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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睡覺會變白】文藝時代(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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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9-11-16 21:32:06
第二百六十一章  玩偶

1月末,東京國際機場。

這裡較香港要冷些,但比京城可暖和多了,主要是濕度很大。褚青穿著件薄羽絨服,提著行李一出機場,就找到了似曾相識的感覺。

那年在魔都拍,也是這般黏糊糊的。

話說他結束了舞台劇公演,正想著要不要接部戲解解饞,就收到了北野武事務所的邀請,過來拍的戲份。

老房子著火啊,這貨飢渴的不行,誰也沒告訴,就跟女朋友知會了一聲,便顛顛的獨自前往。

「褚青桑!」

他正四處觀望,就聽有人喊叫,順著方向一瞧,見一個妹子舉著大標牌晃來晃去,似怕他看不見,還特意跳了兩下。

「哭你一起挖!」他走上前,拽了句半生不熟的日文。

「褚青桑,我會講中文的。」那妹子邊笑邊鞠躬,生得面皮白淨,長眉細眼,有種東瀛女人的古典美。

「哦,你好,你是事務所的工作人員麼?」他暗道可惜,明明後面還想跟一句,敵羞吾去脫他衣來著。

「我叫長宗我部陽子,是您這些天的翻譯和助手,您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找我。」

「啊,那謝謝你了,長宗我部小姐。」

「您叫我陽子就好,我們的車在那邊,請跟我來。」她說著伸手,就要幫他拖箱子。

「哎,這個沉,我自己拿。」褚青胳膊一劃,把行李轉到左邊,婉拒了她的好意。

倆人很快到了停車位。常見的豐田型號,放好箱子,車子緩緩啟動,奔城市的另一區駛去。

「你中文說的真好,完全聽不出是日本人。」他坐在副駕駛。隨意閒聊,又忽地一怔。

啊咧,台詞咋這麼熟?就像每位店小二都會說:聽客官口音,想必不是本地人吧……

「我做為交換生在中國念過一年書,後來又在京城工作過三年。」陽子的車技嫻熟,穩且快速。跟她本身的風格相似,讓人很有種信任感。

「哦,怪不得。」他點點頭,又問:「我們這是去酒店麼?」

「嗯,先去酒店安頓。您可以小睡一會,下午我來接您去見北野武先生。」

「哎,那我要是平時出門,找不到你翻譯怎麼辦?」他冷不丁想到個問題。

陽子偏過頭,笑道:「如果褚青桑需要,我也可以陪您一起住的。」

「呃,不用不用,謝謝。」那貨嚇得一激靈。連忙搖頭。

妹子抿抿嘴,感覺這中國男人忒棒,體貼懂禮。身高腿長,又管得住自己的小丁丁……如果他不是陽痿的話。

車子開了半小時左右,終於停在一家酒店門前,規模不大,環境倒挺清靜的。

陽子幫他辦理手續,領房卡。直到送進屋子,又交換了電話號碼。才放心閃人。褚青略微轉了轉,第一反應就是冷。居然沒暖氣,只得打開空調吹了二十分鐘,溫度方漸漸上來。

褚青整理好衣服,隨手打開電視,邊看邊向女朋友報平安。

范小爺拍完,就一直沒接戲,不斷的被採訪,登雜誌,拍廣告。尤其從金馬獎回來後,身價又升了一個小檔次,各種代言紛湧而至,成天忙得焦頭爛額。

好容易混過了新年,總算想起要幹正事了,程穎的人脈圈子已經小有規模,打聽了一溜,成功給她敲定了新戲,。

開始有兩個角色任她選,塔娜和卓瑪,丫頭覺著卓瑪不太適合,就挑了塔娜。這種充滿地域風情的故事,她也蠻感興趣的,還買了本原著裝模作樣的讀。

當然,程穎了解老闆娘的原則,事先跟片方談好,絕對不拍吻戲。而片方急於借助她的當紅名氣,加上只是個女配,戲份不重,便滿口答應。

褚青卻稍稍擔心,那片子三月份開機,在川藏交界的馬爾康縣,大雪山啊,妥妥的高原地帶,怕女朋友身子骨受不了,萬一掛了咋辦。

丫頭則表示,你特麼滾邊兒去,自己壯的像頭牛……好吧,她瘦了沒幾天,現在應該胖的像隻白豬。

…………

下午,北野武事務所。

挺大的一家公司,在崗的工作人員就有幾十位,縱然日本觀眾不太待見北野武,可這老頭在亞洲電影界的能量絕對不可小覷。

陽子帶著褚青直奔一間會議室,裡面沒人,便稍作等候。

《玩偶》的結構共分為三部分,從去年11月份開拍,前兩個故事已經完成大半,就剩他這個段落還沒開始。今天,算是演員們的碰頭會。

他等了片刻,就聽外面腳步聲響,接著門被推開。

陽子趕緊迎過去,鞠躬道:「你好,深田小姐,我是長宗我部陽子,擔任褚青先生的翻譯。」

說著,又一指旁邊,介紹道:「這位就是褚青先生。」

那隻長得跟瓷娃娃似的小妹子,大冷天也穿著短裙和長筒靴,蕾絲邊的粉色上衣,還戴了頂帽子。漂亮是漂亮,可惜撲面而來的一股匠氣。

「您好,褚青先生。」她聲音嬌柔,特有禮貌的樣子,沒帶經紀人或助手。

「您好,深田小姐。」

倆人各自躬身,客套問候。

要說褚青在電視裡,也看過幾部日劇,什麼的。哪會比較有印象的女星是鈴木保奈美和廣末涼子,一個元氣可愛,一個清爽乾淨,都沒有殘尿感。

至於深田恭子麼,倒是知道,可不太喜歡,演技爛,皮膚差,全靠化妝補,最最不能忍的,是她那兩條蘿蔔腿。

此刻見了真人,偷偷摸摸往人家裙子底下一瞄,好吧,果然忒粗。

北野武還得磨嘰一會,屋子裡的氣氛略微尷尬,都不熟,幸好陽子極力暖場,才沒那麼冷。

深田恭子講話的表情很固定,直視,保持微笑,不露牙齒,對方開口的時候,自己很認真的傾聽……但褚青只覺著假。

就像練了千百次的面部管理,每次挑眉,眨眼,摀嘴,都流著一種穿鑿痕跡,妥妥的偶像標準化。

又等了十來分鐘,主人家才姍姍來遲。

褚青拎出備好的禮物,送給了北野武,那是范小爺特意從內地弄過去的兩盒茶葉,據說是特供。

老頭頗感意外,也挺欣慰的,吩咐助理收好。

會議內容很簡單,碰一下劇本,講講拍攝流程和要求。褚青那份是中文的,這點非常滿意,他第一次看到本子,翻了翻,大概二十場戲。

台詞麼,一共七句,還包括「謝謝」、「是的」此類短詞彙。最難的一句,估摸就是「我想眼睛看不見會更好」這個了。

老頭對他的語言能力絲毫沒過問,一個演員,如果拍部外語片就麻爪了,那趁早回家種地去吧。

這片子的周期拖得特長,因為北野武想要收錄春天的櫻花,秋天的紅葉,冬天的冰雪,以及夏日的碧海四種景色。

他拍片原本就慢,此次更變本加厲,斷斷續續的耗到現在,才完成一半。紅葉、冰雪已經搞定,櫻花還需等到三四月,而碧海麼,就不用刻意排到夏天了。

日本就有現成的地方,四季溫暖,鮮花盛開,比如沖繩。

好傢伙,老頭把主要拍攝地點一公佈,全場振奮。

連褚青這種土鱉都挺高興的,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啊,亞洲幾個典型的又窮又想要碧海藍天的度假聖地:普吉島,濟州島,海南,沖繩。

……

話說北野武的電影基調,一般分兩類:暴力與青春。

貌似脫離了以往的範疇,看上去像部傷感的愛情片,其實,卻將暴力因素發揮到了極致。

它破壞掉了一切美好的東西,特別是人們心生期望時,啪啪的將其砸得稀巴爛。

夜裡,褚青回到賓館後,洗漱完畢,就趴床上研究劇本,結果越看越鬱悶。

高濃度虐心啊!

《玩偶》中每段的主人公最後都掛掉了,而且是在他們見到天堂之後,刷的一下子墜入地獄。北野武似想通過如此殘暴的方式,來表明命運的操弄和無奈。

而褚青要演的,是第三個故事,偶像與歌迷。

當紅的歌壇女明星忽然出了車禍,導致左臉毀容,甚至瞎了一隻眼,從此對人生絕望,自我封閉。

某位痴心粉絲,為了拯救偶像重生,自戳雙目,變成了盲人。正當倆人沒羞沒臊準備幸福生活了,粉絲pia的被車撞死了。

褚青的角色,就是這位悲摧又勇敢的粉絲,老實講,他根本不理解日本人的設定,非但不感動,反而覺著特陰暗,鬼氣森森。

雖然次元不同,表演起來卻沒啥難度,重要的還是台詞。

他學習的方法特笨,先問過陽子的大概發音,再直譯成漢字標註,像「土豆哪裡去挖」之類的二百五翻譯。

你光學句日語很簡單,可如果用日語演戲,那就比較麻煩。你得有起伏頓挫啊,有情緒變化啊,得讓觀眾感受到你的意思啊。

所以褚青練了大半宿,翻來覆去的念著那幾句詞,就為了消除刻意的外語感,變成像講普通話那樣的自然順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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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二章  孤獨的人是可恥的

東京,高島平。

話說日本在二戰以後,為緩解嚴重的住房狀況,就修建了大規模的高層樓群。不同於以往的獨門獨院,這類住宅區單元密集,鄰居相近,蜂巢一樣的緊緻排列。類似國內的筒子樓,當然條件要好很多,家電、廚房、廁所齊全,也有一個專門的詞彙形容:團地。

