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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庚新] 盛唐崛起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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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21 00:36:45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5-12-21 01:10 編輯

卷二 朝天闕 第一百九十九章 他還是怕的!

  誰在總仙宮樓臺之上?

  誰又能在太平公主召集的聚會上,鳩占鵲巢的主持大局?

  能夠參加這次聚會的人,都可算是俊彥,沒有誰是傻子。如此明顯針對楊守文,而且還如此肆無忌憚,除了那九五之尊還能有誰?只是,誰都沒有想到,楊守文竟然在最後那樣狂傲的衝著總仙宮樓臺大吼。是對誰吼?這大家都心知肚明。

  「猖狂,此獠怎恁猖狂?」

  一直都沉默寡言,好像睡著了似地武懿宗噌的一下蹦起來,大聲吼道:「來人,把那狂徒抓起來,當千刀萬剮。」

  這傢伙一整場都昏昏沉沉,卻在這個時候突然發飆,也使得所有人心裡一驚。

  不過,未等他話音落下,從總仙宮樓臺上傳來一個幽幽的聲音,「什麼時候,有人可以為朕做主了呢?」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伴隨著武則天開口,總仙宮內的人,也就無法再像剛才那樣,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武則天不肯現身,那最好就把她當作不存在。

  可她現在既然開了口,誰還能無視她的存在?

  武懿宗嚇得激靈靈一個寒蟬,連忙匍匐在地,顫聲道:「臣絕非是想要為聖人做主,實在是那楊守文太猖狂,簡直就是目無君上。此等狂妄之人,就應該……」

  「就應該什麼?」

  武則天的聲音,幽幽響起。

  武懿宗沒有擡頭,卻可以感受到那一雙冰冷的眸光在他身上掃過,令他頓時冷汗淋淋。

  「哼,朕的事情,什麼時候輪到你來做主?」

  「臣該死。」

  武懿宗只覺得後背都已經被汗水浸透。

  武則天緩緩走到了窗欄後。臉上露出了和煦的笑容,沉聲道:「繼續,為何不繼續呢?」

  還要繼續嗎?

  你這到底是想要怎樣!

  無數人在心裡吶喊。猜不透武則天的心思。

  已經鬧成這個樣子了,人家已經喊出了‘丈夫未可輕年少’的話語。你還想要怎樣?

  這一場聚會,已經演變成為了楊守文的獨角戲。

  相比武則天這時候也是騎虎難下,所以才讓繼續下去吧。

  武則天卻一臉淡然之色,只默默看著瑤臺的窗口。

  楊守文依舊站在窗欄後,低垂著頭,兩手扶著欄杆,身子在不停的打晃,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不怕嗎?

  你既然這麼說。其實這心裡面,一定是怕的!

  不知為什麼,武則天突然覺得,這個桀驁不馴的少年,似乎並沒有她想像中的那麼可惡。

  他的確是讓自己很沒有面子,但另一方面,不也顯示出他年少輕狂的一面?

  不知為何,在武則天的眼睛裡,那個站在瑤臺窗欄後晃動的少年,竟然和六十年前自己悄然重合了。那個時候。她同樣是這個樣子,不肯向任何人低頭。哪怕是被兩個兄長欺負到了頭上,她也會咬著牙。挺直了身子,和那兩個混蛋抗爭。

  腦海中,閃過了當年的一幕幕景象。

  她猛然回頭,向武三思看去,目光中閃爍中一絲冷意。

  武三思嚇得一哆嗦,連忙垂下腦袋:姑姑,又不是我招惹你,你去找那楊守文麻煩啊!

  「瑤臺,笑字令。」

  這是第八十二個酒令。一時間總仙宮裡,鴉雀無聲。

  楊守文站在窗欄後。低著頭一言不發。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著他這第八十二首詩的出現。

  說實話。就算是楊守文作不出來,也都無所謂了!連續八十一首詩,已經足以驚世駭俗,傳出去定然會引爆全天下。不過,人們還是希望,能夠再聽得一首佳作。

  「兕子,要唱和嗎?」

  上官婉兒見楊守文半天沒有動靜,不禁眉頭微微一蹙,走上前去,輕聲問道。

  只是,她話音落下之後,卻旋即露出一抹無奈的苦笑。

  「婉兒,他為何沒有唱和?」

  武則天的聲音,從總仙宮的樓臺上傳來。

  「啟稟大家,楊青之……楊青之太睡著了。」

  上官婉兒的回答,使得總仙宮樓臺上一陣寂靜。

  片刻後,就聽到從那樓臺上傳來笑聲,聲音剛開始不大,只是到後來,卻再也沒有掩飾。

  「睡著了?」

  就連太平公主等人,也都忍不住莞爾。

  這小子剛才明顯是吃多了酒,衝著這邊發酒瘋的吧。

  李顯偷偷朝武則天看了一眼,只見武則天笑得有些難以抑制。

  而在瑤臺上,上官婉兒上前托著楊守文的身子,向後輕輕一拉,楊守文立刻好像一堆爛泥一樣的,便倒了下來。好在,李林甫和蘇頲手疾眼快,把他身子抱住。

  楊守文躺在了席榻上,一臉的酒色,更發出均勻的鼾聲。

  「是睡著了。」

  蘇頲一看他這模樣,就知道是什麼情況。

  上官婉兒則向總仙宮的樓臺上看去,半晌後聽到武則天道:「既然睡著了,就把他送回去吧。朕還怕這個小混蛋發起酒瘋來,不知道又會吼些什麼話出來呢。」

  武則天罵人了?

  上官婉兒頓時鬆了口氣,看著楊守文,眼中流露出一絲笑意。

  這小傢伙倒是好運氣!在她的記憶裡,上一次剛衝著武則天這麼咆哮的人是什麼時候?她已經記不清楚了。不過,那個人沒有好下場,最後的結局似乎也很悽慘。

  而現在,武則天一句小混蛋,也就等於把這件事給抹去了。

  上官婉兒笑著搖了搖頭,「哥奴,你把青之送回家吧。」

  伴隨著楊守文醉倒,酒宴似乎回到了正軌。

  張旭和賀知章陪著李林甫送楊守文離開,而司馬承禎等人則不好離去,繼續留在了瑤臺。

  楊守文一走,李過也不想再待在瑤臺了,便找了個藉口偷偷溜走。

  倒是那詩會仍在繼續,只是在經過楊守文醉酒賦詩八十一篇之後,接下來的詩會一下子變得索然無味。就好像吃了龍肝鳳膽之後,再品嚐那人間食材便如同嚼蠟。

  就連武則天,也覺得沒了興緻。

  她回到座位上,靜靜聆聽著接下來的唱和,但總覺得,好像少了什麼趣味。

  方才楊守文賦詩的時候,她很生氣,又有一種別樣的期待情緒。而楊守文的詩詞,正如李旦所言,天仙之詞,語多率然,與那用華美辭藻堆砌的詩詞有天地之別。

  無趣,真真是無趣!

  她聽了一會兒,便不想再聽下去,於是起身準備離開。

  「陛下,就這麼放過那小賊嗎?」

  張昌宗忍不住道:「他方才如此猖狂,話語中多有不敬,這般放過他,有損陛下聖顏。」

  他這話一出口,張易之就激靈靈一個寒蟬。

  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武則天停下腳步,看著張昌宗,半晌後輕聲道:「六郎,掌嘴!」

  「啊?」

  不等張昌宗反應過來,張易之已經上前一步,擡手一巴掌抽在了張昌宗的臉上。

  「你要朕和一個醉酒賦詩八十一篇的才子計較嗎?

  亦或者說,你覺得朕心胸不夠寬廣,去和一個醉酒的小子算賬?呵呵,他或許放肆,但終究不過是個孩子,而且是一個很有才華的孩子。六郎,若你也有這等才華,朕就准許你和楊青之一樣放肆。如果你沒有這種才華的話,就給朕閉嘴。」

  武則天說話,慢慢悠悠,透著一股子優雅之氣。

  她話不說完,張易之的手就不敢停下,就見一個巴掌接著一個巴掌,打得張昌宗滿臉是血。

  太平公主在一旁看著,也不上前求情。

  對於這個張六郎,她也是非常反感。當初,這張六郎是她舉薦給了母親,可到頭來,他仗著得了母親的寵愛,竟然在她面前作威作福。今日,就當作是給他一個教訓。

  武則天說完,看了張易之一眼,便轉身走下樓去。

  而張易之則攙扶起了張昌宗,壓低聲音在他耳邊道:「蠢貨,不會說話,就不要說話!」

  上官婉兒在樓下,與武則天匯合一處。

  「那孩子真醉了?」

  上官婉兒笑道:「醉的不輕……他今日足足飲了八升酒,幾近一斗……後來我著人把他送上車的時候,足足四個人才把他擡起來。那小東西看著挺瘦,卻挺重。」

  「哈!」

  武則天聞聽,忍不住笑出聲來。

  她走了兩步,突然道:「裹兒在哪裡?」

  「哦,剛才我回來的時候,見她從瑤臺出來。」

  「把她找來,回去再告訴太子,就說今晚朕要帶裹兒回宮休息。」

  「是!」

  「婉兒。」

  「喏。」

  武則天沉吟片刻,笑問道:「那小混蛋,果然不怕朕嗎?」

  上官婉兒一怔,立刻道:「那小東西嘴巴上說是不怕,以奴婢看來,心裡是怕的。」

  「哼,朕也這麼認為。」

  武則天說完,便帶著人走了。

  看著武則天的背影,上官婉兒輕輕出了口氣。

  她正要上樓,就看到張易之攙扶著張昌宗從樓上下來。不過,此時的張昌宗全無半點王子喬的神仙風采。那張俊逸的臉,腫的好像豬頭一樣,身上還沾著血跡。

  兩兄弟看上去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也使得上官婉兒心裡曬然。

  她同樣看這兩兄弟不順眼,如今看他們這樣子的狼狽,頓有一種快意的感覺油然而生。

小說章節內容有誤,問題,請連繫我。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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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5-12-22 00:57 編輯

卷二 朝天闕 第二百章 名動兩京

  聖歷二年四月七日,對於楊守文而言,絕對是一個值得紀念的日子。

  在這一天,他窮盡記憶,鬥酒盜取八十一首唐詩,一夜之間傳遍洛陽,成就一段傳奇。

  也就是在這一天,他雖未見到武則天,卻衝著武則天高喊‘我不怕你’。

  武則天究竟會怎麼想,沒有人知道。

  可是從她派人把楊守文送回銅馬陌的舉動來看,這個在無數人眼中喜怒無常,甚至有些殘暴的女人,並沒有生氣。似乎,她對楊守文的感觀,也發生了些許變化。

  很奇妙,不是嗎?

  已經有十年了!

  十年來,幾乎無人敢冒犯武則天的聖顏。

  可這一次,楊守文不但冒犯了聖顏,甚至還全身而退,也使得無數人,徹夜難寐。

  武三思回到家中,已近子時。

  洛陽城早就開始了夜禁,但是對武三思而言,這夜禁的威力,似乎並不是很強大。

  他有武則天御賜的腰牌,可以夜行於市。

  事實上,似武三思這樣的人物,大都會有這種特權,若不然又怎稱得上是‘梁王’。

  「二郎科舉之事,還是算了吧。」

  回到家中,他立刻招來了周利貞和武崇訓。

  周利貞,如今是武三思身邊的心腹。這個人善於揣摩人心,而且反應機敏,手段極其陰損。這種人想要走科舉之路入仕,非常困難。但是若得了提拔,可以很快飛黃騰達。他們的才幹,遠比他們的德行強百倍,更適合在官場之中廝混。

  「為什麼,孩兒這些日子,一直都在家中閉門苦讀。」

  「你再苦讀有什麼用?你能在一日之間,做出八十一首詩嗎?」

  「啊?」

  武三思把今天發生在神都苑的事情說了一遍,而且說得非常詳細。他甚至讓人把楊守文所作的八十一首全都抄錄下來,擺放在了武崇訓和周利貞的面前。讓他們翻閲。

  武崇訓臉色發白,默不作聲。

  周利貞則苦笑連連,也沒有說話。

  而坐在武三思下首的男子,則拿過那一摞詩詞。津津有味閱讀起來。

  「二郎,你還要參加科舉嗎?

  這次,便是為父也幫不得你……你沒看到,那小子最後竟衝著聖人高喊‘丈夫未可輕年少’,更狂妄喊道:我不怕你!而聖人對此非但不怒。反而著人送他回家。

  聖人希望武李聯姻,但經過今日的事情之後,她對那小子的感官恐怕已發生了改變。你若是參加科舉,必然會與那小子發生碰撞。在今天之前,為父尚有把握做些手腳。可是……你若是有把握科舉勝他,為父便支持你去參加來年的科舉。」

  「我不去!」

  武崇訓幾乎是想都沒想,脫口而出道。

  怎麼去?

  和那妖孽比拚文采,找死不成?

  他已經被楊守文嚇到了,扭頭向周利貞看去。

  周利貞沉吟片刻道:「公主既然說出要狀元之才,恐怕不會輕易改口。

  太子而今和太平公主走的很近。若是梁王強勢壓迫,說不定會適得其反。不過,小人以為,科舉還是要參加,若不然的話,二公子又怎可能得到聖人和太子的認可?」

  「我不去!」

  武崇訓立刻喊道:「這廝有如此文采,我怎能取勝?到時候,只能被他平白羞辱。」

  周利貞聞聽,頓時笑了。

  「二公子別急,公主只說狀元之才。卻沒有說文狀元,還是武狀元。

  文狀元的話,需等到來年;可武狀元的話,今年就會舉行。從現在開始。武舉還有五個月就會開始。以二公子之勇武,再加以一些小手段,武狀元豈不是唾手可得?

  到那時候,就算是公主也不好再反悔了!」

  武三思眼睛一亮,「你是說,讓二郎參加武舉嗎?」

  周利貞點頭道:「武舉不必文舉。可操作的手段有很多。

  這一點,想必孫大郎最清楚,是也不是?」

  坐在武三思下首的男子,放下了手中的文稿,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

  「孫大郎有何妙計?」

  那男子道:「周先生所言極是,武舉主要是考校舉重、騎射、步射以及槍馬之技,更重技勇,而非文采。二郎軀幹雄偉,氣勢過人,長得有頗為英武,若參加武舉,應難度不大。只要二郎能過了舉重、騎射與步射三項,槍馬之技便可操作。」

  「如何操作?」

  「這,還是由周先生來解釋吧。」

  周利貞朝那男子一笑,沉聲道:「舉重、騎射和步射,對於二公子必算不得困難。至於槍馬之技,小人倒是有一計。孫大郎曾參加過武舉,這段日子就讓二公子隨他習武,說不得會有提升。此外,孫大郎有一好友,名叫王修福,不但武藝高強,更兼神力過人,有古之惡來之勇。他如今就在長安,只需梁王一封書信,必會投奔王爺麾下。到時候,讓他也參加科舉,保送二公子一舉奪魁即可。」

  武三思聞聽,眼睛頓時一亮。

  看周利貞的目光,頓時變得親切起來。

  這廝的文采不怎地,可做事的確是有些門道。

  不過,他眉頭隨即一蹙,輕聲道:「可若是那楊守文也參加武舉,當如何是好呢?」

  周利貞道:「這簡單,若他不知死活的話,就讓王修福在科場上……」

  他說著話,做了一個劈砍的手勢。

  「聖人或許愛他才華,可這件事與梁王毫無關係,聖人也不會遷怒於梁王。」

  「嗯!」

  武三思笑了。

  他剛開始只是莞爾微笑,可慢慢的笑聲卻越來越大。

  「不錯,如果他不識進退,不知死活的話,那就只能怪他命短。」

  孫大郎、周利貞和武崇訓聽罷,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武三思心中的鬱氣,更隨著笑聲,而煙消雲散。

  天,亮了。

  一輪紅日磅礴而出。陽光籠罩大地。

  楊守文慢慢睜開眼睛,才一動,只覺一陣好像要把腦袋瓜子裂開的劇痛傳來,讓他忍不住哼了一聲。

  「兕子。你醒了!」

  耳邊傳來一個焦慮的聲音,楊守文扭頭看去,就見楊氏髮髻蓬亂的走上前來。

  她眼睛紅彤彤的,看得出來,應該是沒有休息好。

  見楊守文醒來。楊氏不禁長出一口氣,忙端來一杯水,遞到了楊守文的嘴邊。

  宿醉之後,喉嚨就好像著火一樣。楊守文連忙端起水杯,咕嘟咕嘟把那涼開水喝了個乾淨。

  「你這孩子,怎麼那麼不讓人省心?

