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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6-5-10 03:32 編輯
卷四 涼州詞 第五百二十七章 紅忽魯奴兒(三)
「怎麼回事,發生了什麼事?」
兩個探子遠遠的站在街角,就看到那彌勒瓷坊突然間熱鬧起來。
由於距離遠,所以他們也沒有看清楚狀況。片刻後,待瓷坊外看熱鬧的人散開了,他們才攔住了一個人。
沒辦法,內心裡有恐懼,他們不敢距離楊守文太近。
那看熱鬧的人道:「方才有位法師,說瓷坊賣給他的佛器不好,非常生氣,還把佛器給摔了。瓷坊的夥計一開始也是非常不滿,甚至想要動手。後來瓷坊的掌櫃出面,才算是平息下來……這不,那掌櫃請法師到庫房裡再去挑選一套佛器。」
原來如此!
兩個探子相視一眼,頓時鬆弛下來。
兩人在彌勒瓷坊的斜對面找到了一個陰涼地坐下,一邊聊著天,一邊等候楊守文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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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彌勒瓷坊的內間裡,楊守文撩衣盤坐。
「李客,你知道紅忽魯奴兒嗎?」
李客愣了一下,忙開口道:「當然知道。」
楊守文一大早上門,而且還大鬧瓷坊,李客就感覺到不太正常。
他不敢怠慢,忙開口道:「長老所說的紅忽魯奴兒,本名阿史那魯奴兒,是默啜的女兒。她的母親,便是薄露的小女兒,後來嫁給了默啜,並藉此打開了漠北商路。
默啜有六子三女,魯奴兒年紀最小。
不過。我聽人說。這魯奴兒在去年被默啜許配給了烏質勒之子娑葛為妻……烏質勒和薄露的關係非常密切。據說魯奴兒嫁給娑葛,還是薄露在中間牽線搭橋。
昨天傍晚,娑葛抵達碎葉城,如今就住在薄露家中。」
楊守文再次蹙起了眉頭。
好像有哪裡不太正常,讓他感到有些緊張!
楊守文對自己的直覺很相信,每次出現這種不安感受的時候,一定會發生狀況。
可是,有哪裡不對呢?
他擡起頭。看著李客道:「李客,還有一件事。」
「什麼事?」
「去年年底,碎葉城可發生過什麼事情?亦或者說,安西發生過什麼不尋常的事情?」
「去年底?」
李客蹙眉想了想,輕聲道:「這兩年,碎葉河谷還算平靜。
去年烏質勒盤踞俱蘭城後,朝廷也沒有表示什麼不滿,所以風平浪靜的,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要說真有什麼不尋常……對了,我想起來了!去年十二月時。阿芒出去打獵,遭遇匪人襲擊。死傷了三四十人。為此,薄露還派出他的手下四處追查,整整持續了一月之久才算平息。除此之外,好像就沒什麼事情了……」
「阿芒遭遇了伏擊?」
楊守文呼的坐直身體,看著李客。
「那你知道是誰做的嗎?」
「不太清楚……好像薄露也沒有抓到兇手。
而且,阿芒很快就恢復了,薄露好像也不想再追查下去,於是這件事就不了了之。」
「那你覺得,這件事符合薄露的性情嗎?」
李客愣了一下,露出了沉思之色。
片刻後,他輕聲道:「薄露這個人,睚眥必報,心胸狹窄,從來都不是那種肯吃虧的人。若非長老提醒,我險些忽略了這件事……細想下來,的確是有些不正常。」