而對那些久經沙場的戰士們來講,這個詞的意義,往往還代表著兩套頗受歡迎的系列片:團地妻,以及東京放題。

「褚青桑,一會您要戴上耳機,隨意跳舞就好。」

極為狹小的屋子裡,執行導演先跟陽子講戲,陽子再轉達給褚青。他比較疑惑和不安,因為那位滿臉猥瑣的大叔叨逼叨叨逼叨了兩分鐘,結果妹子翻譯過來就一句話。

他雖然看過劇本,但那個只是大概脈絡,導演對現場的要求,永遠更細緻,更個性化。所以他極其不確定,等下到底用何種方式表演。

「呃,他有沒有說,我該呈現什麼樣的心理情緒?」褚青問道。

陽子也很奇怪,道:「我剛才講了啊,隨意跳舞就好。隨意!隨意!」

她著重強調這兩個字。

「……」

褚青皺皺眉,不再言語,倆人根本就不在一掛上。他問的是內心,她答的是視覺,他問的是電影表現,她答的是戲劇風格。不同地域的文化差異,在首場戲中就碰撞了出來。

「盡力吧!」他不禁暗嘆。

此時是白天,外面的天光很亮,工作人員往窗戶上貼了層半透明的厚紙,房間的色調一下子就變得昏黃暗淡。

這兒是處沒人住的空屋,五六個傢伙擠在外間調試,裡面是花了四十分鐘佈置好的臥室。檯燈,壁飾。矮几,豆腐塊大小的電視機,完全不像一個家應有的環境,到處透著股簡陋與消沉。

惟獨櫃子上,擺著一套不錯的音響和幾疊唱片,牆壁貼滿了深田恭子的漂亮海報,顯示著主人家僅存的生活色彩。

褚青的角色,好像三十多歲,也可能四十多,面貌普通。性格木納,是個底層的交通警察。他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半夜裡守在建築工地旁邊,拿著根紅色指揮棒不斷揮動,告知過往車輛注意避讓。

沒有家人,沒有愛人,收入不多,朋友不多,孤零零扎在東京的廣袤森林中。看不到未來,也找不到退路。

但他喜歡一個人,她全身都閃耀著光芒,甚至可以將自己點亮。只要有時間。他肯定去參加偶像的各種見面會,永遠躲在少男少女們的後邊,不敢同她講一句話,然後被經紀人淡漠的介紹:

「哦。我記得他,他叫直奎,fans俱樂部裡最老的那個。」

……

褚青原本穿了件黑色的高領衫。北野武認為太有型,不符合吊絲姿態,現給找了件灰不拉幾的襯衣,還大了半號,套身上又皺又垮。

特麼的還是很有型,老頭一下就怒了,報復性的拎了條能養金魚的肥腿褲……好吧。

待準備就緒,北野武勉強划拉了塊地方,戳了張導演椅,舒舒服服的一靠。

接著場記一打板:「action!」

「噗!」

褚青差點噴了,這種明明卷不了舌頭,又硬要往起卷的發音,著實太古怪了,丫瞬間對自己的英文水準有了信心。

這段戲,是講直奎在家裡聽偶像的歌,連蹦帶跳的,非常簡單,沒台詞,約莫三十秒的長度。

緊跟著打板聲,他戴上耳機,使勁搖晃著肩膀,表情開心,還帶點享受的樣子。

「哢!」

僅僅五秒鐘,北野武就喊了停。

褚青轉頭看著導演,人家壓根不理他,把陽子叫到身邊,哇啦哇啦的指點了幾句。

「先生說您不要那麼興奮。」

「ok!」他了解。

「重來!」

「action!」

他稍微收斂,由開心的層次low到了輕鬆愉悅,展開胳膊,舉起,放下。

「哢!」

這次挺了十秒,再次喊停。

「先生說您不夠感染力。」陽子繼續刺激。

「呃,好,我再試試。」

「重來!」

「action!」

他自己想了想,覺得是妹子表述不清,我誇張,你讓我收,我收了,你又說我感染力不足。

所以他乾脆折中了一下,還加了點小變化,先是神情疲倦,然後慢慢放鬆,隨著身體動作,逐漸舒緩,最後面露微笑。

「哢!」

「先生說您,說您的感覺還是不對。」妹子也很糾結。

「噝!」

褚青妥妥鬱悶了,他百分百確定,北野武講的一些要點,她沒轉達過來。

並非故意,而是翻譯的習慣問題,陽子不懂一個演員真正需要的東西,只能敘述句子的大概意思。

而老頭那邊,估計也察覺到了,倆人不約而同的示意休息,湊到一塊交流。

「我講詞,你聽著。」老頭直接道。

他可不想嘮嘮叨叨的一大堆,陽子嘮嘮叨叨的一大堆,對方再嘮嘮叨叨的一大堆,忒麻煩,還有誤差。

倆人面對面的席地而坐,屁股底下的榻榻米散著老舊的塵埃味,北野武盯著他,道:「愛欲?」

褚青搖頭,反問道:「喜歡?」

北野武亦搖頭,道:「幻想?」

褚青否定,道:「佔有?」

北野武亦否定,道:「迷茫?」

「寄託?」

「卑微?」

「自棄?」

「無趣?」

……

全劇組都很茫然,知道他們在說戲,但這種一來一往,一詞一對,一對一pass的形式,讓大家特發傻。

陽子跪坐於倆人之間,左邊兩字,右邊兩字,自己居中兩字,三人似循環成一個小圈子,奇妙的氣息在其中緩緩流動,愈來愈熱,烤灼的全身都忍不住顫栗。

她以前做商務方面的工作,來事務所才半年多,完全為了迎合狂粉男友的喜好,自己對這個行當卻不太感興趣。

而此刻,所謂電影,所謂導演,所謂演員,所謂電影精神,從未如此的清晰準確。

那兩位溝通了好久,沒有讓雙方都滿意的答案。

北野武緊抿著嘴,偏頭思索,那僵著的半邊臉,顯得略微恐怖,過了半響,他猛地拍了下巴掌,道了一個詞:

「孤獨!」

「嘖!就是孤獨!」

褚青毛孔頓開,也拍了下手,大聲讚道。

不管怎樣,雙方的意見交流成功,各自起身,回到位置,蒙圈的眾人才醒過神,一陣忙亂。

「一場一鏡四次!」

「action!」

攝影機的機位特古怪,拍出的畫面很偏,在兩扇拉門的中間,敞開不寬不窄的一道縫隙,縫隙裡,是跳著舞的褚青。

而背面的牆上,貼著深田恭子的大海報。

他閉目,搖頭,腳踩著松韌的榻榻米,或揮舞拳頭,或彎腰旋轉,或扭著屁股左右擺動,耳機裡響著深田小姐的歌:

「他們說,女孩戀愛時會變漂亮……」

「他們說,你會害羞的,你肯定會害羞。但當你戀愛時,你的眼睛會閃光。眉目傳情,那就是愛情的開始……」

褚青的動作幅度非常大,節奏迅速,但他不快樂,也不自由,更不鬆弛,只是面無表情,肢體**的跳舞。

他的生活,就像那兩扇窄門,夾著逼仄,無趣,陰暗無光,即便掛了都不會覺得遺憾:

哎,我還有事情沒做完!

哎,我還有夢想沒實現!

哎,我還有人沒來得及告別!

他除了自己,什麼都沒有,這樣的日子,如黑寂的海水,沉重,且充滿悲傷。

北野武,陽子,所有人都盯著他,他跳的越強烈,那種壓抑感就越大,砰砰的刺觸著自己的心臟,而因為這種刺觸,又變得愈加鼓譟。

孤單,大抵是一個人的狂歡,從鼓譟到冰冷,從冰冷到寂寞,而後,寂寞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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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三章  碧色的海

下午,室內。

褚青端坐案前,盯著桌子上的偶像海報,眼睛瞇著,透出細細的光。

攝影機架在對面,給了個大特寫,因為他稍低著頭,看不清全臉,屋子裡的昏燈襯著他的面部輪廓,似漂浮著暗暗的壓抑感,居然有些古怪的恐怖氣氛。

他合了下眼睛,隨即睜開,目光安靜。

自己一無所有,根本沒什麼不捨,而深田小姐是他唯一的期待,寧願自己的世界變為黑暗,亦不願她失去色彩。

此刻,他記住了偶像最美好的樣子,然後慢慢的拿起美工刀……那種像伸筷子夾菜般的悠然姿態,嚇得攝影師差點叫了出來,以為他真要自戳雙目。

「哢!」

「ok!ok!」

北野武喊了停,一如既往的滿意。

這是倆人合作的第三天,老頭已經把褚青吃得透透的了,這樣子的演員讓他感到新鮮和驚喜,完全不同於國內的那批人。

話說日本演員在拍戲時,為了增強感染力,通常會藉鑑舞台劇的技巧,語氣、神態、肢體動作都非常誇張,甚至形成了一套完整的,不用動腦筋揣摩的表演模式,並為大量演員所熟用。

因為他們研修表演或自學時,往往會參考能劇、歌舞伎等傳統戲劇風格,對行業的理解類似於中國古典戲劇,即:視覺審美要求極嚴,每個動作,每個表情,每段台詞都要做到精短,準確。

再加上本土的劇場演出極為繁盛。無數小演員在其中摸爬滾打,所以直至今天,日本人還是習慣用那種誇張的處理方式,去詮釋劇本內容,尤其在老演員中非常普遍。

日劇不用提。早就氾濫成災,電影稍微好些,刨掉豚鼠那票鼻煙膠捲和多數的亂搞商業片,至少還有一些作品在展現本民族的傳統美學,什麼禪意,空寂巴拉巴拉的。演員風格也趨向於自然內斂。

日本演員要麼野路子出身,要麼在劇場起家,缺少真正的體系根基,他們極少會研究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和斯特拉斯伯格這些人,能不能打通任督二脈。全憑自悟。

這也造成了兩種極端,一種是牟著勁的浮躁外放,一種是憋出內傷的返璞歸真,像香川照之那類自己磨練出來的方法派大咖,太少太少了。

而褚青展現的表演風格,初看淺薄,細想複雜,他是體驗派為主。又藉用方法派的某些技巧,還拎來了少部分的舞台劇經驗,亂七八糟的玩意雜糅吞併。最終造化天然。

簡單講,他不刻意追求某種流派,而是什麼有用就拿過來,什麼有幫助就去琢磨,總能形成一套自己需要的東西。

當然,這個積累尚未成熟。離巔峰還遠。

相應的,褚青見多了華人導演。首次跟外國大咖合作,感觸也不少。拍攝方式,體制,習慣,意識等等,都不一樣,就比如長鏡頭:

賈璋柯用長鏡頭,是通過紀實手法表現人物的生存狀態,進而展示內心;汪超用長鏡頭,三分之一為了構圖,三分之一為了審視,三分之一為了裝逼。

而北野武用長鏡頭,卻始終有很寧靜的感覺,天空,小路,大海,悠悠的蟬鳴和風聲。他的視角,就像個孩子偷偷看著外面,特透明。

除了這些,北野武更喜歡良久良久的對著一張呆滯人臉,誰也不曉得他要幹嘛。褚青就在昨天夜裡,被強拉到建築工地,身穿制服頭戴安全帽,歪脖子斜視四十五度。

導演沒有任何要求,就是讓他戳在哪兒,傻站。

足足二十分鐘!