  我聽說,你昨天足足吃了近一斗的郎官清。你可知道,那郎官清的後勁有多大嗎?」

  以前不知道,現在知道了!

  楊守文躺在榻上,仍感覺天旋地轉。

  楊氏說的沒錯。郎官清入口綿甜,一點酒味都沒有。可是這後勁卻非常猛烈,他甚至都已經記不清楚,後來發生了什麼事情。用一個後世的名詞,他昨天‘斷片了’。

  腦海中,只隱約記得,他不停在作詩,作詩,作詩……

  可是都作了哪些詩?都已經沒了印象。

  嗯,最後他好像還摔了酒罈子。但再往後的事情,就徹底沒有了記憶。

  此時此刻,楊守文只感覺很難受,胃裡面火辣辣的。就好像有一團火在裡面燃燒。

  「嬸娘,我怎麼回來的?」

  「你還好意思說,多虧得哥奴與賀先生和蘇先生把你送回來……你回來之後,都不知道吐成了什麼樣子。還好這是在家裡,若是在外面,不知道要鬧出多大的笑話呢。」

  「多大的笑話都沒關係。如果青之想吃酒,如今這洛陽城裡兩百餘座酒樓,都巴不得他能夠不醉不歸呢。」

  屋外,傳來了爽朗的笑聲。

  賀知章在鄭虔的陪伴下,從屋外走進來。

  楊守文覺得,鄭虔今天看他的目光裡,似乎有一種非常特別的意味。只不過,他旋即就把目光落在了賀知章的身上,疑惑道:「賀先生,你怎地會在我家裡面?」

  賀知章聞聽一怔,旋即哈哈大笑。

  「青之,莫不是把昨天的事情都忘了嗎?」

  「啊?」

  看著楊守文那迷茫的模樣,楊氏也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

  「兕子,你昨天回來便醒了,然後拉著賀先生與蘇先生又吃了一罈清平調。後來賀先生要走,你死活拉著他不讓他走,還在院子裡載歌載舞,鬧騰了大半宿呢。

  如果不是吉達後來出手,不曉得你要鬧到什麼時候。」

  我……又發酒瘋了?

  楊守文長大了嘴巴,良久後露出了尷尬的笑容。

  「賀先生,昨天小子失禮了。」

  他赧然說道,便掙扎著從榻上坐起來。

  賀知章則笑道:「青之性情率然,又有什麼失禮之說?

  不過呢,我還是要向你道賀,昨日青之在總仙宮中斗酒詩百篇,已經傳遍了洛陽城。如今,大街小巷裡估計都在談論青之的詩句。過了今日,只怕兩京之地,無人不知青之大名。」

  「斗酒詩百篇?」

  那不是李白幹的事情,與我何干?

  楊守文對昨天的記憶已經完全模糊,所以有些糊塗。

  賀知章在一旁的床榻上坐下,看著楊守文,突然道:「青之,你不會是記不得,你昨日幹的好事嗎?」

  「我做了什麼?」

  楊守文一臉痴呆模樣,皺著眉,努力思考了一陣道:「我只記得昨天一直在作詩。對了,昨日總仙宮中,連續點中瑤臺,我就一直作詩,吃酒,然後就不記得了。」

  「那你可還記得,你作了多少詩?」

  楊守文迷濛著雙眼,半晌後搖了搖頭。

  「八十一首!」

  賀知章突然撫掌大叫,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早知道,就應該讓你少吃些酒了。」

  「怎麼?」

  「如果你後來不是吃醉了,說不得真能賦詩百首。」

  人在某一個時間段裡,會進入一種玄之又玄的奇妙境界。

  道家稱之為通玄,佛家稱之為頓悟。在這種狀態之下,人會爆發出一種極為神秘的力量,作出一些平日裡無法作出的事情。在賀知章看來,楊守文昨天就是進入了通玄的狀態,所以才能夠作出八十一首佳作。如果他不是後來喝多了,醉倒了,說不定會作出更多詩篇來。至於楊守文那些詩詞是否是盜來的?賀知章卻沒有任何懷疑。

  一個能夠在短短時間裡作出八十一篇聞所未聞的佳作的人,又怎可能是那文抄公?

  「……你是說,我當時在瑤臺上,摔了酒罈子?這個我倒是有印象。」

  「那你可還記得,你衝著聖人高呼:我不怕你!」

  「有嗎?」

  「呵呵。」

  楊守文聞聽,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

  他實在是記不清楚,他做過如此牛逼的事情。

  說句心裡話,正如武則天說的那樣,他心裡對武則天,還是懷著幾分畏懼之情。

  後世的正史、野史以及各種演義,早就把武則天妖魔化。

  對這個千古第一女帝,對這個傳說中心狠手辣,為了謀求皇后之位,不惜殺死親生女兒的女人,楊守文對武則天的畏懼,就如同他對安樂公主的排斥一樣,根深蒂固。

  我昨天,居然衝著那老娘們說出那種牛逼的話語,她居然沒有殺我?

  楊守文看著賀知章,一下子清醒了很多。

  「當時真真吃多了酒,都不記得了。」

  他苦笑著搖搖頭,卻引得賀知章又是一陣大笑。

  你很喜歡笑嗎?我特麼的得罪了武則天,你居然還能笑得如此開心?

  賀知章道:「青之也不必擔心,你昨日那般言語,也是率然之舉,聖人非但沒有怪罪,反而還派人把你送了回來。所以,你不必擔心,聖人真要追究,你豈能走出瀛洲?」

  好像,是這個道理咩!

  楊守文心裡,多多少少鬆了口氣。

  他正要說話,卻又聽得樓梯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楊從義匆匆從樓下跑上來,他氣喘吁吁,上得樓之後,便闖進了房間裡:「阿郎,大事不好……外面來了許多公人,說是奉洛陽令之名,要帶阿郎去衙門裡問話。」

  「啊?」

  楊守文一怔,掙扎著起身。

  雙腳落地,就好像踩在棉花裡面一樣,緊跟著一陣天旋地轉。

  「怎麼回事,洛陽令為何要我去衙門裡問話?」

  「這個,我也不清楚。」

  賀知章起身道:「青之,你先梳洗一下,我去外面看看,你待會兒再過來吧。」

  楊守文此刻一身酒氣,衣著凌亂,的確是不適合出門見人。賀知章既然願意出面,楊守文自然也不會拒絕。他連忙讓楊氏為他洗漱,又吃了一碗粥水,肚子裡感覺不再是那麼翻江倒海的難受,這才換了一身衣服,邁步從樓上走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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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5-12-23 01:13 編輯

卷二 朝天闕 第三百零一章 命案

  洛陽令,名叫沈佺期,年四十有三。

  此人是上元二年,也就是公元675年進士及第,由協律郎累遷至考公員外郎。後因受賄入獄,但不久之後便出獄復職,成為武則天極為寵信之人,後遷為給事中。

  此人在歷史上,可算得上是毀譽參半。

  他與宋之問齊名,並稱‘沈宋’,近體詩格律謹嚴精密,是律師體制定型的代表人物。

  後人曾有評價:沈宋之新聲,燕許大手筆,由此初唐之漸盛也。

  沈宋就是沈佺期和宋之問,燕許大手筆則是蘇頲和張說。由此可見,在文壇之中,沈佺期絕對是一個宗師級的地位。但是,後人說起他的詩詞時會予以肯定,但談起他的為人,則大體上是以一種鄙薄的態度,對沈佺期的德行和人品極為不屑。

  而事實上,沈佺期得寵三十年,基本上都是在皇帝身邊做應制詩,並未掌握過實權。

  此次暫領洛陽令,也是因為張同休被貶,武則天一時間找不到合適人選,所以讓沈佺期暫代洛陽令的職務。一旦有合適的人選,沈佺期還是會回到武則天身邊。

  楊守文知道沈佺期,也知道宋之問。

  但對於這個人的瞭解並不是很多,就如同他知道賀知章,但僅限於賀知章的詩詞。

  在洛陽縣衙裡,楊守文見到了這個在後世毀譽參半的文壇宗師。

  四十三歲的沈佺期看上去很清瘦,穿著打扮也非常簡樸,如同一個鄰家大叔一般。

  「青之。我昨日因為有事。未能參加總仙會。卻不想錯過了一段佳話。」

  沈佺期見到楊守文,表現的很客氣,也很尊重。

  這也正常,楊守文昨日在總仙會上可算是揚名立萬,大展神威。哪怕沈佺期這樣的人,在聽說了之後,也會為之敬佩。如果楊守文只是兩三首佳作,沈佺期未必會如此。可是八十一首……哪怕沈佺期是宗師。在楊守文面前也不會拿捏做派。

  楊守文連忙躬身道:「縣尊客氣了,昨日小子不過是吃多了酒,發酒瘋罷了。」

  沈佺期聞聽,卻哈哈大笑:「青之,若人人能發得你這種酒瘋,相信聖人會非常開心。」

  「雲卿,到底什麼事,還派人把青之喚來?」

  賀知章是個古道熱腸的人,特別是昨夜在楊守文家中吃了一罈清平調,更把楊守文視為知己。

  楊守文被招來縣衙。賀知章也跟著過來。

  有他在,就算是洛陽令想要對楊守文不利。也必須要考慮一二。

  更不要說他雖然和沈佺期算不得好友,但也有些交情……

  沈佺期聞聽,不禁露出了苦笑。

  「我這縣令,不過是暫代而已。

  本以為平平安安混到新任縣令就職,卻沒想到……青之,我問你,你家中可有一個叫做扎布蘇的僕從?」

  「扎布蘇?」

  楊守文愣了一下,覺得這名字有些耳熟。

  「這個我卻有些模糊了,不過這名字倒是有些熟悉。」

  「是吐蕃人。」

  「哦,我想起來了!」

  說到吐蕃人,楊守文立刻想起了這扎布蘇何方神聖。

  這傢伙,不就是鄭靈芝給他送來的奴僕嗎?記得他水性很好,還幫著楊守文探查過宅中水池的水門。不過,楊守文對他瞭解不多。平日裡扎布蘇都是在前院做事,主要有烏尤和楊從義管理。他身為一家之主,哪有精力注意這個扎布蘇呢?

  「如此說來,這扎布蘇是鄭校尉在集市上買來?」

  「是!」

  楊守文疑惑問道:「縣尊,扎布蘇到底惹了什麼禍事?」

  「禍事?」

  沈佺期聞聽,笑著搖搖頭,「他倒是沒有給我招惹禍事,但可能會給青之你引來麻煩。」

  說到這裡,沈佺期停頓了一下,而後沉聲道:「今日凌晨,有人在利涉橋頭發現了扎布蘇的屍體。」

  「利涉橋?」

  沒等楊守文開口,賀知章忍不住道:「那橋不是已經廢棄了嗎?」

  「是啊,利涉橋早在咸亨三年就被廢棄,禁止車馬自橋上通過,但還允許行人走動。不過季真你當清楚,去年開春洛水暴漲,衝垮了利涉橋,一直都未曾修復。

  那橋幾乎無人走動,冷冷清清。

  可是今早,巡街的武侯卻在橋頭發現了扎布蘇的屍體,也不知道他為何會在那邊。」

  說著話,沈佺期向楊守文看去。

  楊守文苦笑道:「昨日我在神都苑吃醉了酒,回來後又和季真與蘇廷碩繼續吃酒……好吧,我已經記不得此事。之後便一覺睡到天亮,縣尊的人過去時,我才剛醒來。」

  他想了想,又接著道:「那扎布蘇是我舅父送來,之後一直在前院做事。

  我只招見過他一次,還是讓他下水查探家裡水池的水門,知道他水性過人……除此之外,我對此人毫無瞭解。就算有事情,也是吩咐烏尤和楊從義,沒有再見過他。」

  「如此說來,不是青之派他去的利涉橋?」

  楊守文聞聽,連連搖頭,「我連利涉橋在哪裡都不知道,派他去做什麼?

  我之前的情況,縣尊不會不清楚。我到洛陽後沒什麼朋友,也很少出門走動的。」

  這一點,沈佺期當然清楚。

  他之前就跟在武則天的身邊,武則天對楊守文是個什麼態度,大體上他也能看出端倪。

  聽楊守文這麼一說,他不禁笑了。

  「倒是我莽撞了,青之勿怪。」

  「縣尊,不知那扎布蘇的屍體在哪裡?」

  「還在利涉橋!」沈佺期道:「我聽說那扎布蘇是青之的家奴,所以就派人前去請你。只是那利涉橋太過於殘破。想著若讓青之去那邊的話。有所怠慢。故而才在縣衙等候。」

  楊守文想了想,道:「不知我可否前去查看?」

  「哦?」

  楊守文連忙道:「縣尊忘了?家父原本是昌平縣尉,我自幼隨家父身邊,對這種命案並不陌生。那扎布蘇雖然是舅父送我的家奴,可他入了我楊家的門,便是我楊家的人。我的人在洛陽被人殺害,我這個做阿郎的,總要過去看一看才是。」

  不知為何。楊守文覺察到,沈佺期看他的目光,突然變得柔和了許多。

  「既然青之這麼說,那咱們就走一遭吧。」

  說著,他向賀知章看去,「季真,你要去嗎?」

  「去,當然要去!」

  賀知章笑道:「既然已經來了,怎能不去看看?」

  總覺得這傢伙是去看熱鬧,其實對死了誰。他並不關心。

  沈佺期當下帶著楊守文與賀知章從衙門裡走出,直奔利涉橋而去。

  那利涉橋。正對南北二市,原本是一座浮橋。唐初時,利涉橋曾被破壞,唐高宗李治在顯慶二年幸洛陽時,見中橋被毀於洪水,於是下令修復。利涉橋也順帶著,被重修了一次。然而在咸亨三年,司農卿韋機營建東都宮室,在中橋東部又修建了一座新中橋,南對長夏門,北近漕渠。利涉橋也因為距離新中橋太近,而被廢棄閒置。

  扎布蘇是在利涉橋南被發現。

  楊守文等人從新中橋過了洛水,來到洛陽城南。

  到了利涉橋之後,就見一個身穿官服,胖乎乎的男子迎上來。這天不熱,可是這胖子已經是滿頭大汗。他拿著手帕,一邊走還一邊擦拭額頭上的汗水,那模樣狼狽極了。

  「這是洛陽尉莊畢凡。」

  沈佺期扭頭向楊守文介紹了一聲,便走上前,和莊畢凡交談起來。

  莊畢凡說話,帶著一股子濃濃的巴蜀口音。

  楊守文忍不住朝他看了一眼,然後就把目光轉移到了橋頭一方白布上。那白布下,應該就是扎布蘇的屍體。他走過去,蹲下身子,把那白布掀開,露出一具屍體。

  「你,你,你幹什麼。」

  莊畢凡看到楊守文掀起白布,大吃一驚,連忙向過來阻止。

  沈佺期卻攔住了他,「老莊,這個扎布蘇便是青之的家奴。

  他父親曾是昌平縣尉,他對這方面的事情也很熟悉,故而陪本縣過來,查看一下。」

  「他就是楊青之?」

  「正是。」

  莊畢凡立刻露出了恭敬之色,看楊守文的目光,也變得不一樣了。

  「屍體沒有明顯的傷口,看上去更像是吃多了酒,溺水而死。」

  他陪著沈佺期走到楊守文的身後,同時向沈佺期解說道。

  「溺水而死?你確定?」

  「下官做了十年縣尉,這點眼力還是有的。」

  沈佺期點點頭,沉聲問道:「既然如此,可否判斷出,他溺水之處?」

  「這個,恐怕不太好判斷。」

  就在這時候,楊守文忽然站起來,轉身道:「縣尊,此人絕非溺水而亡。」

  「啊?」

  這邊莊畢凡剛說了是溺水而亡,楊守文就說不是溺水而亡。沈佺期疑惑的看著楊守文,有些茫然。他本就不擅處理這種事情,吟詩作賦才是他的專長。內心裡,他更相信莊畢凡一些。可楊守文的話,他又不好反駁,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是好。

  莊畢凡的臉頓時通紅,「怎怎怎麼可能。」

  這可是砸他的飯碗,莊畢凡當然不肯承認。

  楊守文笑道:「縣尉休要生氣,我這麼說絕不是針對你,只是有些事情,你可能沒有注意到。」

  「什麼?」

  「縣尉請看這裡。」

  楊守文說著話,伸手刺啦一下子,就撕開了扎布蘇的衣服,露出胸膛。

  「縣尉可否注意到,這個紅色的印記?」

  莊畢凡蹲下身來,順著楊守文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見扎布蘇鎖骨下方,有一個若隱若現的印子。那印子,呈梅花形狀。如果不仔細看,很難覺察。可就算是看到了,很多人會把它當做是一個胎記。

  「這是?」

  楊守文想了想,突然擡起腿,從腰間拔出一口短刀。

  這短刀,還是他在平棘時,從小金手裡得來的殺人兇器。就見楊守文撩衣,把袴腿挑破,露出腿來。在他的腿上,同樣有一個梅花形狀的疤痕,和扎布蘇身上的印子,幾乎一模一樣。

  莊畢凡看看楊守文腿上的傷口,又蹲下身子,觀察了一下扎布蘇身上的傷口。

  「楊公子,竟然一模一樣。」

  沈佺期與賀知章忍不住走上前來,好奇問道:「青之,這是怎麼回事?」

  楊守文放下腿,把刀收起來。

  他的臉上,露出一抹極為詭異的笑容,看著扎布蘇的屍體,半晌沒有回答。

  良久,他沉聲道:「去年,叛軍兵臨昌平城下,我昌平上下萬眾一心,抵禦叛軍的攻擊。可是,就在叛軍撤退的前一晚,城中的內應襲擊了我家,更搶走了我的妹子……

  我腿上的傷,也就是在那時候留下來。

  這叫做梅花針,是一個名叫梅娘子所擅長的暗器。她綁走了我妹子,我從昌平追到了饒樂,從饒樂又追到了神都,就是為了尋找這個女人。沒想到,她竟然自己跳了出來……嘿嘿,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我倒要看她,這次還能跑去哪裡?」

小說章節內容有誤,問題,請連繫我。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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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朝天闕 第三百零二章 梅影初現

  梅娘子出現了!

