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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庚新] 盛唐崛起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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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6-2-16 03:17 編輯

卷三 江南好 第三百六十八章 蘇威(三)

  這世上或許會有一些巧合,但是不可能會有這樣的巧合。

  明秀凌晨時分派人傳信,邀楊守文前往蘇家園林的秋風亭相見。這扭頭就有蘇威派人邀請,李隆基把請柬送來。簡直就好像是提前商量好的一樣,令楊守文感到萬分警覺。

  這小小的長洲,似乎變得錯綜複雜,敵我難辨了!

  明秀是敵是友?

  蘇威到底是真是假?

  李隆基讓他前去蘇家園林,又是什麼意思?

  楊守文拿著請柬,一時間陷入了迷茫。

  眼前這複雜的局勢,使得楊守文徹底糊塗了。這局面,可是比之前在昌平時的局面要複雜很多。他低頭看了看手中的請柬,又抬頭看了一眼李隆基。良久,楊守文突然展顏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去拜訪一下蘇員外,免得心裡有疙瘩。」

  「青之能這麼想最好!」李隆基見楊守文答應,也露出笑容道:「不管怎麼樣,那蘇威都是長洲的地頭蛇。我們此次前來尋找皇泰寶藏,也需要本地人的協助。

  畢竟,那皇泰寶藏已經消失一甲子之久,是否真實存在,如今都未知曉。

  我覺得,與其蒙著眼睛,好像瞎子一樣的尋找,倒不如依靠本地人的幫助。吳縣蘇家也表示願意全力配合,青之和蘇威如果有什麼誤會,蘇娘子願意從中調解。

  總之,大家都是為朝廷做事,自當齊心協力,青之覺得我說的可對?」

  楊守文哈哈大笑,「三郎說的好,若是不弄清楚,我也會心有芥蒂。左右還要追查那普會寺的佛骨舍利。我去拜訪一下這位蘇員外,順便說不定能得到些許線索。」

  「既然如此,那就煩勞青之。」

  李隆基和楊守文又客氣了幾句,便告辭離去。

  他離開後。楊守文站在門廊上,看著他離去的方向,突然頭也不回道:「八郎,你怎麼看待此事?」

  呂程志悄然從一旁走出來,走到了楊守文身邊。

  「阿郎。這位相王府的李三郎,怕是有些門道。」

  「哦?」

  「不過,阿郎倒不必擔心,蘇威既然找上了他,想必也是不想把事情鬧大。阿郎只管去,看那蘇威到底是什麼意思。只是這樣一來,怕是無法再去迎接狄二郎。」

  楊守文笑了,輕聲道:「既然如此,那就不去。

  左右我看大家也不想我摻和太多,我就算去迎接狄光遠。估計也會被排斥在外。」

  對於狄光遠,楊守文無甚喜惡。

  兩人之間的關係,也只是當初狄光遠把他接去洛陽,之後就再也沒有交集。如果說還有什麼特殊的關係,那恐怕就是源自於楊守文前世對狄光遠父親狄仁傑的敬重。

  可是在他來到洛陽後,雖然沒有和狄仁傑有過什麼接觸,但卻能感受到,真實的狄仁傑絕不是他記憶中那個《狄仁傑傳奇》裡,動輒‘元芳你怎麼看的’的胖子。

  一個能夠身居高位,甚至連武則天都頗為依賴的人物。又怎可能是那種善良之輩呢?

  所以,見不見狄光遠無所謂。

  連崔玄暐這個和楊守文有一些關聯的人,都在或明或暗的排斥楊守文,更不要說狄光遠其人了。

  所以。楊守文不想去迎接,也不願意去迎接……

  正午時分,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襲來。

  暴雨持續的時間不是很長,大約也就是十幾分鐘,旋即便雲消日出,陽光明媚。

  崔玄暐等人在長洲南十里外的悲歡亭。等待狄光遠的到來。

  而楊守文則帶著楊茉莉,跨坐馬上悄然出城,向蘇家園林的方向走去。

  大雨過後,並沒有給長洲帶來涼爽,反而更加悶熱。

  碧藍的天空上,幾朵白雲悠悠飄蕩,大玉展翅翱翔在天際,不時傳來幾聲鷹唳。

  楊守文跨坐在大金背上,和楊茉莉一前一後,沿著泥濘官道西行。

  沿途不見人跡,想來這個時候,長洲的百姓都聚在那十里悲歡亭看熱鬧,等待欽差的到來。這也使得西行的官道一路下來,顯得冷冷清清。

  楊茉莉騎在馬背上,嘴巴不停,不時從隨身的挎兜裡掏出各種零食。

  「阿郎,吃果子。」

  他掏出漿果,遞給楊守文。

  那鮮紅的漿果,看上去水靈靈的,頗讓人心動。

  楊守文拿了一個過來,一口咬下去,格外酸甜。

  「楊茉莉,我不在這兩日,可有人欺負你嗎?」

  楊守文純粹是閒聊,反正距離約定的時間還早,這慢慢走過去總是能按時抵達。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

  長路漫漫!

  不急著趕路,左右要打發時間,不如找楊茉莉聊天。

  雖然,楊守文心裡很清楚,和楊茉莉聊不出什麼東西,但總好過沒人說話。

  「周司直。」

  沒想到楊茉莉想都不想,就回答了楊守文的問題。

  他甕聲甕氣道:「他總是找我們的毛病,還說我吃的太多……那個相王府的李三郎倒是經常幫我們說話,還和周司直吵了兩次。不過,我不喜歡相王府的李三郎。」

  對於楊茉莉的這個答案,楊守文不由得一怔。

  「為什麼?」

  楊茉莉把手裡的漿果吃完,歪著頭想了想,回答道:「不知道,反正就是不喜歡。

  他身上的氣味不好,讓楊茉莉很害怕。楊茉莉小時候,曾被蛇咬過,相王府的李三郎身上的氣味,就好像那條咬楊茉莉的蛇一樣。和他在一起,楊茉莉害怕。」

  楊茉莉是個很單純的人,不會遮遮掩掩。

  喜歡就是喜歡,害怕就是害怕!

  楊守文一開始還以為楊茉莉說的‘氣味’,是說李隆基有體味。他還想笑著和楊茉莉打趣兩句,但是聽到後來,才明白他所說的‘氣味’,倒不如說是一種氣質。

  李隆基的氣質像蛇,一條很會隱藏的毒蛇!

  楊守文相信楊茉莉的直覺,心裡不由得咯噔一下。

  他倒是沒想到楊茉莉會有這樣的感覺,沉吟片刻之後,他剛要勒馬詢問楊茉莉,卻忽然間聽到頭頂傳來一陣尖利的鷹唳聲。大玉好像發現了什麼,發出一連串的名叫,而後從天空中俯衝下來,雙爪在空中張開,便撲進前方路邊灌木叢中。

  緊跟著,一聲慘叫聲響起,就見大玉從灌木叢中衝天而起,爪子上抓著一條黑巾。

  一個壯漢從灌木叢中竄出來,光禿禿的腦袋上鮮血淋淋,顯然是被大玉抓傷。不過,楊守文的目光,卻落在了那光頭壯漢手裡那口明晃晃鋼刀上。他激靈靈一個寒蟬,探手從馬背上抄起虎吞大槍,厲聲喝道:「楊茉莉,有埋伏,隨我迎敵!」

小說章節內容有誤,問題,請連繫我。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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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16 02:10:44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6-2-16 03:19 編輯

卷三 江南好 第三百六十九章 蘇威(四)

  一週沒有動筆,一下子不知從何下手。

  容我再調整一下狀態,從明天開始每天三更保底!

  正午時的暴雨,把個秋風亭週遭的花草打得東倒西歪。

  如今陽光復又普照大地,卻又平添了一種孱弱之美,令人不禁頓生聯繫。坐在秋風亭內,遠眺太湖煙波浩渺,會讓人產生一種別樣的情緒。是喜是悲?是傷感亦或者悵然,總之說不清楚,道不明白,但又在心中憑添一種複雜的感受。

  蘇威,跪坐在秋風亭內,久久長嘆一聲。

  「每次看這景色,總會讓我產生一種家鄉櫻花盛開時才有的傷感。」

  在蘇威的下首,還端坐著兩人,一僧一俗。

  那僧人赫然就是廣化寺的無畏禪師,他看了蘇威一眼,沉聲道:「兄長還能懷念家鄉的景色,可是我已經記不得家鄉是什麼樣子。如此說來,豈不是更加難過?」

  「真浪,等這次任務結束,你隨我一起回家吧。」

  蘇威看著無畏禪師,柔聲說道。

  他的語調很輕柔,只是配合他那胖乎乎的容顏,給人一種格格不入的感覺,頗為怪異。

  無畏禪師苦笑著,良久嘆了口氣。

  他身材魁梧,長著一雙好像狐狸一樣的眼睛,配合那一部虯髯,感覺有些不太協調。

  「回去又能做什麼?我從記事開始,就生活在大唐的土地上。吃的是大唐的糧食。喝得是大唐的泉水。說的是大唐的話語……家鄉於我,一點記憶都沒有,回去又能做什麼?能夠知道父親和母親安好,我已經非常滿足。等這件事結束之後,我準備前往訶陵國。至少,我還能聽懂那邊的話,說不定會更加的安全。」

  蘇威的臉上,露出一抹悲色。

  他想了想。輕輕點頭道:「去訶陵國也好,不過在那之前,你和我先回家鄉……父親和母親一直很牽掛你,如果能夠看到你的話,我相信他們一定會很開心。」

  無畏禪師沒有拒絕,只是沉默坐在那裡,半晌後點頭答應。

  「老實,你怎麼不說話?」

  蘇威突然扭頭,笑看著那一身世俗打扮的男子道:「平時你的話最多,今天怎麼一言不發?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那男子。正是計老實。

  不過,此刻的計老實。全然沒有之前在八仙客棧外賣藝的把戲人模樣。只見他一身華麗錦袍,好像個富家翁一樣的坐在那裡,低著頭似乎在想什麼心事。聽到蘇威的問話,他才抬起頭。看了看無畏禪師,又看了看蘇威,表情顯得很糾結。

  「老實,為什麼不說話?」

  「真人先生,你今天邀請那楊青之來,究竟是什麼意思?」

  「嗯?」

  「我是說,楊青之這個人雖有文采,但是還不足以讓你對他如此重視。他之所以能夠過來,據說完全是得了他老子的便宜。據神都傳來的消息,楊承烈原本是奉宸衛,和那女人認識,故而才得了重用。而且,楊青之對我們似乎有敵意,我覺得請他前來,也沒有什麼意義……所以,我想知道真人先生的真實意圖。」

  蘇威聞聽,那張胖乎乎的圓臉上,浮現出一抹青色。

  他看了看計老實,又看了一眼坐在一旁,面色古怪的無畏禪師,突然道:「你們,可是瞞著我什麼事情?」

  「這個……」

  蘇威沉聲道:「我之所以邀請楊青之,是想要讓他放鬆警惕,不再繼續糾纏我們。

  這個人不簡單,敢一個人跑去普會寺探查消息,說明他的膽子很大;能夠從普會寺殺出一條血路,說明他勇力非凡;能夠當天從吳縣借兵過來,說明他行事果決。別忘了,那天晚上有兩個人,而且熟悉普會寺路徑,說明他在長洲也有幫手。

