  敢當一肚子鏗鏘責問立刻被憋了回去…他一直以為,銅頭就算不是苦乃山之主,至少也是一方領袖,從沒想到它竟然是個『門房』。
  
  
  就在這個時候,在梁辛身後,一柄巨大的飛梭,于毫無徵兆裡,突然躍出,靜靜懸浮于距地十丈之處。
  
  
  隨即人影晃動,曲青石、長春天、柳亦夫婦、大小活佛、跨兩兄妹幾個人最先躍出。
  
  
  正道修士都明白是妖人主力到來,屏住心神嚴陣以待。不過大家都在暗中準備法術,表面上並沒什麼動作,唯獨有一陣倉倉的劍鳴聲,從人群中響起,顯得異常刺耳。
  
  
  亮劍的,是七字劍宗的高人……
  
  
  從神棱跳出的第一批人,除了小丫頭青墨之外,剛巧不巧,就是兩年前那三伙『打家劫舍』的妖人,當年七字劍宗有幸,被人家先後光顧了三次,留了二十四個大字,此刻見他們同時現身,歲印上人和一群弟子驚駭欲絕,劍元隨主人心意而動,自動跳出來護主。
  
  
  寂靜山谷,數萬人中,突兀冒出一撮飛劍來,想不引人注目都不成,柳亦廢話最多,目光循著飛劍找到歲印真人,笑著說道:「就你嫉惡如仇!」
  
  
  歲印恨不得伸手去把飛劍捉回來撅了,事到如今也只有咬著說狠話:「妖人放肆,此間豈容爾等……」
  
  
  他的話還沒說完,天空倏然一暗,冥冥裡透出一片淒厲惡鬼長嗥,只見千餘道黑色煞氣,快若閃電,從四面八方圍攏而至,猛地裹住了七字劍弟子放出的那一片飛劍,旋即一片金屬斷裂聲大作,下一刻,煞氣消散不見,半空裡的長劍盡數被絞得粉碎,叮叮噹噹的亂響中,掉落地面。
  
  
  新媳婦青墨撇了下嘴角,心裡說了句『罵我夫君!』,嘴裡卻對柳亦道:「跟他囉嗦啥,打一頓就老實了。」
  
  
  巫秀出手揚威,天門卻無動于衷,那些重要人物或傳訊躲在遠處的七十九窟弟子,迅速準備相見歡;或心思轉動,想再找到什麼辦法,能把妖人陷入大陣;七家掌門則嘴唇嗡動,以傳音入密商量對策。
  
  
  是以對眼前的小小衝突,都沒去理會。
  
  
  七十九窟的修士都藏在兩百里之外,都被法術遮掩了行跡,蟄伏不動,並未列陣以待。天門怕事先列陣,引發的靈元波蕩會引來妖人的注意,本擬等天饞眾人進入『九丘三十里』後,再傳令這三萬弟子組成相見歡,不料事情有變,此刻傳令過去,到大陣成形,總要等上一段時間了。
  
  
  法寶被毀,七字劍弟子盡數受傷,悶哼一聲委頓在地,歲印也不例外,不過對方沒直接出手殺人,只是折斷飛劍,上人心中已經念起了老天保佑。
  
  
  不料青墨手下留情,其他幾個邪道妖人卻不肯罷休,梁辛伸手向他搖搖一指,對著其他修士怪笑道:「我只殺他一個人,其他人滾開!」
  
  
  梁辛大笑撲出同時,曲青石、長春天和大小活佛,四大高手一起縱躍而起,跟在小魔頭身後,捲起猛烈罡風,撲向歲印。
  
  
  天門高手不動,其他修士不願、更不敢去觸這個霉頭,忙不迭向著四周退開!歲印不過是個五步修士,又剛剛負傷,如何能夠躲開一群絕頂高手的撲殺,驚怒之下嘶吼著:「跟你拼了!」拼出所有的力氣,凝化神通,祭出瀕死一擊。
  
  
  一道金光從歲印上人袖中激射而去,直指梁辛面門,後者獰笑之中,隨手一揮,就像哄一隻蒼蠅似的將金光擊散,而梁辛的另一隻手,毫不留情地按向歲印的天靈。
  
  
  梁辛地撲殺並未全力展開身法,否則歲印哪來得及發出最後一次反擊?由此,跟在他身後的四大高手也都追了上來,同時伸手捉向歲印四肢,這些天饞首領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他們要『五馬分屍』,活撕了老道。
  
  
  歲印避無可避,只剩下等死的份!可他做夢也想不到,就在對方已經堪堪捉住自己的剎那裡,五個邪道高手同時發出了一聲長嘯,還在半空的勢子陡然一轉,速度比著撲來時快了十倍,捨棄了上人,向著另外兩個方向急衝而去!
  
  
  歲印上人又摔回地面,全然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曲青石、長春天和大小活佛四人轉向向左,風疾火烈一般,竟殺入了大理州羅家的隊伍!不止是撲擊,而是引蕩法寶的全力猛攻,目標直指羅家陣中的一個少年弟子。
  
  
  烏光淬烈,劍鳴浩蕩如雷,金尊墨劍隨著曲青石指訣怒嘯而射!破空聲刺耳,黑色藤鞭凌空而現,一鞭甚至抽裂空氣,兜頭斬下!
  
  
  巨變突起,羅家的那位少年大驚失色,翻轉出一個古怪手訣,口中大吼:「借刀殺……」可還不等他施法,曲青石和長春天的猛攻,就以狠狠擊中了他。
  
  
  少年的身體竟結實地離譜,受兩個絕頂高手一擊,也只是口中嘔血,瘦小的身體卻借力急退,向後遁去,想要就此逃走,而此刻大小活佛已趕到身旁,兩位活佛揚起手掌,悶雷般地爆響之中,兩隻手掌一中天靈一中胸口!
  
  
  接連四道猛擊,少年終于抵受不住,嘶啞地慘叫一聲,重重摔落在地。
  
  
  羅家眾人又驚又怒又惶然,全不明白怎麼這群煞星怎麼為何又殺進了自家陣中!而且被猛擊的那個少年,平時並沒太多特別之處,天分還不錯但是老實木訥,毫不起眼!可是等少年摔落在地,羅家上下才愕然發現,他的臉和身形全都變了……從一個瘦弱少年,變成了個身材修長的俊美青年!
  
  
  長春天黑藤一卷,綁住此人,笑道:「木老虎,我老想你了!」
  
  
  木老虎翻了翻眼睛,沒說什麼。
  
  
  自從中邪惡戰、青墨等人放了木妖一馬之後,他就再沒了消息,不料這次又靠易容法術,混入了羅家隊伍。天饞的眾多首領在來之前,都點了婆娑淚眼,能洞穿天下一切幻形法術,到場後就發現了這位老熟人。
  
  
  此間聚集了數萬修士,人人都帶了得意法寶來,天饞眾人哪敢放任木老虎不理,且羅家的隊伍和七字劍宗相距極近,這才借題發揮,擒下了這頭怪物。
  
  
  而粱辛卻未參與捉拿木老虎,他轉向了另一個方向天門高手聚集之處。
  
  
  修士人數眾多,其中為自己施展了易容法術的大有人在,不過就只有兩個人最醒目,其中一個是老熟人木妖;而另一個人之所以醒目,則是因為他的嘴是豎起的,與鼻子連成一線……鑑火道,熔心掌門!
  
  
  苦乃山大陣本來是天門用來誘殺梁辛的,木妖來或許還可能是為了『天材地寶』,可天門首腦之中竟出了神仙相,這讓梁辛如何能夠不驚,如何能夠不捉住他來問個清楚。
  
  
  就在曲青石等人輯拿木妖時,梁辛已經衝向五道三俗,對方是一派領柚,自己說什麼也白搭,有什麼事都得先把熔心妖道的原形打出來再說!
  
  
  天門實力遠非普通修士可比,梁辛來得雖然突兀,可他們也反應如電,叱喝聲中,劍華、水色、火光、飛沙,諸般大神通鋪天蓋地而來,全不去管神通籠罩的範圍之下,還有數不清的普通正道弟子!
  
  
  天門不顧普通修士的死活,梁辛更不會去顧及什麼,陰聲而笑中,身形倏然飄忽起來,能夠闖入天劫去殺人的身法,又怎麼會被在乎這些修士攻殺?!一道道神通,在普通人眼中快如光電,交雜在一起『密不透風』,可是在梁辛看來,實在有太多縫隙供自己從容穿梭。
  
  
  只眨眼間,梁辛就衝入了天門陣中!
  
  
  鑑火道熔心雖然還有些不明白,為何這個小魔頭能看穿自己的高深幻法,但是老道比誰都清楚對方為何而來,眼見梁辛欺近,熔心顧不得再去隱藏本領,雙手翻捲三次結成一座古怪手印,立刻發動了自己的天道:天涯,咫尺。
  
  
  『天涯』是指敵人到自己的距離
  
  
  這一重天道之下,自己站在原地不動,敵人就算有天大本領,也永遠休想能飛、能跑、能衝到自己身前,眼前百丈距離,卻足夠對方飛上一生!不僅人,法術、法寶皆為天道所控,不管威力多大,只要是天下之力,就飛不完這一百丈,永遠夠不到自己……一百丈,遠若天涯。
  
  
  咫尺,說的則是他到敵人的距離
  
  
  在他攻擊出手的同時,神通就會炸到對方眼前……一百丈,近在咫尺!
  
  
  被『天涯咫尺』所擒,就只剩挨打被殺的份,全無還手餘地。
  
  
  雖然比不得百無一用,可熔心的天道也著實不弱,在神仙相之中能算得上游下品,但是憑他假飛昇所悟的手段,又如何擒得住嫦娥力之身;憑著他的一重天道,又如何擒得住另一重完全與自然相溶的身法,更毋論那樁與天道背道而馳的天下人間!
  
  
  熔心幾乎瞪爆了雙目,他真就眼睜睜地看著,梁辛笑嘻嘻地一閃身、又一閃身,順著『天涯咫尺』,一直跑到了自己的面前,最後又一轉,兜到自己的身後,笑著對自己小聲說了句:「三頭騾子?有啥故事?」
  
  
  旋即,梁畢心念轉動,發動了自己的天下人間,斬斷熔心那一重『三頭騾子』的因果!
  
  
  熔心就覺得腦子裡轟得一聲爆鳴,震得自己幾乎五感俱喪,而一身飽滿真元,憑空消失了九成,調運內息一查,立刻驚了個魂飛天外,修為竟爆跌到不足四步。
  
  
  梁辛的笑容越發歡暢了,幾乎是興高采烈地對熔心繼續道:「想不到,怎麼樣?」說話間,催動身法圍住繞了一圈……
  
  
  一個圈子轉下來,熔心除了一顆頭顱,全身上下幾乎所有的骨頭都被梁辛打斷!
  
  
  不過讓梁辛稍感意外的是,熔心修為淪喪、身受重傷,竟還能維持得住幻容法術,並沒有變作本相。梁辛更沒想到的是,他擒下敵人,正要返回時,忽然嘭的一聲悶響,熔心的腦袋,就好像個西瓜似的,莫名其妙地爆開了,無頭屍體癱軟在地。
  
  
  沒能抓到活口,梁辛眉頭大皺,正想返身折回自家陣中,耳中忽然響起了天哥柳亦傳音入密送過來的笑聲:「老三,揚威!」
  
  
  而此刻,天門之內,所有高手盡數爆發全力,向著他掩殺而至。
  
  
  所有人都道熔心死在了梁辛手裡。要是就這樣被小魔頭衝進來、當著數萬修士的面肅殺了鑑火道掌門、再從容遁走,天門以後哪還再有臉見人!
  
  
  就算『九丘三十里』的大陣沒了用武之處,至少還有七座天門,還有數萬高手,還有七十九窟三萬修士列成的相見歡,打殺便打殺了吧,就在苦乃山中!
  
  
  秦瘦鬚眉皆張,面若鎏金,雙臂緩緩搖擺,在他身後的空氣,連做三次猛震,一百三十一隻鵝蛋大小的銀色劍丸憑空而現,隨他一聲:「列劍」,冥冥中發出一聲嘹喨劍鳴,每一劍丸周圍,又現出六柄長劍。
  
  
  六劍一丹,為一小陣;一三一隻劍丸又結一座大陣,數千柄長劍仿若一道天河,向著梁辛席捲而去;
  
  
  流連道澤漁,雙目不見黑白,化作兩汪湛湛水藍,雙臂張開大袖招展,帶領身後弟子,圍住梁辛于百丈開外層層打轉,空中霍然傳來隆隆巨響,百里之內潭、澗、溪、泉,所有活水皆為流連點化,凝化做一條青色惡蛟,陡然現身;
  
  
  承天道敢當,劃了破指尖以血為墨,在另隻手的手心上迅速畫出一道符撰,跟著把手掌一翻,重重拍在了自己的天靈,一掌之下,老道身子一矮,雙膝沒入泥土。
  
  
  第二掌、第三掌……老道不停猛擊自己,竟把自己像一根釘子似的,一下一下夯入土中,最後一掌,就在他髮髻也沒入土中的剎那,不遠處的山崖轟然崩裂,一個通身昏黃的巨靈神踏步而出一——厚土靈尊法相奉敢當諭令、借山土現形……
  
  
  指夕道、鑑火道、榮枯道、卸甲山城,天門精銳,在一瞬間盡數拿出了最犀利的手段,只求留下樑磨刀!
  