  這對於楊守文而言,絕對是一個意外的喜訊。

  原本,他還在想著怎麼才能找到梅娘子,可沒想到梅娘子居然自己送上了門。上次在昌平,楊守文力竭之下被她所乘。如今,她再次打上門來,楊守文自然不會罷休。

  不過,對於沈佺期和賀知章而言:梅娘子是誰?

  好在莊畢凡畢竟做了十年的洛陽尉,對江湖事多多少少,有一些瞭解。

  聽到‘梅娘子’的名字之後,莊畢凡不禁蹙起了眉頭。

  「莊縣尉,有問題嗎?」

  在沈佺期想來,既然已經知道了兇手的名字,想必抓捕起來不會費事。

  莊畢凡苦笑道:「縣尊,這梅娘子神出鬼沒,與竹郎君、蘭夫人並稱歲寒三君,是江湖中極有名氣的刺客。梅娘子化身百千,至今也沒有人能說清楚她的樣貌。

  而且……」

  「而且如何?」

  莊畢凡支支吾吾,露出為難之色。

  倒是楊守文看出了他的心思,笑著道:「還是我來說吧。傳聞這梅娘子是不少勛貴的座上客,所以就算是知道她在那裡,想要抓捕此人,恐怕也不是一樁易事。」

  「豈有此理。」

  沈佺期聞聽之下,勃然大怒。

  「此等江湖浪客,豈能如此張狂?

  莊縣尉,你待會兒和青之一同去他府上,詢問他府中其他僕從。我這就進宮,與聖人稟報此事。」

  沈佺期的反應,不但是嚇了楊守文一跳,就連賀知章也被嚇到了。

  「雲卿且慢。」

  賀知章連忙攔住了沈佺期,把他拉到了旁邊。

  如果沈佺期真把這事情捅到了武則天的眼皮子底下,那可是犯了大忌。但凡有名有姓的人家,誰不養幾個門客?哦,這年月已經沒有門客的說法,‘結交’江湖人士。

  唐朝本身就是個尚俠義的時代。你這麼直挺挺捅上去,讓那些勛貴該如何是好?

  楊守文眯起了眼睛,看著站在斷橋上,一邊聽賀知章勸說。一邊猶自流露出不滿之色的沈佺期。歷史上沈佺期是怎麼死的?楊守文記不太清楚了!可是,在坊市中可是有流傳沈佺期收受賄賂的事情。以前楊守文相信,現在嘛,卻不太信了。

  這分明就是個不通世事的書生。

  別看他入仕已有二十四年,可實際上在唐中宗和武則天的護佑下。沒有受過什麼磨難。

  即便是在酷吏橫行的時代,來俊臣那些人也不敢對沈佺期動手。

  唯一一次,他是揭穿了一個貪官的嘴臉,結果被那人反誣,以至於差一點流放。幸虧武則天及時發現,赦免了他的罪名,又把沈佺期召回,此後便留在了身邊。

  這就是個書呆子,寫寫應制詩,做一些文章。他很擅長。

  可是……

  好在賀知章的口才不錯,總算是勸住了沈佺期。

  但是看他那不情不願的模樣,楊守文突然有一種預感,一旦武則天死了,沈佺期的下場必然悽慘。武則天活著,能護著沈佺期。可如果她死了,沈佺期必然會作為武則天的寵臣,而遭受到李唐集團的打壓和報復。那時候,他的日子不會好過。

  楊守文對沈佺期倒是產生了一些好感。

  這個人很正直,甚至正直的有些愚蠢……

  可這種正直。不正是他前世一直在努力維護的品質嗎?

  若有可能,倒是要想想辦法,保全沈佺期。別的不說,這終究是一代文壇宗師。

  賀知章陪著沈佺期回衙門了。楊守文則在莊畢凡的陪伴下,返回銅馬陌。

  一進家門,他就把楊從義和烏尤找來,讓莊畢凡詢問情況。

  莊畢凡倒是不客氣,和楊從義、烏尤等人談了一陣子後,便向楊守文告辭離去。

  「什麼情況?」

  楊守文坐在小樓的門廊上。捧著一碗熱騰騰的湯餅,正跐溜跐溜的吃著。

  昨天在總仙宮淨顧著吃酒了。

  回來之後,又拉著蘇頲和賀知章吃了一罈清平調。今天早上,更是行色匆匆,吃了一碗粥水就去了衙門。此刻,已經近午時,陽光照在庭院中,肚子卻骨碌碌的叫起來。

  好在,楊氏早就料到了這種結果,命人準備好了羊羹湯餅。

  奶白色的羊羹,下入湯餅之後,撒上蔥花,白綠分明,令人胃口大開。

  只可惜,少了一口辣子。

  說起辣子,楊守文心裡面不免泛起了嘀咕。

  此時,辣椒仍生長在美洲大陸,距離哥倫布發現美洲,還有近千年的光陰。想要吃上辣椒,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雖然茱萸也很辣,可畢竟不是一個滋味。

  也不知道,這唐代的航海技術如何?

  如果可以的話,可以派人前往美洲大陸。此時的美洲大陸,應該還是一片蠻荒吧。楊守文甚至開始想像,如果唐人先發現了美洲,不曉得還會不會有那個流氓的湯姆大叔出現。

  要知道,唐人的探險精神,可是比之歐美人更加強大。

  這時候,楊從義和烏尤等人進來,楊守文便收回了思緒。

  他把湯餅吃完,便遞給了楊氏。

  有娜塔把濕巾送來,楊守文接過,擦去因為吃湯餅而出的一頭汗水。

  這一身汗出來,宿醉的感覺完全消失,整個人就好像又活過來一樣,頓時精神抖擻。

  「烏尤,扎布蘇是你的手下,他外面可有得罪什麼人嗎?」

  烏尤聞聽,連忙搖頭道:「回稟阿郎,扎布蘇平日裡也不出去,怎會得罪人呢?他這個人性子爽直,不管是誰都能說得來,關係也很好,卻沒想到被人給殺了。」

  說著,他臉上還露出了一絲悲傷之色。

  楊守文聞聽笑了,「照你說來。他如果是這樣子,怎可能被人殺害?」

  說著話,他便把目光挪到了楊從義身上。

  楊從義搖頭道:「阿郎,我與扎布蘇不熟悉。

  他是烏尤的人。我很少與他接觸。加之大家的習慣不一樣,所以更很少一起交談。」

  楊從義是瓜州人,說起來對吐蕃人也不陌生。

  只是似他們這種人,怎可能和烏尤他們走的很近?對此,楊守文沒有半點的懷疑。

  「那你們可知道。他最近和誰走的近?」

  烏尤愣了一下,輕聲道:「他和誰都能說上話,小人對此也不太清楚。」

  沒有得罪人,又沒人知道他和誰走得近?

  楊守文的眼睛頓時眯縫起來,看著烏尤,只看得他似乎有些慌亂。

  「那你可知道,扎布蘇最近在忙什麼?」

  「哦,前幾日他收拾小樓,聽楊娘子說,阿郎想要把那小樓推倒。所以經常叫他過去幫忙。」

  楊守文便扭頭,向楊氏看去。

  得到了楊氏肯定的回答之後,楊守文便沒有再繼續追問,而是揮手讓烏尤下去了。

  「這人好端端的,怎就死了呢?」

  楊氏坐在門廊的一角,一邊縫補衣服,一邊嘀咕起來。

  在她身旁,小金靜悄悄坐著,瞪大一雙眼睛,好奇看著楊氏手中的針線活。

  「對了寶珠。你和扎布蘇不是挺熟悉的嗎?」

  「啊?」

  從小樓裡走出來的寶珠臉色一變,「楊娘子,奴怎麼會和那吐蕃獠子熟悉?」

  「可是我昨天看到你和他在伙房那邊有說有笑。」

  寶珠頓時露出恍然之色,「哦。扎布蘇昨天不是說去南市嘛,奴就託付他順便買點碎布頭回來。」

  那絲帛店裡,常會有一些零碎的布頭。

  普通人家會把那些布頭買回來,做縫補之用。

  楊氏聽罷之後,立刻露出了瞭然之色。

  而楊守文也只是看了寶珠一眼,便坐在門廊上發呆。

  良久之後。他突然站起身,「大兄,從義,陪我去一趟小樓。」

  阿布思吉達從一旁的廂房內走出,和楊守文點點頭,便逕自走出了庭院。楊守文則帶著楊從義,跟在吉達身後直奔院落中的另一幢小樓走去。那小樓,坐落在庭院的西南角,周圍顯得有些荒涼。小樓看上去非常破舊,不曉得有多久沒人住過,以至於那牆壁上透著一股子斑駁之色,給人一種蒼涼和荒冷的奇妙感受。

  楊守文站在這小樓門前,面帶沉思之色。

  他想了想,邁步走上了門廊,伸手把房門打開。

  這小樓約七八米高,分為兩層。

  樓下是一個客廳,樓上則是兩間臥室。

  客廳的斜面牆上,供奉著一個神龕,不過裡面空蕩蕩的,已經沒有了佛像的蹤影。

  楊守文先是在客廳裡轉了一圈,然後便上了二樓。

  站在窗前,他舉目向外眺望,就見那漕渠從窗下流過,遠處那銅馬雕像更是格外清晰。

  站在這裡,可以眺望銅駝暮雨。

  站在這裡,可以聆聽到太平禪寺的晨鐘暮鼓。

  「這裡的視野倒是極美,比之我那住所的視野還要好幾分。」

  「是啊,可惜當年霍獻可就是死在這幢樓裡,以至於鬼氣森森。我聽說,這宅子的最後一任主人搬進來之後,就建造了阿郎現在居住的樓閣。只可惜樓閣尚未建好,就死了……這樓,邪性的很。阿郎想要拆除,最好還是快一點拆除為妙。」

  「你是說,咱們住的那幢樓閣,是後來建造的?」

  楊守文扭頭向楊從義看去,就見楊從義點了點頭。

  「是啊,霍獻可死後,這宅子先後換了三個主人。

  先是一個西域來的胡商,大約三個月就死在床上,據說死時的模樣與霍獻可極為相似。後來又有一個關中過來的豪商盤下了宅子,可惜住了半年,便突然間遇害。

  第三個主人,是從江左而來。

  那人盤下宅子之後,請高人為他化解煞氣,而後開工建造了阿郎現在所住的樓閣。

  只是在樓閣建好前的一個月,他從江左返回洛陽,在途中被盜賊所害。

  在那之後,這宅子就沒了主人。洛陽人更稱這裡是凶宅,只要住進來就會有危險。」

  楊從義說完,突然意識到了什麼,連忙道:「當然了。阿郎有神人護佑,那妖魔鬼怪定難靠近。」

  楊守文哈哈大笑,擺手示意楊從義,他不在意這些。

  不過,楊從義說的這件事情。倒是讓他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凶宅?

  怪不得他總覺得這兩座樓閣不太般配,他住的那座樓閣,高出這樓閣近五米,幾乎遮掩了大半的陽光。若是住在這裡,定然會產生一種壓抑的感覺。想必這就是那所謂高人講述的化煞之法。也就是說,在這樓閣裡,死了三個這宅子的主人?

  「大兄,你怎麼看?」

  楊守文突然扭頭,向阿布思吉達看去。

  吉達微微一笑,指了指楊守文。那意思是說:你已經有了看法,何必來拷問我呢?

  「從義,從今天開始,你帶人住進來。」

  「啊?」

  「你找六個人過來,三人一班,輪流守在這樓閣之中。

  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可是日夜值守?」

  楊守文點點頭,「沒錯,就是日夜值守。」

  「喏!」

  楊從義躬身領命,楊守文便轉身走下了樓閣。

  「另外。你下午去一趟北市,找沈慶之,為我打聽一些事情。」

  「什麼事?」

  「你附耳過來。」

  楊守文擺手,示意楊從義靠近。而後在他耳邊低聲細語了幾句,楊從義連連點頭。

  總仙詩會的消息,愈演愈烈。

  一日光景,洛陽城大街小巷中,都流傳著楊守文斗酒詩百篇的故事。

  與此同時,《西遊》的故事伴隨著楊守文的聲名鵲起。在百姓之中也漸漸流傳開來。

  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那《西遊》是講述的什麼。

  可聽說是楊守文的作品之後,就立刻打聽起來。只是,當初《西遊》只刊印了一千套,洛陽城中不過有三百套左右,大都是在世族勛貴手中,民間並未有流傳。

  一時間,尋找《西遊》的聲音越來越多,想要瞭解《西遊》內容的人,也越來越多。

  楊守文對此,並沒有在意。

  總仙會之後,他反而變得低調很多,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父親,看起來已不用孩兒去推波助瀾,這楊青之已經是聲名鵲起。」

  狄府花園中,狄光遠恭敬站在狄仁傑的面前。

  狄仁傑的氣色,看上去比前些時候更差了。雖然已經是初夏,他仍穿著厚厚的衣服,臉色蒼白如紙,整個人更顯得骨立形銷。他手裡,是一冊詩選,裡面是楊守文在總仙會上所做的八十一首詩詞。聽了狄光遠的話,他把詩選輕輕放在桌上。

  他看上去很疲憊,整個人似乎都垮了一樣。

  而事實上,他的確是快要垮了!