  這樣一個人,怎能讓我小覷?我必須要儘量化解他對我的敵意,這樣我們接下來的行動才好繼續……這就是我為什麼要請他來的原因!你們到底做了什麼?」

  蘇威也不是一個愚蠢的人,他已經感覺到,計老實和無畏禪師瞞著他做了什麼事情。

  心裡,沒由來一緊,那雙三角眼中,閃過一抹戾色。

  「真浪,老實,你們到底瞞著我做了什麼?」

  無畏禪師的臉色有些難看,低著頭不說話。

  而計老實則看了無畏禪師一眼,長出一口氣道:「真浪先生和寶珠曾有一段情愫。」

  「寶珠?」

  蘇威愣了一下,看著計老實道:「寶珠是誰?」

  「寶珠,就是此前在神都配合我在銅馬陌行動的搭檔。

  不過她一直沒有找到開啟機關的鑰匙,以至於我撤離神都之後,她仍舊留在銅馬陌,最終被楊守文看出了破綻,死在了銅馬陌,真浪先生也不得不逃離廣化寺。」

  蘇威的眸光一凝,向無畏禪師看了一眼。

  無畏禪師低著頭仍一言不發,只是那壯碩的身體,卻在輕輕顫抖。

  蘇威面頰抽搐了一下,再次看向了計老實。

  「所以……」

  「所以真浪先生向神慧長老借了十名武僧埋伏在長洲到這裡的路上,估計這時候……」

  計老實說著話,抬頭看了一眼天色。

  蘇威呼的一下子站起身來,邁步就往秋風亭外走。

  不過,他走了兩步,又停下來。

  計老實已經說了,他現在再去阻止已經來不及,那麼也就沒有前去阻止的必要。

  想到這裡,蘇威閉上了眼睛。

  他沉吟片刻之後,輕聲道:「老實,煩勞你立刻前往普會寺,請神慧長老做出應對之策……如果他沒有死,並且追查到神慧長老身上,恐怕會壞了我們的大事。你轉告長老,一旦楊守文沒有死,請他自行決斷,但是絕不能暴露我們的意圖。」

  「我明白!」

  計老實站起身,匆匆離去。

  而蘇威則站在了涼亭口,慢慢轉過身,看著無畏禪師。

  這時候,無畏禪師也抬起了頭,迎著蘇威的目光,眼睛一眨不眨。

  兩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一時間相視無語。

  許久,蘇威道:「真浪,一直以來,你都做得非常出色。

  你送來的永徽律令以及之後修改的載初律,令天皇非常高興。今年初,天皇還下詔整理你送來的那些資料,準備編撰屬於我們的律令,甚至名字都已經想好,叫做大寶律令;此外,這些年你抄錄編撰的各種經典,也給予天皇極大啟發。

  天皇甚至決定取消冠位制,制定新的官位制,並且從去年開始,逐漸效仿唐人的制度……可你要明白,我們的家鄉太小了!我們要學習唐人的學識,但同時也要拓展我們的生存空間。為此,當年河內鯨大使不計榮辱,以遣唐使的身份前往長安,經歷了很多的波折和危險,也受到了許多的羞辱和敵視……

  名義上,河內鯨大使是為了修補當年白江口之戰,我們和大唐所產生的裂痕。另一方面,則是為了秘密把你們這些人送來唐國,學習他們更為先進的文化。

  可你倒好,竟然為了一個女人……」

  無畏禪師匍匐在蘇威的面前,身體顫抖不已。

  「哥哥,我錯了!」

  他顫聲說道:「請你懲罰我吧。」

  蘇威的臉色鐵青,不過看著無畏禪師的模樣,實在不忍再對他斥責。

  他在涼亭外來回走動,大約一刻鐘的光景,才停下了腳步,看著無畏禪師道:「從現在開始,你不許離開地宮半步。同時把那些人看好,卻不可被人看出破綻。

  沒有我的命令,你不准走出地宮……如果楊守文死了還好說,如果他沒死的話,地宮那邊立刻停止動作,等候我的消息。真浪,女人如衣服,你不要再糊塗了。」

  無畏禪師顫聲道:「哥哥,我知道了。」

  「那麼,你去吧。」

  「是!」

  「順便,把杜三郎找來。」

  無畏禪師起身,匆匆離去。

  蘇威看著他的背影,那雙殘眉挑了一下,眼中閃過一抹凶光。

  不過,那凶光旋即隱去,他輕輕嘆了口氣。早知道無畏禪師還有這麼一段過往的話,那他絕不會把他留下來。之前當無畏禪師從神都逃過來之後,就應該送他離開這裡。

  希望,那楊守文不堪一擊,最好死在路上。

  這樣的話,他也可以有一個迴旋的餘地……如果楊守文沒死,那可真就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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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17 06:12:51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6-2-17 06:45 編輯

卷三 江南好 第三百七十章 楊某赴約而來

  「你們是什麼人,竟敢伏擊朝廷命官?」

  陽光明媚,空氣中瀰漫著一股血腥的味道,令人有些作嘔。

  官道上橫七豎八倒著八九具屍體,其中有大半屍體,一個個腦漿迸裂,死狀極為悽慘。

  楊茉莉手持鐵鎚,站在路旁。

  兩匹戰馬在他身後,大玉也落在了大金的背上。

  楊守文用大槍抵在一個黑衣僧人的胸口,面色凝重。

  如果不是大玉發現了這些人的蹤跡,他說不定就要折在這裡。這些人身手不凡,而且目的性極為明確,就是要對付楊守文。幸虧楊守文提前發現,才不至於措手不及。對方一共有十個人,而且全都是和尚,也讓楊守文心中暗自震驚。

  這江南之地的佛門,已經猖狂如斯嗎?

  倒在地上的黑衣僧人,一枝雕翎箭穿透了他的大腿,鮮血染紅了他身下的土地。

  方才的搏殺,幾乎是在剎那間進行。

  楊守文槍挑了三個僧人,剩下的六個僧人則死在楊茉莉鐵鎚之下。

  那楊茉莉如同一尊怒目金剛,鐵鎚之下無一合之敵,也駭得這僧人扭頭想要逃走。

  不過沒等他跑出幾步,就被楊守文一箭射中了大腿。

  他躺在地上,臉色蒼白。

  楊守文的問話,他彷彿沒有聽見,只是喃喃自語,說著一種楊守文聽不太懂的話語。

  雖然聽不懂,但楊守文卻能夠感覺出來,他說的不是蘇州話。

  眉頭不由得一蹙,他收起大槍,一腳踩在那僧人的腿上,揚手就把僧人腿上的利箭拔出來。

  一股血箭噴出,僧人發出一聲慘叫。

  楊守文厲聲喝問:「再問你一次,你們是什麼人?」

  僧人卻咧嘴笑了,他看著楊守文,突然嘰裡咕嚕說了一大堆楊守文聽不太懂的言語。

  楊守文一句也聽不懂。只是依稀聽懂他話語中,反覆發出‘出恩哈’的音節。不過,從他的表情裡,楊守文卻覺察到了一絲不妙。他連忙蹲下身子。想要把那僧人的下巴給卸下來,不想還是慢了一步,那僧人突然間七竅流血,氣絕身亡。

  死士?

  楊守文的腦海中,立刻浮現出了這麼一個單詞。

  此前。他曾在白水塘遇到過死士,但是感覺,卻沒有此一刻那麼強烈。

  居然會出現死士?

  這蘇州的水,看樣子可真是夠渾的!

  楊守文捏住那僧人的下巴,只聞到一股淡淡的杏仁甜味從他口中散發出來。

  這種甜味,楊守文並不是很陌生。此前在銅馬陌,寶珠自殺時,口中也有這種杏仁似地甜味。

  寶珠、武僧……

  楊守文隱隱約約感覺到,他已經碰觸到那神秘組織的面紗。

  緩緩站起身來,楊守文從挎兜裡取出一方手帕。擦了擦手。他沉吟片刻,扭頭向楊茉莉看去。

  就見楊茉莉神色緊張,雙手持槌,嚴陣以待。

  「楊茉莉!」

  「楊茉莉在呢,阿郎有啥吩咐?」

  「立刻返回縣城,讓八郎找崔玄暐崔刺史,就說我遇到了伏擊,讓他派人過來收拾。

  另外,讓他帶王海賓立刻再去包圍普會寺,捉拿神慧和尚。我懷疑這些人都是來自於普會寺的武僧。」

  說完,他又問了一句,「都記住沒有?」

  「記住了!」

  楊茉莉甕聲甕氣道:「讓呂八郎找崔刺史,讓王海賓捉拿神慧。」

  「如果普會寺有人膽敢抵抗。格殺勿論。」

  「記住了!」

  楊茉莉用力點點頭,把大金的繮繩遞給楊守文,而後自己也翻身上馬,朝長洲方向疾馳而去。

  楊守文則站在官道中央,左看看,又看看。突然嘴角一撇,搬鞍認鐙,跨上馬背。

  如果我是蘇威,絕不會做出半途伏擊的事情。

  要知道,楊守文是蘇威請來做客,如果他出了事,第一個倒霉的人,恐怕就是蘇威。

  神慧嗎?

  楊守文和神慧並無深仇大恨,至於那佛骨舍利,在楊守文看來是否存在都是一個問題。神慧這些人顯然是在籌謀一樁大事,這時候殺了他,對他們有什麼好處?

  楊守文想不明白這其中的奧妙。

  接下來,是否還要去赴宴呢?

  他在官道上馬打盤旋,很快就拿定了主意。

  去蘇家園林!

  他很想看看,當蘇威看到他的時候,會是什麼樣的反應。

  日頭,已經偏西。

  楊守文抵達蘇家園林的時候,就見那大門緊閉。大門外,冷冷清清,不見人影。

  他跨坐馬背上,看著那緊閉的大門,眼珠子滴溜溜一轉,突然振臂放飛大玉,而後提槍躍馬,便向那大門衝去。大金的爆發力很強,瞬間提速衝上了門階。

  就在大金衝上門階的一剎那,楊守文突然從馬背上長身而起,兩腳在馬蹬上一沉,腰身一擰,全身的力量在瞬間爆發,虎吞大槍呼的探出,狠狠戳在那厚厚的大門上。

  蘇家大門是用上等的紅木製成,刷了一層紅漆。

  那大門沉甸甸,看上去極為厚重。當虎吞大槍戳在木門上的一剎那,楊守文口中一聲暴喝,就聽蓬的一聲巨響,大門頓時四分五裂,木屑飛揚。

  門後,傳來一陣驚呼聲,緊跟著一陣腳步聲響起。

  楊守文已經縱馬躍過那扇殘破的大門,衝進了蘇府之中。眼看著一群手持棍棒的雜役蜂擁而來,楊守文並不慌張,而是端坐馬上厲聲喝道:「蘇威,還不出來見我,楊某赴約而來。」

  蘇府的雜役們,頓時停下了腳步,看著楊守文,卻無人站出來說話。

  別看楊守文只一個人,可是橫槍立馬在那裡,有一種一夫當關萬夫莫摧的強橫氣勢。

  這一看就知道不是等閒之輩!

  有聰明人見形式不妙,立刻轉身跑去後院。

  楊守文也沒有再說話,而是跨坐馬上,抬起手,大玉從空中落下,穩穩停在他的手臂上。

  剎那間,這前院裡,寂靜無聲。

  不過,這寂靜並沒有持續太久,只片刻功夫,就見一群人從後院匆匆走來。為首一人,身材不高,身穿華服,矮矮胖胖好像一尊彌勒佛。他走的很快,眨眼間就到了楊守文的馬前。看到那破碎的大門,來人愣了一下,露出一抹疑惑之色。

  他在馬前拱手道:「蘇威久聞楊評事大名,卻不知楊評事為何發怒,壞我府邸大門?」

  蘇威!

  沒錯,就是這傢伙。

  楊守文一眼就認出,眼前這人,正是那天晚上在普會寺見到的蘇威。

  他真沒有死?

  楊守文不由得愣了一下,目光在蘇威身上掃過,殺氣騰騰道:「蘇員外既然請我前來,為何又在半途設伏?若非楊某粗通拳腳,只怕現在已經變成一具屍體。」

  「啊?」

  蘇威大吃一驚,露出了駭然之色。

  「楊評事此話怎講,我雖身處江南,卻久聞楊評事才華出眾,品格高潔。那一首‘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更傳遍江左。蘇威雖是粗人,可是仰慕楊評事久矣。今日聞聽楊評事前來,我專門在家中等候,卻不知這伏擊之語從何談起?」

  蘇威的表情很生動,很吃驚,又有些許恐懼。

  楊守文前世曾看過一本關於‘微表情’的學術著作,故而一直緊盯著蘇威。

  這傢伙的表現非常自然,看上去並不是作假。楊守文心裡一動,臉上的怒色也隨之隱去。

  他沉聲道:「蘇員外,真不是你要壞楊某性命?」

  「楊評事可冤枉死我了,楊評事乃朝廷命官,蘇威不過一介商賈,又怎敢壞楊評事性命?