  
  自從兩年前,邪道眾人從黑色小島從容遁走後,天門開始著手準備這一戰了。
  
  
  不止那座已經用不上的大陣,不止七十九窟弟子集結,還有門宗精銳的戰力提高!
  
  
  天門真正的實力,並不是他們有多少宗師,有什麼陣法,而是龐大的資源基礎,仙草、靈石、精煉法寶……各種各樣的寶貝,天天不停被送到五道三俗,幾百年積攢之下,家底何其雄厚?
  
  
  修天悟道,修煉時大都會以丹藥相輔,但是如何服、服什麼、服多少都有嚴格要求,若實力增長過快,一來會影響道心、滋生心魔;二來,靠猛藥提高實力之後,元基也會受損,這次提高之後,以後想再求精進就更難了。
  
  
  那些厲害的法寶、符撰,輕易也不會發給普通弟子,不是寶貝數量少,而是怕弟子心境不夠,得了犀利寶貝會過分依賴、影響了修行。
  
  
  所以天門的資源,大都只做封存,平天裡並沒太大用辦,不是沒有,只是不用。
  
  
  可是一旦遭遇危難、大戰當前時,寶庫開啟,天門實力就會猛地提高到一個全新層次。
  
  
  這一次,幾位天門首領施展的法術神通,比著中秋之戰時,要犀利得多!
  
  
  五道三俗,幾乎在眨眼間就完成了合圍之勢,各出絕招必殺小魔頭,在他們動手的同時,指夕道侏儒聞風吐氣開聲,一改往天和藹語氣,換而森冷威嚴傳令在場數萬修士:「邪魔妖孽逆天而行,天下同道共誅之,一線天弟子何在!」
  
  
  一線天諸位執事,早已散落在修士群中,只等天門師長號令……
  
  
  這便是天門的另一樁持續數百年的經營了,修真道還談不上鐵板一塊,但天門擁躉著實不少,在幾位一線天執事號令下,一部分鐵桿頃刻行動起來,旋即帶動全場,雖然場面看上去混亂成一團,但暗中進退有度,四位執事縱聲疾呼,率領週遭修士率先動手,各色神通轟轟烈烈攻向邪道和妖族大營,另外四個執事不同聲色,身邊卻凝結人群,彷彿滾雪團般越滾越大,正迅速匯聚、凝結,準備結出一座萬人規模的相見歡!
  
  
  隨著小魔頭突入敵陣核心,一場大戰就此而起!
  
  
  現在正道的歡勢剛起,仍散亂的很,邪道高手未得宗主號令,也只是撐起一道道屏障法術,只做防守,並未反攻。
  
  
  妖族都聽葫蘆老爺的,葫蘆則信守諾言,聽從天饞的調遣,眼珠子急得亂轉,臉上還拚命維持著淡定神情,對身邊的兒郎、妖族說道:「稍安勿躁、平心靜氣、枕戈待旦、假裝沒事……」
  
  
  曲青石等四人已經抓了木妖返回自家陣中,長春天抓住木妖,高高興興地走向陣尾逼供去了,跨兩兄妹則迎上曲青石眉,飛色舞地問道:「打不打,打不打?」
  
  
  曲青石還沒說話,柳亦就笑道:「再等等,先讓老三發威,咱們再動。」
  
  
  話剛說完,遠處天門戰團中,突然傳來了梁辛拿腔拿調的『狂妄』大笑!
  
  
  青墨打了個機靈,光潔的額頭上,跑過了一溜雞皮疙瘩:「這笑的、也太假了……」
請不要貿然評價我 你只知道我的名字 卻不知道我的故事 你只聽過我的行為 卻不知道我經歷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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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0-5 10:11:45 |只看該作者
第三七六章 氣焰熏天
  





  
  所有不曾參與『九丘三十里』大陣的天門高手,傾盡全力出手,數百丈內各色神通閃爍綻放,可就是無法淹沒梁辛的身影!
  
  
  秦痩額頭青筋賁起,一邊拚命催動劍丸,一邊喝問身後弟子:「七十九窟如何?」
  
  
  「還在列陣,顧回頭傳訊回來,還要稍等片刻……」
  
  
  秦痩怒罵了一句,又令道:「傳訊,要逐鹿丘裡面那些弟子捨棄大陣,回來馳援本宗!」
  
  
  他身後那個弟子一愣:「撤陣?這……」
  
  
  話沒說完,就被百忙中抽空轉身的秦痩一腳踹翻在地:「狗腦子的豬!那個陣法還有個屁用,把人都給老子喊出來!」
  
  
  『九丘三十里』的大陣,佔去了天門大部分的精銳戰力,現在這座大陣明擺著再沒了任何用處,還不如讓弟子出陣來迎敵。
  
  
  不止金玉堂一家,另外幾座天門也都搖響木鈴鐺,要自家弟子撤出大陣回來增援,幾乎就在此刻,梁辛大笑聲起,跟著人影一閃,猛撲而至,隨手抓起一個指夕道的長老,向身後正急追過來的那頭后土巨靈猛擲過去!
  
  
  這位指夕長老,六步修為,在梁辛手上卻沒有一絲掙扎的餘地,怪叫聲中向後摔去。
  
  
  敢當老道喚出的厚土巨靈毫不猶豫,抬起磨盤一般的大手,貫著風雷向指夕長老一拍,拍小蟲一般,把他打成了一片爛肉!
  
  
  梁辛身體飄蕩仿若落葉,在無數神通之間從容飄蕩,把笑聲猛地一收,揚聲道:「我義父將岸,第一任魔君,不修天道修人間,千年前參悟生、老、病、死,自創天下人間、來不及,神通起處時間凝固,乾坤之下皆為所擒。」
  
  
  說完,他頓了頓,以七步之力貫徹于斷喝之中:「你們,看仔細了吧!」
  
  
  大喝如雷,炸裂天空,梁辛如電倒翻,正直迎上一路追逐自己的厚土巨靈,旋即殺心惡性擊破天道,方圓十丈之內,時間不動!
  
  
  巨靈雙手大張、神情猙獰,卻無法稍動,被魔功牢牢凍住。
  
  
  神通也如是,到他十丈之處,就此凝結不動。
  
  
  梁辛一言不發,一個縱躍竄到半空,抱住巨靈的腦袋旋轉幾圈,『一絲不苟』地擰下了那顆巨大的頭顱,跟著撤掉魔功,把揮手把頭顱砸向敢當老道:「沒點用處的神通,還你!」
  
  
  「修真正道視他老人家為邪魔大敵,他卻不屑去看你們一眼!天門高手,六步宗師,可有人摸到過他的一隻衣角麼?」
  
  
  梁辛第二次施展『來不及』,又把流連道喚來的惡蛟碎屍萬段!
  
  
  說過乾爹,梁辛的聲音愈發響亮了:「我師兄謝甲兒……」
  
  
  天門中幾位首腦同時揚聲傳令:「誅殺小妖,莫理會他胡言亂語!」圍攻更加猛烈了,神通法寶轟鳴響徹山巒,卻無論如何也無法遮擋梁辛的聲音!
  
  
  「師兄傳承義父衣缽,成為第二任魔君,更青出于藍,于控制時間的法門中,摸索出乾坤挪移之術,是稱天上人間!」說著,梁辛忽地凝立不動,左臂亂揮,把打向他的諸多神通盡數驅散,同時揚起右手,三指如叉,對準指夕道眾人,陰聲笑道:「你們,看仔細了吧!」
  
  
  兩年前,謝甲兒突兀現身,笑了一場哭了一場,更以乾坤挪移之術震駭天門,霸王的手指一轉,就是一次空間撕裂、一蓬腥風血雨。此事猶在眼前,而剛剛演示過時光凝滯之術的梁辛,又揚起三指指了過來,指夕道眾人嚇了個魂飛天外,發一聲喊轟地倒飛開去,拚命錯動法術四散而逃。
  
  
  梁磨刀收回了手指,笑:「師兄這門本事我還沒練好……」
  
  
  遠處的妖人大陣傳來轟天大笑,南腔北調、各地俚語,給自家宗主喝彩。
  
  
  指夕道丟了大臉,侏儒聞風牙齒咬得咯咯響,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而梁辛的聲音不停:「五百年前,十三蠻圍攻大魔君,一戰夷平八百里,好大的威風,卻不知謝甲兒毫髮無傷,倒是十三蠻自相殘殺,引出無數禍端……」
  
  
  梁辛越說聲音越響亮,周身那股邪魔氣勢,也越發濃厚:「拜乾爹所賜,得師兄指點,梁磨刀忝為第三代魔君,卻也悟出了另一重天下人間……想不到!」話音落處,梁辛再度促動身法,全身巨力爆發,滾蕩起衝天煙塵,風疾火烈,直接衝進承天道宗聚攏之處。
  
  
  他來得快如閃電,承天道眾人來不及退散,就被他衝了進來,繼而倉皇驚呼不絕,在梁辛身週三十丈距離之內,所有人都面如土色……『想不到』籠罩之下,承天道數十名精銳弟子的那一重因果,都被梁辛無情掐斷!
  
  
  或修為驟降,或乾脆變成了凡人,突如其來的驟變,讓魔功之內的承天道士驚駭欲絕,哪還有一絲鬥志,拼起全部的力氣想要逃得遠些。
  
  
  這些至多只剩五步修為之人,在梁辛看來,跑得不比一隻小雞仔來得更快,梁辛在魔功之內身形晃動,每個想要逃走的人,都被他一腳踹翻在地!
  
  
  『來不及』並不阻擋神通,其他天門弟子的猛攻,毫無障礙地衝入其間。梁辛有神鬼身、神鬼力、神鬼遁術,那些神通法寶根本傷不到他,倒是被他困住的承天道弟子全都變成了廢人,如何能躲開那些宗師神通,慘叫聲聲,半數之人慘死于同道手中。
  
  
  此刻天門高手人人倉皇,雖然不明白梁辛的魔功道理,可他們看得明明白白,那些被小魔頭近身的同道,全身本領都被『化』掉!
  
  
  「義父將岸,師兄卸甲,兩位魔君一生狂妄,前者眼中只有人間,後者心裡只有仙道,何時也不曾看過、想過你們,倒是正道弟子,個個都把魔君當做生平大敵……哈哈,你們也配!那也好,便隨了你們的心願,梁磨刀這次把你們一個一個都放在了眼裡!」大笑聲再度響了起來,這次再沒了那份『拿腔拿調』,換而魔性十足、氣焰熏天:「可笑的是,我真拿正眼看你們了,你們卻又盼著我趕快移開目光!」
  
  
  笑聲之間,梁辛再不跟天門廢話,轉頭望向自家陣營,狠狠狠狠地喊出來自己偷摸著演練過無數次的大吼:「日饞弟子何在!」
  
  
  這一聲斷喝,威風十足,梁辛又哈哈大笑了起來,不是威懾敵人,不是給自家弟子打氣助威,他是打從心眼裡就覺得那麼的舒坦,排場太大了,太沸騰了!
  
  
  這次笑純粹是沒憋住,太高興……
  
  
  不過就連梁辛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這一笑,落在天門、正道和自家門徒耳中,要比著剛才的鏗鏘喝罵更狂妄得多…天門傾盡全力來殺他,正道群情洶湧正猛烈出手,小魔頭卻還為了自己那點小得意笑出了聲。
  
  
  曲青石與身邊的幾位首領對望一眼,彼此都略略點頭之後,揚聲喝令:「山中妖精、世間妖人,隨我等去,領教正道中人口中天道!」
  
  
  斷喝猶自迴蕩,早已按捺不住的眾多妖孽齊聲大吼,盡數出手……眨眼之間,苦乃山深處、『九丘三十里』邊緣,自從邪道傾覆之後,最為浩蕩的一場正邪斗、修士斗就此爆發。
  
  
  青墨早都等得不耐煩了,此刻終于捱到開戰,歡呼一聲,拉起柳亦第一個就衝了出去,口中一個勁催促著:「你先來,你先來,快出手。」
  
  
  柳亦單手結印往胸口『懶蟲蠱』所住之處用力一掀!若柳亦脫出衣衫,旁人便能見到,一條條蚯蚓大小的黑色流蘇,倏然從他的皮膚上游弋開來,從十指、四肢、胸腹背臀等各處,向著他的臉上拚命游動!
  
  
  柳亦的臉上,條條昏黑氣息衝過,看上去讓人不寒而慄。眨眼功夫,『黑色蚯蚓』就盡數匯聚于他的眉心,搖頭擺尾動個不停,最終結做了一隻猶自扭動的古怪符撰。
  
  
  柳亦滿臉獰笑,抬起獨手從自己的眉心一捉,竟將那枚符撰捏在了手指間,跟著又像地面上用力一摔。
  
  
  一聲尖銳的嘶嗥,撕破了所有人的耳膜,黑色『符撰』落地即碎,數百根『流蘇』又變回原形,轟然射入修士陣中!
  
