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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庚新] 盛唐崛起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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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5-12-11 00:08 編輯

卷二 朝天闕 第二百七十九章 我乃李林甫

    那少年俠客,居然使得一手好劍。

    就在楊守文幹掉那持斧的壯漢之後,少年也解決了剩下兩個潑皮。許是覺得不過癮,他看到剛才被楊守文摔翻在地的壯漢正從地上爬起來,便衝過去一劍刺出。

    這也是個心狠手辣的傢伙。

    楊守文剛才動手,除了對那持斧壯漢下了狠手之外,其他都沒有使出重手。

    可這少年,不但殺了兩個潑皮,更要去另一個壯漢的性命。

    楊守文還沒有說完,那少年已經手起劍落,把那壯漢劈到在血泊之中。楊守文手持鐵棍,看著那少年,苦笑道:「兄臺,你出手太快了,我還想問一問口供呢。」

    少年聞聽,愣了一下之後,頓時露出赧然之色。

    「順手,順手了。」

    死也死了,楊守文還能說什麼?

    人家也是好意,總不成再去責難對方。

    他目光一轉,就看到之前那個衝他大呼小叫的潑皮魯二,正低著頭想跑。楊守文也不客氣,擡手把棍子擲出去,把那魯二就砸到在地上。不等他起身,楊守文已經拾起了鴉九劍,上前一腳踩在他身上,「你若是再亂動,就別怪我心狠手辣。」

    「我不動,我不動。」

    魯二舉著手,大聲喊道。

    這時候,少年則走上前,笑著一拱手道:「兄臺,好身手。」

    「哦,還要多謝兄臺剛才仗義出手。」

    「嘿嘿,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嘛!對了,還沒有請教兄臺姓名,在下李林甫。」

    「我叫楊守文……你是李林甫?」

    「你是楊守文?」

    兩人幾乎是先後喊出聲來,而後大眼瞪小眼的對視著,都愣在了那裡。

    李林甫?

    口蜜腹劍的李林甫嗎?

    這,絕對是楊守文重生之後,見過的最牛逼的歷史人物。

    此前薛訥也好。薛楚玉也罷,甚至包括陳子昂,和眼前這一位相比,都遠遠不如。

    試想。能夠讓後人專門給他留下一句成語的人物,是何等牛逼的存在。

    李林甫,唐玄宗後期的宰相,也是玄宗時期在位時間最長的宰相。他接替張九齡,從開元二十四年升任中書令。到天寶十一年病逝,整整十九年可謂把持朝政。

    這個人毀譽參半,他撐起了盛唐最榮光的時期,同時又大權獨攬,導致綱紀紊亂。曾有人問唐玄宗:你前期用的宰相,不管是姚崇宋璟還是張九齡張說,都是品德賢良的人。為什麼在後期,卻要讓李林甫做宰相,難道就不能委任其他人嗎?

    而唐玄宗的回答更乾脆:因為我找不到比他更出色的人!

    唐玄宗後期,剛愎自用。很難說得清楚他是怎樣的一個皇帝。

    不過卻必須承認,李林甫死後,也使得盛唐走向了衰敗。李林甫活著的時候,哪怕安祿山再猖狂,在李林甫面前也是畢恭畢敬。甚至李林甫哼一聲,都能讓他出一身冷汗。這絕對是一個很了不得的人物,如果沒有楊國忠後來的陷害,想必李林甫的名聲會好一些。至於楊國忠,靠著妹妹起家的小人,只能說是唐玄宗瞎了眼。

    眼前的少年。居然是李林甫?

    楊守文感到驚訝,殊不知李林甫,同樣震驚。

    ‘楊守文’這個名字,從上月初開始。就不斷傳入他的耳中。李林甫是長平王李叔良的曾孫,屬李唐皇室郇王一支。雖說武則天殺了不少李唐的皇子皇孫,可大多是針對李世民的直系血脈。對於其他分支的李唐皇室子弟,她還算是心慈手軟。

    李林甫初聞楊守文名字,還是因為張仁亶那一份奏疏。

    之後,他就不斷聽到楊守文的名字。先是昌平血戰,而後深入塞北,解救幼妹。再之後,三首楊柳詞,一篇愛蓮說,更使得李林甫對這個比他大不了多少的楊守文產生了興趣。清明一首‘士甘焚死不公侯’,更讓李林甫對楊守文萬分好奇。

    還有,近來在洛陽悄然流行的《西遊》,那個名叫青之的作者,似乎就是楊守文。

    他和安樂公主有婚約,據說他的家人曾救過太子。

    以至於皇室裡有一個謠傳,說太子已經下定決心,哪怕再回房陵,也要促成婚事。

    不過,據說聖人似乎對他這個孫女婿並不是很滿意。

    楊守文可能還不知道,在許多李唐皇室子弟的眼中,他已經是一個充滿了傳奇色彩的人物。只不過礙於他的身份,以及武則天的顏面,所以沒有人敢登門拜訪。

    如果不是武則天的問題,以楊守文目前的名聲,到達洛陽的第一天,可能就有人前來拜訪。

    對了,就是武則天!

    李林甫此時,還是一個年方十六的少年,遠沒有達到他日後口蜜腹劍的水準。

    他看著楊守文,嘴巴張了張,想要說兩句久仰的話,但卻又發現,連這兩個字都說不出口。

    這傢伙,如今可是個大麻煩啊!

    李林甫一下子明白過來,今天這局面恐怕是有人安排好的。

    是不是那老娘們安排的?如果是那個老娘們……我該怎麼做?我是不是該負荊請罪去呢?

    他心裡糾結萬分,臉色也陰晴不定。

    可楊守文卻不理解他內心的糾結,見他臉色不太好看,忍不住問道:「李兄,你受傷了?」

    「啊?」

    李林甫這才反應過來,忙擺手道:「沒受傷,我沒有受傷!」

    這下子麻煩了,真的麻煩了……萬一那老娘們以為我和他交好,找我的麻煩該怎麼辦呢?

    就在這時,人群外一陣騷動。

    一隊武侯在北市市監的帶領下,趕來長街上。

    「怎麼回事?」

    市監是個長的白白胖胖,個子不高,說話有些結巴的中年人。

    他一上來,就指著楊守文和李林甫,「你二人當眾鬧事,還殺了人……殺了人?」

    市監激靈靈打了個寒顫,結巴道:「殺,殺人了?」

    「裴市監,快來救我。」

    那魯二看到市監出現,頓時欣喜若狂,連忙大聲叫喊。

    只是沒等他喊完,楊守文腳下一用力,踩得他頓時劇烈的咳嗽。

    市監這時候也清醒了,用手一指楊守文二人道:「來人,還不把這兩個狂徒拿下。」

    「慢著!」

    李林甫一見,心知不妙。

    這市監來的太過詭異,而且一上來,不問是非情緣,就要抓人,顯然是有問題嘛。

    他連忙道:「我舅舅是姜皎,我乃郇王子弟李林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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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5-12-11 00:11 編輯

卷二 朝天闕 第二百八十章 公子李過

    郇王府?

    怎麼會跑出來了一個郇王府的人?

    那裴市監頓時愣了,這和之前約定的好像不太一樣啊。

    按照約定,那姓楊的如果被人殺了,我想辦法把那些人放走;如果姓楊的沒死,我就把他抓起來,問他一個當街鬧事的罪名,然後送到洛陽縣衙門就算大功告成。

    可現在……

    裴市監忍不住吞了口唾沫。

    雖說現在是武氏當國,可卻不代表他可以無視李唐皇室的存在。畢竟,聖人現在已經復立李氏太子,妥妥要把江山交還給李氏的意思。他一個小小的北市市監,對付個普通人還行,但若是得罪了李唐皇室子弟的話,少不得會死得非常難看。

    要知道,這洛陽城裡,不知道有多少人明裡奉武,實則忠於李唐。

    裴市監甚至覺得,他如果今天敢動了手,說不定晚上就會橫死在回家的路上……

    怎麼辦?

    「李兄,此事與你無關,你不要摻和進來。」

    楊守文看李林甫的模樣,也知道他心裡面的擔憂,於是搶身而出,大聲對李林甫道。

    我要被你坑死了!

    李林甫瞪大了眼睛看著楊守文,只覺得這個清秀的少年,一臉溫和笑容,怎地會如此坑人。

    我沒想要幫你好嗎?我只是想報上我的名號,然後抽身出去。

    可你現在這麼一說,我怎麼脫身,我還能脫身嗎?只要我今天敢抽身離去,明天就會成為別人的笑柄。我李哥奴被一個小小的市監給嚇到了,連朋友都不管了。

    對了,你是我朋友嗎?