  此事必有蹊蹺,若楊評事不信,蘇威願意就縛,隨楊評事前往衙門證明清白。」

  蘇威顯得有些恐懼,但是言語中卻透著真誠。

  楊守文看著他,半晌後揚手放飛大玉,而後翻身下馬。

  「蘇員外莫怪,我方才在路上被一群賊人伏擊,險些丟了性命,故而心中有些火氣。我來赴約,知者並不多,可是居然有人提前埋伏在路上,我也難免懷疑。」

  說著話,他目光向蘇威身後掃了一眼。

  突然,楊守文眸光一凝,在蘇威身後的一個僕從身上停留了一下,旋即就挪開了視線。

  他,怎在這裡?

      **************

  狀態渣渣!

  我要調整作息……以後白天碼字,晚上根本就沒有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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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18 06:56:06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6-2-18 07:34 編輯

卷三 江南好 第三百七十一章 非我族類,稍安勿躁

  蘇威身後,是一個年紀大約在三十上下的男子。

  他樣貌俊朗,頜下短鬚,一身爽利青衫,舉手投足間莫不流露著一種俊雅之氣。

  這是一個美男子,一個帶有濃濃書卷氣的美男子。

  楊守文是第一次見到此人,但是卻感覺非常的熟悉。特別是那雙眼睛,眸光閃閃,透出一股子靈動狡黠的之氣。楊守文的目光雖然只在他身上掃了一眼,已經認出了他的身份。

  沒錯,就是明秀!

  他怎麼會在這裡?而且變成了這副模樣?

  此時此刻,楊守文心中越發感到好奇,不過在臉上卻沒有表露出半點好奇之色。

  「楊評事,蘇某已在秋風亭擺設酒宴,不如咱們一邊吃酒,一邊說話?

  呵呵,蘇某知道楊評事是愛蓮之人,如今太湖之畔蓮花正在盛開,我等正可小酌品蓮。」

  楊守文目光收回,露出了笑容。

  「恭敬不如從命,既然那伏擊之事與蘇員外無關,楊某方才失禮了。」

  「哈哈哈,不打不成交,楊評事客氣。」

  蘇威說著話,便側身做出‘請’的姿勢。

  楊守文也不客氣,邁步走過去,和蘇威把臂而行,從那‘美男子’身邊錯身而過。

  兩人擦肩的剎那,楊守文感覺到,‘美男子’朝他眨了眨眼睛。

  絕對是明秀,我沒有看錯!

  楊守文心中暗自嘀咕,也隨之放心下來。

  明秀在這裡,說明今日的酒宴,不會是什麼‘鴻門宴’,大可以放心,不必提心吊膽。

  秋風亭,坐落在太湖畔。

  它的地理位置非常奇妙,一段大約五百米左右的長堤延伸至太湖中,秋風亭就位於這長堤盡頭。坐在亭內,涼風習習。把暮夏時節的酷熱驅除的乾乾淨淨。那長堤兩邊,蓮花盛開,一個個碩大的蓮蓬在翠綠蓮葉中搖曳,看上去格外生動。

  而在長堤的另一端。則是一片花海。

  從太湖吹來的風,帶著一股水氣,搖曳那花海波動,此起彼伏,壯麗無比。

  楊守文站在秋風亭中。忍不住發出一聲感慨:「蘇員外也是雅人,這風景瑰麗無雙。」

  「哈哈,怎比得神都苑那三山美景?楊評事過譽了,過譽了!」

  蘇威聽到楊守文的誇讚,忍不住露出得意之色。

  楊守文看了他一眼,沉聲道:「神都苑景色壯麗,這秋風亭卻有江南之美,別有滋味。」

  說完,他在蘇威的邀請下在主位坐下,蘇威擊掌三下。自有美婢魚貫而來,手捧佳餚美酒,盛放在個人面前。這秋風亭裡,除了楊守文和蘇威之外,還有一個名叫杜子騰的‘美男子’。他坐在蘇威下首,面帶和煦笑容,盡顯儒雅的風範。

  「聽杜先生口音,似非江南人士?」

  「小生西原州人士,並非江南人。」

  「西原州?」

  楊守文不由得一怔,露出疑惑之色。

  一旁蘇威忙介紹道:「西原州在安南都護府。治於羅和縣,是安南都護府的覊縻州。」

  還是不知道在哪裡!

  楊守文發現,自己的地理知識簡直貧乏到了極致。

  不過,他已經知道。西原州屬於安南都護府的覊縻州,也就足夠了。

  這傢伙還會安南語嗎?別的不說,那一口帶著安南地方口音的官話,如果不是他已經偷偷向楊守文顯露了身份,說不得楊守文會產生懷疑,以為自己認錯了人。

  要知道。明秀的官話可是標準的很。

  而他的蘇州話也非常流利,現在還能說一口帶有安南口音的官話?這傢伙,真是個人才。

  想到這裡,楊守文嘴角抽搐一下,沒有再去理睬對方。

  他這種態度,倒也正常。

  安南都護府說穿了,對於中原人而言屬於邊荒之地,其地位甚至還比不上昌平。

  楊守文乃中原名士,莫說安南人,就算是江南名士,他不放在眼裡也都在情理之中。而他的這種態度,也讓蘇威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感覺:這傢伙非常的傲慢。

  「昨日蘇倫來找我,說楊評事以為蘇某出事,還派人圍困了普會寺?」

  楊守文眸光一凝,凝視蘇威。

  他沉聲道:「蘇員外倒是爽快,那楊某也不妨開門見山。

  早在洛陽時,聖人就得到密報,言普會寺神慧法師有問題。前任普會寺法師死因不明,神慧頗有嫌疑。而他在洛陽時,曾掛單廣化寺。前些日子,廣化寺有一妖僧,法號無畏,離奇失蹤。據細作傳信,無畏最後出現的地方,就在長洲。」

  楊守文信口開河,同時盯著蘇威。

  有些事,是他猜測;有些事,則是他從明秀那裡得來的消息。

  蘇威露出驚駭之色,看著楊守文,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楊評事所言,當真?」

  楊守文嘴角微微一撇,「這種事又有什麼可隱瞞……前日,我秘密抵達長洲,潛入普會寺。那天晚上,我在普會寺曾見到一人,樣貌與蘇員外極為相似。我曾親眼看到,那個長相與蘇員外一模一樣的人,死在了禪堂之中。後來我暴露了行蹤,被普會寺武僧追殺。我的隨從,因保護我,在湖中被利矢所害,我則倖免於難。」

  「竟有這樣的事情?」

  「所以,我上岸後急忙趕回吳縣,並請來兵馬包圍普會寺。哪知道我卻聽說蘇員外並未被害……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看花了眼,亦或者說蘇員外是他人冒名頂替?」

  楊守文目光灼灼,一隻手放在了酒案上。

  鴉九劍,就在他手邊。他看著蘇威,臉上流露出一股濃濃殺機。

  蘇威聞聽大驚失色,連忙起身走到楊守文身前,「楊評事冤枉蘇某了,蘇某前夜一直在家中,並未出門。況且,有家眷以及莊內僕從可以證明。何來冒名頂替之說?」

  「那就是我看花了眼?」

  楊守文眼睛一眯,手已經搭在了鴉九劍的劍柄上。

  「楊評事息怒!」

  就在這時,一旁的杜子騰忙起身道:「楊評事奉命行事,想來不會說謊;但蘇員外那日的確是在莊內。並未外出。這裡面,一定是有什麼差錯,以至於楊評事產生了誤會。小生以為,其根源仍在普會寺,楊評事何不抓住神慧。詢問究竟?」

  楊守文不知可否,而蘇威則顯得戰戰兢兢。

  「蘇員外,你以為呢?」

  蘇威苦笑道:「蘇某站得直,行得正,絕無異議。

  事實上,鬧出這種事情何止是楊評事奇怪,就連蘇某也好奇,這普會寺究竟是什麼狀況?」

  楊守文的手,從劍柄上移開。

  杜子騰連忙上前奉酒,「楊評事。說實話我家員外也在為這件事困惑。

  若不能查明真相,楊評事不會善罷甘休,我家員外也難得清靜。其實,今日一早,我家員外就接到了吳縣蘇娘子的書信,命他即刻返回吳縣,如實稟明情況。」

  「哦?那蘇員外何時前往吳縣?」

  蘇威忙道:「蘇某計劃,明日一早動身。」

  楊守文沉吟片刻,道:「這樣吧,為免除本官懷疑。我會命人與蘇員外同行,你看如何?」

  「這個……」蘇威想了想,旋即回答道:「楊評事所慮也有道理,蘇某自無異議。」

  「如果是我錯了。到時候我會邀請蘇州縉紳,當面向蘇員外賠罪。」

  楊守文說著,站起身來拱手道:「可如果……呵呵,到時候蘇員外可別怪我無情。」

  「這是自然,自然!」

  蘇威臉色發白,聲音顫抖。

  「楊評事。請酒,請酒。」

  杜子騰再次上前說話,捧著一杯酒到楊守文面前。

  楊守文接過酒,卻敏銳覺察到,杜子騰,也就是明秀塞了一張紙條到他手裡。他心裡一動,抬手掩著嘴,而後把那杯酒一飲而盡,順勢把紙條塞進了袖子裡。

  「蘇員外,如今事情尚未有分曉,我無心飲酒,想必你心中也感到惶恐。

  這樣吧,待事情有了分曉後,我到時候在登門叨擾。那時,咱們可在這秋風亭裡憑欄而亡,用這湖光山色下酒。想必到了那個時候,你我這心裡才不會有芥蒂。」

  楊守文說完,拱了拱手。

  「就這樣吧,我還有公務,要返回縣城。

  今日有得罪之處,還望蘇員外海涵。等到一切水落石出的時候,咱們再把酒言歡。

  告辭!」

  楊守文說完,甩袖便走出了秋風亭。

  蘇威一臉惶恐之色,急忙跟在楊守文身後,陪著他來到莊門口。

  此時,夕陽斜照,把個太湖照映波光粼粼。

  幾個家丁正在修整大門,見楊守文走來,連忙退到了旁邊。

  有僕從牽來大金,楊守文搬鞍認鐙,跨坐馬上。

  他召回了大玉,而後在馬上沉聲道:「明日卯時,我會派人前來與蘇員外匯合……此乃公務,若有得罪,請蘇員外見諒。天色已經不早,恕楊某還要趕回長洲。」

  「不送,不送!」

  蘇威一臉阿諛笑容,又送了楊守文幾步,才停了下來。

  楊守文打馬揚鞭而去,很快消失在官道的盡頭。

  蘇威慢慢直起了腰身,臉上的笑容也漸漸隱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濃濃的陰霾。

  「三郎,你怎看?」

  杜子騰朝他看了一眼,輕聲道:「這位楊評事,倒是個心高氣傲的人。

  他今日來,與其說是赴宴,倒不如說是尋東翁的麻煩。不過他很聰明,把話說到了明處,只怕東翁很難阻止他繼續追查。不過這樣也好,我們在暗,他在明處,也就有了迴旋餘地。只是這樣一來,長老那邊恐怕會有麻煩,還要早作打算。」

  蘇威眯著眼睛,想了想,忍不住笑了。

  他看了‘杜子騰’一眼,輕聲道:「曲覽莽夫,無識人之明,竟使先生明珠蒙塵。不過也幸虧他沒有眼光,否則我又如何能得先生之助?明日我前往吳縣,家中事情還要拜託先生。神慧長老那邊不必擔心,以他聰慧,自然知曉應對之策。

  先生也不必與他聯繫,若有需要,他自會與先生聯繫,先生只管為我坐鎮莊內。」

  曲覽?