活活的老變態,一場戲ok,他覺著自己的智商與羞恥心刷刷往下掉。

…………

褚青上次來日本是急匆匆的,時間緊,事情繁忙,根本顧不得遊覽,而且只限銀座區活動,這次拍戲還好些,起碼可以去幾個地方看看。

以他的少量戲份,在大陸三天就能收工,香港更誇張,半個白天加半個晚上就搞定。可北野武這老頭,慢吞吞的能閒出個鳥來。

他在東京呆了四天,直等到了二月初,才轉場沖繩拍剩下的一半。

褚青以前也去過海邊,印象裡都是淡藍中泛著髒髒的青白,果凍般渾濁厚實,沒個毛線美感。

他跟著劇組飛到了沖繩,先抵達酒店安頓,同深田小姐互相問候,隨後第二天,他就看到了碧色的海。

拍攝地在殘波岬,位於讀谷村西北,最著名的景觀就是隆起了一條漂亮的珊瑚礁斷崖,連綿兩公里,盡頭修著白色燈塔。

他從底下走上去,堤邊是翡翠一樣的海,湛冽剔透,淺處的水草輕輕搖曳,清晰得似立在杯裡的茶梗子。而隨著地勢漸起,那海的顏色層層染重,直到30米高的頂端,終變成了大抹大抹的深藍。

確實是個好地方。

「啪啪啪!」

細軟的沙灘上,褚青磕磕絆絆的吹完了一曲口琴,深田恭子極為捧場的拍著巴掌,笑道:「sugoi!youaregreat!」

「thankyou!」

他抽了抽嘴角,被妹子日文加英文的稱讚,搞得有些蛋疼,尤其前一句,不是男優射精的時候才能聽到的形容咩?

倆人雖然是第三個故事的主角,但對手戲只有可憐的兩場,各拍各的,除了開會那天見了一面,居然沒再打過交道。

至於吹口琴,是片中的一場戲,已經拍完。北野武專門找了老師來教褚青,他苦練兩宿,勉強能順下來,曲子正是深田恭子唱的那首《愛上你的眼睛》。

那邊劇組人員在做準備,褚青閒著沒事,就坐一邊吹著玩。沒成想,深田小姐溜溜的湊近搭話。態度熱情了不少。

她開始還以為,不知道哪找來個新人對戲,結果回去仔細一問,呵,巴黎影帝。南特影帝,金馬影帝……好傢伙,日本國內的男演員一共才在西方亮過幾回相啊?

妥妥的國際範兒!

陽子乖覺的自動退避,這倆人英文都不咋地,別彆扭扭的交流了半天,算有了初步認識。

妹子此時化著妝。左眼包著紗布,左邊的頭髮系條絲巾,垂垂的剛好擋住半張臉。即便如此,仍然漂亮得很,有種舊玩偶般的破敗美。

而那貨呢。受北野武的惡趣味影響,套著件肥肥的白色毛衫,圓寸頭,要多挫就有多挫。

「褚青桑是哪年出道的?」

「什麼?」他沒聽懂出道這個詞。

「就是,您哪年開始……電影……表演?」恭子也很糾結,盡量找些通俗的詞彙,比劃著手道。

「哦!」這回他懂了,道:「我是97年。你呢?」

「我是96年,這樣說,我是您的前輩呢。」她開著玩笑。

「我女朋友也是96年。不過比你大一歲。」

「您女朋友一定很漂亮。」

「呃,是很漂亮。」

……

倆人聊了一小會,劇組便調試妥當,即刻開始。

褚青拍拍屁股站起來,顛顛跑遠,有人遞過墨鏡和盲杖。北野武遂揮手示意。

「Action!」

一位中年婦人扶著他,自沙灘遠處走來。倆人的步子很快,稍顯凌亂。

褚青完全把重心交給婦人。右手的盲杖使用得非常生疏,一戳一戳的毫無目標。鞋底左右左右的陷進軟沙裡,身體也隨著微微傾斜。

同樣是盲人,直奎畢竟不是豐紳殷德,丫只是個日本吊絲,所以他得演出這種笨拙感。

倆人到近前停住,婦人道:「請你稍等,她就在那邊。」

「是,夫人!」他點點頭。

那婦人走了幾步,蹲在恭子身側,道:「戶左醬,你東京的歌迷來看你了。」

妹子坐在一截枯木上,屈膝,雙手交叉,嗓音低啞道:「我對你說過我誰也不見了,不想歌迷看到這張臉。」

「可這個人是盲人。」

「哎?」

恭子偏頭看了眼,隨即起身。

攝影師坐著軌道車,快速且穩定的劃了半圈,從側臉拍到正面,給了個大大的特寫。

「哢!」

北野武喊了停,道:「恭子,你要驚訝一點。」

「嗨!」

妹子有些惶恐,她開拍之前就被媒體大篇幅嘲諷:一個演電視劇都不合格的傢伙,居然也能演電影?

她知道自己的演技怎樣,也努力了,可這東西,真的要分人。

「哢!」

「要面無表情,眼神疑惑。」

「嗨!」

「哢!」

「哢!」

「哢!」

……

連續ng了二十多條,始終沒過。

她要麼面癱,要麼浮誇,壓根就沒有變化性,更別提層次感神馬的。

北野武揉弄著腦袋,特糟心,如果沒請褚青便罷了,他原本看中的就是深田恭子的顏值,對演技沒抱啥希望,可就怕比較啊。

她往人家跟前一戳,就是只毛茸茸的小白兔嘛!

褚青也愁,又沒他講話的份兒,只得乾瞅。這姑娘的悟性簡直了,老頭掰攏得那麼細,愣是不明白。

完全的路人等級,連門框都沒入,比如笑,就只是咧嘴,語調輕快;比如生氣,就只是皺眉,聲音低沉;比如傷心,更容易了,哭唄……

拜託!這叫球球表情好伐?

拉扯了一個多小時,北野武見她沒有達到要求的希望,只得降低水準,直接粗暴的指導:「鏡頭轉過來,你就偏下脖子,抿起嘴。」

「嗨!」她低低應道,自然非常沮喪。

「重新開始!」

「Action!」

「可這人是個盲人。」婦人道。

「哎?」

恭子起身,鏡頭劃過,就見她按照指示,往右歪了下脖子,又微微抿嘴,看上去真有幾分呆萌的驚訝感。

這是表演課中老師最討厭的壞毛病,完全靠臉吃飯,配合格式化的動作,以達到簡單的戲劇效果,其實,毫無真情實感。

如果習慣了這種取巧方式,那這演員也就廢了。

接著,婦人扶著褚青慢慢走近,介紹道:「喏,她就在你面前了。」

「……」

褚青猛地一抬頭,那股用全部生命去期待的力道,似乎讓時間都停頓了半秒鐘。他直直盯著前方,雖然看不見,但從黑色的墨鏡後面,呈現的卻是繽紛色彩。

他的記憶,永遠停留在偶像最美好的那刻。

「您是直奎先生,對麼?」恭子問道。

「嗨!」

他很意外對方能叫出自己的名字,不由泛出幾分驚喜,隨後狠狠的點了點頭。

「你的眼睛怎麼了?」她又問。

「我……」

褚青低下頭,忽然害羞起來。

他第一次,面對面的和她講話。

他第一次,有為她做些事情的機會。

他第一次,在這個世界上,好像只有自己可以幫助到她。

於是,褚青緊張,驕傲,無所顧忌的推了推鏡框,笑道:「我想眼睛看不見會好些。」

「……」

恭子眨了眨僅剩的右眼,確確實實不清楚該怎麼接。她只好重複了剛才的動作,歪頭,抿嘴,定定的看著他。

「哢!」

「ok!」

北野武憋著便秘似的一張臉,自此醒悟,再特麼不相信偶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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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四章  等閒變卻故人心

褚青在日本一共呆了十天,最後剪出來的戲份,估摸能有十來分鐘,報酬極低,換成人民幣不到四萬塊。

要說他們本土演員的片酬水準,真的不算高,即便松島菜菜子這種頂級女優,一小時電視劇也不過300萬日元,並且要被事務所抽成,以及個人承擔稅務,落到自己手裡的還不如中國的二線明星。

褚青當然不是為了這點錢,他主要想見識一下外國電影的拍攝理念,和不同導演的獨特風格,亦算不虛此行。

最大的收穫就是,明白了原以為擁有最慢節奏的第六代,跟人家真正把電影玩出哲學範的大咖相比,壓根就不是一個等級。

老賈他們始終不懂得思考,只會將赤果果的社會現實擺出來,但沒有任何的宣洩口,悶在心裡憋爛。而北野武呢,甭管對或錯,甭管積極或消沉,至少他能給些答案,就像《花火》中的那位警察,如何奔向死亡,如何繼續生存……