    這傢伙,長的一表人才,卻是個口有蜜,腹有劍的陰險之人。

    裴市監聽聞楊守文撇清了李林甫,鬆了口氣。大聲道:「來人,把這殺人狂徒拿下。」

    「慢著!」

    李林甫這時候不想上都要上,心裡發苦,卻又不得不站出來。

    「人是我二人所殺。要抓的話,便來抓我二人。

    不過,你這市監倒也有趣。也不弄清楚狀況,上來就要抓人……我現在倒是懷疑,你是否與那拍花之人有關呢?」

    裴市監明顯有些慌亂。大聲道:「李公子,你休要血口噴人。」

    「我哪裡有血口噴人。」

    「你明明就是血口噴人……」

    這尼瑪是兩個複讀機嗎?

    楊守文發現,少年李林甫還真不是一般的嫩,完全沒有口蜜腹劍的風采嘛。

    你們兩個‘血口噴人’來,‘血口噴人’去,這是準備來一處瓊瑤阿姨的言情古裝劇嗎?

    他上前攔住了李林甫,拱手道:「這位市監,事情是這樣的。

    我今日帶著胞妹出來玩耍,剛才她看到了那邊的糖畫攤子,所以就過去看熱鬧。沒想到有一個人跑過來。就把我那胞妹綁走。我正要上前阻攔,可這些個潑皮卻攔住了我,還有兩個人跳出來要殺我。我懷疑,這些潑皮背後,有人暗中指使。

    我告訴你,我叫楊守文,是當今聖人把我從滎陽招來。

    若我胞妹有三長兩短,我定要告到聖人駕前,到時候就算是你市監,也拖不得干係。」

    裴市監聞聽。兩腿一軟,險些坐在地上。

    沒人和我說過,這傢伙有這樣的來頭?我的個天,他是聖人招來。那我不是死定了?

    「裴市監,他冤枉我,我可不是什麼同夥。」

    「不信,你可以問那個買糖人的。」

    伴隨著楊守文自報家門,周圍圍觀者,頓時發出了一連串的驚呼聲。

    「我想起來了。你就是那楊青之。」

    有人大聲喊叫道:「寫《愛蓮說》的楊家孝子,也是著《西遊》的青之先生。」

    楊守文的名字,雖然已經開始流傳,但大體上也只是在一個小圈子裡流傳。畢竟,愛蓮說這種文章,為士人所推崇,普通百姓並無瞭解。而西遊呢,也是在一個小範圍裡流傳,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有這本書的存在,更不知道那楊青之何人。

    不過,楊門孝子,被無數人稱讚。

    他年僅雙十(虛兩歲),得亡母冥中授業,渾噩十七載。他曾參加昌平血戰,抵禦叛軍,又曾為胞妹遠赴塞北,可謂孤膽英豪。他為了保護母親的墓碑,捨身搏命……

    那一個個帶有傳奇色彩的故事,早已經通過各種途徑傳入洛陽,為洛陽百姓知曉。

    「原來是楊門孝子啊。」

    「沒想到如此一個清秀的少年,竟然敢孤身前往塞北,真是了不起。」

    「聽說,他還是太子的女婿呢。」

    「真的假的?」

    「我有個親戚,他表哥的姑媽的二嫂的女兒就在東宮做事,我聽說太子對他非常中意。」

    一個普通的英雄,並不能滿足百姓的八卦心理。

    可如果再加入一個女人,就立刻讓這位英雄的身上,充滿了傳奇色彩。

    裴市監有些為難了,眼前這人,抓是不抓?

    「裴市監,怎麼辦?」

    隨行的武侯隊長,也覺察到情況不妙。

    這件事,遠比他想像的要複雜。一個郇王府的子弟就夠讓人頭疼了,現在又跳出來了一個‘楊門孝子’。尼瑪,縣尊大人你未免太坑人了!這哪裡是什麼好差事?簡直就是個坑!

    「這,不過是你一面之詞,兀那販子,你可證明?」

    糖畫販子這會兒也懵了,結結巴巴道:「剛才的確是有人綁走了一個小女孩兒,可我不知道,他們是不是一夥兒的。」

    裴市監鬆了口氣,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只能先帶走再說。

    他剛要開口,卻聽到一個悅耳的聲音從人群外傳來,「若是我能證明,他們是同夥,不知道市監該怎麼辦呢?」

    人群向兩邊一分,從外面走進來一群人。

    為首的,是一個少年,看模樣不大,長的美艷動人……不對,他是男人,為何要用美艷動人這個詞呢?可是在所有人眼中,甚至包括楊守文在內,都覺得這少年著實美艷。

    他走在最前面,身後跟著楊從義父子。

    那楊從義懷裡還抱著楊青奴,而猴子小金則蹲在楊存忠的肩膀上。

    在他二人身後,一隊黑衣衛士壓著十幾個壯漢走過來。看那些人的身上,都帶著傷,顯得狼狽不堪。

    少年走到了楊守文身前,沒等開口,就聽青奴哭喊道:「大兄,大兄!」

    小青奴臉色發白,撲入楊守文的懷中。

    楊守文甚至能清楚的感受到,青奴在他懷裡顫抖。

    少年朝楊守文點點頭,轉身看著那裴市監,「我叫李過,我來證明,他們是同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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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12 00:03:02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5-12-12 02:09 編輯

卷二 朝天闕 第二百八十一章 宿命相逢(上)

  少年自報家門,雖未說明來歷,卻讓裴市監壓力倍增。

  這少年年紀不大,卻生的好像,好像個兔爺般的美艷,舉手投足間更流露出一種高貴氣質。而他身後的那些黑衣衛士,雖然一個個一言不發,可是從那衣著和手中的武器就能看出,那絕非等閒人家的家丁,指不定來自哪家王公貴族的府邸。

  洛陽別的不多,這權貴功勛卻有無數。

  且不說自武則天改朝換代以來,便一直都鳳棲東都,文武百官更紛紛從長安遷移過來。只說從那南北朝開始,洛陽就不斷有貴冑王公遷移而來,久而久之,已經形成了一個絲毫不遜色於長安的富庶之地。這裡勛貴子弟,隨便站出來一個,都不是他一個小小的洛陽北市市監能夠對付。這弄不好,很有可能會掉了腦袋。

  裴市監額頭冷汗淋漓,心中更叫苦不迭。

  不過是收了一百貫,想著拿一個無名小卒,可不成想……

  「這位市監,你不是要證明嗎?我來證明他們就是同夥。

  喏,就是這個人!」

  李過說著,一手輕搖麈尾,一手則指向了被楊存忠揪住的一人。

  麈尾,形如樹葉,是自東晉以來,文人名士最愛持有的一種物品,有點類似於扇子的功能。它平日裡可以掛在腰間,無事是也能拿在手中,大小不一,好像後世的羽扇。

  李過手裡的麈尾,做工非常精美,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

  而那個被楊存忠揪住的男子,體型很壯碩。不過此時,他顯得很狼狽,不但是一身灰塵,滿臉是血,一隻胳膊明顯被打斷,垂在身體一邊。見到李過指向那男子,蹲坐在楊存忠肩頭的小金,立刻發出一聲尖叫,跳到那人身上又抓又撓。

  鋒利的爪子,在那人臉上,身上留下一道道血痕,疼的那人慘叫不止。

  「小金!」

  楊守文忙呼喚了小金一聲,小金立刻從那人身上跳下來,三竄兩竄就到了楊守文身前。它縱身一躍,就扒著青奴的手臂,靈巧的攀爬到了青奴的肩膀上,並且用那小腦袋不停碰撞青奴的腦袋,惹得青奴忍不住破涕為笑,臉上也多了幾分血色。

  「那不是陳狗子嗎?」

  有人一眼認出那人的身份,失聲道:「他和魯二的關係最好,兩人以前常在一起吃酒。」

  「是啊,昨日我還見他二人在天津橋的酒肆裡相聚呢。」

  雖然明顯是個坑,但還是有一些人喚出了那人的身份,更點明了這陳狗子和魯二的關係。

  裴市監坐蠟了,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都,都,都給我閉閉閉嘴!」

  那結巴的毛病隨之發作,他想要喝止周圍的圍觀者,卻不想一句話引來了哄堂大笑。

  「裴市監,你若還覺得不好判決,那不如讓我陪你走一趟縣衙,如何?」

  李過手搖麈(音zhu,三聲)尾,似乎顯得渾不在意。

  「我想,就算是那張同休也不會信口雌黃的冤枉人吧。」

  張同休,洛陽令,同時也是張易之的堂弟。

  這同樣是個囂張跋扈的傢伙,哪怕是當著吏部的官員,也好不退讓。他背後,是張易之張昌宗兄弟撐腰,因為收受了一個姓薛的人的賄賂,卻又記不清對方的名字,於是逼迫吏部的官員在同一期官員審核之中,一下子提名了十六個薛姓官員。

  可是,這麼一個蠻橫的人物,在李過口中,卻顯得微不足道。

  楊守文疑惑看著李過,覺得這少年雖說長的美艷,卻是一個很有氣魄的人物。只是,他沒有看到,站在他身後的李林甫在李過登場之後,臉色頓時變得頗為精采。

  他一開始想要開口,但是李過一個眼神,讓他立刻閉上了嘴巴。

  搞什麼搞,這好端端怎地會遇到他呢?