  杜子騰眸光一閃,旋即躬身道:「小生明白!」

  楊守文離開蘇家園林後,沿官道一路飛奔。

  大約跑出去三里地,他才放慢了速度。從衣袖中取出那張紙條,慢慢展開。只見那紙條上寫著一行楷書:非我族類,稍安勿躁。寺人與延之助我,勿念。且提防三郎。

  楊守文看罷,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非我族類?

  楊守文心裡不禁咯噔一下,有些吃驚。

  寺人是楊思勖,延之是裴旻。明秀是告訴他,這兩個人如今都留在他身邊幫忙。

  最讓他感到驚訝的,還是那句‘提防三郎’。

  三郎是誰?

  楊守文甚至不用思索。

  如今在他身邊,名叫三郎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李隆基。難不成,相王府也捲入其中?

  這讓楊守文暗自心驚,同時一條脈絡,在他腦海中也變得越來越清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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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6-2-18 07:35 編輯

卷三 江南好 第三百七十二章 揣測

  斜陽,夕照!

  官道上戒備森嚴,巡邏的民壯更是往來頻繁。

  楊守文在抵達遭遇伏擊的地方時,發現那些武僧的屍體已經被人拉走,但仍有官軍守在道路中央。負責巡查的官軍軍官,楊守文也不陌生,正是那個王海賓。

  不過,看到王海賓在,楊守文卻蹙起眉頭。

  他策馬上前,「十七郎,你怎在這裡設立關卡?」

  此前,他叮囑楊茉莉,讓他到了長洲後,找王海賓圍困普會寺。可現在王海賓出現在這裡,也就是說那包圍普會寺的官軍另有指派,也可能是根本沒有行動。

  王海賓連忙躬身行禮,「征事郎,我是奉刺史之命,在此守衛。」

  「那崔刺史派何人包圍普會寺?」

  王海賓一愣,搖搖頭道:「這個末將就不清楚了……末將只知道,刺史傳令命我率本部兵馬在這條路上警戒。其餘事情,非末將所能知曉,還請征事郎勿怪罪。」

  楊守文下了馬,站在路中央。

  他向周圍看了兩眼,沉聲道:「崔刺史還有別的吩咐嗎?」

  「那倒是沒有,只說若見到征事郎,務必要保護征事郎安全返回長洲縣。」

  原來,這支兵馬候在這裡,是等楊守文前來。

  楊守文點點頭,「那刺客的屍體呢?」

  「已經被送往縣衙。」

  「如此,立刻召集兵馬,隨我回縣城。」

  「喏!」

  王海賓忙領命而去,楊守文則再次上馬。

  一行人很快來到長洲縣城外,不等他們進城,就見薛崇簡縱馬飛馳而來,在楊守文面前勒住了戰馬,而後在馬上微微欠身道:「征事郎,崔刺史、高舍人以及狄縣令命我在此等候,言征事郎若回來時。請你立刻前去縣衙,他們在縣衙等候。」

  狄縣令?

  楊守文愣了一下,輕聲道:「二郎,哪個狄縣令?」

  薛崇簡笑道:「當然是狄國老二公子。崔刺史早已得到密旨,在狄縣令抵達之後便傳旨與他。聖人有旨,命狄縣令行長洲縣令之職,並且敕令他就地組建武騎團,拜蘇州團練使一職。」

  「哦?」

  楊守文感到有些吃驚。不過很快的,他就想通了這其中的玄機。

  狄仁傑有三個兒子,長子狄光嗣在年初以戶部員外郎行淄州刺史,也是狄仁傑諸子之中,能力最為出眾的一人。不過,除了狄光嗣之外,他另外兩個兒子……

  楊守文在洛陽的時候,就聽說狄仁傑的小兒子狄光昭在魏州惹得天怒人怨,當地人甚至因為他,把當年為狄仁傑建立的生祠都給毀掉。可見狄光昭惹下了何等麻煩。據說,奉宸衛大將軍李元芳奉旨親自前往魏州,把那狄光昭給捉拿歸案。

  狄仁傑入上陽宮,苦苦懇求,武則天才赦免了狄光昭的死罪。

  可如此一來,狄家只剩下一個狄光嗣,難免實力單薄。此次赴蘇州尋找皇泰寶藏,又恰逢王元楷被害,狄仁傑就想要趁機把狄光遠推上去,以增強狄家的實力。

  誰都知道。這皇泰寶藏一旦起出,就是大功一件。

  再加上其他人的協助,萬一狄光遠能夠偵破王元楷被殺的案子,也就是錦上添花。

  只要狄光遠能夠安分守己。保證長洲不出亂子。

  楊守文預計,用不得一年,狄仁傑就會設法讓狄光遠返回神都,入三省六部就職。

  那樣的話,他日狄仁傑就算歸西,狄家內有狄光遠。外有狄光嗣,也能夠撐起一片天空。

  想到這裡,楊守文忍不住笑了。

  他沒有見過狄仁傑,可是從這件事情上,他還是能夠感受到,狄仁傑身上的煙火氣息。終究是逃不過家人親情……狄仁傑身體不好,所以才會如此為狄光遠謀劃。

  他當下點頭,「既然如此,二郎前面帶路。」

  薛崇簡答應一聲,領著楊守文直奔縣衙。

  來到縣衙後,兩人在門外下馬,自有僕從把兩人的馬匹牽走。楊守文跟隨薛崇簡直奔前衙大堂,還沒等他走進大堂,就聽到那大堂之上,一陣喧嘩和吵鬧聲。

  在大堂上,跪著一排僧人。

  為首兩個,對楊守文而言倒也不陌生,正是昨日在普會寺山門外和他打過交道的普會寺知客僧法言。法言身邊,是戒律僧法慧。而兩人身後,還有十餘名武僧跪在堂上。

  「縣尊明鑒,我等確實不知神慧長老的去向啊,貧僧冤枉。」

  「是啊,貧僧不過是戒律僧,怎可能管得住法師去向?他走的時候,更沒有與貧僧知曉。」

  「請縣尊明鑒!」

  大堂上,燈火通明。

  狄光遠面色鐵青,一言不發。

  在他的上首,則端坐高戩、崔玄暐和李隆基三人。

  而在狄光遠的下首,則坐著周利貞和裴光庭。三班衙役站在兩邊,手持水火棍肅穆而立。

  狄光遠一拍驚堂木,厲聲喝道:「都與本官閉嘴,亂亂鬨哄,吵吵鬧鬧,休怪本官治爾等咆哮公堂的罪名。全都不許說話,本官問你們,你們再一一與本官回答。」

  楊守文眸光一凝,旋即看了薛崇簡一眼。

  就見薛崇簡朝他點點頭,邁步走進了大堂。

  「縣尊,楊評事回來了!」

  「啊,青之回來了?」

  大堂上,狄光遠等人紛紛起身,楊守文則邁步走進堂內。

  他朝那些僧人掃了一眼,而後上前躬身一揖,「縣尊今日抵達長洲,下官因故未能前去迎接,反而給縣尊惹來麻煩,還請縣尊恕罪。」

  狄光遠道:「征事郎哪裡話,本官也是才得了聖人旨意。

  未曾想這長洲竟混亂如斯,光天化日之下,有人膽敢襲擊朝廷命官,真是罪不容恕。青之,你可還好?方才本官聽聞你遭遇襲擊,也著實是被嚇了一跳呢。」

  狄光遠顯得很熱情,倒是讓楊守文感到有些吃驚。

  他連忙道謝,又向其他人行禮問好。之後才在狄光遠的安排下,在裴光庭身邊坐好。

  「青之,本官得到你遇襲的消息後,立刻請崔刺史派遣兵馬。包圍了普會寺。

  不過,那普會寺住持神慧卻聞訊逃走,本官只得將這些僧人拿下。」

  楊守文再次向狄光遠道謝,目光旋即落在了法言和法慧兩人身上。

  「不知這些妖僧,可曾問出口供?」

  「楊評事。冤枉!」

  法慧大聲喊道:「貧僧等人不過是寺中掛職,那管得長老去向?長老去了何處,我等確實不知,還請楊評事明鑒。」

  「大膽!」

  楊守文厲聲喝道:「今在公堂之上,縣尊未曾讓你開口,爾何以敢大聲喊叫?」

  說著話,他起身向狄光遠一揖,「此等妖僧,不知朝廷律法,膽大包天。為正公堂威嚴。還請縣尊予以責罰,當掌嘴二十。」

  狄光遠聞聽,立刻道:「正當如此,來人,掌嘴。」

  兩個差役上前,其中一人把那法慧死死抱住,另一個差役則手持竹板,上前啪啪啪一陣抽打,打得那法慧滿臉是血,慘不忍睹。行刑之後。差役退下,法慧倒在地上發出痛苦**。而在他身邊,知客僧法言則面色如紙,身體瑟瑟發抖。

  不僅是法言。還有其他的僧人也都面無人色。

  楊守文這才坐下,朝狄光遠拱了拱手,便不再言語。

  李隆基眉頭微微一蹙,看了楊守文一眼;高戩和崔玄暐則保持沉默,面色如常。

  狄光遠道:「法言,你剛才說你不知道神慧的去向。

  那本官問你。今天可曾見到過神慧?」

  「日間早課時,曾見長老。

  後來長老在禪堂唸經,大約在申時左右,長老突然叫了幾個人,駕船離去,並未與小僧交代。以前,長老也常駕舟訪友,故而小僧也沒去詢問,所以不知他去向。」

  神慧,跑了?

  楊守文此刻也聽清楚了情況,眉頭不由得微微一蹙。

  申時,那應該是在他遇伏前後的事情,當時他還沒有到達蘇家園林。按道理說,伏擊的刺客全都死在那裡,不可能有人逃走。畢竟,楊守文手裡還有一隻海東青在空中警戒。如果有漏網之魚的話,大玉一定會覺察,怎可能任他逃走?

  沒有漏網之魚,那神慧又怎知伏擊失敗,及時逃走呢?

  想到這裡,楊守文在不經意間,掃了一眼李隆基。

  應該不會是他……李隆基若想害他的性命,有許多手段,半途伏擊絕不是明智之舉。

  但聯想到那紙條上的‘提防三郎’,楊守文心裡就有些發堵。

  他想到了白水塘伏擊,想到了在洛陽時得到的那張示警的紙條,對李隆基隨即就增添了許多警惕。

  狄光遠反覆詢問法言等僧人,可這些僧人卻是一口咬定,不知道神慧的下落。

  楊守文突然道:「法言,本官問你。

  昨日神慧說,前天晚上普會寺遭遇賊人襲擊,搶走了佛骨舍利,可當真嗎?」

  「啊?」

  不等法言回答,周利貞蹙眉道:「征事郎,這似乎是兩件事。」

  「呵呵,只怕未必。」

  「哦?」

  「前天夜裡,是我潛入普會寺,莫非周司直以為,是本官偷走了佛骨舍利嗎?」

  「這個……」

  楊守文冷冷看了周利貞一眼,對高戩等人道:「下官在離開洛陽之前,姑姑曾告訴我,當日自廣化寺逃走的無畏禪師,應該就是逃往江南東道……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了長洲縣。下官秘密抵達長洲之後,自然會懷疑那無畏禪師會躲在普會寺中。

  當天夜裡,我親眼看到有人在普會寺被殺。

  原本我以為是蘇威被害,故而才急忙返回吳縣,調動兵馬前來抓捕神慧……可惜,蘇威沒有死。我方才見蘇威的時候,也與他言明此事。我不知道那個被殺的人是否是蘇威,但我卻相信,這普會寺絕不是什麼佛門淨地。另外,昨天晚上義莊被人縱火焚燒,守護義莊的老人也被殺害……下官以為,怕與神慧也有牽連。」

  周利貞聞聽,立刻道:「何以見得?」

  「前日,我抵達長洲後,曾聽本地人說,普會寺外曾發現了幾個丐兒的屍體……呵呵,那天我親自前往義莊查探,結果卻發現,那幾個丐兒都是死於屍毒。」

  狄光遠聽到這裡,眼睛不由得一亮!