經過兩次短暫的日本之行,褚青與北野武對彼此的印像都很好,交換了私人電話,而對深田恭子就差了點,沒啥興趣,反倒是陽子小姐,倆人成了蠻不錯的朋友。

拍完《玩偶》,他便急匆匆的返回了香港,因為恍然發覺,一年已過,馬上又到春節了。范小爺那邊來了好幾通電話,叫他趕緊滾回家,順便捎個新款驢包。

感覺挺奇妙的,像遠遊的漢子,被家裡婆娘追魂奪命一樣,文藝少女們的作文咋寫得來著?哦。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

2月8日,《天下無雙》首映式。

香港的首映禮可不比大陸,動不動就幾十米的紅毯,唱歌跳舞加採訪。搞得跟電影節似的,不折騰倆小時不帶放片。

這邊要簡單多了,嘉賓入場,媒體群訪,影迷見面,然後就開始。

褚青本定的今天機票。就為了這破片子,把行程改到了明天,無他,趙微邀請的,朋友人情都是債。

他也不孤單。划拉到了劉佳玲一撥人,皆屬於親友團,在影迷嗚啦嗚啦的叫喊聲中先行進場。緊接著,身後的分貝驟然提高,震翻天了一樣,扭頭瞅瞅,見梁朝韋、王非、趙微、張振四大主演齊齊亮相。

戲院頗大,他在第二排混了個座位。瞅瞅前面的椅子,剛巧貼著張振的名牌。

趙微在香港的人氣一向不錯,影迷也沒捉她痛處。問什麼軍旗裝的操蛋事兒,氣氛特和諧。不多時,簡略的程序走完,片子正式放映。

褚青如普通觀眾般安靜的看電影,偶爾掃掃眼皮底下的那位台灣演員,第一印象就是瘦。略微靦腆的表皮中透著精彩的多樣性,可文可武可悶騷。亦狂亦俠亦溫文。

總之,一把好刀!

他百分之七十的注意力在熒幕上。百分之三十在考慮,要不要跟對方攀談幾句。後來想想算了,畢竟不認識,等個更合適的場合要好些。

《天下無雙》九十多分鐘,充斥著過期的老梗,觀眾反應平平,給面子才笑笑。這片子是上影大力投資的,實現兩地合拍片發展戰略的第一步棋,所以主打市場開始就對準了內地,香港只是順手玩鬧罷了。

而對親愛的葡萄來講,它也是最後一部可以看的作品,此後拍的東西,不叫電影,叫養老金。

……

「一個牛腩面,一個鮮蝦雲吞面,一份燒鵝,一份拼滷味,再來凍咖啡和凍檸檬茶。嗯,就這些。」

夜,銅鑼灣的張記茶餐廳,褚青熟練的點了桌飯食,服務生應聲而去,神情淡定。香港的明星跟批發一樣,人家早見怪不怪了。

「餵,我好容易過來,你就請我吃這個?」趙微卻不滿。

「這家的雲吞面天下第一,今天能有座兒,你就偷著樂去吧。」

「那你怎麼吃牛腩面?」

「我天天吃,吃膩了,換換口味。」

「嘁!」她翻了個白眼,明顯不信。

《天下無雙》的首映式晚宴剛剛結束,倆老友相見,又都沒吃飽,便想著小聚一下。褚青和趙微是同歲,交流沒啥顧忌的,嘻嘻哈哈的互相吐槽。

「哎,咱倆多長時間沒看著了?」趙微問。

「呃,得兩年了吧。」

「那麼久?」她微微一怔。

「你以為呢,哪會還是跟心茹、友朋在兩味爺吃的飯。」他不由嗤笑,隨即頗為感慨,道:「還珠都快五年了。」

她眨了眨眼睛,亦是輕嘆:「是啊,還珠都快五年了,我還記得當時在避暑山莊的大樹底下,你煮涼茶給我們喝。」

「呵,皇阿瑪喝的最多,還總讓我跑腿。」

「哪會都以為你是個劇務,誰知道後來演戲了,把心茹嚇得夠嗆。」

「哈哈,咱倆頭場戲,她那個哭啊,根本停不下來。」

……

倆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回憶往事,結果越說越惆悵,索性閉口。

當初的還珠同學會,早就各奔東西,際遇難料。蘇友鵬近年陷入瓶頸,始終突破不了五阿哥的形象,拍了幾部電視劇,反響十分平淡。

林心茹也差不多,在一票爛劇裡消耗人品,名氣刷刷的往下降。而趙微,雖然保持一線地位,但軍旗裝事件影響忒大,前不久還被人潑糞,不得不暫避風頭。

相比之下,反倒范小爺最棒了,穩中求進,不慌不忙的往上爬,只要再給力一丟丟,完全有可能衝擊四小花旦的位置。

「來來,吃塊燒鵝,這家的燒鵝可是天下第一。」褚青見氣氛不對勁,連忙給她夾了塊肉,笑道。

「這家甚麼都是天下第一啊?」

她緩過神,嚐了一小口,隨即頻頻點頭,味道果然超讚。

他咬著凍咖啡的吸管,盯了對方片刻,忍不住問:「哎,你到底怎麼打算的,我看你好像有來香港的意思?」

「嗯,國內我暫時不能呆了,先來這邊看看。」

趙微沒隱瞞,詳細道:「公司正給我鋪路呢,《天下無雙》算嘗試吧,我馬上要簽部新戲,這個是純正的港片。」

「什麼戲?」

「《夕陽天使》,還有舒其和莫文蔚,其實原本想請張柏之的,人家沒接,就找了莫文蔚。」她啃乾淨了一塊肉,笑道:「我這回可到你地頭了,你得多幫襯幫襯。」

「拉倒吧!還我地頭,我根本插不上話。」

「謙虛了不是,堂堂金馬影帝,怎麼能插不上話!」趙微打趣了一句,忽問:「哎,兵兵有沒有想過來香港發展?」

褚青頓住筷子,瞧了瞧對方,道:「還沒考慮過,主要我覺得沒有適合她的片子,碰著了再說。她可不如你,一上來就是主角,肯定得從配角演起,必須得謹慎點。」

「別這麼說,兵兵現在的勢頭,我們誰看了不羨慕?她才21歲,前途廣大著呢,何況還有你這位男朋友幫忙。」

她目光閃動,繼續笑道:「不過,我也覺得她的精力應該多放在電視劇上,電影市場太不景氣了,沒什麼可追求的。」

「以後再說,以後再說。」

褚青抿抿嘴,瞬間沒了聊天的興致,呼嚕呼嚕的搞定牛腩面,有一搭沒一搭的陪著。

趙微似察覺自己失言,很是尷尬,話頭漸住。

一個不講,一個不聽,飯局也該散了。記不清誰先提的,反正他利索的結了賬,趙微要回酒店,他直送上了車,然後揮揮手。

高興的開始,沉默的結束。

告別老友,褚青懶得叫出租,慢悠悠的往回走,夜色迷離,流光飛舞,忽然覺得有些傷感。

不能指責趙微的想法,她是站在自己的立場,維護自己的利益,無可厚非。

但人生最沮喪的事情之一,莫過於你懷著當初的朋友情誼,興沖衝去赴約,結果是滿目的心機莫測與世俗功利。

等閒變卻故人心,所謂物是人非,大抵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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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五章  逼婚