  李林甫心中暗自叫苦,有心想溜走,可是又不太敢。

  這件事,他似乎陷得越來越深了!

  就在這時候,從人群中走出一人,在裴市監耳邊低語了兩句,那裴市監的臉,頓時變得蒼白。

  那人朝李過微微一笑,便退入人群。

  而李過則撅起了嘴,恨恨跺腳,也不知道在嘴裡嘀咕了一句什麼。

  「來人,把這些人給我拿下,送入縣衙。」

  「喏!」

  武侯們早就被眼前的這一幕給弄的心慌意亂。

  一個郇王府的子弟不說,如今又來了一個李過。人家兩句話,就讓裴市監陷入兩難,顯然也是個大有來頭的人物。今天這事,恐怕是神仙打架,小鬼們不要摻和。

  伴隨著裴市監一聲令下,武侯們也不再猶豫,立刻蜂擁而生。

  「裴市監,你回去告訴那張同休,可別給我糊弄。

  這件事我會派人盯著,若有人敢欺上瞞下,到時候大家的面子都不好看,你記下了?」

  「下下下……官……」

  「好了,我知道你記下了,不要再下官了。」

  裴市監臉通紅,忙帶著人,壓著魯二等人離去。

  「奴奴,你沒受傷吧。」

  「奴奴沒有事,剛才多虧了這位漂亮的小哥哥仗義出手,奴奴才沒有事情。」

  楊守文揉了揉楊青奴的腦袋,而後上前一步,拱手道:「在下楊守文,多謝公子相助。」

  李過則微微一笑,輕搖麈尾道:「楊公子不必客氣,有道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我不過是恰逢其會,楊公子不用道謝。對了,你叫楊守文,是滎陽來的楊守文嗎?」

  我如今,已經這麼有名了嗎?

  楊守文愣了一下,旋即笑道:「正是在下。」

  「嗯,看你剛才,身手倒是不錯。不過說你單人獨騎追殺叛軍,我倒是有些不信。」

  「啊?」

  「你的功夫,也一般般嘛。」

  李過上下打量楊守文,露出一派不屑之色。

  他用麈尾指了指楊從義和楊存忠,「倒是你這兩個長隨,功夫俊得很,比你強多了。」

  楊從義和楊存忠聞聽,頓時苦了一張臉。

  這位公子,砸人飯碗也不是你這個樣子的啊!

  好在楊守文並不在意,反而笑道:「以訛傳訛的事情,我本就是個普通人,哪兒來的那麼厲害?」

  李過點頭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那一副老氣橫秋的模樣,卻惹惱了楊青奴。

  「你知道什麼,我大兄清明時在廣武山與人搏殺,殺了二十多個刺客,腿上的傷還沒好。要不然的話,剛才那個強人根本就跑不掉,傻大個哪裡比我大兄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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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12 00:03:19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5-12-12 02:13 編輯

卷二 朝天闕 第二百八十二章 宿命相逢(下)

  「你身上有傷?」

  李過眸光一閃,好奇看著楊守文。

  說實話,這少年的口吻,讓人感到不喜。

  可不知為什麼,楊守文卻不覺得生氣,反而微微一笑,沉聲道:「些許到底還是我學藝不精。」

  李過則撇了撇嘴,眸光一轉,就落到了正偷偷往人群裡退走的李林甫身上。

  「哥奴,你要去哪裡?」

  李林甫一隻腳已經擡起,聽到李過的聲音,他連忙順勢伸手,在腿上掃了一下,故作鎮定道:「安……過公子哪裡話,我只是看到這衣服上有灰塵,所以撣一下而已。」

  「哼,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

  這時候,裴市監已經命人把那些犯人抓走,而後小心翼翼湊上來道:「啟稟公子,人都已經帶走了。據下官詢問,這些人平日裡都在北市混跡,是沈慶之的手下。」

  「沈慶之是誰?」

  裴市監正準備回答,卻聽楊守文道:「沈慶之是北市的大團頭,過公子想必聽說過。」

  「什麼大團頭,不就是個潑皮頭子嗎?我哪有功夫知道他的事情?」

  李過說著話,鼻子一擰,露出嬌俏之色,「楊守文,我今天幫了你,你是不是欠我一個人情?」

  「呃……是的。」

  「那回頭我要找你幫忙,你不會推辭吧。」

  這位過公子倒是爽利,說話一點都不帶遮掩。

  楊守文笑道:「若是公子有差遣,楊守文定不會推辭。」

  「哼,算你有良心……我有事,就先走了。對了,那個誰誰誰……」

  「下官姓,姓,姓……」

  「姓市監,我可以走了吧。」

  「當然,當然可以。」

  裴市監快哭了,我又不姓‘姓’,要不要這樣呢?

  不過,他心裡的苦,李過是不會放在心上的,朝楊守文擺了擺手,「那我先走了……我知道你住什麼地方。如果找你幫忙的話,我會讓人登門,你可不能推辭。」

  說完,這位過公子便轉過身去。

  「對了,哥奴。」

  「在。」

  「什麼事?」

  李林甫和楊存忠幾乎是同時間站出來,不過兩人隨即愣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李過噗嗤笑了,指著楊存忠道:「大個子,你也叫哥奴嗎?」

  「呃,是。」

  「李林甫,他和你的小名一樣咯。」

  李林甫一臉的尷尬之色,強笑一聲道:「是啊,還真是巧啊。」

  憑什麼,憑什麼我堂堂郇王府的子弟,長平王的曾孫,居然要和你這傻大個子同名?

  他心裡感到有些不痛快,只是沒等他說出口,就聽李過嬌笑道:「既然這麼有緣,你們何不結拜?」

  「啊?」

  李林甫頓時變了臉色,而楊存忠則誠惶誠恐。

  還是楊守文站出來為李林甫解圍道:「過公子說笑了,存忠不過一介白身,怎好和李公子結拜?再說了,結義金蘭還需情投意合,若不然也就沒了結拜的意義。」

  李林甫聽罷,頓時長出了一口氣。

  你這傢伙,這句話說得靠譜!

  如果他真和楊存忠結拜的話,傳出去一定會被人笑話死。好吧,就算沒多少人在意他這個長平王曾孫,可終究也是皇室子弟。他這種出身,又怎可能和楊存忠結拜呢?

  不過,他也知道對面這位的性子,倒也不一定懷有什麼惡意,用這種方式來諷刺他。

  更多的,恐怕還是覺得好玩吧。

  李過聽了楊守文的話,若有所思點了點頭。

  「你說的好有道理。」

  說完,他看看楊守文,又看看李林甫,突然笑道:「既然你不能和他結義,那不如和他結義吧。」

  他用手一指楊守文,笑嘻嘻道:「反正你們兩個,年紀好像也差不多。」

  李林甫感覺自己快要瘋了!

  祖奶奶,你怎麼想起來一齣是一齣呢?我和他結義?倒是沒什麼問題。可問題是,我若真和他結義了,豈不是得罪了你奶奶?弄不好,還會成為梁王的眼中釘。

  楊守文也瞪大了眼睛,有些發懵。

  他不明白,眼前這位過公子,為什麼突然間就盯住了‘結義’這件事情呢?

  「好像也不成,你有結義兄弟,怎好再結義呢?」

  李過說著話,露出了苦惱之色。

  他,似乎很瞭解我,連我與吉達和蓋嘉運在昌平結義的事情都知道?他,又是誰?

  楊守文心裡感到有些疑惑,甚至生出了一絲警惕。

  李過歪著頭,那雙眼睛盯著楊守文。

  他的眼睛,非常好看,眸光中更有一種勾魂蕩魄的神奇力量,讓楊守文頓時心裡砰砰直跳,臉也有些發燙。怪了,我居然會在一個男人面前心跳加速,我竟然會在一個男人面前,感到羞澀?