  
  『流蘇』仿若煙塵,法寶神通轟去變回立刻散碎,下個瞬間又會重新凝聚成形,繼續射向敵人,可它並不傷人,只是從敵人眼前一閃而過,隨即又向著下一個敵人的雙目掠去。
  
  
  『流蘇』快若閃電,急衝到眼前,任誰都會情不自禁眨一下眼睛……只是一眨眼。
  
  
  眨眼過後,再看四周,所有的一切就全都失去了顏色,湛湛藍天變作昏黑一團、青青山脈變得蒼白斑駁、神通耀起的璀璨光華,也變成了灰色暗淡的風。
  
  
  色彩不再,風景全失,跟著,便是生機斷裂,直挺挺摔倒在地。
  
  
  只要被『流蘇』掠過眼前,再眨一下眼睛,便死了……蠱煦神通:煞風景!
  
  
  做夫君先出手,做媳婦的才好去開打,青墨雙唇嗡動,十指尖尖翻動個不停,盤出一連串地手印,到最後把雙臂一撐,十道煞氣凝結的長索從她指尖卷揚而起,向著敵人擊去。
  
  
  長索做鐵鏈之形,環環相扣,而且在晃動中,竟也發出嘩啷嘩啷的怪響,聽上去,彷彿陰差手中的奪命鎖!
  
  
  煞氣長索吞吐翻捲,直飛百丈之外,猛地捲住了一個道士脖頸,對方雙目一翻就此喪命。
  
  
  長索並未就此放開屍體,而是猛地一抖,在『嗖』的一聲怪響中,老道的屍體就此消失不見。
  
  
  幾乎與此同時,週遭空氣猛震,一頭獠牙厲鬼突兀現身,抬頭望向青墨,咧開嘴巴露出一個難看地笑容,跟著發出一聲嘶嗥,揮動利爪衝向正道敵人。
  
  
  惡鬼之力,不遜于六步宗師。
  
  
  殺一人、拘一屍,換一頭幽冥苦獄中被永世鎮壓的惡鬼重返陽間,聽奉巫秀號令衝鋒殺敵,待戰事結束後,惡鬼再重返苦獄……巫秀神通:替罪羊!
  
  
  煞氣長索搖擺不停,每個修士被它帶走,都會換回來一頭兇殘惡鬼。
  
  
  巫秀蠱煦之後,瓊環化身修羅,催動血獄;曲青石引蕩墨劍,結印之下漫天槐花飄蕩;大小活佛裹蕩風雷,不見神通卻蠻力無邊;跨兩和弦子修為稍遜,比不得曲青石等人,但以逼近六步大成之力衝擊普通正道修士,也不會遇到一點麻煩;還有一柄輾轉神梭,左突右衝威風八面……門徒早都得了吩咐,分成幾路,結小陣緊跟在諸位大首領身後,所過之處無人可擋。
  
  
  日饞首領中,就只有長春天不曾出手,專心從木老虎口中逼供。
  
  
  另外倒霉娃娃小吊也沒出手,蹲在長春天身旁,百無聊賴地舔著一串糖葫蘆。
  
  
  正逼供的長春天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暫時放下木妖,揮動藤鞭衝入戰團,片刻後又折返回來,手中還擒下了兩個普通的正道弟子。
  
  
  長春天把兩人扔到小吊身旁:「給你王指點將用的。」
  
  
  小吊笑嘻嘻地點點頭,又想了想,學著長春天的口音,應了句:「必須的。」說完,把最後一顆紅果塞進了嘴巴裡,又向著長春天伸出小手:「吃酸糖。」
  
  
  長春天哈哈大笑,從乾坤袋中取出了一包杏脯,笑道:「小心吃,慢些吃……」
  
  
  日饞妖人氣勢如虹,聲勢驚人,可真正煮沸了這片天地的,卻是苦乃山妖族,三百頭巨蜥一起一落,便是一場山崩地裂,山中大小精怪一哄而上,在自家妖王的統御下放手猛攻!
  
  
  再沒有人珍惜人命了,從曲青石等人定下要打苦乃山這一仗起,包括梁辛在內日饞的所有首領,都明白這是一場大血光。不真打,怎能引得來賈添;又何況,陣是天門布下的、誘餌是天門放出的;而那些普通修士,來時雖然懵懂,打時就盡數都是幫兇。
  
  
  天上地下打成了一團,一眼望去處處鮮血暴現,耳中慘叫不絕……真正的攻殺。
  
  
  正道修士人多,但核心高手都被梁辛一個人牢牢拖住,剩下的數萬人中,能有宗師境修為的,加在一起也湊不出十個,而且也都是六步初階,反觀日饞和妖族,曲青石等人都在十三蠻之上,妖王則個個六步中階,葫蘆更是修為精深,這些首領根本就沒人能擋,只一沖,便徹底震碎了正道的陣腳,那幾座暗中聚合的相見歡也煙消雲散。
  
  
  天門裡也早都亂作了一團,因為這座『九丘』調用了大批精銳,人手不足,無法再結成『土雞瓦狗』、『明火執仗』之類的強力法陣,單靠一盤散沙似的亂打,根本傷不到梁辛,可這個小魔頭怪笑著一沖過來,天門高手就人仰馬翻亂作一團,生殺大權完全被梁辛握在了手中!
  
  
  『想不到』這下,時時刻刻都有天門高手被擒,梁辛並未痛下殺手,但下手也絕對不輕,斷滅敵人因果之後,無一例外,統統打折雙臂一腿,所過之處,五道三俗弟子倒地哀號!梁辛打發了性子,打從肺腑中衝起的得意與痛快,再度大笑起來,接著前面的話題還要繼續『揚威』!
  
  
  「說過了義父、師兄,還要給諸位講一講…日饞!」梁辛眉飛色舞,舉手投足,把一片殺向自己的飛劍打成廢鐵,跟著伸手向著自家方向一指:「日饞仙宗,列位魔主,第一位,天門仙長的老仇人,長春天。」
  
  
  長春天正在逼供,聽到梁辛提到自己,愣一愣後,放出聲音笑呵呵地應了句:「你們打,我在忙,先不上了。」
  
  
  正道弟子人人苦笑,長春天凶名卓著,是早已成名的人物,做了日饞『魔主』不足為奇,可現在…現在是在打仗,正道拚勁全力去攻殺,而日饞中放著這樣一個大宗師,卻在忙別的,全沒有參戰的意思……
  
  
  梁辛聲音不停:「第二位魔主,金尊墨劍,槐樓傳承,曲青石!」
  
  
  曲青石遙遙對著天門揮手:「曲某人有禮!」說著,劍訣一揮,墨劍發出一聲長鳴,化身黑色閃電,向著天門戰團襲殺而至,全力一擊,一片血光暴現,慘叫聲不迭。隨即小白臉收回墨劍,繼續領著手下衝殺。
  
  
  「下面兩位魔主,剛剛喜結連理,夫為西蠻蠱傳人,蠱煦柳亦,婦為北荒巫弟子,巫秀曲青墨!」
  
  
  青墨大喜,拉著柳亦的袖子興高采烈:「說咱倆呢,說咱倆呢!」
  
  
  柳亦大笑,放聲道:「巫秀蠱煦,村夫農婦,拜會諸位天門仙長!」話音落處,天門陣中陡然爆發起一串怪響,憑空冒出一片拳頭大小的黑色怪蜂,速度奇快更數量眾多,鋪天蓋地;同時還有千餘道陰煞喪氣從地下噴湧而出,幾十名天門弟子躲避不及,被蜂雲和喪氣裹住,身上皮肉肉眼可見化作膿血,偏偏還不會死,只有哀叫痛嗥的份。
  
  
  「另兩位魔主,是一對苗家兄妹,哥哥天性謹慎,喚作跨兩;妹妹得玲瓏至寶,修羅瓊環!」
  
  
  跨兩大笑:「老子忙得很,跟那些龜兒,莫得話講!」瓊環更乾脆,直接對著五道三俗罵了句:「天門你妹,仙長你妹!」說話間,極盡全力,向著天門方向喚出一道修羅血刃。
  
  
  瓊環這一擊神通,並非凌空擊殺,而是與地面平齊劈斬而去!要知道她與天門相隔甚遠,中間更夾雜了數不清的正道修士,這道血刃一路奔襲,硬是趟開了一條血腥大道,最後又斬殺了兩名天門弟子,才告消散!
  
  
  「還有兩位魔主,是兩位佛爺……」梁辛的話沒說完,小活佛就打雷般地吼道:「我們倆不是魔主,是供奉!」
  
  
  小活佛拉起憨子,躍身高空,鏗鏘大吼道:「大活佛,達旦禪院,十一!我是他師弟!」
  
  
  即便在拚命苦鬥中,正道修士還是忍不住爆發出一片驚呼,達旦禪院,大活佛,十三蠻中的老十一,竟也加入了邪道!
  
  
  梁辛哈哈大笑:「還有幾位魔主,便不再一一說了,麻煩的近,等見面時,自然也就認得了!」
  
  
  小魔頭終于閉上了嘴巴,不用再說什麼了,或者說,就算他在說,天門和正道也不敢再去聽了。人人都知道日饞厲害,和任誰也想不到,他們竟有這麼多厲害『魔主』!陷在亂戰之中,猶自開口談笑,尚能隔空殺人。而且殺的,還都是天門裡的宗師高手,其中不乏六步中階長老……
  
  
  先不提那個小魔君,就只憑日饞的這些『魔主』,便足以打下這一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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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七七章 擋不擋得
  





  
  大胖子秦痩暴跳如雷,照這樣下去這一仗根本就再打,轉回頭問身後的弟子:「大陣中的弟子呢,怎麼還不出來!」
  
  
  大陣與此間近在咫尺,按理說諭令進去,用不了眨眼功夫,裡面的弟子就會衝殺出來接應,可到現在,這邊殺得昏天暗地,九丘三十里之內卻一片寂靜,全沒有任何動靜。
  
  
  金玉堂的弟子搖了搖頭,臉上顯出了迷茫的神情:「早已傳令進去,裡面全無音訊返回……會不會是大陣開啟之下,不受傳訊之術?」
  
  
  「放屁!」秦痩口中大罵,目光卻警惕了起來。
  
  
  這時,木鈴輕響,那個弟子仔細聽過之後,臉上喜色一現,對秦痩到:「七護法傳訊,七十九窟列陣成形,隨時聽奉師長調遣。」
  
  
  秦痩眼角一跳,沉吟不語。
  
  
  正道、邪道和山中妖已經絞殺成一團,讓這一記相見歡怎麼打?
  
  
  金玉堂接報的同時,其他幾座天門也接到七十九窟傳來的消息,指夕老道目光凶光閃現,密語諸位掌門:「打!往妖人、精怪和正道弟子絞殺的戰團中打!我等先撤入大陣!」
  
  
  幾位魁首先是一愣,隨即便明白了侏儒的意思。
  
  
  按照現在的情形,他們要是逃進大陣,小魔頭只會哈哈大笑,絕不會追進來、自己往陷阱裡跳。可是一道相見歡轟砸進戰場,妖人必有損傷,也許是兄弟也許是朋友朋友,沒準還會有師父……那時小魔頭勢必翻臉,拼了小命進陣追殺他們……
  
  
  至于那些普通門宗的弟子麼,只要能誅滅魔頭,他們都死了又何妨?
  
  
  秦痩臉上的肥肉抖動不休,並未作答,不遠處的流連道澤漁應道:「大陣裡怕也有些不對勁,弟子全無回應。」
  
  
  侏儒怒道:「哪還顧得上這麼許多,這樣打,今天誰能活?誰能逃得過小魔頭的毒手!」
  
  
  能夠執掌天門的,莫不是心狠手辣之人,事已至此,誰都不會再有半分猶豫,可就在他們剛剛下定決心,卻還沒來得及向七十九窟傳訊的時候,梁辛忽然閃身欺近聞風身旁,掄起一掌把侏儒滿口牙齒盡數打落,跟著抓住他的肩膀,直接把他扔到了大胖子秦痩的懷裡。
  
  
  一串動作,只在電光火石之間,秦痩覺得眼前一花,懷裡就多出個滿嘴血漿的侏儒老道。
  
  
  「想逃進大陣避難?」梁辛搖了搖頭:「我不讓,你們誰進不去。至于相見歡……」
  
  
  梁辛笑容歡暢,目光卻陰冷無比:「你們猜,相見歡打來時,我該怎麼辦?」
  
  
  說話間,他又猛一閃身,在秦痩全來不及反應之際,把侏儒又從大胖子懷裡『揪』出來,用力一掄,將其擲向半空!梁辛的意思再明白不過,相見歡打來時,天門的諸位首腦,都會被他扔上天,去撞那道磅礴巨力。
  
  
  梁辛繼續笑著:「諸位放心,萬一你們擋不住,還有我。」
  
  
  秦痩駭然,脫口問道:「你、你怎麼聽到?」
  
  
  傳音入密,不過是以真元之力束音成線,使聲音不擴散外洩的小把戲。而修煉天下人間,本就讓感知尤其敏銳,仙界時梁辛又以惡土之力洗煉身體,更讓五感明銳。天門高手和現在的梁辛相比,相差的根本不是力量,而是境界、層次,他們的『傳音入密』,只要梁辛稍加凝神,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梁辛身形兜轉,從戰團中退開,擋在了天門和『九丘三十里』之間,不再強襲攻殺,背負著雙手道:「相見歡呢?這邊搖鈴傳訊,讓他們打過來吧。我不攔著。」說著,手指輕點,一一點過幾個掌門,笑了:「待會,這就是你們上天的順序。」
  
  
  他第一個指的是侏儒,最後一個指的是澤漁,不知有意還是無意,他漏了秦痩。
  
  
  幾位天門魁首面面相覷,普通修士的性命他們不放在眼裡,自己的性命呢?鈴鐺就在懷裡,可誰還敢傳令七十九窟,讓那道三萬人的相見歡打過來?
  