「好哥哥!」

機場出口,等候多時的范小爺見了男朋友,一下子就撲過去,擰來擰去的開始起膩。

「噫,真肉麻!」

褚青全身都抖了抖,抱著她道:「也不怕讓人聽見。」

「聽見怎麼了,我還……」她話到半截,腳尖一翹,又緊緊堵住了他的嘴。

舌頭交纏,口水亂飛,親了好久,褚青都有點喘不過氣了,才輕輕推開她,道:「你抽什麼風啊?」

「想你嘛!」她嘻嘻笑道。

他無語,不好意思的四處瞅瞅,見過往乘客紛紛打量,還有個傢伙偷偷摸摸的端著相機,像是剛拍完照片。

「叫他們拍去,我親我男人管得著麼!」

范小爺也瞥見那貨,懶得理會,拽著他胳膊,道:「走吧,車在那邊。」

倆人沒邁幾步,就看到了自家那輛大眾商務車,一個倍儿精神的年輕人守在旁邊,忙招呼道:「兵兵姐!」

「這是小葉,我請的司機。」她介紹道。

「哦,你好你好,我是褚青。」他伸出手道。

「青哥,久仰大名,我叫葉開,是路小佳的朋友。」

我管你呢,反正都是江湖兒女……* 他聳聳肩,既然女朋友相中,那人品保准沒錯。

有了自己的車,去哪兒是挺方便的,他第一次坐,有種莫名其妙的滿足感。小葉的技術不錯,不緊不慢,主要開得很穩,這點讓他很放心,畢竟安全最重要。

約莫四十多分鐘,倆人到了小區,丫頭直接吩咐司機,把車送回工作室。就可以放假閃人了。

他們先回自家休息,待天色漸暗,又一起去拜訪範爸範媽,順便吃頓晚飯。

褚青能有多半年沒看著準岳父岳母了,略微生疏,提了一大堆禮物不說,交流更是拘謹,聊了好半天才找著感覺。

其實老兩口對他去香港發展頗有意見,都是過來人,太清楚兩地分居意味著什麼了。不過現實情況就是這樣。不去,就沒有戲拍,一個老爺們總不能成天泡在工作室做內務。

所以當初是勉強同意的,可沒成想,這小子還真挺出息,不僅拿下了金馬獎,順手把自家閨女也推上位。於是倆人想想,算了,年輕人愛怎麼著怎麼著吧。根本管不了。

話說此處的環境有了些不同,當年的嶄新小區已經不再時髦,周圍的建築拆來拆去,最後都歸了地產商。叮叮噹當的蓋著新樓盤。

這兒以前蠻清靜的,如今莫名的吵鬧,範媽有點神經衰弱,睡眠不好。丫頭就掏錢買了套新房,不久便要搬過去。

原本想多買一套的,給自己倆住。可褚青覺著現在的房子挺好,不足兩年就要換,太過敗家,她便歇了心思。

而最明顯的變化,還是范小弟,二十來個月了,早就滿地瞎跑。他剛進門的時候,就被這個壯壯實實的小屁孩嚇了一跳,咿咿呀呀的沖自己一通亂吼,對峙了好久不敢進屋。

他回來的消息,應該還沒傳開,當然有些人可能會猜到,但甭管什麼事情,年關當口不便打擾,都憋著過後再說。

「襯衫,褲子,皮鞋,背心,夾克……」

客房裡,范小爺正拾掇掃街的輝煌戰果,各種大袋子滿滿的鋪了一床。她麻利的挑出幾件,歸到一堆,道:「這是里外兩套,你走的時候帶著,省的沒衣服穿。」

「我衣服夠用啊。」他看著就頭疼。

「得了吧,你一年能買雙襪子就不錯了。」

她強烈鄙視,又把自己的歸攏出來,然後扔過一個袋子,道:「喏,這三十兒晚上穿。」

「啥東西?」

「紅襪子和紅內褲,我特意買的。」

「……」

今年是馬年,但褚青屬龍,范小爺屬雞,所以他特無語的瞅著女朋友。

「喂喂,非得本命年才能穿啊?討個喜慶嘛!」丫頭一看就知道他在想啥。

褚青默默的拆掉包裝,抖了抖,一條紅艷豔的四角褲如鮮花綻放般,呼地散開,真是又基又媚。

「我可不穿這個!」他抽了抽嘴角,果斷拒絕。

「幹嘛不穿啊,我都穿,你不穿?」丫頭不爽道。

「反正我不穿!」他繼續強調,還作死的pia把四角褲甩到一邊。

「你敢!」

她頓時炸毛,拎起那條內褲,道:「你現在就給我換上!」

「我不換!」

「你再說一遍!」

「我不換!」

「嘿!」

她咬唇瞪眼,猛地跳上床,揪住他的褲子就往下扒,道:「我讓你不換!我讓你不換!」

「我死了都不換!」那貨緊緊攥著褲腰,開始奮力掙扎。

兩隻妖精劈裡啪啦的打架,滿床的紙袋子被可憐的壓扁,床單已經滾得不成樣子,皺皺巴巴的特無辜。

「你手給我撒開!」

「不撒!」

「快點撒開!」

范小爺畢竟力量不足,強暴了半天,僅僅褪掉了一小截。她喘著粗氣,稍作歇息,方要接著侵犯,就聽吱呀一聲,房門被推開。

「呀呀呀!」

范小弟顛顛的溜了進來,啃著手指頭,好奇圍觀。

「……」

丫頭正騎著男朋友的大腿,雙手努力扒他的褲子,低頭,垂發,伸頸,體位特棒。她僵硬了兩秒鐘,隨即揮揮手,喝道:「去去,一邊玩去!」

「嗚嗚……」

范小弟見此兇態,嘴一咧,忍不住要哭。

「你是不是親姐啊?」

褚青趁機起身,提好褲子,抱起范小弟,哄道:「不哭不哭,咱們去吃好吃的。」

說著,迅速閃到客廳,總算免了失身。

…………

2月11日,除夕。

褚青照舊在女朋友家過年。仍然給范小弟包了個大紅包,不過範媽回頭又給他個更大的。

至於那件內褲,他終究耐不住壓力,還是羞恥的穿上了,女朋友算有良心,一身情侶同款陪著。倆人都是紅襪子,紅褲衩,丫頭還多了件紅色胸罩,往鏡子前一戳,嘖嘖。自己都看不下去。

鄉村霹靂柔姿艷舞版超人,以及超人的女友。

年過的沒啥意思,小時候歡天喜地,長大了覺著麻煩,到中年甚至認為是負擔,可真等人老了,反而又想念熱熱鬧鬧的春節。

任何事情,大概都是個循環,最初的念想。才是追求的本心。

褚青無聊,范小爺更不愛過,只為了陪老爸老媽,貼福字。包餃子,看春晚,吃到硬幣,互祝來年成功……勉強熬到了十二點接神。實在挺不住,雙雙告辭。

範爸範媽當然想讓他們留下睡,但知道小兩口不舒坦。需要私人空間,便遺憾作罷。

而那倆貨回到自宅,強打精神刷牙洗臉,澡都沒衝,往床上一躺,懶懶的拽過被子,又熟練的擁抱對方,簡直別無所求。

幸虧京城不允許放鞭炮,外面安靜得很,窗簾厚重,遮了雪亮的月光。屋子裡很黑,像染了冬夜的墨色,沉謐且充實。

范小爺枕著男朋友的胳膊,滿足的蹭了蹭,這一年,她孤零零的睡在這張大床上,無論生理還是心理,空蕩的讓自己害怕。

倆人都困,卻都沒睡著,褚青的下巴抵著她的額頭,對方溫潤的呼吸細細噴在脖頸間,弄得有些濕癢。

「寶寶。」他忽然喚道。

「嗯?」

「我們什麼時候結婚?」

「怎麼想起說這個?」她低低支吾,顯然不喜歡此刻的話題。

「我問你呢!」他稍稍加重。

范小爺抬頭,看著他,道:「幹嘛你?一年一逼婚啊!」

「怎麼叫逼呢,你不是說事業有點成績了,咱們就結婚麼。」

「不是,我就不明白……」

她撐起身子,情緒驟然混亂,似要大聲,又強行壓下,輕聲道:「你這麼早急著結婚幹嘛?」

「我……」

他吐出一個字,隨即頓住。

他想解釋:我今年還得呆在香港,我們倆長期分居,我心裡不踏實,想建立個更穩定的相處方式。

但自己又不能講,如果一說,那就真成逼婚的了。你看看,我都苦逼成這樣了,你還不答應,你是不是不愛我?

他不願把事情變得如此生硬,所以張了張嘴,始終沒出口。

褚青一猶豫,范小爺卻認為他恰恰心虛,講不出道理。其實她有點煩的,完全不理解一個傳統男人的想法,亦不懂得婚姻、家庭對男朋友而言,到底意味著什麼。

自己事業正處於上升期,再努把力,指不定就爆發了,國內一線妥妥的,這時候你跟我談結婚?

拜託!我才21歲,或許數年後,我會毫無顧忌的嫁給你,把自己埋在柴米油鹽中,可現在,我只享受愛你。

她眨眨眼睛,想說他無理取鬧來著,又捨不得,只得撒嬌道:「哎呀,再等幾年好不好,等我二十……二十七歲了,我們再說這個。」

褚青沉默片刻,微微暗嘆,也覺得急躁了,對方明顯壓力特大,便親了親她臉蛋,笑道:「行行,等你二十七歲,我才三十二,還不算老。」

「屁話!我什麼時候嫌你老了?我要是嫌你老,一開始就懶得理你了。」

「喲,那你看上我什麼了?」

丫頭重新埋在他臂彎裡,打了個呵欠,道:「不告訴你,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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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六章  三部電視劇

正月初十,我們倆工作室。

范小爺對下屬還是挺不錯的,一共七名員工,光年終獎加各種福利就發了十萬塊,少的七八千,多的一兩萬,這年頭可是土豪待遇。

除了兩位小穎姐,其他人都要回老家過年,路途遠,車票也難買,她索性小手一揮,直接休到了初九,今天才正式上班。

早八點半,所有人準時到崗,齊聚二樓,準備年後的第一次碰頭會。

包括小葉這個司機在內,剛好圍滿了長桌,首座原本是一把椅子,今兒卻擺了兩把。黑色軟皮的方正大椅,並排一戳,還真有點壓迫感。

「哎,怎麼回事?」文案小姑娘偷偷問。

「老闆老闆娘一起來了唄。」旁邊的路小佳答道,忽聽門外一陣腳步聲響,忙使個眼色,立時閉嘴。

褚青進來一瞧,見氣氛肅穆,安靜中帶著些許敬畏,略微不適應。往前幾步,把淺灰色的大衣一脫,搭在左邊的椅背上,范小爺則晃晃悠悠的拐到右邊。

「年過的怎麼樣?」她端坐,掃視一圈,笑問道。

「挺好的。」

「還行,吃胖了點。」

「就是個累。」

底下人紛紛應著,跟老闆娘相處的時間多,了解她什麼脾性,交流比較輕鬆。褚青沒吱聲,上次回來已經互相認識了,不必介紹,這邊都是丫頭在打理,啥情況也不清楚,主要是旁聽,兼提建議。

「喲,看來精神都不錯嘛,那新的一年我們繼續努力,爭取更好的成績。你們用心工作,我肯定也不會虧待大家。」

范小爺套話說得極溜。頓了頓,繼續道:「今天有兩個事兒,一個研究下今年的發展方向,一個是程穎姐那邊找了幾部戲,我們討論討論,看看怎麼處理。先說第一個,你們有什麼想法,都講講。」

要說工作室裡,雖然人少,但等級分明。有兩位大前輩是絕對不能惹的,程穎和黃穎。人家早跟著老闆混了,掌管財務與經紀資源,表面為僱傭關係,其實是非常好的朋友,沒誰不長眼的。

不過她們倆很少發表私自意見,處事周到,待人也好,威望倒是蠻高的。

其次。就是擔任策劃兼執行的王姐,年紀大,資歷足,算第三號人物。

丫頭話音剛落。她便接口道:「那我就先說說,兵兵現在的青春形象非常好,已經深入人心,市場定位也很準確。影迷穩定,所以不用急著轉型。去年的作品呢,金馬獎我就不提了。那屬於地下電影,不是常態。電視劇則有《武林外史》、《亂世飄萍》和《李衛當官》三部,兩部熱播,一部平平,還算不錯。今年有《穿越時空的愛戀》、《愛情寶典》和馬上開拍的《塵埃落定》,當然後兩部是配角,影響力肯定不大……哦,忘了一個,還有部電影《西施眼》,不曉得啥時候能公映,反正效果差不多。」

她又翻開文件夾,每人發了張資料,道:「這是剛出來的業內調查,國內所有女明星在去年的商業價值提升率。第一是章子依,第二是周遜,趙微由於受軍旗裝影響,已經滑到了第七,而兵兵從第九,升到了第四位。」

王姐喘了口氣,給出結論:「所以我認為,今年再接一部擔當主演的影視劇,就足以保證全年的曝光度。而其他時間,還得放在廣告代言和媒體宣傳上,這正是趁熱打鐵,大力開發商業資源的時候,千萬不能錯過。」