  楊守文從來不認為自己在性取向方面有什麼問題,可不知是怎地,此刻卻感覺怪怪的。

  「那讓哥奴加入進去,好不好?」

  「好!」

  楊守文脫口答應,幾乎不假思索。

  可是話出口之後,他立刻醒悟過來:這種古怪的要求,我又怎能答應下來?

  我這是怎麼了?怎麼感覺著魂不守舍?

  楊守文心裡有些發慌了,而李林甫的心情,更是大起大落,臉色變得非常難看。

  我有答應嗎?我有答應嗎?我有答應嗎!

  你們這一對要不要這麼玩我……你們兩個的事情你們自己去解決,幹嘛要讓我摻和進來?

  可問題是,在這位的面前,李林甫還真不敢拒絕。

  他已經拒絕了一次,如果再拒絕一次的話,天曉得‘他’會不會發飆呢?

  李過聽到楊守文答應,臉上頓時露出了歡喜之色。

  不過,他旋即又變得好像很沮喪,「結拜了也沒有意思,一點都不好玩,不好玩。」

  說著話,他邁步就走了。

  而楊守文則怔怔看著他的背影離去,心裡一動,突然有了一絲靈感。

  與其說是靈感,倒不如說他下定了決心。其實,那本書他早就想寫了,了不起回去之後翻翻裴松之注的《三國志》,然後寫出來,想必這位過公子會感興趣吧。

  他沒有去挽留對方,見李過已走,驀地發出一聲嘆息。

  「奴奴,咱們回家。」

  楊守文伸出手,牽著青奴的小手便往北市外走去。

  楊從義和楊存忠不知道楊守文為什麼會變得有些意興闌珊,於是也連忙跟了上去。

  什麼意思?

  李林甫吞了口唾沫。

  把我丟在這邊,到底是什麼意思?

  這是要結拜呢?還是不要結拜呢?你們要不要這麼玩人,好歹給我一個痛快話,行嗎?

  他轉過頭,卻看到了同樣是一臉茫然的裴市監。

  不知為何,李林甫突然有一種強烈的衝動:好想在那張臉上,狠狠的打上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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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朝天闕 第二百八十三章 狀元之才

  從北市出來,李過上了馬。

  沿著安喜門大道上了含嘉門大街之後,李過突然勒住了馬。

  她騎的是一匹照夜獅子,身高八尺,體長一丈二,通體雪白,渾身上下沒有一根雜毛,格外神駿。

  這匹玉獅子,還是他回到洛陽之後,第一次見到武則天時,武則天給他的禮物。是一匹母馬,性情很溫順。可一旦跑起來,就連他父親的坐騎,也無法跟得上。

  據說,這匹玉獅子是武則天心愛的坐騎。

  也由此可見,武則天對他是何等喜愛。

  「小高,你再不出來,我可要翻臉了。」

  李過扭頭,大聲喝道。

  從路邊走出一個身穿黑袍的少年,快步走到李過面前,躬身道:「公主,小高在此。」

  公主?

  沒錯,這李過正是安樂公主,李裹兒。

  「高力士,你又來當奸細嗎?」

  李裹兒在馬上,惡狠狠盯著那眉清目秀的少年。

  少年笑道:「公主息怒,太子妃也是關心你,害怕你在外面吃虧,所以才讓小高跟著。」

  「哼!」

  李裹兒翻身下馬,把韁繩丟給了身後的衛士。

  「小高,今天的事情有些古怪……那些人顯然是早有預謀,固然找他的麻煩。

  你持我的腰牌,去洛陽縣給我盯著。有人想要他死,我偏不讓他們如願……我最討厭有人插手我的事情,你幫我盯著那些人,我去找父親說,看是誰在後面搗鬼。」

  「小高明白。」

  李裹兒吩咐完之後,便帶著人往含嘉門走去。

  小高則把腰牌收好,轉身快步向洛陽縣衙的方向跑去。

  小高,名叫高力士!

  沒錯,就是那個歷史上鼎鼎有名的大太監高力士。只不過如今,他還是小高,年僅十五歲的小高。

  高力士本不姓高,他本名叫做馮元一,祖籍潘州。

  曾祖馮盎,祖父馮智玳,父親馮君衡,歷任潘州刺史。而他的曾曾祖母,則是歷史上聲名顯赫的冼夫人。聖歷元年,馮家因捲入謀反的案子,被嶺南擊討使李千里攻破潘州,高力士隨即成為俘虜,後又被李千里獻俘,從嶺南送到了洛陽。

  武則天愛他聰慧機敏,儀態俊美,於是讓他在身邊供奉。

  可才入宮中的高力士又哪裡會瞭解宮中的雲詭波譎?他一個毫無背景的外來人,輕而易舉得到武則天的喜愛,於是就變成了不少人的眼中釘,肉中刺。沒過多久,他就因為一件小事,被鞭打趕出宮中,幸虧被內侍高延福收為養子,留在身邊。

  那高延福原本是武三思的家奴,改名為高力士的馮元一,很快又被招入宮中。

  後來,太子李顯入主東宮,高力士因為聰慧機敏,被派去東宮伺候。

  可高力士心裡卻非常清楚,他之所以被派去東宮,實際上是充當武三思的耳目。

  不過,太子妃對他倒是非常賞識,讓他成為親隨。

  高力士也很糾結,他一方面感激高延福的收養之恩,另一方面又感激太子妃對他的賞識之恩。作為一個奸細,他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有時候更感到非常迷茫。

  有時候他就在想:索性把話說清楚。

  可是,在宮中歷練了一年之久,高力士更明白,如果他敢說清楚,馬上就會掉了腦袋。

  一邊是恩主,一邊是恩公,他夾在中間,著實難受。

  如果皇太女是個男兒,倒是一個可以輔佐的對象。只可惜她是女兒身,也注定了……

  大唐不可能允許再出現一個武則天!

  高力士對這一點,非常的清楚。

  只希望太子有朝一日能登基,成為真正的九五之尊。

  若如此的話,他說不定還有可能得到解脫。

  也正是因為這原因,高力士平日裡做事也是非常用心。

  他得了李裹兒的吩咐,直奔縣衙。

  可是當他到了縣衙之後,卻得到了消息,那魯二和陳狗子,以及一干同夥幫兇,竟然已經死了。

  高力士嚇了一跳,不敢怠慢,又急急忙忙趕回東宮。

  此時,李裹兒正氣呼呼的與李顯告狀,把她今日在北市見到的事情,一五一十說明。

  李顯聽聞楊守文遇襲,也是大吃一驚。

  「裹兒,那小仙童沒事吧。」

  李裹兒道:「他能有什麼事……爹爹,你能不能不要喚他小仙童,女兒覺著彆扭。」

  李顯則不以為然道:「本就是小仙童嘛,你又彆扭什麼?

  裹兒,你不知道……當年若非小仙童和老仙長仗義出手,咱們一家便死在了武當山下。你也許還不知道,那時候你才出生。你母親根本無力照顧你,虧得是那小仙童把棉襖脫下來,把你包裹起來,才算是保住你的性命。你的名字,也是……」

  「我知道,我知道!」

  李裹兒很無奈的看著李顯,「爹爹,你昨天至少與我說了三次,我叫裹兒,就是因為這件事嘛。」

  李顯聞聽,笑了。

  他眼中露出慈祥之色,輕聲道:「我這輩子,所求不多。

  一是能讓你母親風風光光,二是希望你一輩子快樂無憂,三則是能報答老仙長的救命之恩。想當年,因為咱們一家……或者說,因為你母親,使得老仙長一家老小不得不離開均州,逃往昌平避難。那時候,小仙童的父親還是果毅校尉呢。

  如果沒有這件事,他說不定獨當一面的將軍。

  裹兒,我們一家,虧欠他們良多……」

  李裹兒的臉上,則露出了一絲茫然。

  「可是……」

  「可是怎樣?」

  「可是女兒對他,沒什麼感覺啊!倒是長了一副好面皮,但我總覺得似乎……」李裹兒輕輕嘆了口氣,「父親,就算是女兒嫁給他,便真的能報答他們嗎?女兒怎覺得,嫁給他便是害了他。而且,女兒今年生日的時候,曾許下願,若女兒嫁人,也要嫁一個大英雄才是。不求他出身如何高貴,但卻要有真才實學才可以。」

  「那,什麼是真才實學?」

  李顯好奇看著李裹兒,臉上的笑容依舊慈祥。

  他並沒有因為李裹兒的反對而生氣,反而覺得,李裹兒能有如此主見,是一樁好事。

  李裹兒沉思片刻,輕聲道:「文能提筆安天下,武能上馬定乾坤。女兒的夫君,可以長得普通,可以出身平凡,但卻必須有狀元之才,俠客之風,否則女兒寧可不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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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朝天闕 第二百八十四章 歡喜冤家(一)

  狀元之才,俠義之心?