  「我昨日包圍普會寺,本想拿下神慧,嚴刑逼供,卻不想被蘇威蘇員外的事情亂了方寸。想來,那神慧也有些害怕,所以才會在今天做出這等露出馬腳的舉措。

  三郎,你以為如何?」

  「啊?」

  李隆基沒想到,楊守文會突然對他發問,以至於當場就愣住了。

  不過,他反應很快,旋即笑道:「昨日征事郎也與我說起此事,當時我就想在今日去查看義莊。不想那時候,義莊著火……如今想來,征事郎的猜測不無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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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6-2-19 03:20 編輯

卷三 江南好 第三百七十三章 李瘸子

  李隆基侃侃而談,言語間更流露出為楊守文開脫之意。

  本來,昨日眾人已認定楊守文是莽撞行事,聽信謡言才包圍了普會寺。結果蘇威沒死,使得官府顏面盡失,更令得楊守文在眾人裡的威信,子消失殆盡。

  可現在……

  楊守文直言他親眼看到有人被殺,並且明言那蘇威真假難辨。

  再加上他途中遇襲,神慧法師消失無蹤,子令楊守文把局面扳了回來。

  李隆基更堅定表示站在楊守文的一邊,高戩等人則沉默不語,看著楊守文表情複雜。

  可是,楊守文的心裡卻更增添了幾分警惕。

  明秀傳訊:提防三郎!

  李隆基在這件事裡究竟充當著什麼樣的角色?亦或者說,相王府在充當什麼角色?

  楊守文有些拿捏不太清楚,也無法辨別誰是敵人,誰是朋友。

  總之,從現在開始,他必須要更加小心。莫看長洲如今已經重歸朝廷掌控之中,狄光遠更走馬上任,使得長洲重又有了縣令。可是,楊守文卻覺得,局面似乎變得更加複雜。

  +++++++++++++++++++++++++++++++++++

  法言和法慧最終是什麼也沒招認,連帶著其他僧人,也都表示不知道神慧的去向。

  這些僧人嘴很硬,而且狄光遠初來乍到,並不清楚狀況,也無法拿定主意。

  無奈之,狄光遠和崔玄暐等人商議之後,決定暫時將法言法慧等僧人關押在大牢之中。同時,他又向崔玄暐借調了一支兵馬。繼續駐紮在那普會寺之中。

  待一切都安排妥當,已經快到半夜。

  崔玄暐本打算為狄光遠接風洗塵,可是看天色已晚。只好作罷。

  楊守文告辭回到自己的住處,就見呂程志和楊茉莉等人都在屋中等候。見楊守文進來。呂程志才算是鬆了口氣。他上前向楊守文躬身一揖,輕聲道:「阿郎,辛苦了。」

  「八郎莫客氣,坐吧。」

  楊守文走進屋中,把鴉九劍放在書桌上。

  「富貴,去找些吃食來,我今日奔波,到現在只吃了些酒水和果子。也著實餓了。」

  費富貴領命而去,楊醜兒和楊茉莉則在屋外警戒。

  「沒想到,這賊人自己跳出來,倒是解了阿郎的困局。」

  呂程志給楊守文到了一碗水,笑著說道:「我接到茉莉的傳信,還真嚇了一跳呢。」

  楊守文笑了,接過水,喝了一口。

  「是啊,我也沒想到對方會出此招。

  不過,那神慧絕非那種無腦之人。從昨日他在普會寺山門外的表現來看,此人極為穩重。這樣一個穩重之人,卻做出如此無腦之事。恐怕裡面還有一些蹊蹺。

  另外,我不是讓你找王海賓去包圍普會寺,他為何會跑去官道上設卡戒嚴呢?」

  「這個……」

  呂程志回答道:「我得到消息,就立刻稟報了崔刺史。

  崔刺史本來也是準備聽從我的主意,但卻被世子所阻攔,說是要先去接應阿郎。他讓王海賓率部前往官道設卡,而後才又調撥兵馬,前去普會寺捉拿那神慧。

  這一耽擱,差不多有小半個時辰……等周司直和裴連城趕到普會寺的時候。神慧已經逃走。」

  呂程志雖然沒說什麼,但話裡話外。都流露出了對李隆基的懷疑。

  乍一看,李隆基把王海賓派去接應楊守文。是對楊守文的關心。可是,當時的情況,楊守文已經安全,又何必那麼著急?讓王海賓包圍普會寺,而後再調撥兵馬前去接應楊守文也來得及。可是李隆基這麼一阻攔,卻耽擱了小半個時辰。

  小半個時辰,就是快一個小時。

  楊守文點點頭,並沒有接呂程志的話。

  這時候費富貴從伙房取來了一笸籮用糯米做成的糕餅,還有一大盆肉羹。

  楊守文拿起糕餅咬了一口,香軟酥糯。

  他示意費富貴把糕餅給楊茉莉他們拿去一些,然後又吃了一口肉羹。

  這肉羹,用豬肉作料調製,很清淡,頗有蘇州本地的特點。

  不過,對於習慣了北方口味的楊守文而言,肉羹雖然鮮美,卻比不得嬸娘做得可口。

  「我今天見了蘇威。」

  「哦?」

  「這個人……」

  楊守文咬了一口糕餅,想了想道:「很沉著,也非常精明。

  我不知道他的真假,但是那天晚上在普會寺被殺的人,和他一模一樣。而且,他在我面前表現的很正常……你知道我說的正常是什麼意思?就是那種他是真蘇威,而非假冒的蘇威。我現在也有些困惑了,如果他是真蘇威,那前天晚上被殺的,又是什麼人?」

  說到這裡,楊守文搖了搖頭,似乎想要把腦海中的困惑甩出去。

  「竟然有這種事?」

  呂程志倒吸一口涼氣,半晌後道:「如果他是假蘇威的話,那就說明,他們是早有預謀。」

  「是,我也這麼想。」

  「那阿郎可見到了明老四?」

  楊守文看了呂程志一眼,猶豫,沒有回答。

  呂程志是他的人,但是面對如今的局勢,他還是決定不做回答。

  呂程志也很聰明,見楊守文不說話,便知道了楊守文的心意,於是沒有再追問去reads();。

  「明日一早,蘇威要前往吳縣,說是蘇娘子相召。

  我已經和他說過了,會派人和他同行。八郎,我想請你辛苦一趟,帶上富貴和茉莉一起去吳縣。你的心思比我細膩,眼睛也比我毒。和他走一遭,說不定能看出破綻。」

  呂程志二話不說,躬身領命。

  和楊守文又說了一陣子話,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子時。

  由於呂程志有任務。所以就告辭離去,先回房休息了。

  楊守文又把楊茉莉和費富貴找來,叮囑費富貴保護好呂程志。更讓楊茉莉寸步不離。

  把一切都安排好,他這才躺。

  從榻桌上順手拿起了那本《吳中雜俎》。楊守文心不在焉的翻閲,眼皮子越來越重。

  ++++++++++++++++++++++++++++

  「兕子哥哥,兕子哥哥!」

  一陣輕柔的呼喚聲,在耳邊響起。

  楊守文睜開眼,就看到眼前站著一個俏生生的小姑娘,正嬌憨的看著他笑。

  「兕子哥哥,你為什麼不來找幼娘呢?幼娘,好想你啊!」

  「幼娘!」

  那熟悉的笑容。令楊守文激靈靈一個寒蟬,呼的坐起身。

  在他面前站著的,赫然正是幼娘。

  她看上去沒有什麼變化,一如當年在昌平時一般,粉雕玉琢,如同洋瓷娃娃般可愛。

  楊守文連忙伸出手,想要去抱住幼娘。

  哪知道,幼娘臉上的笑容卻突然不見,手中出現了一口長劍,緊跟著劍光飛起。朝著楊守文狠狠刺來。

  「幼娘!」

  楊守文呼的驚醒,額頭上冷汗淋淋。

  晨光,透過窗戶照進房間裡。天已經亮了。

  楊守文坐在圍榻上,喘了幾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來。

  該死,怎麼又是這種古怪的夢?

  幼娘怎可能會對他出手?

  楊守文想到這裡,雙手用力搓揉著面頰,而後從圍榻上站起身。

  梅娘子依舊是音訊全無,幼娘更沒有任何消息……楊守文推開門,走出了房間。

  天亮了,但有些陰沉。好像要雨一樣。

  楊守文站在門廊上,看著寂靜的庭院。

  上官婉兒曾說過。那梅娘子的丈夫公孫奕,與河東裴氏的關係很好。這一路上。楊守文也曾旁敲側擊的詢問過裴光庭,只是裴光庭一個讀書人,似乎對這江湖中人不是特別瞭解。楊守文感覺著,裴光庭恐怕也不清楚那梅娘子的落。

  裴光庭不知道,那又該找誰呢?

  楊守文想起了李隆基,他曾說過,願意幫忙尋找。

  但現在的局勢,李隆基恐怕……求人不如求己,楊守文決定,還是要自己去想辦法。

  「阿郎,可要洗漱?」

  就在這時,楊醜兒端著水走來。

  看楊守文站在門外,他把水盆放,又把豬鬃牙刷和青鹽擺好,對楊守文道:「寅時呂先生帶著楊茉莉和費富貴出門了。當時阿郎還在休息,所以未曾稟報。」

  「哦,我知道了。」

  楊守文接過牙刷,蘸了青鹽洗漱起來。

  「楊醜兒,你一會兒到後園找姚三郎,我待會兒要出門,你們兩人隨我一起。」

  楊醜兒聞聽,立刻答應一聲,轉身離去。

  楊守文則洗漱完畢,把毛巾扔進水盆,而後返回屋中。

  不一會兒的功夫,楊醜兒帶著姚三郎來了。

  楊守文已穿戴整齊,從桌上抄起鴉九劍,邁步走出了房間。

  「三郎,你昨天說,王縣尊書房裡那幾根大梁,是城北李瘸子上的漆?」

  「是啊。」

  「那你知道他的住處嗎?」

  姚三郎聞聽,頓時笑了,「征事郎這話說的,李瘸子的住處我當然知道!怎麼,征事郎要找他嗎?」

  「正是。」

  楊守文說著話,邁步從門廊上走來。

  「你隨我一起去,順便也能幫我翻譯……呵呵,你們蘇州的方言若沒人與我解釋,我是真聽不太懂。」

  姚三郎道:「征事郎差遣,小人從命。」

  三人就這樣,從縣衙的側門走出,沿著小巷很快來到了大街上。

  天陰沉沉的,路上的行人也是行色匆匆。

  姚三郎在前面帶路,楊守文跟在他的身後,三人穿過兩個坊市,便來到了城北。

  城北的坊市,名為官塘坊,因毗鄰官塘河而命名。

  「阿郎,那李瘸子就住在水門巷的盡頭。」

  姚三郎帶著楊守文兩人,來到一條狹窄的巷弄口,指著小巷的盡頭道。他一邊說,一邊在前面帶路。也就在這時,天空中突然飄淅淅瀝瀝的小雨。巷陌裡一家宅院的門打開,從裡面走出一個女人reads();。她站在院子裡收衣服,目光越過低矮的院牆,正看到姚三郎三人,於是笑著問道:「三郎,莫不是要找李瘸子嗎?」

  「是啊,大嫂,我來找李瘸子。」

  「李瘸子已經好幾天沒見了,也不知在不在家。

  若是有什麼活計,可以關照我家阿郎嘛……論手藝,我家阿郎不必李瘸子差。」

  那婦人和姚三郎說笑兩句,便抱著衣服回屋去了。

  「這一片,都是手藝人。

  馬大嫂家的男人名叫胡二郎,也是這附近有名的漆匠。呵呵,李瘸子沒來之前,他可是一等一的手藝人。」

  楊守文本沒有在意那馬大嫂,不過聽到姚三郎說‘李瘸子搬來之前’以後,心裡一動,忙問道:「李瘸子不是長洲人?」

  「呃,不是!」

  姚三郎一邊領路,一邊回答:「李瘸子好像是是從嶺南遷來長洲……不過,他說的一口道地蘇州話,以至於征事郎不說,我都要忘了他是外來戶。但他手藝確實好,王縣尊曾說過,李瘸子的手藝哪怕是放在他族中,也絕對算得上是出眾。」