  事情要從十天前說起,狄仁傑接到了李元芳送來的一封密信。

  按道理說,李元芳和狄仁傑沒有任何從屬的關係。他是左奉宸衛大將軍,而狄仁傑雖是宰相,但卻無法節制李元芳。可是,李元芳還是給他寫了這封秘密書信。

  李元芳此去魏州,是奉旨調查一樁案子。

  可是到了魏州,他卻發現了一件和狄仁傑有密切關聯的事情。

  狄仁傑的幼子狄光昭,是魏州司功參軍。狄仁傑曾是魏州刺史,並且在任上為魏州百姓做了很多好事,使得魏州百姓為狄仁傑建立了一座生祠。可是,狄光昭到了魏州之後,一開始還好,傳來的口碑也非常出眾。可隨時間推演,狄光昭在魏州根基日漸牢固之後,心態也在悄然之中,發生了變化,整個人更發生了轉變。

  李元芳的信中寫道:狄光昭貪婪暴虐,百姓苦不堪言,更一怒砸了狄仁傑的生祠。

  在這個時代,這可不是一件小事。

  華夏百姓的忍耐性極強,如果不是到了活不下去的地步,他們是不會奮起反抗。更不要說,狄仁傑曾經有恩於魏州百姓。這種情況下,他們依舊砸了狄仁傑的生祠,也可以想像得出來,狄光昭在魏州所做的事情,真已到了人神共憤的地步。

  狄仁傑一輩子愛惜名聲,沒想到……

  李元芳肯定不會在這種事情上欺騙他,所以狄仁傑在接到了書信之後,就病倒了。

  也正是這原因,他沒有出現在總仙詩會。

  聽到狄光遠的話,狄仁傑總算是回過神來。

  剛才,他拿著楊守文的詩選,可事實上心思卻飛到了千里之外的魏州,思考著該如何解決狄光昭的事情。

  「二郎,從現在開始,你不妨與楊青之多走動,不要有任何想法和念頭,只儘量與之交好即可。總仙詩會,成就了楊青之謫仙人的名號,也算是讓他站穩了腳跟。

  聽說,公主和他已經有所走動,咱們就不必再去多此一舉。

  終究是聖人家事,我們現在不管做什麼,都可能是兩邊不落好,倒不如袖手旁觀。

  不過,楊青之既然有如此才學,你和他多走動一下,對你必有好處。

  左右當初是你把他請來洛陽,現在探望一下,也在情理之中,此事你自己把握。」

  「孩兒明白!」

  狄光遠看著老父那蒼白的面容,也不禁有些心疼。

  他知道,三郎的事情,恐怕是真的傷了老父的心……狄仁傑的身體本來就不是很好,再經此事刺激,變得更加羸弱。

  「父親,那三郎的事情……」

  「三郎的事情若屬實,自有律法處置。」

  狄仁傑深吸一口氣,沉吟半晌後,突然道:「二郎,扶我回房更衣,我要入宮面聖。」

  「現在嗎?」

  狄仁傑苦笑著點點頭,「是啊,早一些向聖人請罪,三郎便多一分生機。

  李元芳絕不可能就此事欺騙我,而且他既然寫了書信給我,也必定寫了書信給聖人。與其聖人到時候找我責問,倒不如我去主動請罪。順便,有些事要與聖人商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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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朝天闕 第三百零三章 呂八

  清晨,一場小雨忽至。

  雨過之後,天氣卻變得有些悶熱。

  小滿將至,正是播種水稻的季節。在華夏,有南方稻,北方麥的說法。可實際上,這麥子屬於舶來品,稻穀才是真正的華夏主食。即便是在北方,依舊有很多地方栽種水稻。每年在小滿前後,雨水最為頻繁和密集,也是茶中秧苗的好時節。

  今年的小滿,看起來雨水似乎非常充沛。

  楊守文一襲白裳,頭戴綸巾,腰繫錦帶,腳上等著一雙薄靴。

  他腰間跨鴉九劍,手裡卻拿著一把雞翅木製成的摺扇,沿著運渠河畔,緩緩而行。

  那摺扇,是他這幾天製作出來的物品。

  相傳,摺扇在宋代才會出現。只是楊守文實在不喜歡用麈尾,所以就找人做出了百把雞翅木製成的白紙扇。那摺扇的正面,是一副天津曉月的圖畫。而圖畫的作者,則是一個年僅十九歲的少年。別小看這少年,在後世,他可是鼎鼎有名。

  少年名叫吳道子,如今跟隨在賀知章身邊學習書法。

  沒錯,就是那個吳道子,後世有‘畫聖’美譽的吳道子。

  只是如今的吳道子聲名不顯,還只是一個靦腆少年。當楊守文得知他的名字之後,立刻就請他作畫,並題字曰道子聖歷二年與銅馬陌贈楊青之,說是要作為紀念。

  而摺扇的背面,則是張旭草書的《清平調》。

  不是當初楊守文在總仙會上作的清平調,而是當年他在昌平,與楊幼娘作的清平調。

  昨日,他得到消息,找到了呂書生。也就是那個曾經冒名頂替昌平縣令的假王賀。

  這不,楊守文一大早就帶著楊茉莉和楊存忠兩個人離開了銅馬陌,直奔仁風坊而來。

  這仁風坊,坐落於洛水南岸,靠近建春門。

  雨後的洛陽城,濕漉漉的。伴隨著氣溫升高,顯得有些潮濕悶熱。

  三人走進仁風坊後,楊存忠就在前面領路,很快來到一條小巷的巷口。

  「阿郎,那呂八就住在這裡。」

  呂八,是呂書生的名號。他真名叫做呂程志,因為家中行八,故而認識他的人都喚他做呂八。

  小巷的路面泥濘,還殘留著積水。

  楊存忠在前面領路。三人小心翼翼的走進巷子裡,在巷尾的一戶人家門外停下腳步。

  「你確定他在家?」

  「嗯,聽說他妻子生了病,這兩日在家中照拂,所以沒有出來。」

  楊守文點點頭,示意楊存忠上前敲門。

  片刻後,只聽門後傳來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是誰呀?」

  「應該是呂八的女兒。」

  楊守文點點頭,依舊示意楊存忠應對。

  「我找呂八郎。他在家嗎?」

  「爹爹,外面有人找你。」

  過了一會兒。腳步聲傳來,從裡面傳來一個楊守文略感熟悉的聲音,「誰來找我?」

  說話間,房門打開。

  一張熟悉的面孔,出現在了楊守文的面前。

  嗯,熟悉的面孔!

  與昌平的王賀王縣尊相比。呂八郎少了幾分官威,看上去更讓人感覺到有些親切。

  他一身洗的發白的灰色長衫,臉上帶著溫文儒雅的笑容。

  只是,當他看到站在楊存忠身後的楊守文時,臉上的笑容頓時隱去。露出恐懼之色。

  在他的身後,則是一個年紀大約在五六歲,梳著小辮的女童。

  「王縣尊,別來無恙。」

  楊守文微微欠身,朝呂書生笑道。

  呂程志不愧是冒充了三年縣令的人,在經過最初的慌亂之後,他旋即就恢復了平靜。

  「未曾想,是謫仙人登臨寒舍,快快請進。」

  「咦?」

  這時候,站在楊守文身邊的楊茉莉也認出了呂程志,忍不住發出一聲輕呼。

  他剛要開口,卻被楊守文攔住。

  「存忠,你和茉莉在外面守著,我進去與呂八郎說話。」

  「喏!」

  楊存忠畢竟跟隨楊守文的時間還短,有些事情不好讓他知道。但楊茉莉就不一樣了!在他心中,阿郎最大。最重要的是,楊茉莉聽話。只要和他說過,他就不會露出口風。

  「原來茉莉也在。」

  「是楊茉莉。」

  楊茉莉憨憨回答,糾正呂程志的口誤。

  呂程志哈哈大笑道:「沒錯沒錯,是楊茉莉。」

  說著話,他牽著女童的手,讓開一條路。楊守文邁步走進屋中,目光一掃,就把這房間看得一個清清楚楚。

  房子不大,也很陳舊,但看上去很整潔。

  一間正堂,隔著一面屏風,屏風後面則是內室。

  「請上座。」

  呂程志先請楊守文落座,而後又奉來了一杯開水。

  「兕子勿怪,我這裡很少有客人來訪,所以家裡也沒有備下什麼酒水招待。」

  楊守文連忙示意不必客套。

  「崽崽,去裡面陪阿娘說話,就說我招待客人。」

  「嗯!」

  女童一直躲在呂程志的身後,好奇打量楊守文。聽到呂程志的吩咐,她立刻答應一聲,蹦蹦跳跳跑進了內室之中。

  楊守文喝了一口水,看著呂程志。

  半晌,他突然問道:「卻不知我是該稱呼縣尊,亦或者是呂八呢?」

  呂程志神色平靜,笑道:「王賀也好,呂八也罷,不過是一個名字,兕子隨意就好。」

  「我想知道,王賀是怎麼死的?」

  呂程志嘴角微微一翹,輕聲道:「為何要問這個?」

  「因為,這很重要。」

  呂程志沉吟片刻,嘆了口氣,輕聲道:「王賀不是我害死的。」

  「這個,我想到了。」

  「四年前,我與王賀在洛陽結識……其實也算不上結識。應該說是他僱傭了我吧。

  當時,他以門蔭而被委任昌平縣令,可實際上呢,他在家中並不是很受重視。若是受重視,他也不會被派去昌平。所以那時候,他身邊連一個隨從和幕僚都沒有。我是在偶然機會認識的他。也還算投機,所以當他邀請我的時候,我便應了。」

  呂程志倒是沒有任何掩飾,開門見山說道。

  他的臉上,露出了回憶之色。

  「太宗開設科舉,天下英豪盡入轂中。

  可實際上,自貞觀後期,科舉幾乎就被貴冑名門掌握。似我這種讀書人,識得幾個字。讀過幾本書,可一不是家財萬貫,二沒有顯赫出身,想要出人頭地何其困難。而我,又不想依附貴冑名門,所以只能尋找其他的途徑,來謀求個出路。

  當時我之所以選擇王賀,是因為他有顯赫的出身。

  哪怕他不受重視。可我相信,憑我的才能。絕對可以幫助王賀做出一番成績。到時候王賀會受到家族重視,而我也可以憑藉他的門路進入仕途,成就自己的事業。」

  說到這裡,呂程志臉上流露出了一抹苦色。

  「只是沒有想過五回嶺的時候,卻被盜匪襲擊。

  王賀身受重傷。我帶著他逃出生天後沒過多久,他……他死得倒是痛快,卻坑苦了我。我幾乎把身家都託付給了他,離開洛陽之前,還借了一筆錢。他這一死。我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當時整個人都好像失了魂魄。

  後來,我埋葬了王賀,在收拾他行囊的時候,意外發現了王賀的印綬。」

  呂程志說到這裡,突然停下來,看著楊守文道:「後面的事情,想必青之也能猜測出來。」

  「所以你就起了一個膽大的念頭,反正除了王家的人,也沒有人知道王賀什麼模樣。你和王賀年紀相當,又持有印綬。昌平那地方天高皇帝遠,盤查也不會嚴格。你就拿了王賀的印綬,冒名頂替去了昌平,還足足做了我老爹三年的上司。」

  呂程志笑了,輕輕點頭。

  「文宣雖然聰明,但卻是君子。

  至於那盧永成,能力倒是有一些,可依然看不出破綻。一開始,我很害怕!可後來發現沒有人懷疑我,我也就放了心。三年縣令,兩千貫錢……我雖然拿了不少,但自認在昌平的三年裡,也是盡心盡力,沒有什麼虧欠,你說是也不是?」

  是啊,呂程志的確是沒有虧欠昌平。

  不管那兩千貫,他是怎麼得來。但三年中,他把昌平治理的井然有序,更協助昌平抵擋了一次叛軍的攻擊,使昌平縣免受破城之苦。從這一點而言,他很合格。

  「那你後來,為什麼要跑?」

  呂程志臉上笑意更濃,「不跑,難道等死嗎?

  其實從去年六月開始,王家對我便有了懷疑,並且在書信中多有試探,我就有了防備。你道我那幾個月,為什麼要和盧永成鬥法?真要鬥法,就算他是盧家子,又怎可能猖狂?我只是想要借助那鬥法,來表明我不是那種不食人間煙火之人。

  再後來,盧永成突然前往薊縣,我就知道事情已經敗露,所以便提前離開了昌平。

  此前,我用做縣令得來的那些錢,在塞外收購了一大批貨物。

  而後我離開昌平,就直奔媯州,並且在媯州把貨物收好,送到了太原進行販賣。我相信,王家的人一定想不到,我敢跑去太原。在太原處理了那些貨物之後,我就帶著錢回到了洛陽。這樣一來,我的那筆收入就變得清清白白,無人懷疑。」

  啪!

  楊守文一下子打開了摺扇,看呂程志的目光,也隨之露出了幾分敬重之意。

  這傢伙,不但膽子大,而且心思縝密。

  他做過昌平縣令,可以輕而易舉為自己做一個完美的‘過所’。

  憑那張過所,他也可以輕而易舉的把從昌平貪墨的錢財洗乾淨,然後回來洛陽做富家翁。

  想到這裡,楊守文對呂程志不禁更高看了一眼。

  呂程志喝了一口水,看著楊守文道:「只是我真沒有想到,當年虎谷山下的楊阿痴,竟然一下子變成了如今名動兩京的楊青之,謫仙人。這世事無常,有時候想來,真是有趣。兕子你可知道,在我聽說你來洛陽之後,就有了不好的預感。」

  「哦?」

  楊守文輕輕搖動摺扇,笑問道:「既然如此,為何不走呢?

  你從昌平得了兩千貫,如果換個地方住,也會逍遙快活,為何還留在這神都城內?」

  「你道我不想走嗎?」呂程志苦笑一聲,「若非拙荊生病,不利於行,我此刻說不得已經到了江左。我如今入仕已沒有希望,在江左做個富家翁,也能逍遙自在。

  拙荊在我離開的三年裡,含辛茹苦,更帶著我那崽崽。

  她身體不康復,我便不好離開……所以,我就存了幾分僥倖。洛陽何其大,人何其多,怎可能會那麼巧,就被你發現我的蹤跡?可沒想到……這還真是天網恢恢啊。」

  「誒,怎麼說是天網恢恢呢?」

  楊守文合起扇子,笑呵呵看著呂程志道:「倒不如說,有緣千里來相會更加合適。」

  聽到楊守文這句話,呂程志眼中頓時閃過一抹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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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5-12-25 01:44 編輯

卷二 朝天闕 第三百零四章 第二樁命案(平安夜快樂!)

  是人,就有慾望。

  呂程志的才幹不俗,從他冒名頂替王賀,做了三年假縣令,卻把昌平治理的井井有條,就能夠看出端倪。此後,在危險到來的時候,他非但沒有慌亂,反而與盧永成周旋了數月之久,趁機斂財千貫,令那些行賄的人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從容撤退,並且把那賄金洗的乾乾淨淨,更能夠看出他的手段。

  這種人,又怎可能甘於寂寞?

  呂程志此前已經斷了念想,準備等妻子身體康復後,離開洛陽到江左做一個富家翁。

  可沒想到,楊守文居然找上門來。

  而從楊守文的話語中,呂程志更聽出了他的來意。

  招攬我嗎?

  呂程志心裡一動,但旋即就冷靜下來。

  他從容不迫的看著楊守文,輕聲道:「兕子這話,我不太明白。」

  不明白?

  還是看不上!

  楊守文忍不住笑了。

  他微笑著凝視呂程志,呂程志則無所畏懼的看著他。

  想要我效力?哪有那麼容易!我雖出身寒門,但也不是什麼人招攬都會投效過去。

  當了三年的縣令,這眼界和城府都提升了許多。

  如果現在王賀站在他面前,邀請他去昌平幫忙的話,呂程志十有八九都會拒絕……

  楊守文名氣很大,但從目前來看,並不值得投效。

  他若是不娶安樂公主,會得罪了東宮太子;若是被武則天趕出洛陽,便徹底沒了出頭之日;他如果娶了安樂公主,依照載初律,楊守文是不可能擔任任何職事官。同時,他會得罪武三思,甚至引來武則天的不快,結果恐怕會更加的悽慘。

  想想薛紹吧!

  想當年武則天何等喜愛太平公主,可是對薛紹還是不留情面,哪怕有太平苦苦哀求。

  駙馬這活計。不好做。

  更不要說,這李唐的公主在外面的聲名也不怎麼樣。

  怎麼看,楊守文都不是一支值得投資的潛力股。弄不好,還會受到牽連。

  呂程志雖然欽佩楊守文的文采。可這內心之中,說實話對楊守文並不是特別看好。

  既然不看好,他又怎能答應?