  李顯的目光中透出一種複雜之色,看著李裹兒久久不語。

  他突然間不知道該怎麼說了,一直以來,他總覺得虧欠李裹兒很多,以至於在很多事情上,也都由著李裹兒的性子。如果換做其他的家庭,比如李旦、比如那些宗室,女兒從生下來就是錦衣玉食。可李裹兒呢,卻陪著他在房陵那偏荒之地受苦。沒有綾羅綢緞,也沒有金銀飾,每天陪著他提心吊膽,擔驚受怕。

  李裹兒那骨子裡的男兒氣質,也許就是從那時候培養出來。

  不管什麼事情,什麼狀況,李裹兒都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主意,誰也無法改變。

  如今,武則天希望她嫁給武崇訓,而李顯卻希望能完成當年的約定。

  她夾在裡面,一定很痛苦,也很為難吧……

  李顯心裡,越感到愧疚。

  他沉吟許久,輕聲道:「既然我兒已經有了主意,那我就拼著去被聖人責罵,把你的意思轉達出去。」

  「父親,你不要去。」

  李裹兒連忙攔住了李顯,輕聲道:「此事,女兒自會與祖母說明。」

  祖母不喜歡父親,父親這次能成為太子,也是因為他性子柔弱,所以才被祖母選中。

  如果……

  李裹兒深知,有些事情若是李顯去說,弄不好會弄巧成拙。

  這種事情,只能她去找武則天說一個清楚。以武則天對她的寵愛,說不得會答應。

  就在這時,高力士匆匆趕來。

  他在李裹兒耳邊低語了兩句,李裹兒的臉色,頓時變了。

  「我兒,生了什麼事?」

  李顯看李裹兒臉色有些不好,忙詢問道。

  「父親,這洛陽到底是誰家的天下?」

  李裹兒憤怒道:「我才把那些犯人送去縣衙,後腳小高過去人就死了。這未免也太猖狂了吧。」

  「什麼?」

  李顯聞聽也變了臉色,那張胖胖的臉上籠罩了一層青色。

  他呼的站起來,邁步就往外走。

  李裹兒忙上前把他攔住,「父親。你幹什麼?」

  「梁王也太猖狂了,這樣草菅人命,我要去找聖人問個清楚。」

  「父親,你別亂來,這件事和梁王應該沒什麼關係。」

  李裹兒不禁搖頭苦笑。自家這個老爹,真不是什麼太子的材料。怎麼什麼都沒弄清楚就要去找祖母質問?

  「和梁王無關?」李顯詫異道:「那會是什麼人?這洛陽城裡,想楊青之死得人不多,梁王就是其中之一。」

  「你也說了,是其中之一。」

  李裹兒嘆了口氣,把李顯拉回來,按在榻上坐下,「父親你怎麼不想想,前些日子那武二郎才在香山寺闖了大禍。祖母雖然維護他,沒有重責武二郎。可心裡面又何嘗高興?這種情況下,就算梁王想要楊青之死,他身邊的人也會勸阻他。

  楊青之若死了,誰會得益?

  這明擺著的事情,梁王焉能不知……所以他現在非但不會害死楊青之,還會儘力保全他性命。這次的事情非常蹊蹺,女兒以為不會是梁王,到可能是那兩兄弟所為。」

  「兩兄弟?」

  李顯露出茫然之色。

  「父親忘了,那洛陽令是誰的人嗎?」

  李顯眯起眼睛,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輕聲道:「我兒說的,可是那張家兄弟?但張家兄弟和青之又不認識,如何會害他性命?他們之間,似乎沒有什麼恩怨吧。」

  「父親。有時候不是有恩怨才會殺人……」

  李裹兒沉吟片刻,沉聲道:「父親,這件事你不用去管,女兒待會兒找娘親一起入宮,看看能否從上官才子那邊探得什麼消息。相信,上官才子不會坐視不理。」

  「上官才子?」

  李顯疑惑道:「那上官才子為何不會坐視不理?」

  李裹兒微微一笑。輕聲道:「女兒也不知道,但女兒覺得,上官才子對楊青之很關心。

  從那天她親自去香山寺把楊青之接進洛陽的舉動來看,她想要維護楊青之。

  也許在別人眼中,上官才子是受祖母差遣。可女兒覺得,以上官才子如今的權勢,根本不需要親自出馬。她只要派人過去,所有問題就能迎刃而解。可是,她居然親自過去……還有,據女兒所知,祖母對楊青之的瞭解,大多是從上官才子那裡獲得。包括楊青之的遭遇,他所作的文章和詩詞,幾乎都是上官才子轉達。」

  「所以……」

  李顯依舊茫然,「上官姑娘是你祖母身邊的親信,是宮中的內舍人。她呈報你祖母知曉,也在情理之中,有什麼奇怪?」

  老爹啊,你這腦袋瓜子什麼時候才能開竅呢?

  李裹兒心中感到很無奈,只好耐著性子道:「父親不覺得,上官才子對楊家父子太過於關注了嗎?」

  「這個……」

  「好啦,此事女兒來辦,父親若是有閒暇,倒不如去姑姑那邊多走動。

  與其招攬那些亂七八糟的人過來,不如和姑姑多交好,遠比你到處招攬人要強得多。」

  別看李裹兒才十四歲,可是在某些方面,她要比李顯更清醒。

  李顯則有些猶豫。

  他倒是想要親近太平公主,可問題是,太平公主和八郎似乎走的更近。早在十幾年前,他第一次登上皇位的時候,太平和八郎,也就是如今的相王李旦的關係就很密切。之後他被貶去了房陵,一去十餘載。而太平公主和相王李旦則留在了武則天的身邊。他們相互扶持,相互幫助,那種感情,絕非他能夠相提並論。

  雖說太平對他的態度已經有些改變,但那種疏離感,依舊可以清楚感受到。

  李顯也不知道,他湊過去,太平會是什麼態度?

  似乎知道李顯心中的顧慮,李裹兒嘆了口氣,再次勸說道:「父親,女兒知道你和姑姑不親,可這也不足為奇。你想啊,咱們一家在房陵生活了十四年,期間幾乎沒有任何聯絡。就算是再親密的關係,十四年的失聯,也會變得有些淡薄。

  可越是如此,父親就越應該主動一些。

  父親,你是兄長,難道不該主動一些和姑姑走動嗎?多走動一下,總會有收穫的。」

  「是啊,十四年!」

  李顯擡起頭,輕輕嘆了口氣。

  「我兒說的不錯,我的確是有些多慮了。

  好吧,我會與你姑姑多走動,不過我兒到了宮中,也許小心,可不要觸怒了你祖母。」

  李裹兒笑了,輕聲道:「女兒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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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5-12-12 19:21 編輯

卷二 朝天闕 第二百八十五章 歡喜冤家(二)

  他一個人坐在書房裡,呆呆愣,腦海中仍不斷浮現出那種美艷動人的嬌靨……

  呸呸呸!

  那算什麼嬌靨,一個男人的臉罷了。

  楊守文用力甩了甩頭,把那張臉從腦子裡甩出。

  今天的事情,透著古怪。

  是誰?是誰想要害我呢?

  他閉上眼,手指輕輕叩擊書案,腦筋更不停的轉動。

  東宮的李顯嗎?

  應該不是!聽舅舅說,李顯似乎是想要促成婚約。這樣說來,他就沒有理由害自己。

  武三思?

  倒是很有可能!

  那武三思一心想要和太子聯姻,以穩固他的地位。不過,之前武崇訓已經鬧了一回,武家應該不敢在這時候腥風作亂才對。可不是武三思,難不成還是武則天?

  似乎更不可能……

  楊守文想了半天,也沒有想出一個頭緒來。

  他在洛陽認識的人不多,仇家似乎也只有武三思。

  可如果不是武三思,會是什麼人?

  這真真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

  「楊大哥,可不可以教我習武呢?」

  就在楊守文思忖的時候,書房的門被推開,薛嵩從外面伸出小腦袋,笑嘻嘻看著他。

  險些忘了,這小傢伙也在。

  晌午後,薛暢和薛嵩在竇一郎的陪同下,來找楊守文讀書。

  薛暢還好一些,他只要能看到大玉,就會變得非常老實。不過,大玉似乎對他不屑一顧,或者說對他頗有敵意。海東青是一種很記仇的飛禽,之前在滹沱河渡口。薛暢曾射過它兩箭。雖然已經過去了兩個月,可是大玉對薛暢仍記憶猶新。

  看在楊守文的面子上,大玉不再計較。

  可不計較,卻不代表它會忘了那兩箭……

  所以。不管薛暢如何討好它,它始終不肯接近他。

  除非是楊守文的命令。可問題是,楊守文現在,哪兒裡有功夫,去照顧他的心思?