  
  天門的戰團暫告分解,大群天門高手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一個個臉色鐵青,都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
  
  
  就在這個時候,青墨的笑聲忽然傳來:「相見歡?了不起的手段呢!」
  
  
  剛才梁辛說話的聲音不小,大群正道修士在和邪道苦戰,都沒太去留意,可日饞的諸多『魔主』卻聽得一清二楚,哪還能不明白其中的含義,青墨第一個不忿,出言嘲笑。
  
  
  一句話之後,巫秀的笑聲陰冷起來。巫家從喪物道中求力,性子都會沾染些戾氣,青墨也不例外,平時說說笑笑都不打緊,可發怒時一作冷笑,聲音中立刻透出了瘆瘆慘意:「不知道擋不擋得住!」
  
  
  冷笑後,青墨將雙手一撐,身體緩緩升起,至凌空七丈處懸止,幾根髮釵『啪』地一聲爆碎開來,滿頭長發就此散亂,隨風狂舞,青墨的小臉肉眼可見慘白下去,跟著巫秀陡然仰頭,從喉中發出一道淒厲尖嘯!
  
  
  厲嘯如錐,挾著幽冥之怒,直直刺入所有人耳中!隨著丫頭尖嘯,層層山巒之間,無數道陰晦煞氣升騰而起,放眼望去,視線之內,萬道煞氣凌空!無數煞氣彼此糾纏,彼此撕咬,從萬化千,千化百,最後凝成一道濃濃煞雲,從百里外向著戰場迅速逼近。
  
  
  煞雲湧動不休,若稍加留意就能駭然發現,雲中無數黑氣翻滾、撕扯,竟拼出了一張張面孔之形,時時變換,或哭或笑!
  
  
  尚有百里之遙,可濃濃喪氣已經侵襲而至,修士之中驚呼不絕,修為低淺弟子的法寶,竟再不去聽主人指揮,都在哀鳴中墜地……
  
  
  巫秀長嘯不停,柳亦也桀桀而笑,重複了遍青墨剛剛說過的話:「不知道擋不擋得住!」說著,獨手一掄,重重錘在自己胸口。胸口中拳,他的喉嚨裡也發出『咕』的一聲怪笑。
  
  
  柳亦拳不停,一下又一下的擂擊著自己,喉中的『咕咕』怪笑也越來越響亮,光聽聲音,還道苦乃山中出了巨孽惡蛙,正在吞吐天地!而隨著柳亦的怪叫,遠處的山林忽然搖擺起來,窸窸窣窣地怪響不停,一種平時從不會走上地面的古怪螞蟻,從樹根、從石隙、從地縫中洶湧而出,這些螞蟻個子普通,身上都有些古怪花紋,單獨一隻看不出什麼,可行軍時一群湊到一起,蟻身上的花紋竟也拼湊出了一張人面!無數群螞蟻匯聚成潮,就趁在那片青墨喚來的煞雲之下,仿若一片黑沉沉的投影。
  
  
  螞蟻雖然在地上,移動的速遞卻與天上的煞雲相若,比起普通修士的全力狂奔還要更快,所過之處,叢林傾覆、山石崩塌,一座堅實的大山擋在它們面前,蟻潮攀援前行,待它們離開之後,大山不僅光禿了,還硬生生地被削矮了一截!
  
  
  巫秀雲起,蠱煦蟲潮……
  
  
  一對新人揚威,小活佛看得心頭發癢,湊熱鬧的事情,從來就落不下他,當即也跟著大吼一聲:
  
  
  「不知道擋不擋得住!」
  
  
  一邊喊著,一邊伸手從憨子那裡討來全部真元,開口唱響大咒,所有人都覺得眼前一亮,燦燦佛光從天而降,可這份佛光之中,不僅毫無祥和味道,反而充滿妖邪詭異,金光接連震顫不休,只見一座煌煌大廟,從金光之中逐漸顯露,凝在半空,氣象宏闊。
  
  
  這是小活佛從仙界歸來後才剛剛修成的神通,為了爭臉,今天第一次祭出了這道妖法,沒人知道它的威力如何,可單只那座『佔地千傾』的空中廟宇內,綻放出的凜冽邪氣,就已經壓得眾人真元運轉不穩了。
  
  
  煞雲蟲潮洶湧逼近,妖光邪廟凝立半空,此時又有一陣冷笑傳來,曲青石也陰聲開口,說的話和前三個人一摸一樣:
  
  
  「不知道擋不擋得住!」
  
  
  槐花飄散,墨劍穿梭,曲青石在殺敵同時,好整以暇翻轉手訣,諭令響起,一棵天槐從不遠處的一座山嶺中破土而出,迎風便長,又見『樹大招風』!
  
  
  槐樓奇術,專引修士道法,邪道修士都知道這道法術的厲害,一見天槐現身立刻就收起手段,而柳亦夫婦的巫蠱力不受天槐所惑、小活佛的邪廟只現形、未發力,也毫無影響。可正在攻殺中的正道弟子卻還懵著,正拚力很打,料所有法寶、神通全都不再理會主人,全都被天槐吸引了過去。一時間數萬個驚呼匯聚一起,變作一場驚天動地的大嘩。
  
  
  驚呼聲未落,戰團外又響起了長春天的笑聲,仍是那句:
  
  
  「不知擋不擋得住!」
  
  
  隨即長春天又笑著補充道:「這話不是我說的,是小吊想問,我只負責傳個話!」說著,長春天伸手拍了拍娃娃的頭頂。
  
  
  小吊立刻把剩下的杏脯一股腦倒進嘴巴裡,旋即臉色一變,一雙眸子渾濁成灰濛蒙地一片,在咯咯地詭異笑聲中,伸手向著長春天先前給他捉來的那兩個正道修士一指。
  
  
  兩個修士立刻縱躍而起,衝入不遠處的戰場,對著失了法寶,猶自發呆的正道弟子,同時爆發出狠辣一擊!
  
  
  王指點將,兩個大宗師的全力轟殺……
  
  
  或詭異、或犀利,前後幾道絕頂神通,出手的魔主,問得都是同一句話:不知道,擋不擋得住。
  
  
  這句話問得已經不再是『相見歡』,而是仙門高手和正道弟子的膽量!這一次開進苦乃山的日饞高手,把實力展露到淋漓盡致,天下邪道人物,自老魔君將岸、大魔君謝甲兒離開之後,終于又復揚眉吐氣!
  
  
  其實這一串神通,單一而論哪個也擋不住那道七十九窟、三萬弟子、再經『老九法寶』提升威力的相見歡,可這些魔主神通,要都依次而上呢?
  
  
  何況邪道之中還有修羅、妖王、輾轉等大群好手都根本沒吱聲,相見歡到時,眾人齊心合力,就算無法消弭七十九窟打來的巨力,至少也會大幅削弱;何況一旦相見歡殺到,最先去『抵擋』的,是天門那幾位掌門,然後才輪到邪道魔主;何況魔主之上,還有個實力深不可測的小魔頭!
  
  
  更何況,此時的日饞,再不是兩年前中秋時小島上、那群無法挪動、無法撤散的殘兵。相見歡從巨力成形到轟殺而至,需要奔襲兩百里,總會耗去片刻功夫,就憑著這個『片刻』,足夠在場高手從容散開……
  
  
  七十九窟,本來就是用作偷襲的,從天門首腦的傳音入密被梁辛聽去,『相見歡』也就沒什麼用處了。
  
  
  這個時候,血河屠子忽然怪笑了起來,憑著他六步初階的修為,居然也學著諸位大首領的語氣,說了句:「不知道擋不擋得住咯!」說著,隨手抓起一個正道弟子,呼地一聲將其扔上了半空。
  
  
  日饞妖人眉花眼笑,有樣學樣,千多個正道弟子同時被他們高高拋起,跟著所有人都開口大笑,南腔北調、嘈雜不堪地吼道:「不知道擋不擋得住!」
  
  
  曲青石少有地哈哈大笑,手印轉動間撤掉了『天槐』,跟著把笑聲一斂,冷喝道:「殺!」
  
  
  世間妖人、山中精怪同時爆起一聲大吼,惡戰滾滾而起,正邪兩道再度絞殺到一起,可現在的正道弟子哪還有士氣可言,抬眼看過去,不算山中精怪,日饞妖人加在一起也不過千人之數,但是邪道中的普通弟子中,就有大把宗師;那群『魔主』隨便哪一個都比著天門魁首還要厲害得多,還有個小魔頭,就憑一人之力,就打殺了在場所有的天門好手!
  
  
  正道修士人人心中氣苦,恨來恨去,最恨五道三俗……普通修士中也不乏心機之輩,通過梁辛和天門的笑罵對答,也能隱隱明白,祥瑞光華根本就是天門弄出來的陷阱;而那道說來又不敢來的『相見歡』,要打的也是他們所在的戰團。
  
  
  只顧著去恨天門狡詐設下陷阱,沒想過自己貪心不足、自不量力;只顧著恨天門為求殺敵不惜把自己當成炮灰,沒想過如果日饞實力不足、妖人陷入圍攻無法自拔,自己為了向天門邀功又會打殺得多麼賣力。
  
  
  普通修士心無鬥志,不知多少人在發動靈識,開始為自己選擇逃跑的方向,這一仗怕是再用不了一兩個時辰,這些人就會徹底潰散。
  
  
  七座天門的那些精銳,都集丵合在掌門身旁嚴陣以待,誰也不敢再先動手,更沒有誰想過去救護一下地上的眾多傷者。
  
  
  一些天門首腦在心裡盤算,想要遁入大陣避難,可梁辛所在的位置,正在天門與九丘三十里中間,雖然地勢開闊,談不上咽喉要沖,但是小魔頭的身法快到不可思議,就算是大宗師,只要他想攔,也休想能夠進入大陣!
  
  
  僵持片刻,倒是梁辛先等得不耐煩了,似模似樣地開始活動肩膀,準備開戰。
  
  
  這時聞風老道忽然開口:「不打了!」
  
  
  不是不想打,是實在沒得打了……
  
  
  幾個掌門之中,除了熔心是神仙相冒充、被梁辛『殺』掉之外,就只有侏儒聞風被打得最慘,不過聞風倒也由此看出了一件事:梁辛打得雖狠,但對幾個掌門始終沒下殺手,否則自己就是有八條命現在也死乾淨了。既然小魔頭不不殺自己,那就是還有的談。
  
  
  梁辛略顯意外:「不打了?你不打了,還是都不打了?」說著,目光環顧,一一望過幾位掌門。
  
  
  包括秦痩在內,人人默不作聲,意思明顯的很。
  
  
  不知是不甘心還是不相信,梁辛又戳著天門肺管子追問一句:「投降了?這麼快?」
  
  
  指夕不接『投降』的話茬,沉聲道:「天下何其廣漠,正邪兩道未必不能好好相處。」說完,他停頓了片刻,又補充道:「還差二十幾年,就會九星連線,浩劫東來,大難將至,中土修家當聯手匡護這片樂土福地……」
  
  
  「浩劫東來這事,我比你清楚多了。」不等他說完,梁辛搖頭打斷,跟著又把話鋒一轉:「我看你礙眼,換個人和我說話。」
  
  
  聞風為之氣結,可惜滿口牙齒都被打碎,沒法子咬牙生氣了。
  
  
  按理和日饞淵源最深的是金玉堂,秦痩再開口最合適,可大胖子兩眼望天,全沒有要說話的意思。幾位掌門無奈,同時望向年壽最長的敢當老道。
  
  
  天門的臉已經丟到鞋底上去了,實在用不著再去說什麼場面話,敢當老道咳嗽了一聲,直接切入正題:「你們想要什麼,不妨明明白白地說出來。這一仗再打下去,也實在沒什麼意思了。」
  
  
  不料梁辛卻搖了搖頭,嘿嘿嘿地笑了起來:「沒意思麼,我倒不覺得。」話音落處,身形突兀一轉,于毫無徵兆之中撲躍而起,裹蕩巨力殺入天門陣中,直接動手開打。
  
  
  天門弟子立刻神通出手,又和小魔頭打成了一團…或者說,又開始被小魔頭暴打!
  