待她講完,大家默默的消化片刻,文案小姑娘才道:「王姐,您說的是不是太極端了點,兵兵姐能有今天的地位,都是靠優秀作品,我覺著不能本末倒置。」

她本是閒言,卻把對方的牢騷勾出來了,王姐立即反駁道:「什麼叫本末倒置?娛樂圈只有適者生存,做對了就是成功,做錯了才被人放馬後砲。現在的圈子,一天一個樣兒,市場越來越放開,競爭越來越激烈,不像九十年代了!哪會安心拍戲就能紅,現在?呵!我們就一私人工作室,央視的戲能上麼?央企的戲能上麼?也就地方衛視和民營企業投資的,努努力還有希望……小穎,我不是說你能力不行啊!」

「呃,沒事沒事。」程穎抽了抽嘴角。

「作品當然重要,但目前不適合我們。兵兵的優勢是什麼?年輕,漂亮,臉熟,得過獎,聽著像優勢,可國內這樣的女演員多了去了,我們拿什麼跟她們爭?兵兵的情況特典型,中小投資的主角,大投資的配角,就卡在這個階段,人得一直撐著,撐過去是大腕,撐不過去就滅了!就那些民企投拍的影視劇,質量誰能保證?耗幾個月拍完了,結果播出來不火,時間精力全賠了。還不如從商業開發入手,多接代言,多接採訪,多上版面,等名氣再高一截,自然有大製作找你了,哪會再談作品也不遲。」

王姐性子直,說的難聽,卻是肺腑之言,在座的有幾位頗為贊同。

范小爺聽了蠻難受的,可又有幾分道理,自己人氣雖然高,還沒到無視大多數對手的程度,根基淺,背景薄,一不小心就會摔下來。

她抿了抿嘴,不自覺的瞧向左邊,想獲取點意見,那貨也瞅瞅她,拍了拍女朋友的小手,忽問道:「小穎,你不說找了幾部戲麼?」

「……」

眾人都一怔,這跳的忒快了吧,剛才的事情還沒解決,就進行到第二步了?

「哦,這呢!」

程穎可不管那些,發了一圈資料,便開始講解:「年初有十幾部電視劇在籌備階段,我選了三部或許適合兵兵的。」

「嗯,你說。」

褚青瞅著資料,做得很完善,內容齊全,甚至還有部分演員的試裝照,類型,風格,主創,成本,一目了然。

「大家看第一部,《浪漫的事》,導演是楊亞洲。」

「哎,就拍《空鏡子》那個吧?」黃穎難得插了一句,她特喜歡看家長里短的電視劇。

「對,就是他。」

程穎點頭,接著道:「出品方是國家電視劇製作中心,也就是央字號的。主演暫定倪平、朱媛媛、何冰,我們有希望拿到的角色是宋風,女四號。」

范小爺問:「這是都市生活劇?」

「嗯,楊亞洲最拿手的題材,央視首播,收視率絕對有保障。」

「呃,待定,待定。」丫頭猶豫道,她對這種現實風格的戲路,不太有自信。

「好,第二部,《孝莊秘史》,清裝戲,導演尤曉剛,算京城電視台出品。男主馬景濤,女主未定,我比較看好兵兵去競爭一下,就算不行,還有個蘇茉兒的角色也很不錯。」

「嗯,這個確實好,繼續。」范小爺掃了下故事梗概,顯然很中意。

「第三部,《倚天屠龍記》,導演叫賴水清,香港人,不過一直在台灣混。94版《倚天》就是他拍的,這次翻拍,算來內地試水。出品方是京城的亞環公司,男主蘇友鵬,趙敏和周芷若還沒確定,我覺得你都挺合適的。」程穎笑道。

丫頭卻擰著眉,持不同觀點,道:「我還是喜歡大玉儿,從年輕演到老,跨度大,有挑戰性。金庸劇都拍爛了,又不是張紀忠的作品,關注度小,所以我不太看好……你說呢?」

她沒忘扭頭詢問,可隨即,范小爺就一愣,因為她發現男朋友莫名其妙的很興奮。

「小穎,這部戲你要全力爭取。」

褚青直接囑咐道:「我也給那邊打電話溝通溝通,不管怎樣,一定要拿下趙敏!至於《孝莊秘史》,我們盡力而為,不行就算了。《浪漫的事》可有可無,放到最後。」

「喂喂,你就這麼替我決定啦?萬一拿不下呢?」她傻眼了兩秒鐘,不爽道。

「放心,那公司投資過紀曉嵐,我找張國利、王鋼他們說說情,估計老闆能給面子。」褚青捏了捏她的臉蛋。

「咳咳!」

程穎見倆人公然調情,不由出聲提醒。

「好吧,那就這麼定了,收工收工,大家辛苦!」

丫頭自然相信男朋友的,痛快的拍板散會,華麗麗的遺忘了王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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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七章  一部電影

「哦,那我知道了,謝謝您啊,國利老師。」

客廳,褚青一臉鬱悶的甩掉手機,默默的呆坐片刻,又拿起案几上的煙,拈出一根,開始猛抽。

方才他是給張國利打電話,本想問問《倚天屠龍記》選角的事兒,誰知剛開口,對方就明白了,遺憾又抱歉的告知:這劇表面上是亞環出品,實際還有個隱藏的台灣投資方,那老闆以前混黑的,現在洗白搞影視,人家很中意一位女明星來演趙敏,所以……

全妥了,那意思是已經內定,你就別特麼費勁了!

艸!

話說這三部電視劇,《浪漫的事》先不提,范小爺壓根不是演都市生活的料子。

《孝莊秘史》真真的是部好戲,劇情張力十足,演員表現驚艷,馬教主首次甩掉了咆哮的畫風,變得內斂自如,胡婧的蘇茉兒聰慧可愛,德凱叔的皇太極霸氣深沉……總之,一幫子好隊友,如果能拿下大玉儿,自然最贊不過。

可惜希望不大,因為對手太強了,寧靜歷練多年,演技已達到巔峰,這種年齡跨度幾十年的角色,拿捏起來毫不費力,范小爺確實差了點。

至於《倚天屠龍記》,本質跟《武林外史》一樣,披著武俠外皮,其實都是青春偶像劇。裡面兩大女主,周芷若和趙敏,出彩的無疑是後者,而備選的賈靜文,之前在台灣只是個新人演員,來大陸發展後,拍了《大漢天子》才漸漸被人熟知。

演趙敏,就兩點基礎。一要妖媚,二要英氣。看似簡單,實則能在這兩種畫風中轉換自若的,還真沒幾個。

賈靜文的顏值夠用了,英氣卻不足。丫頭的男裝扮相可是貨真價實的大帥逼,甩她十條街。

因此,與她相比,范小爺除了稍顯年輕,簡直優勢多多,何況還有鐵三角說項。本來十拿九穩的事兒。結果卻忘了,人家有乾爹!

乾爹幹女兒神馬的,最沒技術含量了!

褚青能不糟心麼?

「哎,那噴頭有點壞了,你一會兒修修。老往外哧水。」

范小爺裹著浴巾,趿拉趿拉的走到客廳,一眼就瞧見苦逼的男朋友,不禁問道:「怎麼啦?」

他沒吭聲,捻滅抽剩的半截煙,露出個特無奈的表情。

「是不是戲吹了?」

丫頭秒懂,挨著他坐下,哄道:「哎呀沒事。我又不指望這一部戲活著,再接別的唄。」

「不是,我忽然就覺著……」褚青摟住她的腰。嘆道:「覺著自己挺沒用的。」

「你可千萬別這麼想!」范小爺眨眨眼睛,笑道:「你是我最最親愛的,你否定自己,就是否定我。所以你一定要想著,哎呀呀,我是天底下最棒的。我女朋友也是天底下最棒的!」

「噫!」

他渾身冷顫,往後縮了縮。嫌棄道:「你,你啥時候變這麼有文化了?」

「我沒事就不能看看書啊?」她瞬間變臉。吼道。

褚青撇撇嘴,琢磨了會,又道:「說真的,趙敏沒戲了,周芷若你感覺怎麼樣?」

「呃,我怕不合適。」她略微猶豫。

丫頭清楚自身戲路,天生一副妖嬈的桃花相,畫風偏媚,而周女俠卻是**端麗的調子,正經的秀雅範兒。

「謙虛了不是,你連君君都能演好,周芷若太容易了。」他裝模作樣的打量一番,讚道:「就你這底子,小臉肥腰寬肩膀,演滅絕師太都沒問題。」

「滾!」她張嘴就要咬。

褚青連忙制住她,往胸前一摟,笑道:「那你就跟小穎知會一聲,全力轉攻周芷若,《孝莊秘史》先放放吧,檔期別搞衝突了。」

「我還是喜歡大玉儿,角色多好啊!」她不太滿意,哼哼唧唧的抱怨。

「你才二十一啊,演四十多歲皇太后?人家兒子都比你大!」

「那你還跟瞳姐姐演中年情侶呢?」她不服。

「我長得老,你管著麼?」

「嘁!」

…………

2月27日,也就是元宵節後一天,第二十一屆香港金像獎公佈了入圍名單。

《藍宇》自不必說,共有十項提名,其中最佳男主角獎,褚青和劉曄又同時入圍,對手有周星星、學友哥,以及華仔。

除此之外,那貨還憑藉《愛君如夢》混進了男配角的名單,跟任達樺、譚耀文等人一起競爭。

在他之前,另有十四位演員出現過這種情況,所以他也沒獲得什麼特別關注,頂多懸念大了些。

由於香港那邊暫時沒工作,褚青乾脆就多呆些日子,推掉了所有境外採訪。其實從他回家不久,消息就傳出去了,新科金馬影帝,新晉獨立製片人,歐洲三大影展常客,無論哪個身份,都夠那幫打秋風的傢伙蠢蠢欲動了。

年關不好意思麻煩,好容易憋到了十五過後,就跟鑽出地面的嫩草莖子,唰啦啦的全部冒頭。

一天十幾個電話,一天十幾個電話,倍儿巴亂蹦就沒消停過,褚青著實受不了,直接放話:除非有熟人推薦,其餘一概不理。

經過粗暴篩選,世界立馬清靜了,他又挑了一天,約齊存活的五個人,依次會見,地點就定在了工作室,還顯得正式些。

員工倒蠻好奇的,這位老闆太過傳奇,跟神話故事似的,難得他留這兒辦公,一時間八卦四起。

……

瘦,清雋,帶著股冷淡的斯文氣,不小心謹慎,也不故作張揚,完全沒有見投資人的意思,反而像萍水相逢,便過來招呼一聲:嗨,你還好麼?