  兩人你看我,我看你,誰也沒有說話。

  良久。楊守文突然站起身來,「能夠在神都與故人重逢,不勝歡喜。

  不過,娘子身體不適,我就不打攪呂先生了。若有閒暇時,先生可以來寒舍做客。」

  呂程志也站起來,微微欠身。

  「若有閒暇,定當叨擾。」

  不過,估計是不可能了……等我娘子身體康復了,我就立刻離開洛陽。誰稀罕和你把酒言歡?

  楊守文點點頭,便轉身走了。

  呂程志把他送到了門口,見楊守文三人背影遠去,總算是鬆了口氣。

  剛才楊守文若強行招攬他的話,他還真不敢拒絕。沒想到,這楊守文倒是挺大度,居然沒有逼迫,更沒有惱羞成怒。從這一點而言,楊守文的氣度倒是不凡。

  只可惜了……

  呂程志輕輕搖搖頭。

  若楊守文不是現在這種尷尬的境地,說不定他會同意。

  只是。楊守文現在的狀況實在是太糟糕,呂程志萬萬不敢把身家性命搭在他身上。

  畢竟,如今的呂八可不是四年前的呂八。

  他好歹也有兩千貫的積蓄。

  在洛陽,兩千貫或許算不得什麼。那郎官清一斗就是十貫,兩千錢也不過是兩百斗郎官清罷了。可這也要看怎麼生活,對普通人家而言,兩千貫一輩子足夠了。

  既然不缺錢,又何必去冒險?

  呂程志想到這裡,嘆了口氣。便把房門關上。

  只是過了這村,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有這種機會。自家事自家清楚,他如果沒有特別的機緣,估計這一輩子和仕途也就絕緣了。只可惜,自家這一身所學也就沒了用武之地!

  ++++++++++++++++++++++++++++++++++++

  「阿郎,要不要找人教訓一下這呂書生?」

  在回去的路上,楊存忠看楊守文情緒不是很好,於是便忍不住開口道。

  「教訓他作甚?」

  「阿郎這一路都悶悶不樂,定然是那窮措大惹得阿郎不開心,不如我找些人,教訓他一頓?」

  楊守文瞪大眼睛,看著楊存忠。

  片刻,他突然擡手用扇子在楊存忠腦袋上敲了一下。

  「教訓,教訓……我看你才是缺教訓。

  你道我是誰?人人都要順著我嗎?些許小事,便要教訓,回去之後給我站一個時辰混元樁。」

  楊存忠別看是五大三粗,可實際上還是個小孩子。

  他和楊茉莉年紀差不多大,腦袋倒是聰明一些,但性子卻比楊茉莉要野的多。楊茉莉是只要有吃的,什麼都好說;楊存忠卻是在市井中長大,跟著他老爹在天津橋頭做過苦力,和本地的地頭蛇打過架,比普通的孩子,要莽撞和衝動了許多。

  在某些方面,他很像蓋嘉運。

  被楊守文打了一下,楊存忠倒是不覺得疼,但臉上露出了苦色。

  一個時辰的混元樁,會站死人的啊!

  可是楊守文的吩咐,他更不敢拒絕,只能垂頭喪氣的跟著楊守文,從天津橋上走過。

  招攬呂程志失敗,在意料之中。

  畢竟楊守文現在的情況並不是很好,雖然名氣不小,但……

  從某種程度而言,楊守文現在恐怕還比不得當初在昌平。

  在昌平的時候,楊承烈作為昌平縣的三把手,那是能說得上話的人。楊守文可以仗著楊承烈的威勢橫行霸道,但是在洛陽,就算有天大名聲,沒有前程也是白搭。

  所以,楊守文此行之前就有了被拒絕的準備。

  只是當他真被呂程志拒絕之後,整個人都感覺不好了。

  虎軀一震的事情,只有在小說裡才會出現。從目前看來,他是沒有那王八之氣。否則又怎會被拒絕呢?

  回到家,楊守文就進了臥房,被子往頭上一蒙,誰也不理。

  別看他當著呂程志的面。表現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但是心裡面,還覺得很受傷。

  「兕子這是怎麼了?」

  楊氏見此情況,攔住了楊茉莉問道。

  楊茉莉含含糊糊道:「阿郎去找呂書生,好像說了幾句話就走了,我也不太清楚。」

  他當然不可能清楚。否則他就不是楊茉莉了。

  問楊存忠,楊存忠同樣說不出所以然。

  這也讓楊氏擔心不已,幾次想要過去探望,但走到了門口,她最終還是沒去打攪。

  楊守文的事情,她不是很懂得。

  但楊氏知道,她的任務就是照顧好兕子。

  兕子的情緒雖然有些低落,但應該不成問題。那麼多風浪他都經過了,些許小事又怎會難住他呢?

  至於吉達,雖然關心楊守文。同樣沒有去打攪。

  他很清楚一件事,自己和楊守文要走的並不是一條路,有些事情他根本幫不上忙。

  就這樣,天就晚了。

  楊守文睡到半夜醒來,感覺肚子裡有些饑餓,便起身出屋,走下樓來。

  所有人都消息了,小樓裡靜悄悄的。

  當楊守文下樓的時候,匍匐在樓梯下的悟空、沙和尚和小白龍呼的一下子起來。

  不過看到是楊守文後,三兄弟也沒有叫。而是搖著尾巴湊過來。

  楊守文一一撫摸了它們幾下,然後就走出了小樓。

  肚子好餓!

  此刻,日間被呂程志拒絕後所產生的負面情緒已經沒有了。畢竟兩世為人,又有什麼看不開的呢?人家看不上你。拒絕你,說明你還沒有那種讓人臣服的實力。

  想想,也沒什麼。

  他現在算什麼?

  除了有一點名氣之外,其實什麼都不是。

  弘農楊家已經把他和老爹開革出家族,所以出身一說,也就沒了優勢;他不想和安樂公主成親。可不管是否成親,都會得罪人,甚至有可能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沒出身,沒靠山,沒官位,沒錢……就連這銅馬陌的宅院,都是武則天賜給他的。一旦他將來被趕出洛陽,說不定連這銅馬陌的宅院,都不復存在了。

  四無之人啊!

  楊守文覺得,自己必須要更加努力才行。

  這不是盜竊幾首詩就能解決的麻煩……首先,他要想辦法從洛陽這個是非圈裡脫身出來才成。

  一想到這些,楊守文非但沒有頽然,反而心中充滿了鬥志。

  可不管怎麼樣……肚子真的好餓!

  庭院裡靜悄悄的,所有人都休息了。

  楊守文走出庭院,就看到遠處小樓裡點著燈,顯然是楊從義手下的老軍正在值守。

  他點點頭,沿著曲折小徑,便來到了門廡。

  穿過門廡後,楊守文準備去廚房裡找點吃的。可就在這時候,他驀地停住了腳步,回身看著不遠處的灌木叢,沉聲喝道:「什麼人在那邊,給我出來!」

  灌木叢裡發出撲簌簌的聲響,緊跟著人影晃動。

  就見烏尤提著褲子一路小跑過來,「阿郎,這麼晚,有什麼吩咐?」

  「烏尤?」

  藉著月光,楊守文認出了對方身份,旋即眉頭一蹙道:「這麼晚,你鬼鬼祟祟的幹什麼?」

  烏尤連忙回答道:「回稟阿郎,小人,小人這是晚上吃壞了肚子,所以有些不太舒服,便在那邊出恭。」

  「出恭?」

  楊守文道:「家裡不是有茅房嗎?」

  「阿郎有所不知,那茅房壞了,所以不好方便。

  小人這不是憋不住,所以就在那邊方便一下。等天亮了,小人就會把清理乾淨……」

  「壞了?」

  楊守文點點頭,「那記得明日找人修理,別弄得家裡烏煙瘴氣。」

  「小人明白。」

  楊守文也就沒有想著去查看一下。他肚子正餓的發慌,跑去檢查?那特麼的還能吃東西嗎?

  尼瑪,晦氣!

  他擺擺手,示意烏尤退下,便直奔廚房走去。

  唉,終究是個屌絲命!若真是大戶人家。把婢女叫起來,讓她把飯菜端到跟前就是。哪像他這樣,肚子餓了還要走辣麼遠,到廚房裡自己尋找。他這個阿郎。可真不夠氣派。

  楊守文心裡嘀咕著,耳邊忽聽得一聲隱約聲響。

  扭頭看,就見灌木叢那邊似乎有人影一閃。在定睛看,什麼都沒有,靜悄悄的……

  想必是那烏尤清理了之後回去了!

  他也就沒多想。直奔廚房,在伙房裡找到了兩張半斤重的肉餅,然後一手一個,就拿著回屋去了。

  「阿郎,你去哪兒了?」

  回到庭院,就看到楊茉莉坐在門廊上。

  楊守文一邊咀嚼者肉餅,一邊道:「茉莉,你怎地坐在這裡?」

  「嬸娘要我在這裡伺候著,結果我剛才聽到動靜,發現阿郎出去了。」

  那雙環眼。直勾勾盯著楊守文手裡的肉餅。

  楊守文甚至可以清楚看到,楊茉莉的喉頭在鼓動。

  尼瑪,這是伺候我,還是和我搶食呢?楊守文哭笑不得,於是把另一隻手裡的肉餅遞給了楊茉莉,「肚子餓了,所以去伙房找點吃的。你餓不餓?一起吃吧……」

  他真的只是想客氣一下,可是卻忽視了楊茉莉對事物的執著渴望。

  楊茉莉也不客氣,結果肉餅,吭哧就是一大口。

  說實話。楊守文倒是不覺得心疼,只是這心裡面,頓時有一種好像嗶了狗的感覺。

  我,真的只是客氣一下啊!

  不過。他也知道楊茉莉的脾氣,所以也不生氣。

  在門廊上坐下,他和楊茉莉吭哧吭哧的啃肉餅。只是沒等他啃上兩口,就發現身前齊刷刷,蹲了一排的狗。悟空、沙和尚和小白龍在也就罷了,連八戒也湊過來。

  四兄弟就那麼蹲在楊守文面前。八隻眼睛直勾勾盯著楊守文手裡的肉餅,那四條尾巴更甩啊甩啊,甩的楊守文胃口全無。

  看我好欺負嗎?

  悟空它們是不敢找楊茉莉要吃的,因為它們知道,就算是找過去,楊茉莉也不會理睬。

  看起來,我真的是嗶了狗了!

  四兄弟眼巴巴看著他手裡的肉餅,你特麼不給都不好意思。

  楊守文沒辦法,只好把肉餅撕了一半下來,然後分成四份放在四兄弟面前。剩下半張餅,他狼吞虎嚥吃了個乾淨。一定要吃完,否則它們吃完了,再要該怎麼辦?

  只是,這二兩肉餅入肚後,楊守文非但不覺得飽,反而更餓了。

  看看天色,已經快丑時了。

  他實在懶得再去廚房,便起身準備回屋。

  「阿郎,你要睡覺嗎?」

  「嗯。」

  「我……」

  「我睏了,茉莉不要打攪我,知道嗎?」

  楊守文說的斬釘截鐵,讓楊茉莉到了嘴邊的話,又生生嚥了回去。

  看著他走上樓梯的背影,楊茉莉吧唧吧唧嘴,突然那張胖乎乎的圓臉上,露出憨厚的笑容。

  「那嬸娘給阿郎準備的晚飯豈不是浪費了?」

  他向四兄弟看了一眼,卻發現四兄弟已經把肉餅吃完,八隻眼睛直勾勾盯著他。

  楊茉莉揉揉肚子,「可是楊茉莉已經吃飽了啊。」

  他一臉為難之色,自言自語道:「阿郎說,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嗯,不能浪費。」

  旋即,楊茉莉握緊拳頭,臉上露出了堅毅之色。

  ++++++++++++++++++++++++++++++++++++

  饑腸轆轆的睡了一晚上,天亮之後,楊守文醒了。

  他餓的有些難受,便走下樓來。

  樓下,波斯女奴已經準備了洗漱用具。以前,這些都是青奴準備,可自從有了波斯女奴之後,她準備的次數就少了。不僅如此,當楊守文下樓之後,發現她正在漱口。

  「阿兄,你起來了。」

  楊守文點點頭,從女奴手中接過了豬鬃刷。

  他蘸好了青鹽,和青奴蹲在一起,開始刷牙。

  「阿兄,楊茉莉病了。」

  「嗯?」

  楊守文扭頭看著青奴,露出疑惑之色。

  他病了?昨天晚上我看他時好好的,還搶了我一張肉餅呢。

  楊青奴一邊用小毛巾擦拭著臉,一邊笑嘻嘻說道:「誰讓他貪吃……嬸娘給你準備的晚餐,他見你睡了,居然都給吃了。以至於吃多了,早上被嬸娘一頓臭罵呢。」

  「嬸娘昨天給我準備了晚餐?」

  「是啊,就放在楊茉莉那邊……他說阿兄你要睡覺,放著就浪費了,所以都吃了。」

  一股怒火直衝頭頂,楊守文只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呢?」

  「嬸娘說他昨天吃的太多,所以要多運動一下,所以一大早就帶他出門,說是要去西市轉轉。嘻嘻,我看楊茉莉這下子要倒霉了,嬸娘肯定會好好教訓他一頓。

  讓他貪吃……」

  楊茉莉,你個王八蛋!

  有吃的你還搶我的肉餅?

  楊守文火冒三丈,卻又覺得好笑。

  這個楊茉莉,還真是蠻拼的,為了吃的,不惜吃壞了肚子。

  他洗漱完畢之後,便讓波斯女奴為他準備早飯。昨天餓了一天,再不吃會死人的。

  可就在女奴把早飯端過來,楊守文正準備動手的時候,忽聽得前院傳來了一聲尖叫。不一會兒的功夫,娜塔跌跌撞撞跑進了小樓裡。她神色慌張,臉色蒼白。

  「阿郎,阿郎不好了!」

  楊守文正把那羹湯端到嘴邊,聽到娜塔的喊聲,手一抖,那羹湯燙的他不僅一咧嘴。

  「娜塔,怎麼了?」

  他放下碗,臉上露出了一抹怒意。

  娜塔跑進了客廳,楊守文一眼就看到,她手上還沾著血跡。

  呼的一下子站起身來,楊守文盯著娜塔。

  娜塔喘著氣,結結巴巴道:「阿郎,出,出事了……」

  她緊張的時候,說話會帶著一股子濃濃的突厥口音。

  若非楊守文有所準備,甚至可能聽不明白她在說什麼。

  「娜塔,慢點說,你手上的血跡怎麼回事?」

  「烏尤,烏尤死了!」

  娜塔總算是冷靜了一些,但聲音還是微微有些顫抖,「烏尤,被人給殺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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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5-12-25 19:02 編輯

卷二 朝天闕 第三百零五章 過公子破案記(一)

  烏尤作為外宅兩大管事之一,於是自己佔據了一間廂房。

  對此,楊守文並不在意,也沒有過問。前院的房子很多,以目前楊府的人數,就算是一人一間也能住得進去。烏尤一個人一間屋子,又算得什麼事情?再加上他做事也很勤勉,就目前而言,楊守文對他還算是滿意,自然不會在意這種事情。

  可正是因為他一個人一間屋子,使得烏尤丟了性命。

  房間裡瀰漫著一股子濃濃的血腥味,烏尤的屍體就靜靜躺在床榻上,仰面朝天。

  脖子被人隔斷,腦袋呈一個詭異的角度耷拉著。

  鮮血已經浸透了床榻,並且順著床榻流淌了一地……

  楊守文看了一眼屋中地面的血腳印,扭頭問道:「都有誰進過這間屋子?」

  「回阿郎的話,小人和黑妞進過。」

  黑妞,是楊府的廚娘,突厥人。

  她本名叫做哈日伊罕,翻譯過來就是黑妞的意思。年紀大約在三十出頭的模樣,人如其名,膚色略有些黑,長得嘛……還成!說不上好看,但仔細看也挺耐看。

  「廚房的柴火快沒了!」

  黑妞見楊守文向她看過來,連忙解釋道:「楊大娘一早就出門了,奴婢就想著和烏尤說一聲,讓他去買些柴火回來。要不然,家裡的柴火就只夠午食使用了……」

  黑妞能說一口漢話,雖然算不上流利,但交流不成問題。

  楊守文點點頭。又朝著屋恩奇看去。

  屋恩奇道:「小人在打掃院子。聽到黑妞叫喊。就跑過來看到她坐在地上,所以就進來攙扶她。」

  「除了你二人之外,還有其他人進來嗎?」

  「沒有!」

  屋恩奇連忙道:「小人發現烏尤被殺之後,就和黑妞出來,並且守在門口。

  阿郎過來之前,小人沒有放一個人進去。所以這屋子裡,就只有小人和黑妞進過。」

  屋恩奇的語言很有條理,讓楊守文不禁對他高看了一眼。

  「很好。從現在開始,你守在這裡,任何人不得進入。」

  「小人明白。」

  「娜塔,派人去衙門報官。」

  「是。」

  楊守文如今已經不是普通人,斗酒詩百篇的美名,也使得銅馬陌水漲船高,地位與他剛抵達洛陽時,有很大的不同。一般而言,大戶人家的僕從死了,若沒有主家的吩咐。奴僕是不會去官府報官。只有主家同意,僕從才可能去官府報告。