  
  敢當老道驚怒交加,可還不等他說什麼,梁辛便吐氣開聲,一字一字地緩緩說道:
  
  
  「兩年前,中秋之際,有人不辭勞苦遠涉重洋,糾結萬人去圍攻黑色小島,是誰來著?」
  
  
  「兩年間,有人煞費苦心,收買妖族,平三十里崇山峻嶺,移九座逐鹿大丘,設計出這樣一道凶陣,想要徹底剷除邪道,是誰來著?」
  
  
  「片刻前,詭計敗了,實力差了,覺得打不過了,有人還在想動用相見歡轟滅日饞門徒,把我和至親引入殺陣,是誰來著?」
  
  
  「現如今,發覺徹底不行了,就說不打了?」
  
  
  一眾『魔主』哈哈大笑,一眾妖人哈哈大笑,一群山中精怪也都哈哈大笑,而那份最響亮的笑聲,則出自梁辛之口:「你們說不打就不打了?那就都請住手……你們愛打不打,我打!」
  
  
  梁辛哪肯善罷甘休!
  
  
  何況……賈添還沒來,這一仗總要繼續打下去,不過梁辛倒是希望賈添能來得再晚些,容他認認真真地先送給天門高手一頓好打!
請不要貿然評價我 你只知道我的名字 卻不知道我的故事 你只聽過我的行為 卻不知道我經歷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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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0-5 10:12:15 |只看該作者
第三七八章 杜鵑啼血
               
    天門高手與小魔頭梁辛、正道修士對邪魔妖孽,兩個戰團再度開戰,無論哪處都是日饞大佔上風,正道就只剩下挨打得份,這還是因為賈添遲遲未至,妖人們都還留了些手段,既防備著賈添偷襲,也不願現在就把敵人徹底擊敗……可誰都沒想到,就在雙方重新開戰不到一炷香的時候,戰場之中異變突起!

    準確說,突發意外的不是戰場,而是那座與戰場近在咫尺的『九丘三十里』大陣。

    陣中用來誘敵的祥瑞之光,自從發動以來,就彷彿一團七彩濃霧,不停從大陣中滾滾升騰,扶搖九天,不過這蓬綺麗霞光,就只在『九丘三十里』的範圍內搖蕩,始終不曾瀰漫到大陣的範圍之外。

    而此刻,陣中的濃稠霞光,突然變得躁動起來,在一連串顫抖之後,猛地炸裂開來!

    祥瑞光華,轉眼瀰漫百多里,將附近的崇山峻嶺盡數籠罩其中,正邪惡鬥的戰場自然也不例外。

    伴隨祥光暴散,還有猛烈罡風,從『九丘三十里』中捲向而起,彷彿無數條惡龍,裹挾著連六步宗師都無法抗衡的浩蕩巨力,向著四面八方呼嘯掠去,一時之間,山崩地裂!

    ……

    祥光瀰漫,從三十里擴大到百五十里;另有罡風狂暴,橫掃全場!

    梁辛與天門的戰團,距離『九丘三十里』最近,狂風乍起他們也首當其衝,天門高手猝不及防,幾乎人人被狂風捲住,憑藉著他們的宗師修為,竟無法和風中裹挾的可怕力量抗衡,要想不受傷,就只能以渾厚真元護住要害,同時放鬆身體隨風逐流……順風而去,能活;逆風強撐,則碎屍萬段!

    天門高手尚且如此,何況戰場中那些普通修士?大風掠過時,這群在人間懷有大力者,比著深秋時的落葉也不見得更堅強一點,全都在驚慌失措地怪叫中,被吹得四下飛散。

    曲青石正領著一隊日饞弟子急衝,突見前方大亂,繼而祥光熾烈、風暴捲著數不清地修士吹過來,小白臉的心思如電,明白強襲將至。

    曲青石的修為精湛,並不怕狂風,可他身後還有兩百多名日饞門徒,當下他手印翻轉,口中唱響嘹喨咒訣,諭令到處,只見一片秀木破土而出,轉眼成林,牢牢籠住追隨他殺敵的一眾手下。

    密林成形,又有無數長藤翻捲伸展,密密麻麻糾纏不停,片刻功夫就把一片樹林編成一座密不透風的木堡,旋即曲青石招手將墨劍握在手中,一人一劍橫在林前,心念轉動中之中,墨劍猛地炸裂出濃烈劍芒,化作屏障,牢牢護住主人,還有主人身後的那片小小的木堡!

    狂風暴躁,浩浩不休,曲青石橫劍同時,還在不停施法,一道道木葉神盾不停湧出,替主人與墨劍分擔壓力。正苦撐時,一道人影倏然閃到近前,跟著曲青石只覺得周身壓力一輕……

    梁辛趕到了,來不及多說什麼,直接擋在二哥身前,身體晃動中,乾爹的魔功頃刻成形,時間凝固之下狂風難入!

    『來不及』並未套中曲青石,梁辛是在二哥身前施展魔功,替他擋下了風暴強襲。

    曲青石回了一口氣,又立即說道:「我無妨,能擋得住,老大和青墨力比我強,應該無恙;大小活佛於我相若,也不用擔心;倒是其他那幾路還等你救護,快去!」

    其實以日饞弟子的修為,雖然無法在風暴中立足,但只要認真護住了要害隨風逐流,多半也不會受什麼傷,最多也就是被吹散。不過現在的情形詭異,誰也不知道這場風暴從何而來,更不知道風暴過後還會發生什麼,眾人還是集結在一起更穩妥些。

    風暴之中,唯一不受影響,還能自由移動的,就只剩梁辛一個人。

    聽到二哥的話,梁辛點了點頭,兄弟間也不用多廢話,就此撤去魔功,囑咐了句:「你多小心!」,旋即身形掠起,尋找其他人去了。

    急衝一陣,梁辛臉se猛地一喜,身前百餘丈處,正趴著一群大蜥。

    蜥蜴不是那麼簡單地擁擠成一團,每頭蜥蜴四肢牢牢插入泥土,只剩龐大的身軀露在地面,同時一頭咬住另一頭的尾巴,圍成了一座半圓形的堡壘。狂風雖然猛烈,但卻掀不翻這三百頭大傢伙連成的一個整體。骨瘤蜥長凶海惡島,大海深處環境惡劣,常有颶風肆虐,蜥蜴們世世代代就靠著這個辦法來抵抗強風,這是它們的本能。

    大陣中的風暴還沒席捲過來時,巨蜥就察覺了危機,立刻成了這座碉堡。

    梁辛翻過『蜥牆』一看,猴兒谷的主力,和不少大妖都在此處避難,葫蘆老爺沒察覺弟子趕來,他正大發雷霆,一個勁地數落大小毛,怪他們沒保護好大旗……

    見師父沒事,梁辛大喜,也顧不上打招呼,身形晃動繼續向著狂風深處追去,尋找了一陣,終於又發現了一夥自己人,跨兩和弦子共同統御的那一路日饞子弟。

    比著曲青石和妖王,這伙弟子的狀況糟糕無比,他們的首領修為不夠,對付狂風力有未逮,本來兩百餘人的隊伍,此刻只剩下不足五十人,所有弟子都擠坐一起,彼此間雙臂相攙,催動法術拚力抵擋風暴,跨兩和弦子,正各自施展神通,圍住弟子們所結的圈子層層打轉,快得彷彿兩團旋風,以求減弱狂風入陣之勢。兩個人已經被狂風吹得皮開肉綻,仍猶自飛奔,不肯放慢半步!

    梁辛眼角一跳,急衝而至。

    血河屠子也在這一隊中,他是六步初階,幫不上什麼忙,眼看著跨兩疲態必先,正費力大吼:「散開去吧,就只是被風吹散,無妨的……哈,梁磨刀!」

    那些弟子本已撐不住了,忽見宗主現身,情不自禁都爆發出一聲歡呼!不過歡呼聲才剛剛響起,就陡然截斷,梁辛魔功成形,方圓十丈,護住了所有人。

    能護住一路就是一路,也只有如此了,梁辛分丵身乏術,不再去尋找旁人,就留在了此處,專心發動魔功對抗風暴。

    狂風鼓蕩不休,風向時時變換,彷彿不把修士們徹底吹散便不肯罷休,而那份璀璨誘人的祥瑞光華,在暴散、擴展開後就凝滯下來,任憑狂風奔騰咆哮,卻並不受分毫影響。

    附近的一座座山川,在狂風的吹拂下,岩石層層瓦解,山形被迅速改變,原先的雄奇峭麗,在風刀的『砍伐』下蕩然無存,漸漸變得奇形怪狀,扭曲難看,但是它們被塑形之後,便與祥光融為了一體,讓人分不清,是怪山在發光,還是祥光染滿了山石。

    足足過了兩柱香的功夫,風暴才漸漸收斂……

    又等了一會,梁辛試探著收斂了魔功,隨即皺起了眉頭:「都小心吧,不對勁了!」

    風暴過後,目光所在只有一片狼藉,這倒不算什麼,真正讓梁辛警惕的是……天空不見了。

    聚頭向上望去,青藍色的天空不再,變成了灰濛蒙地一片。而他們身處祥光之下,視線不僅沒有變得更加敞亮明快,反而更暗淡了。

    這種感覺很古怪,週遭明明都是璀璨光華,偏偏眼中的一切都那麼昏黃黯淡。

    血河屠子則打了個冷顫,喃喃罵了句:「格老子,冷得很!」說完,自己又搖頭道:「不是冷,是陰!」溫度並不曾降低少許,但天地間不知何時,透出了一股逼人的陰森,彷彿於陰霾天置身荒僻墳崗的感覺。

    梁辛摒心靜氣,將身體的感覺盡數播散開去,祥光中的陰森之意無形卻有質,大大阻礙了他的探知,竭盡全力也只能查到方圓幾里……一無所有,只剩一股沉沉死寂。

    跨兩、弦子分別取出傳訊用的法器,想要聯絡同伴,可訊息傳出去便如泥牛入海,得不到絲毫反饋,同樣,也沒人來主動聯絡他們。

    屠子心思轉得最快:「傳訊之術不通,我上去看看!」說著,催動法術托著自己高飛而起,可是才飛起二十餘丈,護在周身的法術忽然消散不見,他怪叫一聲,從半空裡直挺挺地落回原地!

    跨兩不信邪,與弦子對望一眼,同時縱向高空,結果也和屠子一樣,飛到二十丈外,法術便突兀失效,兩人一起跳落地面。

    生苗醜臉猙獰,怒道:「上面有驅散法術的禁制,飛不高!」

    梁辛長吸一口氣縱聲長嘯,想要以聲傳訊求得同伴呼應。要在平時,他發力大吼,百里之內清晰可聞,但在這片祥光、森然與禁制交雜之地,長嘯也如他的五聽一般,只勉強傳出數里。

    嘯聲之後,四野間只有沉寂……

    梁辛的神情凝重了起來,轉頭對跨兩等人說:「先找到其他人,等匯合後再說。」說著,伸手向著先前趕來時、苦乃山群妖所在的方向一指。

    跨兩應了一聲,對著身後弟子比劃了個手勢,人人取出法寶,小心戒備,跟在梁辛身後急行趕路。

    才剛剛走出不久,隊首的梁辛忽然咦了一聲,略帶驚奇地說道:「小鳥?」話音落處,只見一頭杜鵑,撲棱著翅膀,搖搖晃晃地飛了過來。

    風暴剛過,就連低階修士都活不下來,何況小獸飛禽,跨兩眯起眼睛:「管它有什麼古怪,打下來再……」

    話還沒說完,跟在他身旁的血河屠子忽地低呼了一聲:「不可能!」

    話音剛落,那頭小小杜鵑,就張開嘴巴,對著眾人發出一聲『咕咕』啼鳴。

    杜鵑啼血,聞者傷心,自古以來這種鳥兒的鳴叫聲就淒切哀婉,眾人眼前的這一頭也不例外,可梁辛卻看得明明白白,小鳥哀鳴時,在它眼中,竟閃出了一抹笑意!

    旋即,小鳥嘭地一聲炸碎開來,漫天血雨。

    不過一頭小杜鵑,體型比著鴿子也不見得更大,可從它體丵內揚起的鮮血,足以灌滿一座水潭!