這位叫刁亦南,來頭頗大,賈璋柯、余力威、王昱連名舉薦。說有才,有德行,有理想,會寫劇本,會演戲,號稱中戲文學系八七屆最帥男生。

好吧,他演過余力威執導的一部電影《明日天涯》,也寫過王昱掌鏡的一部劇本《走到底》,跟第六代混得特熟,只是性格低調,才名聲不顯。

這會終於忍不住,想要自己拍片了,實在找不著資金,便到這來碰碰運氣。

沒辦法,新條例一出,款爺們都蔫了,導演們又不肯自己掏錢,只有褚青這二貨,敢拿血汗錢投資,不塞給他塞給誰?

刁亦南屬於特安靜的那種,你說,我聽,你問,我答,多句話都不會講。褚青也悶,倆人隔桌而坐,一人翻劇本,一人默默等著。

本子叫《制服》,寫得特棒,是講一個小裁縫,無意中得到了件警察制服,他白天做衣服,晚上便冒充警察指揮交通,罰款違章車輛。

一個社會底層的小人物,只因為套上了權力夾具,立時變成了製裁者。更有意思的是,裁縫還認識了一名女孩子,她白天在音像店工作,晚上卻是應召小姐。

這就太奇妙了,倆人對彼此的真實身份心知肚明,又都沉迷在構造出來的虛假世界裡,有一搭沒一搭的約會。

最後,裁縫被真警察識破,騎著自行車逃走,留下女孩子在原地等著。

故事到這就完了。

褚青越看越覺得有意思,有點冷峻,有點幽默,有點荒誕,有點嘲諷……潛藏著某種蓬勃欲出的傷感和無奈。

這種現實題材劇本的寫作手法,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就像拿把生鏽的手術刀,慢慢割開鮮亮的皮肉,露出青灰青灰的內臟。

不過他雖然喜歡,程序還是要問的。

「本子過審了麼?」

「沒有。」

「那就是地下電影,不怕被處罰?」

「嗯。」

「你想什麼時候開機?」

「夏天。」

「預算要多少?」

「三,三十萬吧。」

「對演員和攝製組有要求麼?」

「沒有。」

「導演酬勞呢?」

「不給也行,我就想把它拍出來。」

褚青敲了敲桌面,沉吟半響,道:「那好,等我回香港把具體的方案發給你,你先看看,有問題咱們再研究。」

「嗯,謝謝。」

刁亦南起身,好像剛在公園溜了一圈彎,慢悠悠的握手,又慢悠悠的出門。

褚青笑了笑,把本子收好,準備帶回香港。他發現自己現在跟有癮似的,看著好片子就想攢出來,並且樂在其中。

刁哥是接待的第一位,算有所收穫,他抱著滿滿的信心又見了剩下四位,結果啪啪的被打臉。

態度都挺真誠的,但架不住沒才能,寫的東西要麼膚淺蒼白,要麼異想天開,完全沒有執行的價值。只有一個李昱推薦的傢伙還不錯,可惜是部紀錄片,這玩意沒市場啊,妥妥賠錢,只得婉拒。

褚青通過與他們的交流,對國內目前的獨立電影界也有些了解,一片慘淡,太不好混了。上沒政策支持,下沒民間助力,擱當間兒卡得死死的。

老賈、樓燁他們算趕上了好年頭,雖然輝煌,也消耗光了氣運,搞得後輩們叫苦連天。

褚青其實挺想見見寧皓這哥們的,有意識,有本事,性子還乖覺,可人家放寒假回老家了。

嘖!

討厭的小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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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八章  談場戀愛

范小爺還是拿下了周芷若。

沒用任何人幫忙,一個當紅女演員主動加盟,而且不跟老闆的乾女兒搶角色,倚天的片方高興還來不及,怎麼能往外推?何況,五阿哥、金鎖數年重聚,飾演江湖怨侶,這又是個大賣點。

褚青看了她的試裝照,那身經典的粉色長裙,淡妝素雅,眉心一點紅痣,似乎略胖,不過減減就好,主要面容嬌俏,顯得稚氣了些。

這沒辦法,演員的底子,角色的畫風,從沒那麼百搭的,都得靠演技補足。這點,范小爺起碼比高媛媛強些,不至於面癱、微笑、皺眉、瞪眼四種表情換來換去的,也不嫌累得慌。

周芷若是什麼人?前期白蓮花,後期心機婊,但黑化的又不徹底,弄得性格特擰巴。這種人物定位,對演員來講不算很複雜,丫頭完全可以拿捏得住。

褚青唯一給的建議就是,一定要表演出極大的壓抑感。

周芷若這輩子都活在滅絕的陰影下,拷著振興峨眉的枷鎖,強行壓制自己的天性欲望。僅有的一次違背師命,就是和張無忌成親,結果還被ntr。

總體是個悲情女子,可憐可恨的那類。如果范小爺掌握這個特徵去詮釋,那妥妥的抓人眼球,通篇搶戲。

有得必有失,《孝莊秘史》不出意外的淘汰出局,大玉儿果然給了寧靜,蘇茉兒亦由胡婧擔當。而倚天將在夏季開拍,周期短任務重,丫頭又得辛苦一陣子了。

褚青當然等不到了,他難得有空陪女朋友膩歪。成天逛街,看電影,約朋友,或者宅在家裡啪啪啪,一整天不下床那種。死乞白賴的耗到了三月初。范小爺要飛往馬爾康拍《塵埃落定》,他也被阿關一通電話,叫回了香港。

……

「金紫荊?還有這個獎?」褚青奇道。

「這是香港影評人協會創辦的,一直缺贊助費,權威性更是不足,所以很少有人關注。」阿關聳聳肩。解釋道:「往屆的頒獎禮都非常寒酸,出席的明星也少,除非確定自己能拿到獎,否則他們才不會浪費時間。」

倆人正在關金鵬的工作室裡閒聊,雖然那家破公司已經成立了。但還沒到洗電影的時候,三位老闆壓根不管。

「那我還用參加麼?」褚青問道。說白了,金紫荊就是爺爺不疼姥姥不愛的貨,根本不必看重。

「參加吧,畢竟入圍了。」

阿關莫名的感慨,嘆道:「最初金紫荊想辦成金像獎的風向標,類似金球獎和奧斯卡那種模式,可惜這麼多年。一直不見起色。但終究是為了香港電影的發展,我們能幫盡量幫。」

「呃,幾號頒獎?」

「3月17號。」

「那ok。我肯定去。」

褚青無所謂,給阿關面子而已,他這人就是太感性,心善,相處久了像被同化了似的。

「嗯,劉曄也要來。還有姜聞,他是頒獎嘉賓。」阿關又道。

「喲。這回熱鬧了,得好好聚聚。」他也蠻興奮的。好久沒看著姜老大了,不知道擱哪兒混呢。

關金鵬笑了笑,似忽然想起什麼事,問:「對了青仔,你那部片的後續收益到了麼?」

「什麼後續收益?」他沒回過神。

「拜託!當然是海外分成啊!」

「……」

他眨眨眼睛,陡然激動,你不提我都忘這茬了,我特麼在mk2還有筆款子呢!

當初,勞倫杜特龍說《今年夏天》要麼去年末,要麼今年初上映,算算時間應該快結賬了。

哎,美元的匯率是多少來著?丫越想越興奮,哥們掙得可是老外的錢啊。

阿關是過來人,一看他那德行就曉得啥心態,笑道:「青仔,先別太樂觀,海外的文藝片市場本就不景氣,何況還是華語文藝片。你知道《花樣年華》的法國票房是多少麼?」

「不知道。」

「三百零三萬,這是華語電影在法國的最高票房紀錄。你覺得《今年夏天》能比得過《花樣年華》?」

「呃……」

他瞬間蔫了,倆片子毫無可比性,何況那三百多萬還是毛利潤,刨掉院線分成、代理費神馬的,就沒剩下多少了。

「不過你別灰心,發行商肯定會多國圈錢,十萬十萬的加起來,最後也很可觀的。」阿關安慰道。

「希望吧。」褚青撇撇嘴,覺得頗為掃興,道:「還有事麼,沒事我就閃了,梅姐約了我打牌。」

「哎,等下!」

關金鵬轉到桌子後面,拉開抽屜取出個本子,招手道:「看看這個。」

「有人找我拍戲啊?」那貨顛顛的湊過去。

「有啊!這導演是我徒弟,新開了一部戲,沒找到合適的男主角,我讓你過去幫幫忙。」

原來是人情債……

他暗暗吐槽,身體卻特誠實的接過來,掃了眼片名:《一碌蔗》。

一根甘蔗?好古怪的意思。

他接著往後翻了翻,剛看了幾頁,就抬頭問:「這是青春偶像片?」

「正解!」阿關點點頭。

「別鬧了哥哥!」他扔下本子,指著自己的臉,道:「就我這樣的,能演英俊小生,還是大眾情人啊?」

「啪!」

阿關抄起劇本拍了下他的頭,笑罵道:「梁佳輝也不帥,但他是全法國的情人。你才26歲,做點這個年齡應該做的事。」

「講咩啊?什麼叫應該做的事?」他掏掏耳朵,表情特欠揍。

「比如,談一場刻骨銘心的戀愛。」

「省省吧,我還沒等刻骨銘心,我媳婦就已經把我挫骨揚灰了。」

「我是說在電影裡!」阿關又敲了敲他的頭。

「電影裡?」褚青一怔,道:「我談過很多啊,像《小武》,和梅梅一起,雖然她跟大款跑了。」

這貨貌似想為自己證明,開始掰著指頭數:「還有《蘇州河》,跟周遜,最後倆人自殺了。」

「《詩意的年代》,跟王瞳,呃,這個不算談戀愛了,算舊情人相見。」

「《站台》,跟趙滔,倆人結婚了,連孩子都有了。」

「《藍宇》,跟劉曄……這個除外。」

他越說聲越小,底氣刷刷的往下掉。

嘖!這麼一歸攏,好像還真沒談過什麼正常向的戀愛,除了苦逼就是苦逼。

「青仔,心態不要這樣老,你還年輕的很!你看看你,不飲酒,不泡吧,不好玩,不愛講話,生活中就兩件事,女友和拍戲。我有時候都很奇怪的,以為你跟我是同齡人。」

阿關點了根煙,慢慢道:「不要因為總演一些深沉的角色,就真把自己變呆板了。還是那句話,做些你這個年齡應該做的事,演些你這個年齡應該演的戲,如此人生才沒有遺憾。」

「……」

褚青特無辜,您嘮嘮叨叨講半天課,不就是想讓我幫你徒弟麼?