  娜塔喚來了一個僕從。兩人結伴前往縣衙。

  這是規矩,以免有人逃走。

  娜塔到底是在大戶人家做過事情,所以在這方面,也極為小心。

  楊守文點點頭,對匆匆趕來的寶珠道:「寶珠,把家裡所有的人都給我召集過來。」

  「是!」

  「從義,你到小樓坐鎮;大兄在後面,照看好那兩個小的。」

  楊守文從容不迫,井然有序將命令發出。

  而後,他就坐在了前堂的客廳裡,楊存忠捧刀站在他的身後,目光掃過院中眾人。

  烏尤這一死,著實讓不少人都感到害怕。

  陽光雖然溫暖,可是這些人卻有一種莫名的寒意襲來。

  「誒呦,這是做什麼?」

  就在這時候,門外傳來了一個洪亮的聲音。

  竇一郎帶著薛暢和薛嵩從外面進來,看到眼前這一幕,頓時愣住了。

  就見這楊府的僕從,全都站在庭院中。客廳門口,有六個崑崙奴分為兩排站立。

  「老竇,今天沒空和你吃酒,家裡出事了。」

  楊守文走出客廳,與竇一郎三人打了個招呼,「我的大管家被殺了,我已經報官,官府可能很快會派人過來。你們要不想找麻煩,就趕快離開,我今天無法招待。」

  竇一郎聞聽,頓時笑了。

  「沒關係,沒關係,我們不怕麻煩,坐在這裡就好,你不必招呼我們。」

  薛暢對這種場面不甚歡喜,所以就到後院找鄭虔去了。

  倒是薛嵩,跐溜就跑到了烏尤的房間門口,探頭探腦,絲毫不見他有半點恐懼之色。

  「青之,你這是做什麼?」

  官府的人還沒有過來,賀知章卻來了。

  不止是賀知章,他身邊還跟著司馬承禎、張說、張旭和蘇頲。

  五個人走進大門,看到這種情況也是一愣。

  楊守文連忙迎出來,苦笑著道:「賀博士,司馬道長,你們今天這是……家裡發生了命案,亂鬨哄的,實在是失禮。」

  「又發生了命案?」

  賀知章聞聽,頓時愣住了。

  他忍不住說道:「看樣子這宅子還真是邪門,前天不是才死了一個人,怎麼如今又有人死了?」

  「他殺!」

  楊守文說著話,把五人迎入了客廳。

  「青之,聽聞你這裡有好酒,所以我們登門叨擾。

  對了,這是你要的關於銅馬陌的案牘。前些日子薛正諫和我說過此事,但我忙著其他事情,所以沒有收集完整。這剛把案牘找來,沒想到你這宅子裡居然……」

  薛正諫就是正諫大夫薛曜,之前薛楚玉曾拜託過他。

  楊守文連忙讓楊存忠把那案牘接過來,原以為這些人會離開,卻不想他們竟坐了下來。

  「沒關係沒關係,左右無事,也好看看。」

  賀知章一副渾不在意的模樣,笑著對楊守文道:「青之只管忙,不必招呼我等。」

  這幫貨們,就是閒的蛋疼。

  楊守文算是看明白了狀況,他把事情看得很嚴重,可是在這個時代的人眼中。死個僕從根本算不得什麼大事。了不起。就是兇殺。事情會嚴重一些。但不管是自殺還是他殺,都不過是一個僕從而已。說實話,這時代主家打死僕從的事情,可不算少。

  楊守文剛想要讓人準備酒水,院門外傳來一陣喧嘩聲。

  「咦?楊青之,你這是做什麼?」

  今天怎麼這麼亂啊!

  楊守文頓時懵了,怎麼這客人一波波的過來?

  他連忙走出去,就看到李過帶著李林甫邁過了門檻。

  自總仙會結束之後。楊守文就沒有再見過李過。現在倒好,總仙宮瑤臺的八個人,除了張若虛之外,都到齊了。李過今天換上了一身白色碎花緞子做的長衫,風度翩翩來到了楊守文的面前。一股淡淡的清香傳來,讓楊守文突然有些恍惚。

  這許多天不見,自己竟然有些想念呢。

  把話又重複了一遍,李過頓時來了興緻。

  「兇殺嗎?」

  他好奇走到烏尤的房門口,往裡面看了兩眼,然後掩鼻走開。

  「楊青之。你可真倒霉。」

  「什麼意思?」

  「死人了啊!還不倒霉嗎?」

  怎麼看,怎麼有一種幸災樂禍的感覺。

  不過從那雙明眸中。楊守文還是能夠感受到,李過的關懷之意。

  「倒霉你還不走嗎?」

  「嘻嘻,看到你倒霉的樣子,我就開心了。」

  李過嬉笑著,便逕自走進了客廳。

  這時候,官府的人終於到了。領隊的,赫然是洛陽令沈佺期,在他身後還跟著莊畢凡等人。他不能不來,之前扎布蘇被殺的案子還沒破,這楊府居然又發生了命案。

  楊守文現在可不是當初那個初入洛陽,一文不名的小子。

  如今的楊守文,在洛陽絕對算得上名人,甚至連武則天都在有意無意的關注著……

  只是他萬沒有想到,楊家居然來了這麼多人。

  其中,竇一郎和薛嵩他不認得,但是其他人可是熟悉的很。

  這裡面,居然還有……

  特別是當沈佺期看到李過的時候,明顯愣了一下。不過,他旋即看到李過朝他眨了眨眼,雖然不太明白是什麼意思,但沈佺期還是很聰明的把李過忽略了過去。

  「青之,你這還真是……」

  沈佺期苦笑看著楊守文,而楊守文也只能還以苦笑。

  「縣尊來的正好,兇殺現場我讓人封鎖了,曾經有兩個人進去過,其他人都被我阻攔下來。你來了,咱們就可以進去看看,看看這裡面,到底是什麼樣的狀況。」

  莊畢凡聞聽,頓時露出驚訝之色。

  行家啊!

  沒想到楊守文居然還懂得保護現場,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不過轉念一想,莊畢凡隨即釋然。楊守文的老爹楊承烈做了十年縣尉,楊守文清楚這裡面的門道,也不足為奇。

  當下,在楊守文的帶領下,莊畢凡陪著沈佺期直奔烏尤的房間。

  賀知章等人呼啦啦都跟上來,一個個面帶好奇之色,似乎對兇殺現場很感興趣。

  李過,本不想過去湊熱鬧。

  可大家都過去了,他也不好一個人在客廳,於是就帶著李林甫跟了上來。

  「喏,就是他們兩個進去過。」

  楊守文用手指了指屋恩奇和黑妞,然後道:「屋子裡有血腳印,想來是黑妞找烏尤的時候留下。莊縣尉,你可以讓人檢查一下屋子裡有多少腳印,說不定會有線索。」

  莊畢凡點點頭,帶著差役便走進房間。

  這是楊守文第二次進來,與剛才相比,血腥味已經不是很濃。

  他陪著沈佺期在屋子裡巡視,片刻後,就見莊畢凡走過來,沉聲道:「死者想必是在睡夢中被人殺死,而且殺他的人,力量不小,否則不可能造成那樣的傷口。

  腦袋幾乎被切下來,是個狠角色。」

  說著,他一指黑妞。

  「剛才我問過她,她早上過來的時候,房門虛掩,並未落閂。

  也就是說,兇手是從正門離開……還有,我檢查了一下,門閂沒有被毀壞的痕跡,所以不可能是兇手破門而入。最大的可能,是死者根本就沒有把房門鎖上。」

  楊守文聽了一怔,扭頭問道:「屋恩奇,烏尤平時睡覺,鎖門嗎?」

  屋恩奇想了想道:「鎖門的……烏尤很小心,每天睡覺的時候,都會把門閂鎖上。」

  「也就是說,只有昨晚,他沒有鎖門?」

  楊守文喃喃自語,走到房門口,蹲下身子查看。

  李過在門外笑嘻嘻說道:「楊青之,你看出什麼了嗎?」

  楊守文扭頭,怔怔看著李過,目光有點發直。

  「你幹什麼?」

  那目光,讓李過心裡有些發毛,忍不住向後退了一步。

  楊守文卻站起身來,推開了李過,衝出房間後直奔門廡一側的灌木叢。沈佺期等人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連忙也跟著跑過來。就見楊守文蹲在灌木叢裡仔細查看,還不時從地上抓起一把土,聞了聞,然後把土丟在了地上,嘴角微微翹起。

  「楊青之,你幹什麼?」

  李過勃然大怒,指著楊守文吼道。

  楊守文拍了拍手,從灌木叢中走出來。

  「存忠,把悟空它們帶過來。」

  「喏!」

  楊守文走到了沈佺期等人身前,沉聲道:「昨晚我半夜起來,感到肚中饑餓,又不想驚擾別人,所以就跑來廚房,想要找一些吃的。在路上,我看到烏尤躲在灌木叢裡。當時我還問他幹什麼,他說在裡面出恭,還說茅房壞了,所以才會那樣。

  我當時肚子實在是餓的狠了,所以也就沒有想太多。

  剛才,我看了一下灌木叢後,沒有出恭的痕跡,倒是發現了兩個腳印……莊縣尉,你可以派人過去查看一下。」

  莊畢凡聞聽,立刻帶著人過去。

  李過卻蹙起眉頭,看著楊守文,一副嫌棄的模樣。

  「你什麼意思?」

  「咦,你這個人,好髒。」

  「啊?」

  「如果那個人真在裡面出恭怎麼辦?」

  李過說的是楊守文伸手在地上抓土的動作。

  楊守文苦笑道:「過公子,如果他真的出恭,我眼睛不瞎,難道會看不到嗎?」

  「那又怎樣?他沒出恭,又代表不了什麼?」

  這句話出口,李過頓時意識到了什麼。扭頭看去,就見賀知章幾個人的目光裡,都帶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李過頓時惱羞成怒,玉面緋紅。

  「怎麼了,我剛才只是疏忽了而已,現在已經想清楚了,你們幹嘛這麼看著我呢?」

  那一副嬌羞的模樣,讓楊守文有些發懵。

  「你想清楚了什麼?」

  「哼,別以為能難住我……烏尤昨晚肯定是和人在這裡,被你發現了之後,就謊稱出恭。也只有你這個笨蛋,才會相信他是什麼出恭。然後,他回到房間……嗯,肯定是等他的情人。結果他的情人沒有出現,卻引來了兇手,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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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5-12-26 01:35 編輯

卷二 朝天闕 第三百零六章 過公子破案記(二)

  李過高昂著頭,好像驕傲的白天鵝。

  他看著楊守文,一副‘你不誇獎我,我就和你拚命’的表情,讓楊守文的心情沒由來輕鬆許多。

  說實話,家裡接連死了兩個人,說沉重有點過,但絕不會輕鬆。

  而李過的出現,卻讓楊守文的心靈,變得非常寧靜。

  「過公子,那你說說看,烏尤的情人會是誰?」

  李過一怔,扭頭用手指著楊守文道:「他的人,我怎麼知道?不過我覺得,應該就在這宅子裡。」

  「為什麼?」

  「不是宅子裡的人,烏尤留門做什麼?」

  話音未落,悟空四兄弟穿過門廡,來到了楊守文的跟前。

  也許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多衣著華美的人,悟空四兄弟顯得有些緊張。

  它們躲在楊守文的腳邊,警惕看著眾人,那八隻烏溜溜的眼睛,更瞪得溜圓……

  「不對!」

  楊守文突然眉頭一蹙,似乎想起了什麼事情。

  「青之,什麼不對?」

  「悟空它們的警惕性很高,若有風吹草動,它們一定會有所覺察啊。」

  是啊,上次水池那邊有動靜,悟空第一時間就發出了警報。可是昨天……如果庭院裡有人走動的話,悟空四兄弟一定可以覺察到,但是它們沒有任何的動靜。

  目光,驀地在寶珠、娜塔和那四名波斯女奴身上掃過。

  也只有這幾個常出現在內宅的人,悟空四兄弟會放鬆警惕。但問題是,如果是她們是兇手,身上就不可避免的沾染血腥氣,悟空四兄弟還是會有所覺察才對啊。

  「娜塔。」

  「奴婢在。」

  「你昨晚在做什麼?」

  娜塔的臉色一白,忙惶恐道:「回稟阿郎,奴婢昨晚給小樓那邊送了被縟之後,就回房休息了。」

  「寶珠呢?」

  「阿郎,奴婢昨晚身體不適,與大娘說過之後就回房睡了。

  哦。奴婢睡之前,還讓米娘送了一杯熱水。這一點米娘可以為奴婢作證。」

  寶珠說著,用手一指那四個波斯女奴中的一人。

  楊守文倒是記得,這女奴本名米特拉。不過到了洛陽之後,就改名喚作‘米娘’。

  只是,米娘不會漢話,也聽不懂寶珠說的什麼。

  見寶珠指向她,她臉色一白。忙噗通跪在了地上。

  「我來問她,我來問她。」

  李過見此情況,立刻雀躍而出。

  她走到了米娘面前,口中吐出一串流利的語言,不過在場之人,幾乎沒有人聽得懂。

  米娘聽了李過的問話,頓時露出驚喜之色。

  不僅是她,包括其他三個波斯女奴,都流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米娘連忙回答,不過嘰裡咕嚕的。楊守文一句都不懂。

  他向寶珠和娜塔看去,兩人也是一臉迷茫。至於賀知章等人,也都露出好奇的表情來。

  「她說,她沒有說謊,昨晚她的確是送過熱水。」

  李過說著,擡手示意米娘站起來。

  楊守文表情古怪看著李過,「你剛才說的好像不是突厥語吧。」

  「當然不是,我說的是波斯語。」

  李過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頭擡得更高了。

  「你會說波斯語?」

  「當然……我娘親家裡有一個波斯管家,隨我爹娘一起去的房陵。我小時候。就是跟他學的波斯語。哼,我不但會說波斯語,還會說突厥語、天竺語,是不是很厲害?」

  李過得意洋洋。臉上再次露出‘你快誇獎我’的表情。

  「好好漢話都還沒有學全,學什麼波斯語。」

  楊守文嘀咕了一句,招手讓楊存忠過來,讓他帶著悟空四兄弟到案發的現場裡去尋找線索。

  只是這樣一來,卻氣壞了李過。

  他在楊守文身後狠狠一頓足,嘀咕道:「楊阿痴。」

  「你說什麼?」

  「我什麼都沒說。」

  不得不說。李過的家教不錯,也知道背後說人壞話不好。所以當楊守文問他的時候,他臉一紅,連連擺手,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不過,楊守文並沒有在意這些。因為這個時候,莊畢凡已經帶人返回,臉上更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有兩個人的腳印。」