楊守文點點頭,閉上了眼睛。
他思忖了很長時間,突然道:「李客,我總覺得,碎葉城要出事。」
「出事?」
「你看,顏織去年八月前往洛那州,之後便音訊全無;我義兄去年底也失蹤不見,而我昨日,卻在薄露家的馬場裡,看到我義兄的坐騎。據我所知,聖歷元年默啜寇河北時,其長子訇俱曾進犯夷播海。是烏質勒出兵抗擊,才擊退了訇俱。
為此,朝廷還嘉獎了烏質勒……
如果從這個角度來看,烏質勒和默啜應該是敵對關係。
可是去年,兩家卻結了親,隨後烏質勒退出夷播海,並且盤踞在了俱蘭城……烏質勒盤踞俱蘭城之後,顏織失蹤,緊跟著倭馬亞大寔人屯兵烏滸河畔,虎視眈眈。
再之後,我義兄失蹤。
而在此前,黃鬍子曾在瓜州試圖攔截紅忽魯奴兒,不久之後,便發生了阿勒皮滅門慘案……李客,你好好想一想,這一系列事情之中,會不會存有某種聯繫呢?」
李客聞聽,臉色頓時變得凝重起來。
他在屋中徘徊,忽而點頭,又忽而搖頭,半晌後才停下來苦笑道:「長老,被你這一說,我都有些緊張了……不過,如果聯繫起來的話,似乎的確有些不太正常。
長老,那我該如何是好?」
「距離碎葉城最近的官軍,有哪些?」
「大清池旁邊,有三千保大軍,除此之外,就是絜山都督府和嗢鹿都督府。再遠一點,則是雙河都督府以及北庭瀚海軍。此外,濛池都督府倒是也有駐軍,不過大多是五弩失畢中,恐怕不是我們可以調動起來。其他的嘛,就算距離不遠,也需要安西都護府發出兵符才可以調動。安西都護府距離碎葉城,可是不太近。」
「你上次說,保大軍軍使和薄露關係密切?」
「正是。」
「那估計很難聽信我們。
絜山都督府屬突騎施所屬,前年烏質勒擊退訇俱之後,朝廷曾任命他為絜山都督,無法調動;嗢鹿州都督府,和阿悉吉部落關係密切,未必會聽從我們的指揮。
如此說來,唯有瀚海軍……
李客,你可有親信之人?我是說。那種心腹手下。」
李客被楊守文這一番話說的心亂如麻。二話不說便道:「龐煥龍。這碎葉城中,我最相信他。」
「筆墨伺候。」
楊守文思忖片刻之後,命李客取來了筆墨。
他鋪開紙,想了想,提筆書寫了一首俠客行,而後書名青之。
把書信收好,他讓李客把龐煥龍叫來,然後道:「龐煥龍。我剛才問李客,這碎葉城裡誰可信任,他毫不猶豫的就提到了你。現在,我有一樁非常重要的任務要交給你做。此事關係重大,甚至可能關係到碎葉河谷,乃至整個安西的安危。
你,可願前往?」
一個大帽子丟出去,震得龐煥龍臉色大變。
他猶豫一下,一咬牙道:「長老,小龐我跟隨李老爺多年。願意為老爺分憂。」
「很好,這件事若是你做的成。我可以保證,你和你家老爺的榮華富貴,指日可待。甚至說,你想回中原,做個一官半職,我也能夠為你解決。但前提條件是,你必須要把我交代你的事情,一字不落的告訴我指定之人,你有沒有把握?」
「請長老吩咐。」
說實話,李客也好,龐煥龍也罷,道現在都不是很清楚楊守文的來歷。
李客只知道,楊守文有級別最高的暗語,說明他來頭不小。
但楊守文的具體身份,他不太清楚。可現在,他知道了,眼前這僧人的來歷絕對不小。
他朝龐煥龍點點頭,龐煥龍馬上答應。
「拿著這封書信,到庭州金滿城,找北庭大都護郭虔瓘。
見他之前,你就說是奉了狄國老之命前來,有緊急家書一封,需要當面呈送給他。
記住,到時候找一個叫蓋嘉行的主簿給你帶路,其他人都不得相信。」
李客旁邊聽了,不由得一呲牙。
這位爺到底什麼背景?