  倒是薛嵩。很快和楊家的人打成一片。

  這小娃娃很會討人喜歡,全不似薛暢那種‘鳥痴’,滿腦子都是大玉。

  「好啊,咱們到樓下去。」

  楊守文對薛嵩的印象很好,起身帶著他從樓上下來。

  庭院裡,楊氏正帶著娜塔清理水池。

  她讓人把水池裡的荷葉都收起來,然後栽下蓮花。楊守文以一篇《愛蓮說》而成名,那家裡就少不得要有蓮花。雖然已經過了栽種的時節,但也不算晚。相信到了夏天,池塘裡的蓮花一定會綻放。那時候必然會是另一番別樣的美景吧。

  楊守文差一點忘了這件事,也幸虧有楊氏幫他記著。

  和楊氏打了個招呼,他就帶著薛嵩,找到吉達和楊存忠、楊茉莉三人,在一塊空地上練功。

  「你那後園,到底打算做什麼用?」

  楊守文把太極混元樁傳授給了薛嵩,然後便走到了吉達身邊。

  場中,楊茉莉和楊存忠正在交鋒。

  兩個人年紀一般大小,卻同樣是體型高大,神力驚人。

  相比之下。楊茉莉的力氣要大一些。加之已經練了半年之久的金蟾引導術,氣力也就變得更加可怕。楊存忠的基礎好過楊茉莉,而且也靈活一些。兩人在場中赤膊相鬥,卻不分伯仲。

  吉達突然扭頭。做手勢詢問楊守文。

  那後園的垃圾已經被清理乾淨,六個崑崙奴這兩天在夯實地面。誰也不知道楊守文的打算,只看那後園門口,豎起了一塊用古篆書寫‘兵車園’三個字的石碑。

  「我想到了一種戰棋,可以下棋,還能練功。大兄一定會喜歡。」

  吉達搖搖頭,表示不太明白。

  楊守文則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聲道:「等我弄好了,到時候教你。」

  說完,他話鋒一轉,「大兄,我感覺你這兩天興緻不高,是不是遇到了不開心的事情?」

  吉達比劃道:咱們在這裡每天遊手好閒,也不知道三弟那邊如何。

  蓋嘉運!

  楊守文頓時感到有些慚愧。

  想當初,他和吉達、蓋嘉運在昌平城頭結義金蘭。吉達和他的感情越來越深厚,一起闖蕩塞北,一起從邊荒來到了中原。可是和蓋嘉運的聯繫,卻越來越少。

  「大兄,等咱們這裡的事情結束,一起去庭州,如何?」

  吉達眼睛一亮,連連點頭。

  「我就知道大兄會喜歡……聽說庭州那邊有些動盪,說不定咱們兄弟三個,能夠再聚在一起,並肩作戰呢。」

  那最好了!

  吉達那張略顯嚴酷的臉上,露出了燦爛笑容。

  洛陽的生活還好,日子也挺平靜。

  但是對於吉達而言,這種平靜的生活,並不是他所希望和追求的。

  他想要戰鬥,不停的戰鬥,一直到死……那種渴望戰鬥的血液,已經滲透進了他的骨頭裡。與楊守文和蓋嘉運不一樣,吉達從未想過出將入相,只想痛快的戰鬥。

  「對了,那邊的小樓,你打算怎麼處理?」

  吉達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手指著遠處的一個庭院。

  這中進的院落,有兩個庭院。

  一個是楊守文他們居住,另一個則荒廢在那裡。那個院子有些小,裡面有一個兩層的小樓,還有五六間廂房。楊守文轉過身,朝那院子看了兩眼,感覺這院子有些礙眼。

  建造的倒是挺精緻,可不知為什麼,總讓楊守文覺得,有些彆扭。

  「大兄,有沒有覺得這個園子,和這個庭院有些不搭呢?」

  吉達聞聽,愣了一下,仔細看著那院落。

  片刻後,他點點頭,比劃道:你不說我還沒注意,是有些不搭呢。

  「回頭把那院子拆了,不過要先想好,怎麼規劃設計。」

  做演武場如何?

  楊守文笑了,就知道吉達會這麼想。

  「到時候再說,反正也不急於一時……再說了,這裡是皇上讓我們暫居之地,也不知道以後會不會收回。」

  吉達正說著話,忽聽一陣腳步聲傳來。

  「阿郎,有一個叫沈慶之的人,在外面求見。」

  沈慶之?

  楊守文愣了一下,旋即想起了這個人是誰。

  玄碩法師說過,他到了洛陽以後,可以找這個沈慶之幫忙。這傢伙是洛陽北市的大團頭……而日間在北市遇襲,那些人據說就是沈慶之的手下。當時楊守文腦子亂鬨哄的,也就把拜會沈慶之的事情給忘了,沒想到他居然自己找上了門來。

  「大兄,我去見見此人。」

  吉達點頭,便把目光轉移到了場中。

  楊守文則帶著烏尤,穿過了門廡之後,來到了前堂的客廳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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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5-12-14 00:56 編輯

卷二 朝天闕 第二百八十六章 歡喜冤家(三)

  在楊守文的想像中,大團頭應該是和蓋老軍一樣,身體強壯,氣魄恢宏。

  可是當他看到沈慶之的一剎那,不禁有些失神。

  這沈慶之看上去大約在四五十歲的模樣,個子不高,大約也就是170公分偏上,長的矮矮胖胖,一張圓乎乎的胖臉,帶著如同彌勒佛般的笑容。一身錦袍,手上轉動著一對羊脂白玉雕刻而成的玉球。怎麼看,這沈慶之都像是北市裡的商人。

  「小人沈慶之,見過楊大郎。」

  沈慶之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快走兩步來到楊守文面前,恭恭敬敬行禮。

  「你,是沈慶之?」

  「是啊,小人就是沈慶之。不過也有朋友喚我沈笑之,楊大郎可以隨便稱呼。」

  楊守文眯起眼睛,打量對方。

  這個人,似乎有點意思!

  這可能也就是邊塞和中原的區別。

  邊塞城市,多勇壯之徒,律法不算森嚴,是亡命之徒的樂園。在那裡做大團頭,首先就需要有一對強硬的拳頭,否則根本無法讓那些亡命之徒感到害怕。氣勢上,一定要占居上風,身手要強,要心狠手辣,才可以在邊塞之地站穩腳跟。

  而中原地區,相對平靜一些,律法森嚴▽。

  這裡豪強眾多,特別是在洛陽這樣的城市裡,更是權貴雲集。

  想要在這裡做大團頭,身手不重要,氣勢也無所謂,關鍵是要學會八面玲瓏,什麼人可以得罪,什麼人不能得罪,得罪了之後。又該如何解決麻煩。如此一來,也造就了兩地團頭截然不同的特質。這沈慶之,恐怕也是中原團頭的一種代表。

  「請坐。」

  楊守文想明白了這一點,也就隨之釋然。

  他微微一笑,肅手讓座。

  而那沈慶之則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坐下來,那張胖乎乎的圓臉上。更有細密汗珠流下。

  「今日小人去香山寺,不在北市。

  剛才回來,才知道手下有瞎了眼的東西招惹了郎君。小人一聽說,連水都來不及喝,就趕來與郎君賠罪。這次都是小人馭下不嚴所致,還請郎君多多包涵則個。」

  說完,他就起身,走到門口道:「小人帶來些禮物,還請郎君笑納。」

  沈慶之一擺手。就見四個壯漢擡著一口箱子走進來。

  把箱子放下,沈慶之把箱子打開,就見裡面整整齊齊,擺放著綾羅綢緞和百鋌馬蹄金。

  楊守文卻微笑不語,看著沈慶之。

  「大團頭今日去了香山寺?」

  「是啊。」

  「那不知道大團頭可否見到玄碩法師?」

  沈慶之心裡一咯噔,頓時有一種不妙的感覺。

  楊守文站起身,走到沈慶之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大團頭可能還不知道。我與玄碩法師是多年的老相識。呵呵,我入洛陽之前。玄碩法師還讓我向你問好。」

  「啊?」

  楊守文說完,走到那箱子前,往裡面看了一眼。

  「呵呵,都是好寶貝,可惜我消受不起。」

  他扭頭,對沈慶之道:「大團頭。今天在北市的事情,我本就沒有怪罪你的意思。你隨法師吃齋唸佛,定是個慈善之人,又怎可能做那種拍花傷人的事情?呵呵,那可是要入阿鼻地獄中。受那無盡苦難的大罪……好了,這些寶貝你帶回去,就當做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下次若再往香山寺,還請代我向玄碩法師問個好。」

  楊守文一擺手,「從義!」

  「在。」

  「送客!」

  楊守文根本就不給沈慶之什麼開口的機會,便邁步走出客廳。

  「郎君留步。」

  沈慶之頓時慌了神,想要上前阻攔。

  可是卻看到楊從義帶著兩個老軍走上前,攔住了他。

  「大團頭,我家阿郎今日有些疲乏,就不留大團頭了。」

  「這……」

  沈慶之有些手足無措。

  他看看楊從義和他身後的兩個老軍,再看楊守文的時候,楊守文的背影已經沒入門廡。

  沈慶之不禁苦笑一聲,「這送來的禮物,又怎好拿走?