    血雨迸濺,向著眾人等人兜頭散落,梁辛反應最快,還是老辦法,『來不及』魔功成形,把所有同伴凍住加護住,任憑外面是什麼鬼怪神通,魔功之內天下太平……

    片刻之後血雨傾盡,梁辛放開了一眾同伴,咋舌道:「一頭杜鵑,竟有六步中階的力道!」

    『來不及』之內有單對梁辛而起的亂流反噬,魔功抵抗的力量越強,反噬也就越激烈,由此梁辛也能估量出,這道『小鳥』神通的力道。

    屠子的臉色很不好看,應道:「不是小鳥,是神通,血河派的秘技,杜鵑啼血!」

    血河派早在當年的正邪惡戰中土崩瓦解,屠子的父母為老蝙蝠所救,算是唯一的倖存者,也就是因為這個出身,他才得了『血河屠子』的綽號。

    眾人都是一愣,跨兩追問:「真是你家的神通?」

    屠子點頭,語氣篤定:「絕不會錯!」

    跨兩咧開嘴巴,樂了:「就是說你們血河派,還有厲害宗師逃過當年大難?那敢情好,趕緊找他出來,大家都是邪道,一家人,莫子再偷襲,是誤會咯。」

    血河屠子搖頭:「哪、哪有那麼簡單,當年我爹潛回門宗查過,有名有數的高手全都死了,屍體擺在那裡,全不會錯,就算還有人倖存也是些小腳se,絕打不出這道……」

    話正說到一半,梁辛心中又現警兆,急忙招呼了聲:「小心!」

    警示響起時,一道黑色火蛇突兀現身,衝向眾人,有梁辛在場,日饞門徒誰也不用動手,這次他沒再動用魔功,而是橫身擋在那道神通面前,以嫦娥之力將其擊潰。

    隨即梁辛悶哼了一聲:「六步大成!」說完,頓了頓又有些納悶道:「火焰裡蘊含的力道不小,但是一點不燙。」

    一個以前是長春天門下的邪徒,目光閃爍,語氣中也飽蘊驚奇:「這黑色火焰,看上去有些像迷離淵四邪主的離離墨焰…離火並無溫度,專噬修家真元,算得上是一道絕學。」

    梁辛是純粹的身體力量,沒有修家真元,是以感覺不到『離火』的另一重厲害之處。

    迷離淵也是當年的邪道大宗,它的名頭梁辛曾在離人谷,聽大祥瑞白狼說過,和血河派一樣,早都覆滅了幾百年……

    本已不存的兩道厲害神通,接連現身攻擊,可也只見神通,並不見施法之人,情形匪夷所思,梁辛琢磨不透其中的玄機,也不再浪費那份心思,揮手道:「身處險境,大夥動作快了些吧!」說著,眾人再度啟程,向著距離他們最近的妖族趕去。

    這次一樣沒能走出幾步,半空裡又有偷襲法術突兀現身,來的一道劍氣,磅礴力道之中,透出一份中正祥和之意,顯然是正道法術。

    眾人卻不再停步,待梁辛擋下襲擊之後就繼續趕路。可越走,偷襲就越多,深入不過數里,前前後後竟遇到三十幾次法術襲擊,神通的出處林林總總,雜亂之極,既有正道神通也有邪道妖法,而且也不全是消失門宗的,其間梁辛還擋下了一記長春天的絕技轟殺,驚得眾人都呆呆發愣!

    偷襲的『密度』,也越來越高,開始的時候只是偶爾顯出一兩次轟擊,可是到了此刻,一道又一道神通接踵而現,之間幾乎毫無空隙,甚至有一次,是三道神通同時來襲……短短的一路上,屍體隨處可見,幾乎都是被天門誘來尋寶的正道修士,個個死狀可怖,骨斷筋折慘不忍睹,有的死於狂風,有的則是被大神通誅殺。

    如果不是梁辛壓陣,跨兩這一隊人到了現在已經沒法再有寸進。梁辛的面沉如水,帶隊急行,遇到偷襲時,或以強力驅散,或用『來不及』抵擋,趕路中忽然護身的感知一震,據他們三里之外,靈元震顫劇烈,有一夥人在全力施法相鬥!

    梁辛立刻轉向,帶人趕去查探端倪,不久之後就看到,大胖子秦痩肩上抗著一個重傷弟子,正一邊破口大罵著,一邊把劍丸劍陣揮舞地密不透風,護住了自己奮力前行。他們的處境也和梁辛一樣,在前進途中要不停面對毫無來歷的神通偷襲。

    雙方見面都是一愣,秦痩反應奇快,哈哈一笑道:「來得剛剛好,結伴一起走!」說著,肉山似的身子一閃,就要往梁辛身後的隊伍中擠。

    梁辛惦記著同伴安危,現在心情焦急,全沒了平時的厚道勁,橫身攔住了秦痩,面沉如水,並不說話。

    秦痩立刻大吼:「梁磨刀,你知道軲轆島的事情麼,算起來,你們日饞欠我和老九一個人情!」

    梁辛單臂揮舞,硬擋下半空裡襲來的一道雷霆,沒理會秦痩的話茬,逕自道:「祥光是從九丘三十里中炸出來的,狂風也是從那裡刮出來的,之後便有了這些邪門神通,到底怎麼回事?」

    不問還好,一問之下,秦痩猛地顯出大怒地神情,重重一腳夯在地面上:「他媽的,老子也不明白怎麼回事!陣法是沒錯,但憑啥打老子!」說完,又望向梁辛:「大家都陷在陣中,得同舟共濟才有望出去。」

    秦痩顯然知道些內情,梁辛也不再矯情,一指身後:「邊走邊說!」大胖子痛快答應,好像全忘了不久前雙方還在拚命撲殺,邁步進入邪道隊列中,他是六步大成的修為,而那些突兀出現的神通法術,全都是宗師境界,其中不乏大成之力,憑著秦痩自己,已經漸漸抵擋不住,要想活命非得跟住梁辛不可……
請不要貿然評價我 你只知道我的名字 卻不知道我的故事 你只聽過我的行為 卻不知道我經歷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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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0-5 10:12:33 |只看該作者
第三七九章 六趣三返
  
  





  情形突變,讓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狂風過後,天門、日饞,正邪兩道都陷落在祥瑞光華之內,修為低淺之人根本撐不過那場風暴,而存活下來的高手,又接連被一道道莫名其妙的大神通襲殺……
  
  
  梁辛並不回頭,問道:「是什麼陣,你知道多少?」
  
  
  秦痩沒有絲毫地猶豫,立刻回答:「六三一之陣,一旦陷落其間,便絕無僥倖。本是用來對付你的,沒想到……」說著胖子又怒罵起來:「操他娘,陣法平白無故擴大了不知多少裡不說,還不分敵我見人就打,身上的陣符根本沒用!」
  
  
  暴散出來,不止是祥瑞光芒。
  
  
  那座天門大陣,覆蓋的範圍也從九丘三十里暴增到百多里!梁辛和一群日饞精銳的確沒往大陣裡鑽,但是陣法籠罩的範圍,突然擴大了幾倍,原來的『安全地帶』,也淪為法術肆虐之地!
  
  
  梁辛等人陷入其中,而天門高手和普通修士,也一個沒能逃出去,都被陣法死死地扣住了……
  
  
  梁辛沒耐心聽胖子大罵,搖頭問道:「什麼六三一,這麼古怪的名字。」
  
  
  「陣法全稱『六趣三返、乾坤一擲』,這狗屁名字太麻煩,我就喚它做六三一。」秦痩罵罵咧咧地回答。
  
  
  梁辛嗯了一聲:「先說大陣吧,陣法是怎麼回事,這些神通都從哪來?」
  
  
  話音剛落,梁辛的神情猛地猙獰起來,厲聲道:「都退後!」說著,身法一展,又是『天下人間、來不及』,而這一次打來的神通,卻是『老熟人』——相見歡!
  
  
  不是七十九窟弟子發動的巨力,而是與中秋惡戰時一摸一樣,一道萬人之力的相見歡,彷彿一條昏黑色的墨龍,將所過之處的空氣、光華都盡數吸斂,咆哮而至!
  
  
  旋即便是一聲轟天巨響,『來不及』、『相見歡』,彷彿前世裡的冤家,又一次轟轟烈烈撞地對撞到一起。
  
  
  氣浪翻滾,塵囂衝天,這一次,梁辛穩穩擋下了狂襲,任憑『墨龍』搖頭擺尾,拚力猛衝,卻始終無法攻破由『嫦娥身』、七步力凝結的『來不及』!
  
  
  相持片刻,墨龍終于散去了,秦痩這才呼出了一口濁氣,對梁辛道:「還不明白麼?陣中的殺劫,都是五百年內、曾經在中土現身過的強大法術!」
  
  
  說完,秦痩停頓片刻,又補充道:「就是前人曾經使用過的、六步以上的神通!」
  
  
  修士催動神通,是將靈元凝結成形,化作大力去轟殺敵人。當法術結束後,神通也就此消散,但是那些靈元並不會消失于無形,它們仍舊存在,只是就此散落,融入了自然。
  
  
  在這個過程裡,還有一個小小的細節:戾氣。
  
  
  修家神通不是用來修行、參悟的,而是用來爭奪資源、用來拚命、打架的。越是威力強大的神通,越會被用在性命相搏之際,由此,這些神通之中散落回自然的靈元,便染上了一絲從修士處而來的戾氣。
  
  
  天門設在九丘三十里中的大陣非同凡響,即便幾位天門魁首,在解讀陣圖的時候也都震驚不已,只能以『仙陣』稱之,陣中的諸般法術固然複雜到了極點,而它真正的玄奇之處則在于:
  
  
  通過逐鹿丘中封印的無邊戾氣,再加以無數道法的配合、煉化,最終能夠將那些曾經凝聚過大神通、後來散入天地的靈元喚入大陣,重塑神通擊殺強敵!
  
  
  所以這座大陣才要以逐鹿丘為引,放眼中土世界,也只有這些大丘中,封存了足夠多的陰戾之意,能夠達到陣法所需。另外,通過陣中法術的設計,引回的統統都是宗師境界以上的神通靈元。
  
  
  陣圖上說得明白,陣法中一座逐鹿丘中的陰森力氣,足以『啟回』中土世界上一個甲子的神通,九座大丘,便是五百多年的神力!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為什麼會有杜鵑啼血、為什麼會有邪王離火……說穿了,就是一句話:大陣能夠重塑神通,引為殺劫!
  
  
  震驚之餘,血河屠子追問道:「五百年,所有的大神通都會入陣?」
  
  
  這句話倒把秦痩嚇了一跳,搖頭道:「還全部?一半就已經不得了了!」
  
  
  即便這座大陣設計的再怎麼精巧,戾氣接引也不能保證全部成功,設計陣圖的竹竿老道回寰仔細算過,接引殺劫的成算,大約在五成左右。
  
  
  輪迴六道,又稱『六趣』,本已逝去、應該遁入輪迴、消失不見的諸多神通,有半數又被大陣重塑,成了可怕殺劫,所以才有了『六趣三返』一說。
  
  
  這一夥日饞弟子中,以屠子的心思最好,梁辛不用去費心多問,只要認真聽著就好,有什麼疑惑,屠子都會幫他問個清楚,一行人都隨著梁辛全力急行,殺劫到時,自有宗主出手護住。途中他們也遇到了幾伙人,有妖族,有天門散落弟子,也有倖存下來的正道修士,可日饞門徒,一個都未能見到。
  
  
  秦痩張羅著,讓那些正道修士也都融入了隊伍,梁辛也懶得去計較,只冷笑著甩下一句:破陣後,誰還惦記著對付日饞,就真不用活了!
  
  
  血河屠子繼續追問:「那『乾坤一擲』,又作何解?」
  
  
  「從敵人入陣開始,陣法會越演越烈,神通強襲也越來越多,但是這些神通也是靈元凝聚的不是?神通消弭了,靈元仍在,又復散落……等到所有神通打光,大陣消散之前,會把所有靈元都匯聚到一起,打出驚天一擊,是稱乾坤一擲!」
  
  
  即便六步宗師修為,屠子腳下也明顯踉蹌了下,瞪目嘶聲:「那個『乾坤一擲』,就、就相當于…集合了五百年其間,一半現身過中土世界的宗師神通…合、合力一擊!」
  
  
  「不止,別忘了,你們抵抗陣中殺劫的時候,也會用到神通的,由你們散出去的神通靈元,也會被大陣所用!」
  
  
  人人臉色鐵青……六趣三返,乾坤一擲!
  
  
  屠子深吸了一口氣,勉強鎮靜了些,苦笑道:「又何必這麼麻煩,要什麼六趣三返,直接乾坤一擲不久好了?」
  
  
  秦痩也搖著頭苦笑了起來:「你以為我們不想麼?就得需要這個過程,必須要先『六趣三返』,才能有『乾坤一擲』,法術需要一步一步來才能成形。」
  
  
  「怎麼才能破陣?」大概明白了這座凶陣的威力,屠子立刻問出最關鍵之事。
  
  
  秦痩的表情更難看了,滿臉肥肉都扭成一團,讓人看不出他是哭是笑:「沒得破!」
  
  
  屠子眼中凶光畢露:「老漢兒,還不肯講實話麼?老子不信這陣沒得破!」
  
  
  秦痩的脾氣比著屠子還大,怒道:「不光你們被大陣轟,我也遇到了數不清的殺劫,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要有破陣的辦法,老子第一個動手!」
  
  
  陣法甫一發動,九座大丘中的戾氣就被釋放一空,瀰漫乾坤,將那些靈元引入大陣,從第一道『殺劫』現身開始,大陣就就進入了『自行往復、運轉不休』的狀態,再不需要天門弟子的法術維持,此刻就算殺光了所有入陣弟子,再摧毀九座大丘也沒有了任何用處。想要破陣根本無從下手。
  
  
  只能捱著……捱到『乾坤一擲』、大陣消散!
  