  王元楷是太原王氏子弟,他這麼說,倒也證明了李瘸子手藝的確不錯。

  要知道,那些豪門望族大都收攏有出色的匠人。而那些在大家族裡做活的匠人拉出去,都可算是出類拔萃。

  楊守文聽到這裡,不由得眉頭顰蹙。

  這時候,三人已經到了巷陌盡頭。

  李瘸子就住在這盡頭的一個小院裡,越過低矮院牆,可以看到庭院中擺放著雜亂的物品。

  院門緊閉,裡面的房門同樣關著。

  姚三郎上前拍擊柴門,大聲喊道:「李瘸子,李瘸子在不在?」

  裡面,沒有人回答。

  楊守文揉了揉鼻子,正要開口,卻見一旁的楊醜兒臉色突然一變,輕聲道:「阿郎,有問題。」

  「什麼?」

  「好像,有臭味。」

  說著話,他不等楊守文開口,噌的竄上前,手搭院牆唰的便越牆而過。

  姚三郎嚇了一跳,連忙扭頭道:「征事郎……」

  只是,不等他話說完,楊守文已經健步上前,一腳踹開了院門。

  楊守文竄進院子裡,而楊醜兒已經來到了那房門口。他在門口抽了兩鼻子,而後猱身就撞開了房門。

  楊守文這時候,也正好來到房門口,沒等他站穩腳跟,就見屋中嗡的飛出一群蚊蠅,並伴隨著一股屍臭撲面而來。楊守文連忙側身一閃,撩衣袖摀住了口鼻。

  他再次轉過身,向屋中看去,眼中眸光也不由得凝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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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江南好 第三百七十四章 線索

  狀態還是不好,作息仍在調整。

  慢慢恢復,總能調整過來,我希望能早一些調整好!

     ***********

  死者屍體膨隆,四肢腫脹變粗,胸部隆起,皮膚顏色呈綠色,眼球突出,嘴唇變厚且外翻……

  這是非常明顯的腐敗巨人觀特徵。

  同時,屍體的手腳皮膚脫落,呈手套狀的現象。

  根據這許多特徵,楊守文只粗略的檢驗之後,已經大致推斷出了死者的死亡時間。

  根據前世的記憶,死者出現這種特徵,死亡時間至少在一週左右。

  不過,屍體呈現腐敗巨人觀,已經無法從外觀辨認樣貌,更難以確定對方身份。

  好在李瘸子的身份不難辨認。

  他是跛足,同時左手小指少了一個指節。

  從這兩處非常明顯的特徵,已經足以證明死者的身份,就是楊守文要尋找的李瘸子。

  從屋中出來,楊守文取下臉上的濕巾,大口的呼吸新鮮空氣。

  此刻,整個水門巷已經被官府封鎖。狄光遠站在院門口,正蹙眉和差役進行交談。

  「青之,你怎會找來這裡?」

  看到楊守文出來,狄光遠忙迎上前詢問。

  他倒是知道,楊守文懂得一些仵作的手段,此前在洛陽。他就展現過這種本領。

  楊守文苦笑道:「縣尊。我本想給你一個驚喜。可沒成想卻來晚了。」

  「驚喜?」

  「嗯,關於殺害王元楷王縣尊真兇的驚喜。」

  狄光遠聞聽一愣,臉上的表情旋即變得有些精采。

  驚喜,還真是驚喜啊!

  從昨日開始,他已算是正式走馬上任,成為長洲縣令。不過,狄光遠心裡很清楚,他能否飛黃騰達。只在眼前,而不在以後。能夠抓到殺害王元楷的真兇,能夠協助高戩李隆基楊守文三人順利起出皇泰寶藏,他的任務就算是圓滿達成。

  接下來只要他能夠穩住局面,也許不用一年就能調回洛陽。

  今天一早,狄光遠就準備翻閲卷宗,調查王元楷被殺一案。可沒想到,他卷宗還沒來得及看上一眼,就聽到了這麼一個令他吃驚的消息,他怎能不感到高興?

  狄光遠的老爹狄仁傑斷案如神。

  而狄光遠雖然沒有繼承狄仁傑的這個能力。人也比較呆板,但是卻非常聰明……

  「青之。你是說……」

  他目光朝屋中看去,就見兩個差役抬著屍體往外走。

  「此人,名叫李瘸子!」楊守文突然想起來了什麼,衝著正指揮差役檢查庭院的姚三郎喊道:「三郎,你過來。」

  「征事郎,有何吩咐?」

  姚三郎正帶著人從一個院子的窩棚裡往外搬東西,聽到楊守文的喊聲,他連忙跑過來。

  「他叫姚三郎,長洲本地人,因為能說官話,故而被王縣尊召為長隨。」

  楊守文向狄光遠介紹了一下,然後就扭頭問姚三郎道:「這李瘸子大名叫做什麼?」

  「呃……這個嘛,讓我想想。

  李瘸子搬來長洲有五年左右,大家一直都叫他李瘸子,久而久之也就沒人叫他的大名。」姚三郎知道,這是他露臉的機會。王元楷死後,他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待在縣衙。如今新縣令到了,如果他能表現得體,說不得會得到狄光遠賞識。

  他蹙眉想了一陣,突然一拍手道:「我想起來了,李固,李瘸子的大名叫李固。」

  楊守文點了點頭,示意姚三郎退下。

  「雖然屍體已經腐敗,但經過我和三郎的辨認,可以確定死者應該就是李固,別號李瘸子,是一個漆匠。同時,他也是負責給縣衙木器上漆的人。王縣尊被害之前,曾經找了這個李瘸子給他在花園書房裡的大梁,重新上過一遍新漆。」

  狄光遠有些糊塗了!

  「這和王縣尊被害有關係?」

  「當然!」

  楊守文笑了,從這一點來看,狄光遠還真比不上他老爹。

  估計換做狄仁傑的話,會立刻詢問關於李固,也就是李瘸子的情況。可是這位狄二郎還迷迷糊糊,似乎沒有把二者聯繫在一起。

  「縣尊莫著急,待我查驗完了現場之後,回縣衙後與縣尊解釋。」

  狄光遠連連點頭,「既然如此,就請青之多多費心。」

  他目送楊守文再次走進那房屋,然後就退到了院門口。這屋子裡的屍臭雖然已經散了不少,但院子裡仍可以聞到那股子氣息。這對於一直跟隨狄仁傑身邊,有些養尊處優的狄光遠而言,實在是無法忍受。既然楊守文接手,他倒樂得清閒。

  「二郎,此次南下,你知道該怎麼做嗎?」

  腦海中,浮現出離開洛陽之前的那天晚上,狄仁傑把他叫到書房裡的場景。

  狄光遠道:「自當是恪守本份,勤於公事,廉潔奉公。」

  狄仁傑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看著狄光遠苦笑連連,「二郎,你道我費盡心思把你送去長洲,真就是讓你做一個平安縣令嗎?」

  「啊?」

  「我要你到了長洲之後,別的事情都可以先放在一邊,全力配合尋找皇泰寶藏,以及追查王元楷被殺的真相。皇泰寶藏,可以讓你在聖人心中增添一些份量。不過此事,當以李三郎和楊青之為主,你一定要聽從他們的差遣,配合他們的行動。

  至於高戩,你不必在意。

  名義上他是此次南下的主事,可以他那糾結的性子。估計也不會有什麼大用處。

  除此之外。就是追查殺害王元楷的真兇。

  雖然王元楷是個小人物。但終究是太原王氏子弟。

  君不見當年因為王賀的事情,王家就曾興師動眾。雖然後來因為種種原因而不了了之,但也能看出太原王氏對自家子弟的關注。說穿了,這就是面子問題!哪怕王元楷微不足道,但是被人這麼無聲無息的給毒殺了,王氏也是顏面無光。

  「偵破此案,不見得你能得到多少好處,但至少以後在朝堂上可以得到一些關照。」

  狄仁傑說到這裡。發出一聲長嘆。

  「我身體日漸衰弱,不知道還能撐多久。

  朝中大事,我已經無力支撐,但你們三個,卻讓我有些擔心。你兄長性情剛毅,但卻過於死板。三郎聰慧,原本我希望他能夠做出一番事業,將來能幫襯你大兄。可是……三郎仕途已斷,恐難以給你兄長幫襯。你性子仁厚,雖然有些優柔寡斷。並且有些迂腐,但現在的情況之下。我也只能希望你儘快成長起來。

  狄家是官宦之家,底蘊卻不夠雄厚。

  五姓七望,名門貴冑雖然這些年被聖人打壓,但畢竟底蘊深厚。若能交好,日後也能給予你兄弟一些幫助。所以,你到了長洲必須要儘快把王元楷一案了結。」

  狄光遠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

  自家的能力,他也清楚。

  看起來這楊青之果然是有手段,才到長洲幾日光景,就已經得到了線索……

  李固的住處,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發現。

  這宅子坐落在水門巷的盡頭,位置有些偏僻,甚至少見陽光。屋子裡的屍臭仍有些強烈,不過比之剛進來的時候,已經好賺很多。楊守文仔細檢查了房間,見沒有什麼收穫,這才轉身離開。

  回到縣衙,已是正午。

  高戩和周利貞都不在縣衙,想必是出去尋找線索。

  崔玄暐和李隆基也不在,據裴光庭說,李隆基一大早隨崔玄暐前往吳縣去了。

  崔玄暐是蘇州刺史,自然不可能長駐長洲。

  他離開時,把王海賓和其所屬兵馬留下,以協助行事。至於李隆基去吳縣做什麼?楊守文隱隱有猜測,但是卻不能肯定。不過,他不在也好,省得提心吊膽。

  「青之,現在可以說了吧。」

  回到縣衙,狄光遠就拉著楊守文詢問。

  楊守文笑道:「還請縣尊移步花園書房,我也好從頭說起。」

  「也好,也好!」

  狄光遠連連點頭,就直奔花園書房而去。

  早上,下了幾滴小雨之後,天光放晴,此時是艷陽高照。

  裴光庭詫異道:「狄縣尊,發生了什麼事?」

  「青之已經找到了殺害王縣尊的兇手。」

  「啊?」

  裴光庭聞聽大吃一驚,目光旋即落在了楊守文的身上,臉上露出好奇之色。

  而楊守文則吩咐了姚三郎幾句,就見那姚三郎匆匆離去,不一會兒端著一個火盆來到書房。

  書房裡有些潮濕,令人感到悶熱。

  楊守文讓姚三郎把火盆放在圍榻旁邊,把一個水壺放在了火盆上。

  「說起來,我也是在偶然間發現了兇手是如何毒殺王縣尊。」楊守文說著話,走到火盆旁邊,看炭火通紅,便退到一旁。

  「前日,我偶然間來到這件書房,見姚三郎正帶人打掃房間。

  我詢問之下,才知道那王縣尊也是個雅人,平日裡喜歡在這間書房裡讀書,處理公務。姚三郎說,每到暮春,這院中桃杏爭紛,景色極為動人。王縣尊一邊讀書,疲乏時可以欣賞院中桃杏爭紛的美景,心神愉悅,想必還會飲酒賦詩……