  老李,你看……」

  沈慶之認得楊從義。想當初楊從義帶著一干老軍在天津橋頭討生活的時候,也沒少和他的人打交道。那時候,楊從義還姓李,一干老軍更是個個兇狠,沈慶之吃了不少的虧。若不是靠著他底子深厚,說不定還會被楊從義他們趕出北市。

  楊從義笑道:「大團頭,我如今已經入了楊家的門,阿郎賜我等楊姓,以後莫再喚我老李。這些禮物,阿郎既然說了不要,大團頭就算留下來,他也會丟出去。

  拿走吧!

  我家阿郎眼睛雪亮,大團頭若是想來交朋友,阿郎必然歡喜;可若是……呵呵,請吧。」

  楊從義笑聲落下,臉色頓時一變。

  沈慶之感到有些無奈,心裡面更暗自叫苦不迭。

  他讓手下把箱子扛出去,走到門口的時候,猶豫一下低聲道:「老……楊,請代我轉告郎君,沈某今日實在是迫不得已,還請他多多包涵。上面交代下來的事情,我一個團頭又怎敢拒絕?你也知道,在這洛陽,我沈慶之根本上不得檯面。」

  楊守文回到庭院裡,就看到楊氏正指揮四個波斯女僕在剷除荷花。

  「嬸娘,留下吧。」

  楊守文走上前,笑呵呵說道:「也不必把荷葉全都清除。我還在想,等到夏天時,欣賞一下那‘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的景色。若都除掉,豈不可惜。」

  楊氏笑道:「你也要能住到那時候才行。」

  「前人栽樹,後人乘涼,就算看不到,也能請別人欣賞嘛。」

  「你倒是看得開。」

  楊氏說著,輕輕點了一下楊守文的額頭,便喝止了波斯女僕。

  而這時候,楊從義已經走進來。

  「他怎麼說?」

  楊守文漫步走上水池的迴廊上,輕聲問道。

  楊從義輕聲道:「沈慶之沒說是誰,只說是上面差遣。」

  「上面差遣?」

  楊守文想了想,點頭表示明白。

  「從義,明日代我去拜訪一下沈慶之,也不要為難他,就說是郇王府的李林甫代為請教。

  還有,別太強硬了……我想那沈慶之此刻,恐怕也不會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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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13 23:58:00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5-12-14 00:59 編輯

卷二 朝天闕 第二百八十七章 歡喜冤家(四)

  如果沒有薛楚玉和鄭靈芝的叮囑,楊守文今天可能就收了那些禮物。

  那些綾羅綢緞不曉得什麼價錢,可那一百鋌馬蹄金卻實實在在的擺放在面前。他手裡也有錢,但是在洛陽的開銷……今天是來洛陽的第三天,那錢花的好像流水一樣。哪怕楊守文不在意,也不免感到心驚肉跳。好在該置辦的大東西都置辦好了,估計短時間內,不會再有別的什麼開銷。即便如此,楊守文也要考慮如何開源節流。

  但沈慶之這筆錢,很燒手!

  別的不說,沈慶之一個小小的北市團頭,竟然能在那麼短的時間裡湊足這麼多錢來?

  楊守文覺得,這錢不好拿。

  在他頭上,可還有一雙眼睛盯著,準備找他德行上的毛病。

  如果被武則天知道他收了這筆錢,弄不好就會惹來什麼麻煩。到時候羊肉沒吃到,反而惹來一身騷。楊守文當時就看出了其中的問題,所以才堅定拒絕了那筆錢。

  沈慶之的上面,會是誰呢?

  楊守文覺得這事情似乎越來越有趣,是誰和他這麼好交情,居然拿出這麼多錢來?

  入夜,上陽宮內依舊是燈火通明。

  空蕩蕩的觀風殿內,只有武則天一個人端坐在鳳榻之上,正翻看著從下面呈上來的奏疏。

  已經七十五高齡,依舊勤於政務。

  這似乎已經成了武則天的習慣,好像早在太宗時期,她就經常這樣子,批示奏疏。

  夜已經深了。武則天感到了一陣莫名疲倦。

  都怪那個楊青之!

  她突然間放下手中的奏疏,在心裡嘀咕了一句。

  那部《西遊》,她終於看完了!鼓掌,歡呼……可是為了看完最後一篇,她通宵達旦,一夜沒睡。按道理說。晌午後小憩了一陣,本應能回過神來。可是,一閉眼睛,腦海裡就有一隻猴子上躥下跳,也使得武則天這會兒的精神,變得很糟糕。

  不看了,明天再說。

  武則天站起身,伸了一個懶腰。

  就在這時候,大殿外傳來值守內侍的聲音。「啟稟陛下,上官姑娘來了。」

  「婉兒來了嗎?」

  武則天揉了揉太陽穴,沉聲道:「讓她進來。」

  不一會兒,就見一身宮裝的上官婉兒從大殿外進來,「婉兒拜見大家。」

  「婉兒,這麼晚來,有事嗎?」

  「哦,也算不得什麼事。不過剛處理完了一些密摺,路過這邊看大殿裡還亮著燈。所以過來探望。」

  「你倒是有心了。」

  武則天擺手,示意上官婉兒在丹陛上坐下。

  一晃,有二十一年了。

  二十一年前,她在掖庭偶遇當時年僅十四歲的上官婉兒,因愛惜她聰明伶俐,就讓她留在了身邊。一開始。武則天也有些擔心,畢竟上官婉兒的祖父算是死在她的手裡。如果上官儀沒死的話,上官婉兒說不得在家中享盡寵愛,又怎會淪落在掖庭?

  從某種程度上而言,上官婉兒所受的那些苦。完全是她一手造成。

  不過,她不後悔。

  一如宮中深似海,若不學得心狠手辣,她早就變成了塚中枯骨。

  可是,把婉兒留在身邊,真的好嗎?

  武則天默默觀察,足足十年才確定,上官婉兒對她並無恨意,反而還產生了一種依賴。

  也正是這種依賴,讓武則天對婉兒也徹底放下了警惕。

  「這時候,還處理什麼密摺?莫非又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倒也算不得什麼大事,不過些許小事。」

  「哦?」武則天靠在鳳榻上,目光溫和看著上官婉兒道:「有什麼事,說來聽聽?」

  「今日小鸞臺密奏,楊青之在北市遇險。」

  「什麼?」

  武則天呼的坐起來,看著上官婉兒,臉上浮現出一抹青氣。

  沒錯,她不喜歡楊守文,卻不代表有人可以無視她的旨意。這說明什麼?這說明在某些人眼中,她老朽了,已不復當初的威懾力。以至於她三令五申,依然有人敢來犯禁。

  「是什麼情況?」

  上官婉兒一副渾然不知的模樣,笑道:「大家不必動怒,那楊青之沒事。

  他今天去北市,不想他那個胞妹,居然被人綁走。還有一干潑皮上前阻攔,以至於楊青之不得已在鬧市中殺人。也虧得那郇王府的李林甫出手相助,還殺了一個惡徒。

  後來,皇太女的人把他胞妹救下,還抓住了那些犯人。」

  「裹兒也在?他們兩個,怎麼會在一起。」

  武則天頓時感到不快,語氣隨之變得有些陰森。

  上官婉兒笑道:「大家誤會了,他二人相遇,純屬巧合。

  午後婉兒還跑來這邊,不過大家當時在小憩,所以她就拉著我,說了好一陣的閒話。她今天本是打算去珍寶閣買一樹珊瑚,沒想到在路上遇到了那些歹人。你也知道,裹兒有男兒氣概,遇到這種事當然會出手,只是沒想到會遇到了那楊青之。」