  「哦?」

  「看腳印的大小,應該是兩個男人。」

  男人嗎?楊守文目光掃了一眼娜塔和寶珠兩人。

  娜塔臉色依舊蒼白,而寶珠則顯得比較平靜……

  若是兩個男人的話,其中一個是烏尤,那另外一個……就應該是前院的這些僕從吧。

  沈佺期示意莊畢凡去審問那些僕從,然後和楊守文又回到了兇殺現場。

  「是男人的話,就能說的過去了。」

  他指著烏尤脖子上的傷口,對楊守文道:「若是女人,恐怕還真做不到如此地步。

  青之,你看會不會是這樣子。

  烏尤昨晚回屋後,一時疏忽,忘記了關門。於是那兇手就趁機潛入房間,把他殺死。」

  「動機呢?」

  「這個……」

  「情人,一定是情人。」

  李過耐不住寂寞,再次站出來,大聲說道。

  「他和情人約好了晚上相聚,於是就沒有關門。沒想到兇手趁機潛入,把他殺了。」

  你對‘情人’這個梗,似乎有點痴迷啊。

  楊守文忍不住笑道:「過公子說的也有道理。

  不過兩個疑問:其一,他在灌木叢後和什麼人見面?其二,他既然是和情人約好,為何會熟睡?你看他的樣子,分明是在熟睡中被殺,所以一點反抗都沒有,就被人切斷了脖子。那麼問題來了,一個等待情人前來的男人,只可能亢奮不已,為什麼會睡著了呢?」

  「這個……」

  李過閉上了嘴巴。

  楊守文見他老實了,這才扭頭對沈佺期道:「縣尊,現在有幾個問題。

  除了剛才我說的那幾個問題之外。之前扎布蘇的死,和現在烏尤的死,之間有沒有聯繫?如果說兇手是來自外面,他如何進入我的宅子?要知道。我家可還養了一隻海東青,它同樣很警覺,若兇手來自外面,它一定會有所覺察才是。所以,我認為兇手就是宅子裡的這些人。若不然不可能悄無聲息的殺了人,又離開。」

  「那依著青之之意,當如何是好?」

  「我宅子裡就這些人,除了我嬸娘和我的護衛楊茉莉不在之外,其他人都在這裡,請縣尊就在這裡調查清楚,不知縣尊意下如何?」

  沈佺期想了想,頗以為然。

  「既然青之這麼說,那本官就不客氣了。」

  楊守文點點頭,便招呼眾人到後院去。同時把前院也就交給了沈佺期。

  「楊青之,他行嗎?」

  「什麼行嗎?」

  李過偷偷朝沈佺期看了一眼,壓低聲音道:「沈雲卿作詩可以,但我可不覺得,他能破案。」

  說話間,他湊到了楊守文的身旁。

  從他身上,傳來一種若有若無,沁人肺腑的香氣。

  楊守文忍不住抽了抽鼻子心道:到底是大戶人家的公子,身上戴的香料也不同凡響。

  「成不成,他是縣尊。」

  楊守文也壓低聲音道:「這種事。我一個小民怎好過多干預?縣尊人不錯,我若是干預太多的話,他勢必面上無光。倒不如讓他先查一查,若沒有結果。我在幫他。你要知道,他現在不是為聖人作詩的沈雲卿,而是堂堂洛陽令,沈佺期。」

  李過檀口輕啟,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只是他這副模樣,卻讓楊守文心裡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悸動。

  那朱唇。似乎有一種誘人的魔力,讓人忍不住想要去一親芳澤……尼瑪,他是男人啊!

  楊守文忙轉過身,額頭沁出了冷汗。

  不是吧,我居然會對一個男人,產生了衝動?

  這讓他整個人都感覺不好了,更下意識的退了兩步,拉開了和李過的距離。

  「青之,那小樓很別緻啊。」

  「嗯?」

  司馬承禎突然開口,指著西南角的小樓。

  楊守文一愣,旋即道:「據說那小樓是最初建造的,霍獻可以及後來兩任房主,都死在那小樓裡。我現在住在那邊院子裡的樓閣中。聽說是最後一任房主建造。」

  「不對不對,這座樓的格局可不差,而且選的是銅馬陌風水最好的地方,怎可能會有煞氣?」

  司馬承禎什麼人?

  那是大神棍!

  他一眼就看出了兩座樓閣之間的聯繫,連連搖頭。

  「你那樓閣建起之後,反而破壞了這宅院的風水……青之,你若信我,最好把那院子和那座樓閣拆了。若不然,可能會對你產生不好的影響。至於死人,我倒不認為和那樓閣有關……這樣,我過去看看,說不定能為你看出一些端倪來。」

  眾人聞聽,都停下了腳步。

  楊守文想了想,便答應了司馬承禎的請求。

  他跟著司馬承禎,來到小樓外,就見楊從義帶著三個人,正坐鎮在樓閣之中。

  見楊守文過來,楊從義連忙躬身行禮,「阿郎,你怎麼來了?可是找到兇手了嗎?」

  「還沒有,只是司馬道長對這裡產生了興趣。」

  說著話,楊守文便引著司馬承禎走進樓內。就見司馬承禎先是樓上樓下的查探了一番,然後又圍著小樓轉了幾圈,手指飛快變化,好像是在計算著什麼東西。

  「沒錯,這座樓絕對是有高人設計過。

  你看,樓閣成八角形,八角正對應八卦,形成一個八卦陣圖,可以鎮住風水。而你看樓外,漕渠若青龍流轉,以八卦陣圖為中心,形成了一個天然的回龍脈……你再看這邊,流水不止,財源廣進。再加上瀍渠直奔皇城,絕對是一個福祿壽三全的風水局。

  而你那座樓閣,自如同一把利劍。

  你隨我來!」

  司馬承禎領著楊守文退後幾步,手指庭院裡的樓閣道:「你看,此時正值正午。八角樓正當陽氣充沛。可你剛才和我進去看過,裡面卻顯得陰森森,極為可怖。再看你那樓閣,若一片陰雲。壓在這八卦陣圖上,令風水局無法發揮出效用。」

  楊守文不懂風水,但聽了司馬承禎的話,仍產生了一種不明覺厲的感受。

  風水這東西能夠傳承千年,絕對有它存在的道理。

  後世要麼把風水神話。要麼就是一群口燦蓮花的騙子,也使得風水慢慢就變了味道。

  反正,楊守文覺得,司馬承禎說的很有道理。

  「可是,這座樓是最後一任房主,請了高人設計的啊。」

  「高人?有多高!」

  司馬承禎笑道:「你又怎確定,那高人不是趁機害人呢?

  你不也說了,這樓建起來之後,那房主就遇害了嗎?呵呵,你看。正因為你那座樓擋住了視線,若不然站在樓上眺望,可以看到皇城。那叫什麼?那叫魚躍龍門。

  這座樓建起之後,等於把這宅子的風水完全破壞,更斷絕了這宅子主人的前程。」

  楊守文聽罷,不禁沉默了。

  「道長的意思,是把那座樓拆了,保留八角樓嗎?」

  「嗯……不過,我還要再看看。說實話,剛才我進去之後。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貧道再看一看,青之你帶大家去說話吧,免得跟著我,反而擾了我的事情。」

  「如此。也好。」

  楊守文倒是沒有反對,帶著眾人回到了庭院。

  「楊青之。」

  「嗯?」

  「我剛才又仔細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對勁。」

  「怎麼說?」

  李過搔搔頭,露出苦惱的模樣,「剛才那個縣尉說,和那個……死得那個叫什麼來著?」

  「烏尤。也叫石守信。」

  「我管他烏尤還是什麼信的……縣尉說烏尤是在灌木叢裡和男人說話,只因為他看到了兩個一模一樣大小的腳印。可我覺得,大半夜的,烏尤怎麼會和一個男人躲在灌木叢裡?你也說了,他是前院的管家。如果那個和他說話的人也是你宅子裡的人,他大可以叫人出來談話,了不起找個僻靜之處,又何必鬼鬼祟祟呢?

  那,不是更容易讓人生疑嗎?」

  不僅是楊守文,包括賀知章幾人,看李過的目光都有些變了。

  的確,他說的似乎很有道理。

  「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楊守文喃喃自語,卻引得賀知章等人眼睛一亮。

  「我們都想的簡單了……過公子說的不錯,只憑一雙腳印,並不足以證明和烏尤在灌木叢後見面的人就是男人。如果那是個女人的話,烏尤沒有關門也就有了解釋。」

  楊守文連連點頭,目光再次落在了李過的身上。

  「那過公子以為,和烏尤見面的人,會是誰呢?」

  李過臉上,頓時露出了燦爛笑容。

  能夠被楊守文稱讚,並且任何他的看法,顯然對他是一個很大的激勵。

  李過想了想,大聲道:「女人……一定是女人,而且那個女人是烏尤的情人。你們看,會不會是這種情況。烏尤和他的情人趁著夜色在灌木叢後幽會……嗯,一定是你這個阿郎很嚴厲,所以烏尤不敢讓你知道,亦或者他的情人不想讓你知道。

  他們本來以為你已經睡了,可沒想到你半夜醒來,肚子餓跑去廚房裡找吃的東西……結果,他們不小心被你發現,於是烏尤就讓他的情人繼續躲藏在灌木叢裡,自己跑出來告訴你說,他在那邊出恭!嗯,也是你這個阿郎太笨,居然沒有看出破綻來。不過也因為你的出現,烏尤和他的情人就沒辦法繼續幽會,於是就約定,到烏尤的房間裡……所以,烏尤沒有關上房門,就是在等他的情人。」

  李過說的興奮了,看著楊守文的目光裡,更帶著得意之色。

  你還別說,有這種可能。

  楊守文想了想,又問道:「那你的意思是說,烏尤是被他的情人所殺嗎?」

  李過的小腦袋瓜子搖個不停,指著楊守文道:「當然不是了……我認為,一定還有另一個男人,也就是兇手在暗中喜歡烏尤的情人。他也發現了烏尤兩人之間的姦情,於是因愛而生恨,就趁著烏尤在房間裡等人的時候,潛入房間把他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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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5-12-27 12:45 編輯

卷二 朝天闕 第三百零七章 失蹤的人

  你這個腦洞開得,我要給你點讚!

  楊守文張大嘴巴看著李過,心想:這麼狗血的橋段,你是怎麼想出來的?

  「過公子果然是聰慧過人……照這麼一說,的確可能,很多疑點也就順理成章解釋清楚。」

  蘇頲立刻撫掌稱讚,李過更是得意洋洋。

  楊守文則瞄了蘇頲一眼:你堂堂許國公,需要這麼狗腿嗎?

  不過,這也讓楊守文對李過的身份越發感到好奇。據他所知,太子府李顯的幾個兒子,似乎沒有和李過年紀相仿的。難道說是李顯的養子?倒是很有可能!否則蘇頲也不會這麼狗腿的奉承。看樣子,李顯對這個養子,應該是非常的寵愛吧。

  「過公子,你說的有道理。」

  竇一郎突然開口,沉聲道:「不過有一點,還是不能解釋清楚。」

  「什麼?」

  「剛才青之也說了,如果烏尤是在熟睡的情況下被殺死。

  既然他知道情人要來,又怎可能熟睡?這似乎不合常理,還是解釋不通,解釋不通。」

  三寸丁,我要為你點讚。

  不知為什麼,看到李過吃癟,楊守文心裡挺歡樂。

  當然,這不是那種幸災樂禍的歡樂,純粹是覺得李過剛才的模樣,實在過於嘚瑟。

  「這個……你怎知就不是情人沒來,烏尤等得久了,所以睡著了?」

  「可就算是睡著了,也不可能睡得那麼死。」

  很顯然,竇一郎不知道李過的身份,所以爭辯起來,是毫不退縮。

  李過還要爭辯,卻見楊守文開口道:「這件事,咱們待會兒再說。過公子,我現在想請教你。」

  「哼!」

  李過頗有些得意的看了竇一郎一眼,然後做出一副老成的模樣道:「青之你問吧,只要我知道。就一定會告訴你。」

  楊守文笑了笑,「那你覺得,誰是兇手?誰是情人?」

  「這個……」

  李過頓時愣住了,他張了張嘴。不知該如何回答。

  楊守文則閉上了眼睛,腦海中閃現過一張張的面孔。米娘、寶珠、黑妞、屋恩奇、娜塔……慢著,娜塔?楊守文想起來,娜塔今天的反應,似乎有些不同尋常。

  當她知道還有第二個人的時候。臉色變得慘白。

  依稀間,楊守文記得她有幾次欲言又止,似乎是在擔心什麼。

  慢著慢著,娜塔?

  她說她給小樓那邊送了被縟之後,就回房休息了。和烏尤的情況一樣,娜塔和寶珠都是一人一屋,而米娘那四個波斯女奴,則是兩人一間。也就是說,如果娜塔回屋之後,沒有人能證明她回房休息去了。如果她偷偷溜出去和烏尤約會的話……

  楊守文猛然睜開眼睛。快步走出了客廳。

  「來人!」

  「阿郎,什麼事?」

  楊存忠牽著悟空四兄弟,從庭院外面走進來。

  「怎樣,悟空它們發現了什麼嗎?」

  「沒有!」

  楊存忠道:「莊縣尉說,對方絕對是一個老手,行事非常小心。

  他沒有留下任何線索,悟空它們也沒有發現。不過,在屋子裡的時候,悟空它們叫的非常厲害,我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領著他們出來之後,它們就不再叫了。」

  「叫的很厲害?」

  楊守文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走到悟空身前,蹲下身子。伸出手輕輕揉著悟空的腦袋。

  「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悟空口中,發出嗚咽之聲。

  它好像是在說話,可惜楊守文等人都聽不明白。

  吉達走上前,伸手拍了拍悟空的腦袋,然後對楊守文打了幾個手勢,意思是說:放開它們。讓它們自己行動,看它們會去那裡。

  也就是說,悟空它們一定有所發現。

  楊守文點點頭,吩咐楊存忠鬆開了悟空它們身上的繩子。

  「大兄,你和存忠跟著它們。」

  吉達比劃道:你呢?

  楊守文笑了笑,「我要再去確定一件事。」

  說完,他大步流星往外走,李過則一路小跑的跟在楊守文的身後。

  李林甫今天是作為李過的跟班過來,存在感並不是很強。不過,當他看到李過跑出去,便起身想要跟上。只是沒走兩步,他就被蘇頲給揪了回來,惡狠狠問道:「你幹什麼去?」

  「公……子,我要跟著公子啊。」

  「你跟著去算什麼?老老實實待在這裡。」

  「啊?」

  「啊什麼啊,沒看到過公子要和青之較勁嗎?」

  李林甫不是傻子,馬上就從蘇頲的話語中,聽出了端倪。

  他嘴巴張了張,朝張說張旭和賀知章看去,就見這三人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彷彿神遊物外。

  看起來,這幾位有想法啊。

  李林甫旋即明白過來,便在一旁坐下。

  ++++++++++++++++++++++++++++++++++++++

  「楊青之,你幹嘛去?」

  「我想確認一件事。」

  楊守文頭也不回的在前面走,順口回答道。他的步幅很大,以至於李過要拼了命才能跟上。兩人一前一後來到前院,就見沈佺期一臉苦惱,似乎是不知所措。

  正如楊守文所言,沈佺期是文壇宗師,卻不代表他能成為第二個狄仁傑。

  「青之,你怎麼來了?」

  「剛才忘了一件事,我想過來看看。」

  楊守文說著,便走進了烏尤的房間。

  他再次檢查了一下門閂,又找黑妞確定了一下,她發現烏尤的時候,房門確實沒有落閂。之後,他站在房間裡,原地打轉,環視四周。烏尤的屍體已經被擡走,屋子裡的血腥味也變得越來越淡,幾乎感覺不到。兩扇窗戶打開著,風吹進了房間裡。先前那種陰森森的氣息。也隨之變得淡薄了。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了屋中。

  楊守文走到窗前,看了兩眼。

  「黑妞!」

  「奴婢在。」

  「你進來的時候,窗戶是關著的嗎?」

  黑妞想了想。點頭道:「沒錯,窗戶都關著。」

  「那你進屋的時候,可有什麼不適?」

  「不適?」

  黑妞歪著頭,努力回憶了片刻,突然間她好像想起了什麼事情。撫掌道:「阿郎不問,奴婢險些就忘記了。沒錯,奴婢早上過來找烏尤,剛進屋的時候,感覺有些發暈。

  不過當時奴婢以為是昨日沒休息好……現在回想起來,似乎就是進了屋子後才出現這種狀況。後來奴婢發現了烏尤的屍體,嚇傻了,所以也就沒有再想起這件事。」

  這就對了!