  王縣尊的死,很怪異。

  根據崔刺史的呈報,王縣尊是中毒身亡,那毒就源自於酒中。

  據姚三郎說,王縣尊似乎有潔癖,從來不讓別人碰他的東西。那酒壺,是他常用的酒壺,每天都是他自己清晰;酒水,也是他自釀的桃花酒,更不許別人碰觸。

  酒是王縣尊自己釀造,酒具也是王縣尊自己準備,那麼毒從何處來?難不成是他自己下毒?」

  狄光遠和裴光庭點點頭,表示同意楊守文的觀點。

  「青之,莫非你找到了那下毒的手段?」

  楊守文道:「正是。」

  他走到火盆前,用手指了指上方的房梁。

  「王縣尊是個很有規律的人,一件物品放置下來後,就不會輕易挪動。

  前日,我在房間裡看書,忽然有水滴從房樑上落下,滴在我的臉上……當時我就心裡一動,會不會是有人想辦法把毒藥投入酒壺之中?於是我昨日一早趕來這裡。姚三郎可還記得,我當時讓你做了什麼事情嗎?」

  姚三郎忙道:「小人當然記得,征事郎讓我搬了梯子過來,然後征事郎爬到了梯子上。」

  「那你再去把梯子搬來。」

  姚三郎答應一聲,匆匆忙搬來一個梯子。

  楊守文讓他把梯子放好,對狄光遠道:「縣尊,若想知道兇手如何投毒,還請移步梯上。」

  狄光遠愕然看了楊守文一眼,順著梯子爬了上去。

  「縣尊往上看,看那橫樑。」

  「橫樑好好的啊……咦,這裡……似乎有一個坑。」狄光遠突然大叫起來,然後伸出手,在橫樑上抹了一下。旋即,他把手放在鼻端聞了聞,然後又從上而下的看,眼中露出若有所思之色。他口中喃喃自語道:「青之,我好像是明白了。」

  「縣尊,你發現了什麼?」

  「這裡有一個小洞,周圍還殘留有蠟油。」

  「啊?」

  裴光庭眸光一凝,抬頭向上看去。

  而狄光遠則順著梯子下來,看著橫樑下的火盆,輕聲道:「青之,我懂了……兇手在橫樑上鑿了一個洞孔,然後把毒藥放在孔中,再用蠟油封住。王縣尊溫酒的時候,炭火會融化蠟油,水氣則打濕橫樑。這樣一來,毒藥和水氣一同落下,落入酒中……那毒藥落入酒中,又被酒的溫度迅速融化,於是那桃花酒也就變成了殺人的毒酒。」

  楊守文露出笑容,忙躬身道:「縣尊高明。」

  「那兇手,又是如何把毒藥放進橫樑?」狄光遠眼珠子一轉,猛然醒悟過來,「李固,對不對?青之你剛才說過,在王元楷被害之前,曾讓李固給橫樑刷過漆。

  那麼,李固也就成為最有可能下毒的人。

  他在刷漆的時候,偷偷在橫樑上鑽了一個孔,然後把毒藥放進去,再用蠟油封住。

  這裡的光線……不是很好。如果不仔細觀察,絕不會發現破綻。」

  楊守文笑著輕輕鼓掌,也讓狄光遠心裡一陣得意。

  「可是,李固已經死了啊。」

  狄光遠在得意過後,很快反應過來,看著楊守文道:「他若是兇手,恐怕也只是一個執行者。一個漆匠,好端端為何毒殺王元楷?而現在他又變成了一具屍體?」

  楊守文嘴角微微翹起,勾勒出一道好看的弧度。

  「沒錯,李固不會無緣無故的殺害王縣尊,他背後一定有主使之人。

  他現在雖然已經成了一具屍體,但也給了我們一條線索,一條可以追查下去的線索。我相信,只要循著李固這條線查下去,定能有所收穫,縣尊以為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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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6-2-20 02:51 編輯

卷三 江南好 第三百七十五章 神慧

  千丈崖,是天柱山石函峰南壁別名。

  懸崖陡峭,飛禽不棲,深不可見底。崖下,林木紛繁,蒼翠馥郁,故而又名積翠谷。

  這裡,異樹蟠鬱,罡風襲人,白雲蔽日,險僻至極。

  如果沒有人領路,初來乍到根本就找不到這一處險僻所在。

  晨光,透過林木枝葉縫隙,照進谷中。順著峭壁有一條小瀑布,貼著崖壁留下來,在谷中匯聚成一條溪流,潺潺流淌。在清澈的小溪旁,一個少女正持劍而立。

  伴隨著從枝葉縫隙間灑落的光點,少女手中寶劍突然舞動。

  只見她人隨劍走,劍隨意動,手中的那口寶劍彷彿成為她身體的一部分。如果再仔細觀察,會發現少女的身形,是隨著那地面的光斑而動。初時動作有些緩慢,而後慢慢的加快。到最後,幾乎看不到人影,就見那滿天劍影在溪邊舞動。

  不遠處,站著一個老蒼頭。

  他手裡拿著一塊濕巾,看著少女舞動寶劍,目光中帶著幾分柔和之色。

  那劍勢變幻莫測,忽而如雷霆震怒,忽而化作江海清光。動靜之間有一種難以用言語形容的奇妙韻味。就在這時,一陣掌聲響起。就見一名中年婦人從遠處走來,在那老蒼頭的身邊站定,面帶笑容,看著那溪邊舞動的劍影露出欣慰之色。

  劍光驀地消失,少女持劍而立,喘息不止。

  粉靨潮紅,額頭上密佈細密汗珠。

  她快步走到那中年女子的身前,躬身一揖道:「師父,幼娘的奕劍可有進步?」

  「不錯,我原以為你要一年才能修成這套劍法,沒想到才半年,就有了這般境界。

  不過,你這劍術有其形,卻未領悟神髓。還需仔細打磨。另外,你那套引導術和那套拳術也不能懈怠。那套引導術深諳道家真意,倒是一套難得的引導術。而你那套拳術,與引導術相得益彰。我想你進步神速。與這引導術也有些關係。」

  中年女子,雖然語氣嚴厲,但是卻流露著一種關愛。

  少女把劍交給了老蒼頭,又從老蒼頭手中接過了濕巾,擦去臉上的香汗。

  「師父。幼娘記得了。」

  中年女子點點頭,話鋒突然一轉,沉聲道:「幼娘,我剛接到了你蘇師叔的來信,要我前去找她,有事商議。我本想帶你一同前往,可是你的功課卻不能耽擱。

  這樣,我讓老牛留下來照顧你,你在家裡要勤學苦練,待我回來。要檢驗你的功課。」

  「師父,你要走嗎?」

  「嗯!」

  少女露出了不捨之意,輕聲道:「師父,那你什麼時候動身?」

  「我已經收拾妥當,即刻動身。」

  看少女不捨,女人臉上露出了笑容,輕輕揉了揉少女的腦袋,「在家要乖,切不可生事。」

  「幼娘知道了!」

  女人點點頭,轉身朝那老蒼頭比劃了幾個手勢。

  原來。這老蒼頭是個啞巴。

  他連連點頭,也比划著手勢表示明白。

  「如此,我先走了,記得要聽話。」

  女人說完。邁步朝山谷外走去。老蒼頭和少女把女人送到谷口,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山道彎處,這才戀戀不捨返回谷中。這山谷裡,有一排木屋,顯得非常精緻。

  在門前坐下,少女看著老蒼頭去伙房燒火做飯。那張秀美的容顏上,卻浮現出一抹疑惑之色。

  她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師父說的引導術,以及那套拳術似乎早就印刻在她的腦海中。

  據她觀察,師父並不會那引導術和拳術。可如果師父不會,她又從何處學來呢?

  以前的記憶,似乎非常模糊。

  而清晰的,只有這半年來的時光。她以前是在哪裡?父母又是什麼人?為什麼都記不清楚了?她曾問過師父幾次,卻被師父嚴厲的斥責,令她不敢再去探尋究竟。

  每天做夢,她會夢到一個人,一個男人,但卻面容模糊。

  那個人總是對她微笑,笑容很溫暖。

  可他是誰?

  為什麼她一點都想不起來呢?

  少女心中有很多疑問,卻不知道該如何去尋找答案……

  越想,心思越亂。

  少女站起來,擺出了空地上擺出了一個拳架,慢慢練起來。

  師父說,只要能奕劍小成,她就會告訴自己答案。所以,她要努力練功,等到師父滿意的時候,說不定能給她答案。想到這裡,少女的心思漸漸平靜,拳腳也越發圓融。

  李固的身份並不難調查,在衙門裡也有相關的記載。

  不過,那卷宗裡的資料有多少是真的?楊守文也說不太清楚。

  李固,男,四十二歲,嶺南道環州蒙都人氏,是個鰥夫。五年前,嶺南李嗣仙殺安南都護劉延佑造反,李固因逃避戰亂,離開環州蒙都縣城,來到了蘇州定居。

  因為有一手精湛的漆匠手藝,更為普會寺重漆彌勒殿,於是神慧法師作保,給他落了戶籍……

  神慧!

  楊守文發現,這李固居然是神慧作保。

  記得明秀曾對他說過,神慧也是安南人?

  楊守文發現,這個神慧還真是神秘,居然到處都有他的蹤跡出現。

  他是普會寺的住持,曾治好過蘇威的病,又為李固作保。不過,這都不算重要,最重要的是,楊守文通過這卷宗發現了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神慧是安南人;李固是安南人;蘇威的妻子也是安南人!而且,蘇威是在安南發跡,和安南關係密切。

  安南、神慧、蘇威、李固……

  楊守文在紙上寫下了這八個字,放下筆,搓了搓臉,站起身來走出了房間。

  屋外,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有點涼。

  眼看著,已經是六月二十二號,算起來到長洲,也有七天了!三天前,楊守文破解了王元楷被害之謎,也算是有所收穫。可雖然弄清楚了王元楷的死因,但是這兇手……就算知道是李固投毒又能如何?李固已經死了,接下來該怎麼查呢?

  神慧!

  楊守文長出了一口氣,轉身又回到了屋子裡。

  在圍榻上坐下,拿起筆在神慧的名字上畫了一個圈……毫無疑問,神慧是一個非常重要的人物。只要能夠找到這個神慧,說不定所有的謎團都將迎刃而解。

  可是,人海茫茫,如何找到這個神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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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22 12:02:46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6-2-22 12:24 編輯

卷三 江南好  第三百七十六章 曲覽

  燒退了,但頭還在暈,虛……

  ++++++++++++++++++

  長洲縣城,說大不大。

  一千兩百戶的人口,總人數不超過一萬。可就是這麼一個彈丸之地,想找一個人並不容易。別的不說,那煙波浩渺的太湖裡,星羅密佈無數湖中島。很多島嶼都荒著,林木繁茂,雜草叢生。如果遁入其中,沒幾千人根本別想發現蹤跡。

  再加上長洲是一個碼頭,每天過往的船隻和人員無數。

  如果神慧想離開的話,實在是太方便了!

  不過,楊守文賭神慧還在長洲,沒有離開……皇泰寶藏這麼大的局,他已經經營了這麼久,又怎會輕易離開呢?所以,他還在長洲,一定就躲在某個隱秘之處。

  +++++++++++++++++++++++++++++++++

  已經是暮夏時節,眼見著就要進入秋天。

  長洲的天氣,突然一改之前的明媚,連著數日,每天都淅淅瀝瀝下著小雨,沒完沒了。

  清晨,楊守文手持油紙傘,帶著楊醜兒從後衙走出。

  蘇威已經去了吳縣三天,仍沒有返回。

  呂程志那邊也沒有什麼有用的消息,連帶著李隆基,在抵達吳縣後,也不見回來。

  高戩和周利貞整日忙碌,尋找那皇泰寶藏的下落。

  但畢竟已過去了一甲子的光陰,當年左遊仙留下來的印記早已消失在歲月的長河。很多人都不記得有這麼一個人,但是根據元文都留下的筆記,左遊仙最後出現,就在這長洲。之後,他和輔公佑聯手起兵,輔公佑死後,左遊仙就再無音訊。

  輔公佑之亂中,左遊仙究竟是生是死?

  沒有人知道,反正是人間蒸發了。消失的無影無蹤,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這種情況,憑藉一本元文都筆記。怎麼破?