  「當真是巧合嗎?」

  「嗯,的確是巧合,我還專門調查過。

  楊青之入洛陽之後,除了和他舅舅鄭靈芝走動之外,也只有和薛楚玉有一些聯繫。

  晌午後,薛楚玉的兒子,還有薛訥的幼子被送去了楊青之家裡。一個跟著楊青之練武,一個在樓裡讀書,和那鄭家的鄭十三郎作伴。除此之外,楊青之沒有和任何人打過交道……哦,對了,傍晚時分,那北市的一個團頭,去他家裡賠罪。

  那人好像叫沈慶之,人送綽號笑閻羅,是個混跡在市井之中的潑皮。

  他帶了不少禮物,說是要賠罪。但不知怎地,被楊守文趕了出去,灰溜溜的走了。」

  「只這些,何至於忙到現在?」

  武則天復又躺下,可是臉上的青氣,並沒有褪去。

  「是裹兒,裹兒當時一副男裝,假名李過,抓了那些歹人之後,就送去了縣衙。可是那些歹人入了縣衙之後,就全部離奇死亡。裹兒因為這件事,非常不高興。」

  「死了?」

  武則天鳳目微合,看不出她此刻心情。

  不過,上官婉兒卻知道,她此刻的心情一定不好。

  有人敢無視她的旨意,去加害楊守文。居然還有這個能量,歹人進了大牢後,卻離奇死亡。她沉吟片刻,突然冷哼一聲道:「如果朕記得不錯,洛陽令名叫張同休?」

  「正是。」

  「傳朕旨意,張同休為洛陽令,卻治下混亂,令犯人死於牢中,實有馭下不嚴之過。從即日起,罷洛陽令之職,貶為庭州青海鎮縣尉,三日內啟程,不得有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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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13 23:58:14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5-12-14 01:01 編輯

卷二 朝天闕 第二百八十八章 歡喜冤家(五)

  楊守文絕不會知道,就在他高臥家中,睡得香甜的時候,洛陽已發生了一場小小的地震。

  洛陽令,聽上去不過是一個縣令而已。

  可問題就在於,洛陽是東都,這個洛陽令猶如後世的魔都一把手。

  而更重要的是,洛陽令張同休,是武則天最為寵愛的張易之兄弟的堂弟。

  青海鎮,位於庭州,也就是後世的烏魯木齊市以西。那絕對是一個荒涼之所,更是一個混亂之地。突厥、吐蕃等異族在那裡肆虐猖獗,每天都會可能會發生衝突。

  武則天的旨意是:青海鎮不靖,張同休不歸。

  換句話說,你給我死在那裡,別回來了!

  庭州刺史唐休璟,是武則天手下的名將,也是個性格極為強悍的人。

  此人嫉惡如仇,對張家兄弟從不假顏色。可以想像,張同休到了庭州,會是什麼結果。

  武則天何等聰明的人,怎可能看不出這其中的貓膩。

  張同休和楊守文沒有任何糾葛,不可能去找楊守文的麻煩。但他偏偏參與了,這裡面必然有問題。張同休是誰的人?是張易之和張昌宗的堂弟。他能做到洛陽令,也是二張在背後為他使力,否則又怎可能輪到他一個不學無術的無能之輩?

  可二張和楊守文有矛盾嗎?

  在別人眼中,沒有!

  但是武則天何等精明的人,她立刻想到,前兩日她在七寶閣看書,因為看的入迷,趕走了張易之。

  以那張易之的心胸,說不定會因此而產生嫉妒。

  老娘愛做什麼。是老娘的自由。

  你張易之吃醋是你的事,可你如果因為這點事情,敢無視老娘的旨意,老娘就讓你好看。

  在武則天眼中,張家兄弟說穿了就是供她取樂開心的人。

  你讓我不開心了,那我就讓你提心吊膽。

  由此也可以看出來。武則天對張家兄弟還是頗為不捨。若不然,他二人早就人頭落地。

  處理張同休,其實是一個警告。

  警告你們兄弟,朕的意志任何人不得違抗。

  這次朕只是處理了你們的堂弟,下一次再犯,朕可就不是發配你們,而是要你們的腦袋。

  清晨,陽光透過窗戶,照在屋中。

  楊守文從床上坐起。美美伸了一個懶腰之後,把腿上的藥膏取下。傷口已經開始癒合,並且長出了新肉。癢癢的,有些難受,但是在雙腳下地之後,會發現原本還隱隱作痛的傷口,任由他怎麼蹦跳和發力,都不會再產生出半點的疼痛感。

  嗯。楊從義的藥方,的確是很有效。

  只是如楊從義所說的那樣。價格不菲。一貼藥膏,足足花費了近八百文錢。如此高昂的費用,的確不是一般人能夠使用。怪不得楊從義後來明明握有這麼一個藥方,卻沒有派上用場。說穿了,這藥方一般人用不起,所以也就沒了作用……

  距離北市遇險。已過去了三天。

  這三天裡,楊守文閉門不出,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家中。

  期間,他只出過一次門,就是去拜訪鄭靈芝。鄭靈芝已經過來了三次。他如果不去一次的話,不免會給人一種沒有禮貌的感覺。不過,鄭靈芝在昨天離開了洛陽,據說是去偃師處理公務。但具體是什麼事,他沒有說,楊守文也不會過問。

  楊守文洗漱完畢,換上一身白裳,從樓上下來。

  「兕子,你要的那些石雕,已經送來了,放在哪裡?」

  楊守文走出一樓的客廳,迎面楊氏就迎了上來。她一邊說,一邊嘀咕著:「也不知道你做那些石雕做甚用處。洛陽這邊的工錢那麼貴,你還做那些稀奇古怪的石雕,又不能當作擺設……足足八貫,八貫呢!都是金剛石製成,你過去看看吧。」

  「都做好了嗎?」

  楊守文頓時來了興緻,快步跑到了後園。

  只見,那後園之中擺放著一排石雕,分為紅黑兩色,形狀各有不同。

  「大兄,你這是做什麼用?」

  楊青奴和鄭虔也跑過來,好奇看著那兩排石雕。

  「一共三十二個,我都清點過了,不會有錯。

  還有,你要準備的場地,也都按照你的規矩做好了……你進去看看,有沒有問題?」

  楊氏說著,把後院的門打開。

  石雕,約半米高,用最堅硬的大理石雕刻而成。

  其形象各異,有人形石雕,有馬形石雕,有投石車的形狀,也有戰車模樣。

  而那些人形石雕也是有不同之處。士兵打扮的石雕一共十尊,還有文士打扮的石雕,也有將軍模樣的石雕。

  每一尊石雕,重約五十斤。

  楊守文上前抓住那石雕把手,呼的一下子拎起來,而後輕輕點頭。

  「大兄,這兵車園今日開張,可有興趣來一局?」

  他招手,沖吉達喊道。

  阿布思吉達聞聽走過來,疑惑看著楊守文,似乎是在詢問:怎麼玩?

  「烏尤,讓人把這些石雕搬進院子。」

  楊守文興沖沖後院,就見那空蕩蕩的後院裡,周圍栽種著一排楊樹。正中央是一個巨大的棋盤,中間是楚河漢界一道鴻溝,兩邊橫豎交錯,看上去極為古怪。

  「這是,棋盤?」

  鄭虔走進來,被眼前的景色嚇了一跳。

  他知道楊守文在鼓搗一種遊戲,但是並沒有留意,究竟是怎樣一種遊戲。

  而在棋盤周圍,則樹立起七尊石像,每一尊石像前都寫有一對楹聯。

  「聯伍守疆卒隊中,孤身強渡顯威風。

  銜枚直逼匈奴帳,收制殘局建世功。」

  這是那軍卒的楹聯,鄭虔不禁發出一聲輕嘆。

  他走到那戰馬雕像前,輕聲誦讀到:「昂首長嘶抖怒鬃,臥槽掛角欺王宮。

  界河兩岸傳捷報,駐足飲泉竟勁風。」

  每一尊雕像前都會有一副類似的楹聯,七尊石像擺在周圍,竟給人一種撲面而來的慘烈之氣。

  「楊大哥,你這是什麼遊戲?」

  楊守文此時已經指揮崑崙奴把那石雕擺放在棋盤之上。

  他退到了棋盤外,看著鄭虔笑道:「這叫做象棋,不過我更喜歡稱之為戰棋……以楚漢之爭為背景,咱們可以在棋盤上進行博弈廝殺。來來來,我把規則告訴你們。圍棋我下不過你們,可要說這象棋,嘿嘿,十三郎你恐怕還嫩的很呢。」

  說著話,楊守文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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