連狄國老的名義都敢隨便使用?
狄仁傑在唐帝國是什麼地位?哪怕是李客身在安西,也心知肚明。
心裡,不由得對楊守文的身份越發好奇,於是便看著他,等待楊守文繼續發話……
「見到郭虔瓘之後,把這封信給他。
他若是詢問,你只要告訴他,看完這封書信便一切明了。
接下來這一番話,你要記好,因為這才是關鍵所在:郭虔瓘看完了我的書信之後,一定會問你有什麼事。你就告訴他,是寫信人讓你說的:安西大變將至,請及早做準備。碎葉城恐有變故,郭大頭你若是不出兵救我,小心聖人要你的腦袋。」
龐煥龍看看楊守文個,又看了看李客,只覺有點發懵。
這位爺,口氣真大!
楊守文沒有囉唆,盯著龐煥龍道:「龐煥龍,我剛才的話,你可記清楚了?」
「記清楚了。」
「重複一遍。」
「見到郭虔瓘後,就說寫信的人讓我轉告他:安西大變將至,請及早做準備。碎葉城恐有變故,郭大頭你若是不出兵救我,小心聖人要你的腦袋。」
楊守文聽罷,不禁長出一口氣。
「把這些話牢記心裡,不見郭虔瓘,誰也不許說。
李客,你立刻安排一下,儘早送龐煥龍出城。」
「長老,那你怎麼辦?」
李客突然想起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楊守文的安危。
從他的口氣中可以聽出,楊守文來頭不小,絕非等閒之輩。如他所說,如果這碎葉城發生了變故,那他若繼續留在城裡,豈不是萬分危險?李客不得不考慮,萬一楊守文發生了意外,他承擔不起這個責任。所以,他希望楊守文也能夠離開。
離開?
楊守文聽罷,不禁苦笑搖頭。
「李客,我現在恐怕是無法離開……我已經被那紅忽魯奴兒懷疑,並且派人暗地裡跟蹤。如果我現在離開碎葉城,也就說明,我的身份有問題。到時候,很可能會刺激他們提前髮作。而我留下來,哪怕只是一兩天,也能夠為朝廷爭取機會。
倒是你,最好能儘早離開碎葉城。
我記得你妻子已經有了身孕,萬一碎葉城真的發生了變故,你留在這裡會很危險。」
不知為何,聽了楊守文這番話之後,李客這心裡就不由得一暖。
想當初,他隨父親離開家鄉,不遠萬里來到這西域偏荒之所。那時候,他並不明白父親為什麼要來這裡。直到他長大以後,父親臨終前才告訴他,他是朝廷派來安西的密探。當時,父親曾勸說讓他離開,可是年輕的好奇心,讓李客留了下來。
密探,聽上去好像很威風,可實際上……
他的名字,可能根本不為聖人知曉;他在西域所做的一切,估計也不會留在史書之中。
隨著年齡的增長,李客慢慢感受到了密探的艱辛。
他不能告訴任何人他的身份,甚至連妻子都需要隱瞞。
這讓李客感到非常痛苦,卻連個可以傾訴之人都沒有……楊守文這一番話,讓他非常感動。
至少,這年輕的上司知道關心他,這也是此前那些密探頭領們從未做過的事情。
「長老……」
「好了,你別再說了。
待會兒,就把店舖關了,然後設法離開碎葉城……去安西都護府,找記室參軍蓋嘉運,到時候自會有人關照你。」
說完,楊守文便站起身。
他在房間裡掃了一眼,拿起一尊佛像,便大步離開。
立刻跟在他的身後,走出內室大門後,立刻變成了一副商人模樣的嘴臉,把楊守文送走。
「龐煥龍,關門!」
李客深吸一口氣,命龐煥龍把店門關上。
但願得,長老的猜測是錯的,否則這碎葉城……
一時間,李客的心裡沉甸甸的,感覺有些喘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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