  別說是高戩和周利貞了,就連楊守文也覺得毫無頭緒。

  不過,楊守文一直就不太同意高戩把注意力放在那本筆記上。筆記是死的,人才是活的。而且過去那麼多年,一本七八十年前的筆記。又能夠有多大的用處?

  所以,他的關注點,一直在王元楷被殺的案子上。

  王元楷一定覺察到了什麼,但是又沒有留下什麼線索;而李固被害,更顯示出這件事的不同尋常。他相信,只要找到那個神慧和尚,就一定能夠找到線索。

  對於楊守文的判斷,狄光遠舉雙手贊成。

  所以,他表面上是儘力配合高戩和周利貞,私下裡還是把更多希望放在楊守文身上。

  比如說。他把長洲民壯和捕班快手都交由楊守文指揮。

  只是,依舊沒有線索!

  楊守文帶著楊醜兒,沿著濕漉漉的長街,走進了魚市。

  雖然下著雨,可魚市依舊喧囂忙碌。遠遠的,他就看到了八仙客棧的幌子耷拉著,大門敞開,人來人往顯得非常熱鬧。楊守文邁步走進了八仙客棧,裡面的格局卻沒有任何變化。還是那個掌櫃,有氣無力的坐在櫃檯裡。好像在打盹兒。

  幾個夥計在招呼客人,不過看上去也不是很熱情。

  楊守文走進來後,逕自在一個靠窗的位子坐下。

  他點了兩碗小餛飩,又要了幾盤糕餅。不一會兒的功夫。就見一個夥計端著托盤走過來,在擺放食物的時候,趁人不注意,把一張紙條偷偷塞到了楊守文手中。

  嗯?

  楊守文眸光一閃,若無其事的吃了口餛飩,然後把那紙條打開。

  熟悉的字跡。只有四個字:曲覽何人?

  楊守文眼睛一眯,把紙條順勢放進了挎兜裡。這時候,那掌櫃則走過來,笑呵呵問道:「客人,看起來不像是本地人啊。」

  裝,你接著裝!

  楊守文發現,明秀的手下,一個個都是演戲的好手。

  他笑著道:「是啊,我從神都來。」

  聲音突然變小,「可有神慧的下落?」

  「神都?那可是好地方……不過我們這蘇州的景色也不差,這時節若泛舟太湖,也是別有風味呢。」

  說完,掌櫃笑了笑,便轉身走了!

  廢話,我也知道太湖的景色不差……慢著,他這話裡好像有話,難道說……

  楊守文眼珠子一轉,臉上旋即泛起了笑容。他拿起一塊糕餅,咬了一口,心裡已經有了算計。

  吃完了飯,楊守文結了賬,帶著楊醜兒離開。

  在路過櫃檯的時候,他突然開口道:「掌櫃,太湖浩淼,不知有什麼推薦呢?」

  「哈,那可就多了!」掌櫃有意無意道:「不過要說特色,恐怕莫過於是包山夕照,寶塔晨鐘吧。」

  包山夕照,寶塔晨鐘?

  我就知道那明老四肯定有消息,果不其然!

  不過,就算是知道了神慧的下落,楊守文也不會輕舉妄動。雖然狄光遠已經就任,但還沒有完全掌控長洲。楊守文之所以跑來找明秀打聽消息,而不是指派民壯和捕班快手,也是出於對長洲縣衙的不信任。畢竟,那神慧也有些根底呢。

  是夜,細雨靡靡。

  這江南的夜雨最是纏人,沒個休止,令人心生煩躁。

  縣衙裡寂靜無聲,所有人都已經休息。楊守文趁黑從屋中走出,悄悄來到了狄光遠的住處。

  屋內,黑漆漆,傳來了隱隱的鼾聲。

  楊守文見左右無人,於是輕輕叩響了窗棱。

  「狄縣令,我是楊守文。」

  「狄縣令,我是楊守文,有要事與你商議。」

  「……」

  呼喚了幾聲,屋內有了動靜。就見火光一閃,緊跟著燭光照亮窗紙。緊跟著,房門打開,狄光遠披衣站在門內,探頭向外看來。楊守文連忙閃身進了臥室,輕聲道:「狄縣令,不要聲張。」

  「青之,這麼晚找我,有事嗎?」

  狄光遠關上了房門,請楊守文坐下,然後給他倒了一杯水。

  「深夜來訪,有兩件事與縣令知曉……本來,日間我就該告訴縣令,可是考慮到縣令初來乍到,對長洲尚不熟悉,所以怕走漏了風聲,只得這麼晚來打攪縣令。」

  說實話,狄光遠本來是有些不太高興。

  但是楊守文把話說到了這個地步,他自然不好發作。更何況,他現在需要倚仗楊守文的地方很多,所以擺手笑道:「青之客氣了!不過,不知你要說什麼事情?」

  「第一件事,縣令久居中樞,見識廣博,認識的人也多,可曾聽說過曲覽這個人呢?」

  「曲覽?」

  狄光遠愣了一下,露出疑惑之色。

  「這個名字有些耳熟,讓我想想,讓我想想。」

  他沉思片刻,突然一拍大腿,「曲覽,青之說的可是那安南都護府大都護曲覽曲光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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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6-2-23 02:22 編輯

卷三 江南好 第三百七十七章 打草驚蛇(一)元宵節快樂!

  安南都護府,唐六大都護府之一,管轄區域為交州地區。

  武德五年,也就是公元622年,唐高祖李淵開設交州總管府,兩年後改為交州都督府。

  貞觀元年,交州都督府納入嶺南道管轄。

  調露元年,即公元679年,交州都督府正式更名為安南都護府,為嶺南五管之一,治於宋平,也就是後來的越南河內。其轄區北抵南盤江,南至越南河靜與廣平省界之地。其東,含廣西那坡、靖西、龍州、防城等地,詳細則在越南紅河黑水之間。其地域之廣,幾乎涵蓋了大半個越南國,是華夏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安南都護府從武德五年開設,至今共歷經三個都護。

  第一任都護名叫丘和,置都督府。

  第二任都護名叫劉延佑,原本是交州刺史,後改為安南都護。不過,在數年前,安南人李嗣仙造反,其黨羽圍困府城,殺劉延佑,引發一場持續一年之久的安南之亂。

  李嗣仙之亂被平定後,武則天旋即又委任曲覽為第三任安南都護府大都護……

  「曲覽是廣州人,因為走了魏王的門路,得以就任。」

  狄光遠向楊守文詳細介紹了安南都護府的歷史,以及那曲覽的來歷。

  楊守文聞聽,眉頭顰蹙。

  明秀好端端打聽曲覽做什麼?

  不過細思起來,他也覺得這裡面有些不太正常。

  太古怪了!

  安南人似乎在整件事情之中牽連頗深。此前楊守文就覺得這安南有古怪,現在聞聽安南大都護也被牽扯進來,也由不得他更加好奇,心裡的疑惑又增加許多。

  「青之好端端問曲都護作甚?」

  待講解完畢,狄光遠一副蠢萌蠢萌的表情看著楊守文問道。

  楊守文則是一臉呆萌的表情,看著狄光遠道:「沒什麼,只是突然想起來,所以發問。」

  我信你才怪!

  狄光遠心裡吐槽,好端端你問曲覽是什麼鬼?

  不過,他看出楊守文似乎不想回答這個問題。索性也就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楊守文更不會在這個問題上糾結,狄光遠不問,他立刻話鋒一轉,扯到了別的話題。

  「縣令。你可知道包山?」

  「包山?」

  狄光遠一臉迷茫,搖搖頭道:「沒聽說過。」

  「那包山,就在太湖裡,是一座湖心島。

  我聽說,包山上有一靈寶觀。觀內有一塔,名為靈寶塔,也是包山最有名的建築。

  那包山地處長城、長洲和烏程三縣之交,風景極佳。若縣令有閒暇的話,何不隨我一同泛舟太湖,前去欣賞一番包山景色呢?」

  好端端,突然要泛舟太湖,欣賞風景?

  狄光遠老實,但卻不傻,立刻明白了楊守文的意思。

  「如此。甚好!」他不假思索道:「左右這兩日為了那些個案子頭痛不已,不如出去走走,放鬆一下心情。這樣吧,天亮之後,本官命人備好舟船,咱們一同前往。」

  楊守文想了想,沉聲道:「我看這兩日高舍人和周司直也很辛苦,何不叫上他們,咱們一同前往?」

  狄光遠本就有這個打算,可是他也知道。楊守文和高戩、周利貞之間似乎有些隔閡,正想著該如何開這個口。如今楊守文主動開了口,他自然喜出望外,連連點頭。

  青之果然是通情達理。知道什麼叫做‘和為貴’。

  相比之下,那高戩略顯呆板,周利貞則有些刻薄,和青之一比,還是落了下乘。

  想到這裡,狄光遠對楊守文更高看了一眼。

  他笑道:「既然如此。就有本官去和他們說明。」

  楊守文點點頭,沒有再贅言。

  他看了看天色,已經過了丑時,於是便拱手告辭,悄然離開了狄光遠的房間。

  回到屋中,他坐在榻上沉吟良久。

  找來了一張謝公箋,他想了想,在箋紙上寫下‘安南都護’四個字之後,折好放進一個包囊中,然後才吹熄了燭火,躺在榻上,閉上了眼睛,凝神思考問題。

  安南都護曲覽!

  看起來,明秀那邊應該也有所發現……

  +++++++++++++++++++++++++++++++++++

  天亮之後,楊守文起床洗漱。

  他把楊醜兒找來,從包囊裡取出那張折好的箋紙,遞給了楊醜兒。

  「醜兒,你待會兒辛苦一遭,去八仙客棧,把這紙條交給那掌櫃。

  記得,要辦得神不知,鬼不覺,不要被別人知曉。辦完事情之後,你叫上姚三郎,順道去一趟官塘坊,找那馬大嫂和胡麻子夫婦再詢問一下那個李瘸子的情況。」

  楊醜兒點點頭,鄭重道:「阿郎放心,小人省得。」

  目送楊醜兒離去,不多久,就有狄光遠派人前來請楊守文。

  楊守文早就準備妥當,二話不說跟著那僕從來到縣衙門外,就見狄光遠正和高戩、周利貞和裴光庭三人說話。見楊守文出來,狄光遠臉上的笑容變得更加燦爛。

  「青之來得正好,本縣已經命人備好了舟船,咱們不妨一同前往。」

  說著話,狄光遠就翻身上馬。

  早有人把大金牽來,楊守文立刻翻身上馬。

  一行人也不耽擱,說說笑笑便離開縣衙。大玉在空中盤旋,不時發出鷹唳聲,以顯示存在感。楊守文和裴光庭走在最後,兩人並轡而行,一路上也說說笑笑。

  看得出來,這幾天高戩等人的壓力很大。

  他們沒有從元文都筆記中發現太多線索,而楊守文則協助狄光遠,找到了殺死王元楷的兇手。雖然,幕後之人尚未露出馬腳,可畢竟是一種收穫,也讓他二人感到壓力更大。

  他們和狄光遠走在前面,不時談論著官道兩邊的景色。

  而裴光庭好像有心事,在前往湖邊的路上,他突然壓低聲音問道:「青之,你可有小裴的消息?」

  是啊,險些快忘了他二人的事情。

  明秀把楊思勖和裴旻帶走之後,至今沒有一點消息。

  不過,楊守文並不擔心,明秀既然已經出現,那楊思勖和裴旻也就不會有什麼危險。

  只是,他不能告訴裴光庭真相,所以在觀察了一下周圍環境後,他輕聲道:「連城不必擔心小裴,他不會有事……我讓他跟隨楊寺人在做一件事,待事情辦妥,自然會回來。」

  裴光庭眼睛一眯,看了楊守文一眼,沒有再追問下去。

  楊守文肯告訴他這些,已經是給足了面子。

  只要知道裴旻沒有危險,裴光庭也就放了心。雖然他看不起楊思勖,卻知道楊思勖是個有才幹的人。有楊思勖和裴旻在一起,想來裴旻也不會有什麼危險。

  想到這裡,裴光庭長出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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