  
  說了半天,秦痩也終于想起來自己一直在跟著梁辛『瘋跑』,問了句:「你們打算去哪?」
  
  
  梁辛回答:「接應同門。」
  
  
  大胖子咳了一聲,搖頭道:「白費力氣,大陣啟動,天旋地轉,既沒有出路也沒有方向,你以為跑得是直線,其實是在沒頭沒腦地瞎撞,不知道會兜多少個圈子,還不如停歇下來,省些力氣,準備對付後面的那些殺劫吧!」
  
  
  大陣威力驚人,其中自然也有阻擋敵人逃走的諸般設計,否則再怎麼犀利,人家能夠一走了之,也沒有了用武之地,在『六趣三返、乾坤一擲』之內,天地不正、方位錯亂,情形與混沌之海頗有幾分相似之處,一旦進來了,任憑靈識、探知如何敏銳,也找不到離開的辦法。
  
  
  秦痩的意思,梁辛何嘗不明白,他們已經沖了好一會子,按照路程來算,早就該遇到師父和山中群妖了,可是跑到現在,眼前便只有灰濛蒙地一片,哪有天猿的影子。
  
  
  但是梁辛又哪能甘心留在原地不動,瞎闖瞎撞,至少還有份機會吧!
  
  
  這個時候,大胖子秦痩忽然悶哼了一聲,從隊列中飄身而出,催動劍陣抵禦『殺劫』,勉強跑到一片屍體前。
  
  
  大陣裡陷落了數萬人,死人隨處可見,正道的、天門的、甚至金玉堂的,秦痩從未停過片刻,唯獨對這些屍體顯出了關注。
  
  
  屍體『整齊劃一』,每個人都被洞穿眉心,每個人死時都神情驚愕……看衣著便能分辨,這批人都來自七大天門,不多不少正好七十七人,每個門宗十一人。
  
  
  日饞和妖族未至時,天門為了維持假象,裝模作樣地從每個門宗選出十名精銳,各由一位長老帶領,聯合進入九丘三十里,那時大陣尚未發動,這些人本應被陣中弟子接應到安全處,不料卻全死在了此處!
  
  
  傷口一致,不是被無智神通轟殺,明眼人一看便知,他們幾乎在同一剎那裡,被御劍高手屠滅。
  
  
  七十七個天門好手,同樣的致命傷,同樣的『死不瞑目』,兇手的戰力,怕是比著梁辛也毫不遜色了!
  
  
  大陣突兀擴大;本來標示著『自己人』、不會被陣法攻擊的符撰失效;再加上眼前這一片屍首,秦痩又哪會再想不到——有『鬼』。
  
  
  天門忙東忙西,設計一座絕世凶陣來誅殺邪道,卻不料竟是再給自己挖墳,到最後,被『鬼』一起算計了。
  
  
  梁辛不願多等,正要催促秦痩歸隊,不料,那片屍體忽然翻身跳起,一個個手歪腳邪,也不理會旁人,向著前方撒腿就跑!
  
  
  這些屍體動作僵硬,但奔跑的速度卻著實不慢。而殺劫只問活人,不理殭屍,也不去攻擊他們。
  
  
  梁辛顧不得驚訝,立刻傳令眾人:「隨我追下去!」一行人立刻加快腳步,遠遠追著幾十具屍體。
  
  
  大約疾奔了五里所有,梁辛猛地發出一聲低呼,神情又驚喜又焦急,轉頭催促道:「快快快,隨我去!」說完,全力施展身法,帶著隊伍,仿若一陣疾風,縱躍而去。
  
  
  又狂奔三里,于毫無徵兆中,一座逐鹿大丘突兀出現在眾人眼前!大陣中迷霧重重、全無方向可言,靈識感知也幾乎無用,附近百里的山勢,也都在最先的狂風雕塑下,變成了一支支『陣樁』,與整座『六趣三返』融為一體,陣中人除非來到山腳前,否則都無法發現面前有山,九座逐鹿大丘也不例外。
  
  
  而大丘腳下,正有一大隊日饞弟子依託地勢,在首領的帶領下,與三座陣法苦戰……左面層層水霧瀰漫,十餘頭水行靈元凝化的青龍咆哮猛攻;右面雞鳴犬吠,大批的公雞和黑狗擠在一起,亂糟糟地撲向青墨等人,情形又可笑又詭異;正前方千百道白雲長絹,翩翩兜轉驚若游龍……
  
  
  三座曾經現身于中秋惡戰的陣法神通:流連道潛龍出海,承天道土雞瓦狗,指夕道風捲殘雲!
  
  
  被陣法圍攻的這一隊日饞弟子實力也著實了得,『魔主』首領共有五個人,柳亦青墨、大小活佛、長春天。
  
  
  柳亦夫婦和兩個活佛的隊伍,在狂風剛起時就匯合到一起,不久之後,長春天也帶著小吊『摸了』過來,不過木妖卻不在隊伍中,異變突顯的時候,長春天只顧得上娃娃,把木妖給丟了……
  
  
  五位大首領正全力施展神通,對抗著三座被六趣三返『復活』而來的天門陣法,其間巫秀以陰喪法門,喚醒週遭十里內所有屍體相助。
  
  
  這一仗正打到關鍵處,巨力捲起層層氣浪,炸雷般的大響轟鳴不休,梁辛也終于找到了眾多同伴。大喜之下,梁辛回頭對秦痩道:「幫我照看一陣!」隨即跟著那些屍煞一起,狠狠撲入殺劫,猛衝之下,天門神通被斷斷擊碎!
  
  
  青墨卻哇的一聲大哭了出來,身子一軟摔倒在地,拉住柳亦的褲腳哭道:「那個屍煞是梁辛,梁辛死了!」哭聲裡,小丫頭又一躍而起,聲音裡完全失去了腔調,嘶嗥道:「我跟他們拼了,走走走,隨我拚命去!」
  
  
  柳亦揮手,照著自己媳婦的額頭敲了爆栗,哭笑不得地罵道:「看仔細,是老三,不是屍煞!」
  
  
  片刻之後,痛哭變成了一聲歡呼,青墨雀躍不已,繼而身後日饞弟子也盡做歡顏!
  
  
  梁辛殺到,自然天下太平,天門三陣在一炷香的功夫之後消弭無形,在這個時候相見,心中的那番歡喜,也實在沒法子用語言表達了。
  
  
  青墨除了笑還是笑,小手捂著額頭,都忘了剛才挨了柳亦的打……
  
  
  幾支隊伍匯合一處,陣容強大了許多,特別是五大高手的加入,再去應付殺劫,也就更從容了些,不用光靠著梁辛一個人忙活了。
  
  
  畢竟,像那三道天門陣法,在『六趣三返』中也算罕見的大神通了,多數殺劫都沒那麼犀利。大胖子秦痩緩了一口氣,暫時收起神通,來到梁辛跟前,伸手指了指眾人身後的大丘:「能不能上去看看?」
  
  
  逐鹿丘是『六趣三返、乾坤一擲』的中樞所在,天門中負責催動陣法的弟子,都分佈在九座大丘上。
  
  
  按照陣圖的設計,大陣一旦運轉開來,就進入『自動循環』,那些啟動陣法的弟子,也會被在法術送到陣外安全處。可現在陣法擴大數倍且不分敵我,只要見活人就殺。出了這麼大的差錯,能僥倖找到一座逐鹿丘,秦痩自然想要上去查探。不過,只要他離開眾人稍遠,在混沌天地裡就再也休想回到隊伍中了,這才找梁辛,請他帶隊一起去查探。
  
  
  梁辛並無猶豫,立刻傳令,大隊人馬一起行動,隨同秦痩登丘。
  
  
  這座大丘上,一共有十七個陣位,秦痩亂走了半晌,最終也只找到了三處,其中的天門弟子,並沒被『送走』,而是盡數變成了枯屍,東倒西歪,『散落』滿地。
  
  
  其他那些陣位,多半也是這副模樣,不用再去費力尋找了……
  
  
  九座逐鹿丘,共計一百五十三個陣位,因法術差異,每個陣位上人數也不相同,少則三五人、多則近百人,七家天門共遣數千精銳入陣……所有陣中弟子,都被『坑』掉了。這座大陣根本不像陣圖勾畫的那樣。
  
  
  秦痩的臉色蒼白如紙,身體無可抑制地顫抖著,額頭青筋暴露,雙目通紅仿若泣血,嘶聲地吼:「到底、到底是怎麼回事!」
  
  
  數千精銳彈指淪喪,天門完了!
  
  
  梁辛和同伴交代了幾句,大隊人馬駐紮于原地,日饞弟子結陣防禦,再由兩位活佛、長春天、青墨、跨兩和弦子等人照應著,梁辛和大哥暫時不去理會殺劫,來到秦痩跟前,問道:「怎樣?說上幾句?」
  
  
  秦痩非常人,深吸一口氣,片刻功夫就已經鎮靜了下來,神情裡又恢復了常態,再不見了傷心和激動,隨著梁辛兄弟走入邪道陣中、最安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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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0-5 10:12:47 |只看該作者
第三八零章 三個長處
  
  





  梁辛開門見山:「鑑火道宗的熔心是神仙相。」
  
  
  饒是秦痩心機深沉,也忍不住大吃了一驚,繼而恍然大悟:「難怪你直接衝上來去擒他!嘿,你倒是事先說明白了……」話沒說完,他自己就閉上嘴巴。正邪兩道積怨千年,梁辛當時把天說下來,正道中人也只當小妖在挑撥離間。
  
  
  梁辛沒去接他的話,繼續問道:「這座大陣是鑑火道設計的?」
  
  
  秦痩擺手,示意自己要稍加琢磨,請梁辛暫停追問。秦痩的心思,比起梁辛只強不弱,在沉吟了一會後,臉上就顯出恍悟的神情,也不用對方再問,直接開口道:「不提熔心,先說陣圖,是指夕道獻出來的。」
  
  
  天門之中,梁辛最恨的就是侏儒,聞言眼角直跳,喃喃地嘀咕了句:「早該撅了聞風老道!」
  
  
  秦痩卻搖了搖頭:「照我看,這件事和聞風未必有什麼關係,應該是他那個太上師叔……」
  
  
  陣圖是指夕道元老『轉圜』老道提供的,天門首腦將其驚做『仙陣』,陣法是用來對付邪道的,當時誰也不會去多想,只道『轉圜』真在陣術上驚采絕豔,可是現在再去回想……
  
  
  『六趣三返、乾坤一擲』太複雜,也太玄奧,成陣的諸般原力,彼此影響,緊密扣合,更涉及了五行陰陽諸般道術,又怎麼可能是六步之人設計出來的。
  
  
  而且轉圜老道,雖然身在指夕道可實際和隱修無異,偏偏這個時候他獻出陣圖。
  
  
  其實此事不怪天門首腦粗心大意,沒能想到這麼明顯的『破綻』,究其根底,原因只有一個,在出事之前,他們找不到轉圜要坑害同道的『動機』,也就不覺得事情有什麼可疑。
  
  
  「之所以說侏儒和這事無關,是因為…要侏儒也是同謀,他不用把『轉圜』推出來,敲鑼打鼓地告訴咱們,陣法是他太師叔設計的。」
  
  
  這是人之常情,獻出陣圖算得上是一件大功,聞風好歹是一門魁首,不能去貪了太師叔的功勞。由此倒是能夠斷出,聞風老道也和其他人一樣,都被蒙在了鼓裡。
  
  
  說到這裡,秦痩把話題一轉:「再說熔心,大陣看上去和他沒太多關係,但兩件太古神器的殘骸,是他顯出來的,沒那兩件寶貝,就沒有祥瑞氣息……本來祥瑞氣象只是誘餌,但是現在看,霞光籠罩之處,便有大陣威力覆蓋。」
  
  
  說著,秦痩嘿嘿冷笑:「那兩件殘損的寶貝,不是什麼誘餌,分明也是陣法成形的關鍵所在!」
  
  
  已經不問世事的『太師叔』;世所罕見的玄奇陣圖;突然想起『家藏』著兩件上古神器殘骸的熔心老道;熔心是個神仙相……
  
  
  到了此刻,梁辛也基本能夠弄清事情的經過了:
  
  
  有兩個神仙相,也許是潛伏已久,也許是擊殺『本主』又改頭換面冒充,一個變成了指夕道的太上師叔,另一個變成了鑑火道掌門熔心。
  
  
  『太師叔』設計出一副陣圖,交給自家掌門聞風,侏儒老道如獲至寶,傳至天門魁首處,以此佈陣,有望徹底摧毀邪道,九座逐鹿丘被一一找到,陣基被確定,坐落于苦乃山深處;
  
  
  從最初的陣圖中,大陣威力只覆蓋九丘三十里,而且在大陣運轉後,那些施陣弟子都會被法術送出來,安全無虞。天門之中不乏陣術好手,陣圖更被他們反覆研究過許久,這兩點確認無疑;
  
  
  確定了大陣,還需要一副引誘邪道的誘餌,正發愁之際,另個神仙相取出了『雷鼎』、『星盤』兩件上古寶物殘骸,天門皆大歡喜,誘敵事塵埃落定;
  
  
  可是誰都不曾想到,在陣圖之中,還藏著另外一重精妙設計,那兩件上古寶物的殘骸,先經過秘法煉化,再置入大陣之後,會呼應陣意,與整座大陣融為一體,祥瑞氣象,實際已經變成了大陣的一部分。兩件寶物入陣,一加催動,會將大陣覆蓋的範圍猛增數倍,同時,數千個負責催動大陣的弟子,也在瞬間被陣意抽成乾屍,他們死時戾氣,也被大陣所用。另外還有先前已經經過無數次確認、確保無虞的『陣符』也就此失效;
  
  
  兩個神仙相分在兩座天門,一唱一和蒙過了天門高手,大陣真正啟動後,施陣弟子慘死,正邪高手無一倖免,全部陷落其間……
  
  
  六趣三返,乾坤一擲,要殺的,是這整座修真道的精銳!
  