  楊守文深吸一口氣,突然喝道:「趙賓。」

  「小人在。」從人群中,走出一個壯碩魁梧的男子。

  這男子。是跟隨楊從義來到銅馬陌的十名老軍中的一個。

  楊守文道:「去把娜塔找來。」

  「喏!」

  趙賓答應一聲,便轉身離去。

  他還叫了兩個婦人,也是之前跟隨老軍來的家屬。

  那邊沈佺期和莊畢凡忙走過來,「青之,你發現了什麼嗎?」

  「嗯,要把娜塔找來詢問之後才知道。」

  「娜塔?」

  莊畢凡想了想道:「剛才問完她話之後,好像看她去了伙房,估計是在準備午食吧。」

  今天這一天,可真是夠亂的。

  楊守文揉了揉太陽穴,肚子卻開始咕咕叫了起來。

  早飯他還沒來得及吃。就發生了這件事情。以至於他到現在一直都沒有吃東西。剛才忙著想事情,他還沒什麼感覺。可是現在有了發現,整個人輕鬆下來之後,這肚子便開始咕咕叫了起來。

  「黑妞。你去給我找點吃的,快餓死我了。」

  李過在一旁聽罷,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楊青之,你可真是……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在自己家裡餓肚子呢。」

  「你以為我想餓肚子嗎?這一晌午,都忙著處理事情呢。」

  黑妞很快把食物送來。

  一碗羊羹。還有一盤子切好的肉餅。

  楊守文倒也沒有客氣,接過托盤後,直接就坐在門廊上狼吞虎嚥。

  「青之倒是個率性之人。」

  沈佺期在一旁稱讚道。

  老子這不是率性,實在是餓的狠了!

  楊守文也懶得和他解釋,一碗羊羹入肚,感覺總算是好了一些。他拿起一塊肉餅,正準備放進口中,卻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對黑妞道:「剛才莊縣尉說娜塔去了廚房,怎麼沒見她嗎?」

  「沒有。」

  黑妞連忙搖頭道:「奴婢剛才去廚房的時候,見趙賓帶著人從裡面出來,沒有看到娜塔姐姐。」

  「咦?」

  楊守文心裡,突然產生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他三口兩口把肉餅吞下去,然後快步就跑向了廚房。

  「莊縣尉,你剛才確實見到娜塔去廚房了?」

  「沒錯,我問完她話之後,就見她往廚房走……縣尊也見到了。」

  沈佺期聞聽,立刻點頭證明。

  可是當眾人來到廚房的時候,卻見到廚房裡空蕩蕩的,哪裡有娜塔的身影?

  「青之,青之!」

  就在這時,竇一郎興沖沖從後院跑過來。

  在他身後還跟著楊存忠和薛嵩,三個人顯得很興奮,衝到了楊守文的面前之後,竇一郎擡手把一個紙包就塞到了楊守文的手裡,「你看,我們在你婢女的房間裡發現了什麼?」

  「什麼?」

  楊守文疑惑打開了紙包,就見紙包裡包著一些紅色的粉末。

  「這是?」

  楊守文把紙包放在鼻子前聞了聞,一股異香襲來,讓他頓時感到一陣眩暈……

小說章節內容有誤,問題,請連繫我。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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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5-12-27 12:49 編輯

卷二 朝天闕 第三百零八章 彼岸花

  什麼情況?

  楊守文的反應很快,立刻屏住呼吸。

  見李過把小腦袋湊過來,他連忙一把推開他,沉聲道:「過公子,別聞,有古怪。」

  說完,他不等李過開口,看著竇一郎問道。

  「一郎,這從哪裡找到的?」

  竇一郎扭頭,向楊存忠看去。

  楊存忠忙上前一步道:「阿郎,這是悟空從娜塔的屋中搜到。」

  「娜塔?」

  楊守文眼睛一眯,露出沉思之狀。

  「另外,大阿郎還在娜塔的房間裡,發現了這個。」

  楊存忠說著話,把一個木匣子雙手呈上,遞到楊守文的面前。

  把紙包交給了竇一郎,楊守文接過了匣子,把蓋子打開,眼睛不由得隨之一亮。

  梅花針!

  那木匣子裡,整整齊齊擺放著一排梅花針。

  梅娘子的梅花針設計很奇特,所以一眼就能辨認出來。

  在昌平時,楊守文可是吃過這梅花針的苦頭,所以對梅花針更不會陌生。木匣子裡有擋格,可以放置十枚梅花針。不過,匣子只有九枚,空著一個擋格非常明顯。

  莊畢凡走上前,捻起一支梅花針。

  他放在手中仔細查看了一番,擡頭對楊守文道:「就是它!扎布蘇身上的傷口,應該就是這種暗器所致,傷口一模一樣。楊公子,看樣子這案子,已經告破了。」

  「破了嗎?」

  李過卻一臉迷茫之色,「我怎麼不明白。」

  莊畢凡並不認識李過,不過他看到沈佺期對李過客客氣氣,就知道這個俊俏的一塌糊塗的少年出身不凡。聽到李過詢問,他連忙解釋道:「依我推測,會不會是這樣一種情況。根本沒有所謂的男子行兇,行兇之人,就是這個名叫娜塔的女人。」

  一雙雙眼睛,都落在了莊畢凡的身上。

  莊畢凡頓時來了精神,大聲道:「咱們先不去計較娜塔為什麼要殺死扎布蘇……楊公子,這個娜塔力氣如何?」

  楊守文想了想,沉聲道:「她力氣不小。

  當初因為她是個女人,所以就把她安排在後宅。不過,她的氣力比之米娘她們要大很多,似乎不比前院的某些男子差。所以後院有什麼力氣活,大都是她在做。」

  「那就對了!」

  莊畢凡道:「她的力氣不小,也正好可以解釋烏尤身上的傷口。

  會不會是這樣子,娜塔殺死了扎布蘇,卻被烏尤發現。於是烏尤趁機威脅娜塔,求財亦或者求色。好了,就在烏尤威脅娜塔的時候,被楊公子發現。這也讓娜塔感受到了危險,於是對烏尤產生了殺念。她偏說烏尤,讓他在房間等她過去。

  當烏尤回房之後,她就潛伏在烏尤門外。

  這紙包裡的粉末,我見過……名叫迷魂香,是用彼岸花所制。娜塔用迷魂香迷到了烏尤,然後潛入房間,把她殺死。只是她沒想到,事情會如此嚴重,楊公子報知了官府,於是心生恐懼,便逃離銅馬陌。這樣一來,所有的謎團就都解開了。」

  楊守文不置可否,但沈佺期確連連點頭。

  「沒錯,應該就是這樣。」

  他大聲道:「本官回去之後,就立刻命人發佈海捕文書。這個娜塔很好辨認,相信她只要沒有離開洛陽,就一定能夠找到。青之,事不宜遲,本官這就回縣衙了。」

  「呃……那就煩勞縣尊。」

  楊守文露出了欣喜之色,拱手道謝。

  在沈佺期看來,楊守文這種反應也很正常。

  如今的楊守文,可不是當初那個雛鷹初啼,從滎陽來到洛陽,幾乎沒有多少人知道的那個小傢伙。總仙會一鳴驚人,已經使得楊守文名動京洛。在這種時候,家裡接連發生命案,對楊守文而言絕不是什麼好事,他也一定急著了結這案子。

  於是,沈佺期也不客氣,便拱手告辭。

  「喂,你可以鬆開手了吧。」

  就在這時,李過輕聲說道。

  原來,他剛才想要反駁莊畢凡的推理,可是卻被楊守文握住了手。

  「好了,案子破了,大家都散了吧。」

  「那……」

  李過張口就想要反對,卻見楊守文伸手便摀住了他的嘴巴。

  「嗯嗯嗯……」

  他想要說話,卻說不出口。

  同時,從楊守文身上傳來一種奇異的氣息,讓他身子有些發軟,竟不自覺靠在了楊守文的懷中。

  「一郎,咱們去吃酒。」

  楊守文爽朗笑道,竇一郎等人忙齊聲響應。

  「接連發生了這麼多事情,實在是讓人感覺晦氣。

  存忠,你去迎一下嬸娘,順便帶黑妞和米娘她們去買些柴火回來,再稍待一些酒食。」

  「遵命。」

  楊存忠等人走了,廚房裡只剩下楊守文和李過。

  楊守文想要鬆手,卻感覺手上突然一疼,疼得他誒呀一聲,連忙跳到旁邊,不停甩手。

  「李過,你幹什麼?」

  「臭男人,為什麼捂著我的嘴。」

  李過的眼睛有些泛紅,隱隱可見淚光流轉。

  那張俊俏的臉上,更紅的好像熟透了的蘋果一樣。

  「我是臭男人,你不也是嗎?

  大家又不是第一次見面,用得著咬我嗎?難不成,你屬狗的啊!」

  「你才屬狗。」

  李過氣得手指楊守文,半晌說不出話。

  「還有,你就不覺得那姓莊的縣尉的推理,有破綻嗎?」

  「什麼破綻,我覺得挺好啊。」

  「你真是個笨蛋……如果娜塔是兇手的話,她何必要等到現在才逃走?她昨晚殺了人之後,就應該會逃走的啊。就算昨晚不逃走,剛才報官是不是她去的?她有大把的機會逃走。」

  「也許,她存有僥倖之心。」

  「你……」

  「好啦好啦,案子已經破了,你又何必再給我找麻煩呢?」

  「我給你找麻煩?我給你找麻煩?」李過只覺得好委屈,看著楊守文,輕輕咬著嘴唇,半晌後突然一頓足,「好,那我以後就不麻煩你了,咱們從此就當是互不認識好了。」

  說完,李過轉身就衝出了廚房,直奔大門跑去。

  楊守文也跟著走出來,不過他沒有去追李過,而是目送著李過的背影,輕輕嘆了口氣。

  銅馬陌命案,很快就傳遍洛陽。

  加之此前發生的命案,在短短時間裡,銅馬陌就發生了兩樁命案,也讓人感到有些恐慌。

  案發之時,李顯就在太平禪寺和太平公主參禪。

  聽說楊府再次出現命案,他二話不說就叫上了太平公主,趕去了宮中。

  武則天正在麗景臺觀看張易之吹笛子,見李顯和太平公主聯袂前來,不禁露出疑惑之色。

  「母親,能不能給青之換一個住處?」

  「怎麼了?」

  「青之府上,今天又發生了一樁命案。」

  「哦?」

  武則天聞聽,鳳目中閃過一抹精光。

  在她下首,狄仁傑正端坐席榻上,聽李顯說完之後,他的臉上也流露出一抹古怪顏色。

  「懷英,你怎麼看?」

  「此事頗有古怪。」

  「怎麼說?」

  「老臣現在也說不上來,但是接連發生命案,恐怕並非太子所說的怨鬼作祟的緣故。」

  「國老,那會是什麼原因?」

  李顯一聽,頓時不樂意了,更露出一抹怒色。

  「太子不得對懷英無禮……正如懷英所言,此事似有蹊蹺。」

  武則天呵斥了李顯一句,目光旋即落在了狄仁傑身上。

  她微笑道:「懷英斷案如神,想必想到了什麼。」

  狄仁傑搔搔頭,沉吟片刻後道:「陛下,這銅馬陌怨鬼作祟的傳說,是從何時開始流傳出來?」

  「似乎是神功元年。」

  不等武則天回答,太平公主便開口道。

  神功元年,也就是公元697年,也就是前年。

  「霍獻可的死,其實我們都很清楚是怎麼回事。」

  狄仁傑笑道:「當初霍獻可在新都嚴刑逼供,令朱待闢慘死獄中。朱待闢之子朱有光為父報仇,於是在銅馬陌毒殺霍獻可。陛下憐朱有光孝心可嘉,於是就把他偷偷赦免。據老臣知道,那朱有光如今就在碎葉川做事,是唐休璟帳下猛將。」

  太平公主頓時愣住了,瞪大了眼睛看著武則天。

  這件事,她還是第一次聽說,在此之前包括她,都以為霍獻可是死於那怨鬼之手。

  武則天臉上浮現出一抹詭異的笑容,既不承認,也沒有反駁。

  李顯和太平公主就知道,狄仁傑沒有說謊。

  「霍獻可死後,銅馬陌迎來了第二任主人。

  可是沒多久,他就死了。而死因居然與霍獻可非常相似,明顯是被人毒殺,兇手至今下落不明。接著第三任主人,老臣記得是天冊萬歲元年的事情。老臣還記得,他應該是被自己的家奴所殺。那家奴後來逃離洛陽,在劍南道被官府抓獲。」

  「居然會是這樣?」

  李顯和太平公主不由得面面相覷。

  「萬歲通天元年,銅馬陌迎來第三任主人。

  老臣依稀記得,那個人叫蘇之行,是江左豪商。此人為人爽直,出手大方……可是大約在他買了銅馬陌之後的第三個月,卻意外死於熊州,據說是被盜匪所殺,兇手至今下落不明。第二年,也就是神功元年,洛陽突然傳出銅馬陌怨鬼作祟的消息。在那之後,一直到那楊青之住進了銅馬陌之前,銅馬陌一直都無人問津。

  好吧,霍獻可是咎由自取。

  那麼他的第二任主人,便死得極為怪異;到其第三任主人被害,老臣就隱隱有一種感覺,那銅馬陌裡恐怕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至於蘇之行,同樣死得很蹊蹺。」

  說到這裡,狄仁傑突然嘆了口氣。

  「老臣當時重返神都,蒙陛下恩寵,拜鳳閣侍郎。

  老臣記得,當時老臣曾向陛下請命調查此事,可沒想到還未等到老臣行動,就發生了李盡忠孫萬榮造反的事情。老臣甚至還沒有來得及調查,就被派往河北道督戰。」

  「沒錯,朕記得此事。」

  另一邊,張易之吹奏完了一曲,本以為能夠得到武則天的嘉獎,可沒想到竟沒有一個人在意。

  李顯忍不住問道:「那後來為何國老沒有繼續調查呢?」

  「老臣先是在河北督戰,而後前往幽州安撫,等返回洛陽之後,又緊跟著大病一場。

  之後,太子回京,突厥進犯。

  所有的事情幾乎都集中到了一起,老臣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是分身乏術啊。」

  「所以母親讓楊青之住進銅馬陌,不僅僅是想要監視他,更是想要借他之手,尋找真相?」

  太平公主說著話,目光中露出崇敬之色。

  武則天卻忍不住笑了,她連連搖頭道:「太平,你想多了。

  朕承認,一開始把那楊青之招進洛陽,一來是想要見見他,二來朕並不相信他身上的那些傳說。朕讓他住進銅馬陌,最大的原因是因為他住在那裡方便監視……

  這件事,還是懷英剛才與我提起。若非如此,朕幾乎已經把那些事都給忘記了。」

  「是國老提醒?」

  狄仁傑的氣色,看上去並不是很好。

  他笑了笑,輕聲道:「老臣也是之前聽到銅馬陌死人的消息之後,突然想起來這件事。

  這銅馬陌,也是老臣最想弄清楚的一樁案子。

  只是老臣的身體,著實有些……呵呵,剛才老臣還進言,讓楊青之解決這件事情。」

  說到這裡,他眯起了眼睛。

  「神功元年,至今有兩年了吧。

  老臣覺得,這案子也到了該水落石出的地步,相信用不得多久,就可以清楚真相。」

  「可是……」

  「太子擔心楊青之年輕,不足以當此重任。

  可太子當明白,楊青之乃上天賜予太子的人才。想當年,太子均州遇險,是楊青之的祖父出手相救;而今,太子返回神都,楊青之有鬼使神差般的出現在洛陽。

  呵呵,問題是,再好的人才,也需要一番磨礪。

  楊青之若是連這件事都處理不好的話,那就說明,他根本當不得太子的左膀右臂。」

  這句話說出口,太平公主的心裡卻沒由來一沉。

  狄仁傑這一番話裡,已經表達出了太多的內容。

  他堅定支持李顯,而不是像之前那樣,態度相對模糊。但條件是,李顯身邊要有一個夠份量的輔佐人才。現在,這個人似乎出現了,好像就是那個楊青之……

  若八郎聽到這個消息,想來一定會很難過吧。

  想到這裡,太平公主忍不住把目光轉向了武則天。

  武則天鳳目微閉,那仍留存著無盡風華的臉上,更是無悲無喜,看不出一個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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