  
  「這兩個神仙相,應該和木老虎一樣,都是前哨,來給『浩劫東來』鋪路的。」梁辛的眼角亂跳,聲音略顯嘶啞:「神仙相大軍要擊毀大眼,勢必毀滅中土,他們怕中土修士會出手阻撓……」
  
  
  說著,梁辛長長地呼出一口悶氣:「上次神仙相東來,幾乎被巫蠱高手打殘,這次他們學乖了,要在來之前『清場』!」這樁圖謀,應該不是賈添所為,畢竟賈添的傀儡大軍要靠修士來做主力,為了幾個魔頭就坑殺數萬人陪葬,他得不償失。
  
  
  而真正值得慶幸的是逐鹿丘只有九座。畢竟,最近這五百年裡,有四百年幾乎都是太平盛世,正道一統天下,惡戰少了許多,被大陣重塑的殺劫中,倒有大半是來自最前的那一百年。
  
  
  如果再多幾座大丘,再把時間向前推進三百年,到古時正邪之戰最險惡的時候,把那些神通也重塑、入陣,就算再多日饞的高手再翻一倍,也休想活著撐過去……不過,大陣突變後,無論是被抽成乾屍的天門弟子,還是被陣中殺劫滅掉的正邪高手,所有這些死在陣中之人,死時升揚的戾氣,也會被陣法所用,就和那九座人頭大丘的用處一樣,戾氣飄散中土,去接引靈元,凝結厲害神通。這一來,陣法的威力,又擴大了許多。
  
  
  自始至終,柳亦都不曾開口,眸子裡精光閃爍,顯然在全神貫注地想著什麼。
  
  
  梁辛望向老大,低聲問道:「怎了?」
  
  
  柳亦的想法,和梁辛幾乎一致,不過他想得更多的是細節:「有一處,要稍加警醒…不一定就只有三個神仙相。」
  
  
  到現在為止,一個獻出陣圖,一個獻出法寶殘骸,在算上木妖,一共也只有三個神仙相,不過這樁圖謀,手筆大得很,應該不是三五個神仙相就能撐得起來的,雖然此刻追查起來,只有三個神仙相『現身』,可是事情背後,也許還會有不少的同謀在暗中出力。
  
  
  見梁辛點頭,柳亦又繼續道:「如果咱們真撐過了六趣三返和乾坤一擲,陣法消散後,說不定就會對上十幾個、幾十個神仙相……」
  
  
  說著,柳亦搖了搖頭,又恢復了平時那副滿不在乎地神氣,笑道:「有什麼事都等熬過大陣再說吧!甭廢話了,趕緊再去轉轉,找老二、葫蘆老爺他們去!」
  
  
  ……
  
  
  在出發之前,日饞魔頭們都還有些不甘心,施展大神通去轟擊逐鹿丘,盼著把大丘毀了會讓陣法失效,可大丘被徹底抹平後,殺劫也不曾絲毫減弱,正如秦痩所說,陣法發動起來後,大丘也就沒了用處,其間封存的戾氣,早都隨著陣法散去了。
  
  
  梁辛率眾離開,又開始盲目亂走,想要再去尋找其他同伴,可大陣之內一片混沌,能夠遇到老大和老四,已經算是僥倖了,想要再找師父、二哥他們又談何容易。
  
  
  不知不覺十幾個時辰下來,梁辛始終沒能再找到親友,倒是又遇到了不少天門弟子和一些山中妖族,他身後的隊伍也越發龐大了起來,足足有數千之眾。
  
  
  此刻『六趣三返』也真正發動起來,殺劫層出不窮,幾乎每個瞬間都會有數十道大神通轟襲而至,單靠著梁辛一個人沒法再護住大隊人馬,正邪兩道哪還有心思再彼此仇殺,眾人並肩攜手,施展全力,在隊中高手的帶領下共抗殺劫。
  
  
  殺劫神通並不是盲目地亂打,不管屍體與空地,只轟擊活人,發動的襲殺雖多,卻沒有一次落空。
  
  
  小丫頭青墨拍了拍柳亦的肩膀,示意他撐一下,自己則暫時收了法術,快步來到梁辛跟前:「你自己出去找人,我們留守此處,盡還撐得住。」梁辛正想回答,神情陡然一變,揚聲示警:「十三蠻,六道!」話音剛落,六道剛猛巨力突兀現身,分從六個方向向著眾人襲來!
  
  
  五百年前,十三蠻合擊謝甲兒,這股力量也被大陣重塑!梁辛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罵,所幸,乾爹和師兄的『兩重人間』,在施展時與靈元並沒太多關係,否則要是魔功也被引回來,大家真就不用活了。
  
  
  梁辛厲嘯撲出,身形陡轉如風,憑他一人消弭了三道巨力。剩下那三道,柳亦獨立對抗一份、長春天與跨兩、弦子擋住一份、秦痩在天門高手地相助下摧毀了最後一份。
  
  
  青墨嚇了一跳,小臉有些發白,當初十三蠻圍攻謝甲兒,受魔功所控,不知打了多少次合擊,其中一半都會入陣,這次只現身了六道,後面還不知會有多少次、會打到誰家頭上……
  
  
  剛應付過這一次殺劫,眾人頭頂又顯出一片金色濃雲,旋即號角驚天蹄聲如雷,一支金色的大軍衝出雲頭,浩浩蕩蕩向著梁辛等人殺來!
  
  
  這次被『六趣三返』重塑的,是金玉堂的前幾年研創出的得意陣法,曾在白頭山成全曲青石『一劍驚退百萬兵』的『金戈鐵馬』。
  
  
  金靈幻化的雄兵,一望無際!
  
  
  秦痩做夢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家的陣法竟會落到自己頭上,大胖子氣得破口大罵,大吼一聲:「金玉堂的胖子們,這一陣我們來!」說著,引蕩劍陣,第一個衝向了金靈大軍。
  
  
  為數不多的幾個金玉堂弟子,都跟在了掌門身後,獰眉瞪眼地往上衝,柳亦笑得挺開心,嘴裡念叨著風涼話,手上卻毫不停歇,催動蠱煦異術,也迎了上去。梁辛和青墨也同時躍出,金戈鐵馬雖強,但也扛不住這麼多大宗師的猛攻,又是一場亂打之後,濃雲消散。
  
  
  梁辛這才緩了口氣,對青墨搖頭道:「其他人的處境,應該也和咱們一樣,我沒道理走,萬一沒能找到二哥、師父,回來又丟了你們,就更麻煩了。」
  
  
  百里混沌,梁辛一旦和青墨等人分開,就別想能在找回來了。
  
  
  說完,梁辛又愣了下,青墨還道又有厲害殺劫襲來,小臉一繃:「怎了?」
  
  
  梁辛應道:「我剛悟出了槐樓法術,待我施法!」說著,似模似樣地掐了手訣,向著前面一指,笑著喊了聲:「樹大招風!」
  
  
  隨他一指,只見一棵槐樹破土,迎風而長,不過眨眼功夫就長成了一棵天槐。
  
  
  而再現身的所有大陣殺劫,都猛一轉身,舍了正邪高手,盡數向著天槐衝去。
  
  
  青墨哈哈大笑,她再怎麼實在,也明白這道『樹大招風』不是梁辛施法,而是被『六趣三返』弄出來的,大陣無智,只是引靈元過來然後重塑神通,這時候來了個曲青石絕技,倒是讓大夥都能緩一緩了。
  
  
  在見到『樹大招風』後,青墨真的是鬆了口氣,二哥有這道法術在手,對抗殺劫時要比著他們輕鬆許多。
  
  
  就在這個時候,梁辛突然咦了一聲,語氣裡滿滿都是歡喜:「瓊環來了!」
  
  
  視線盡頭,只見瓊環帶著修羅面具,施法低飛速度奇快,片刻功夫就跳到了梁辛的隊伍裡,在場的一群日饞妖人齊齊爆發出一聲歡呼。
  
  
  瓊環揚手揭掉面具,眸子裡全沒了往時的靈動,臉色也蒼白得有些透明了,可是見跨兩沒事,又見不少同伴都在這裡,俏臉上升起了無盡喜色,一手拉住哥哥,一手拉住青墨,嘰嘰咯咯地笑著,說起了自己這邊的情形。
  
  
  在衝擊普通修士的時候,瓊環生怕殺得不痛快,不肯和其他首領合夥,就單獨率領一隊弟子猛衝,當風暴襲來時,她以血獄籠住手下弟子對抗狂風。正吃力的時候,茅吏駕馭著神梭趕到。
  
  
  十一件玲瓏玉匣,都出自魯執之手,這些寶貝,在遇到『危險』時,也會透出一絲氣息去聯絡同伴,瓊環、青墨對寶貝的領悟尚淺,是以無法察覺,茅吏卻能感應到這份聯繫,找到了玲瓏修羅。
  
  
  風暴過後,瓊環等人也和梁辛一樣,開始四處亂闖,玲瓏輾轉能夠遁化五行,但是在混沌天地裡也沒用武之地,既找不到方向,更逃不出這座大陣,不過他們的運氣還算不錯,找到了曲青石等人。
  
  
  瓊環那一路遇到曲青石的時候,曲青石已經和葫蘆妖王匯合到一起了,不僅如此,他們還收容了承天道敢當和流連道澤漁等眾多天門高手。
  
  
  青墨忍不住歡呼了一聲,這樣算來,大家分作了兩處,都已經聚合了。
  
  
  曲青石那一路,沒有梁辛這個嫦娥境,而且大宗師也比較少,但他們也有三個長處,其一是槐樓奇術『樹大招風』,能夠把大批殺劫引走;其二是三百頭巨蜥,那些大傢伙皮糙肉厚,身體不是一般的結實,算得上天字第一號的肉盾,比什麼防禦法術都靠得住;第三則是玲瓏輾轉,神梭也是堅固之物,能夠護住大家。不過神梭被殺劫狂轟,對主人茅吏的傷害著實不小,輾轉只能助大家暫歇片刻,時間稍久,茅吏就得魂飛魄散。
  
  
  三個長處,護住了曲青石和妖王那一夥人,瓊環心裡惦記著兄長,又見那一邊暫時不會有什麼危殆,就自己跑出來找人了,跟誰都沒打招呼。
  
  
  跨兩的醜臉上,心疼和惱怒混成了一團,呲著牙想罵,可是又罵不出來……
  
  
  瓊環丫頭在大陣中亂闖了幾個時辰,所幸沒遇到太兇狠的殺劫,可即便如此也讓她幾乎脫力,就快支持不住的時候,本來打向自己的幾道神通,忽然轉向而去,苗女催動法術追了下來,很快看到了『樹大招風』,總算老天開恩,讓她找到了另一大隊人馬。
  
  
  其他人都安然無恙,梁辛精神大振,正想重整隊列,爭取和二哥他們匯合,柳亦卻攔住了他:「已經知道他們那邊還能撐得住就可以,不用趕過去了,其實趕過去也沒太多用處。」
  
  
  陣中殺劫追著活人打,日饞眾人真要匯合到了一起,在實力增強的同時,面對的殺劫也一樣會翻倍,其實危機不會稍減半分,大家湊到一起也不過是個心理安慰罷了。
  
  
  而且打到、撐到現在,殺劫的數量、頻次、質量都已經大幅提高,前行變得越來越困難,停在原地的話,來自陣法的襲擊並不會減弱,可是正邪修士不用趕路,能夠專心結陣保命,情形會好得多。
  
  
  梁辛沒再堅持,畢竟情勢就擺在眼前,當即傳令下去,眾人就此停駐,弟子們結陣守禦,一群大宗師也散入了隊伍之中。
  
  
  此刻天槐還在,大家還能有片刻的輕鬆,柳亦忽然笑了起來,問梁辛:「賈添怎麼還不來?」
  
  
  正邪先是大戰了半場,跟著大陣啟動,中土上的大宗師幾乎盡數陷落,可是到現在賈添也沒有絲毫的動靜……梁辛苦笑搖頭:「我也納悶來著,還有老爹、老叔他們,不知道怎麼樣了。」
  
  
  沒過多少工夫,那棵天槐就被殺劫轟滅,梁辛等人又開始咬牙切齒,在大陣中苦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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