「ok!ok!」

他趕緊點頭,道:「我接我接,您講,女主角是誰?」

「你個衰仔走運了,香港現在最紅的新人,twi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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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九章  又一個醉鬼

「青仔,今天怎麼過來捧場?」

「對啊,你跟學友可是金像獎的競爭對手!」

「青仔,前些天有人看見你和林佳欣一起飲茶,你們是不是在拍拖啊?」

「……」

3月14日夜,中環某影院門口,褚青剛剛現身,就被眾記者攔住去路,強行壁咚採訪。今天是《男人四十》的首映式,這片子屬於先獲提名後公映,許鞍華的文藝片在香港還是很有關注度,聲勢不小。

他入行時,面對媒體總是磕磕巴巴的,經歷多了,現在有點嫻熟自若的姿態。

「學友哥是我的老大哥,我們私下關係非常好,就算同時競爭,也不會影響感情。何況我覺得學友哥的演技一直是被低估的,如果他獲獎,我只會為他高興。」

褚青不得不抬著頭,以免被冒失的菜鳥拿話筒戳到下巴,笑道:「同樣,我跟林佳欣也是好朋友,朋友之間見見面,飲飲茶,沒什麼好奇怪的。你們可別亂講,我有女朋友的,千萬不要害我!」

聽了他的解釋,記者們皆在意料之中。全世界都曉得這兩口子甜甜蜜蜜,若是沒有確實證據,比如接吻照,或者一起從酒店出來之類的勁爆八卦,楞要說他出軌移情,壓根沒人信。

, 由於褚青平時低調,偏偏人氣還旺,好容易逮住機會,自然要問個痛快。

「聽說你接了葉瑾鴻的新片,跟twins演對手戲,你對她們有了解麼?」

「呃,我很少聽歌,但是也知道她們,因為滿街都是twins的大照片,很漂亮,很有那種青春活力。我非常期待與她們合作。」

「你有三座影帝獎杯在手,為什麼會接一部偶像電影,還是和幾位新人一起搭檔?」

「因為阿關勸我,你個衰仔!做點年輕人應該做的事吧,你才26歲!」褚青聳聳肩,自嘲道:「我聽了他的話,才意識到我居然真的26歲,所以就接嘍。」

「哈哈哈!」

周圍一陣哄笑,方要再問,褚青連忙打斷道:「那個。我們就先到這吧,首映快開始了,我也該入場了,有機會再聊。」

說著,這貨低頭擠出了壁咚圈,空氣瞬間清爽,一模腦門,出汗了都。

他如今在香港早不是無名小卒,有什麼風吹草動。新片上映,用不著自己折騰,媒體們就會巴巴的湊過來助攻。

不過也很鬱悶,香港的娛樂體系太成熟了。尤其是狗仔隊,沒點隱私可言。他和男性朋友聚會還好,但只要換成林佳欣啦,林佳欣啦。林佳欣啦……狗仔們就跟漫天神佛下凡似的,刷刷的開上帝視角,恨不能把他倆拖到酒店裡。硬逼著演小毛片。

「青仔!」

他剛進場,大鼻子歌神就熱情招呼,猛地一個熊抱,笑道:「這麼忙還趕過來,多謝啊!」

「大哥,我一點都不忙,快閒死了。」

「哎,我就是客氣客氣,你這麼認真幹嘛?」

甭看歌神在舞台上光芒四射,生活中也是個風騷逗比,立即吐槽道。

褚青懶得答話,又轉向林佳欣,那姑娘早早的張開胳膊,等著他。

「……」

他猶豫了下,但想想,如果迴避就顯得太刻意了,反而心虛,便輕輕跟她抱了抱。

「謝謝,我表現不錯哦。」林佳欣貼著他耳朵,低聲道了句。

「你本來就很不錯。」他笑道。

幾人簡單寒暄,褚青轉圈瞅了瞅,奇道:「哎,梅姐呢?」

「她身體不舒服,要等下才到。」張歌神解釋道,見時間差不多了,便把他拽入席位。

觀眾不多,僅坐了半場,影評人和記者卻滿登登的佔了前兩排。本屆金像獎,最佳影片、導演、男主、女主、女配、編劇等重要獎項,《男人四十》皆有入圍,卻又是最晚公映的,想評論都沒地方找。

嘉賓來的較少,褚青算大牌了,在第一排緊挨著林佳欣坐。不久,燈光黯淡,熒幕亮起,首映正式開始。

畫布漸漸浮現出大海的鏡頭,隨後一轉,學友哥坐在遮陽傘下看書。

他的角色,是位「教了幾十年書的老頭兒,又有老婆又有小孩,沒錢又不帥」,可偏偏被個年輕漂亮的女學生喜歡上了。

片子的節奏舒緩,撐起故事結構的無非就那麼幾個支點,小,卻充滿魅力。哪怕是影片的高潮部分,也是一筆帶過,盡顯坦然的四十歲人生況味。

張歌神果然是位很棒很棒的演員,通篇流暢自然,全無雕琢痕跡。去年他恰好四十,體會歲月,不約而同,所以某種意義上,亦算本色出演。

而對褚青來講,看這部電影的感覺,只能稱作「不悶。」

他自身的心理年齡特老,可絕沒有戲中人物那般精彩:時不時念念古詩,溜溜海邊,老大不小還能跟年輕學生約會……有個毛中年危機,簡直人生贏家好伐?

熒幕裡,林佳欣和學友哥一起在商場歇息,叫了兩杯果汁。男人拘謹不安,帶著某種羞恥感,生怕叫熟人看到,妹子卻無所顧忌,步步緊逼。

她喝了兩口果汁,忽然跟對方的那份調換,故意咬著男人含過的吸管,然後唇角微翹,眼神稍稍斜著,細小變化間居然藏著三層意思:

挑逗,挑釁,調情。

「嘖!」

褚青忍不住將巴掌拍爛,這場戲太吊了,妥妥的驚艷。

特別當鏡頭的大特寫,近距離釘在她的側臉,皮膚泛著些許粗糙和光亮,滿是青春的律動誘惑。

就四個字,難以自持!

「沒想到你還挺有女人味兒的。」他偏頭打趣道。

「你是看我學男人學多了。」

林佳欣撇撇嘴,她指的是上詹瑞文的課時,自己經常扮作男人相,往往惹得全場陣亡。

其實倆人的關係特奇妙,說遠吧,卻能見到彼此很隱私的樣子,像排舞台劇的時候。多醜多慫多沒節操的狀態都看過。可若說親近,又沒到那種無話不談、無視性別的密友,總保持一些古怪的禮貌和分寸。

影片放到一半,梅艷芳才姍姍來遲,貓腰穿行,坐到學友哥旁邊。

「怎麼樣?」歌神關心的問。

「沒什麼事,就是休息不好。」阿梅撫著胸口喘氣,道:「反應如何?」

「平平淡淡嘍。」

「哎,青仔也來了?」她四下瞅了眼,笑道。

「是啊。就那小子有空閒。」歌神表示鄙視。

一百分鐘左右的片子,很快便放完,待燈光重新亮起,全場嘩嘩嘩地鼓掌。

來看的觀眾,肯定都是文藝片愛好者,不存在審美分歧,而那些影評人,對此類電影更是偏愛,加上本身質量不錯。算是近年少有的港產佳作,評分自然不會低。

許鞍華導演率一干主創到台前致謝,記者連忙啪啪拍照。

褚青原本想趁機溜掉的,林佳欣一直盯著他。剛有動作,就瞇著眼睛掃過來。這貨訕訕一笑,只得坐下。

首映式結束後,還有場小型晚宴。他最不愛參加這個了。剛才,倆人就在掰扯這事,妹子想讓他去耍耍。他矯情的連番推拒,結果還是難逃一劫。

……

九點,酒店私廳。

別看某些明星不喜歡去影院,這種場合卻是妥妥的真愛,尤其那些小演員和嫩模,處於娛樂圈邊緣,萬一傍上個大老闆,輕輕鬆少奮鬥十年。

雖然首映式人不多,可到了晚宴的檔口,都不知道從哪鑽出來的,足足幾十號男女穿梭於紙醉金迷之中,其樂無邊。

《男人四十》的片方和主創人員湊在一處,既算慶功,亦是重聚。

褚青無聊的坐在角落,靠著絳紅色的大沙發,手裡執杯,卻懶得喝,隻數著旁邊垂下來的水晶珠串玩。

1,2,3,4……

他來來回回數了三遍,一共四十九顆。

「褚先生,請問這兒有人麼?」

隨著輕嗒嗒的高跟鞋聲,一位長腿白裙的水靈妹子翩然走近,微微彎腰道。她個子頗高,約莫有175+,眉目清秀,態度有禮,印象倒是蠻好。

「呃,沒有。」他一怔,僵硬道。

妹子眨了眨眼,直接欺到了他身側數寸,笑道:「我是您的影迷呢,真高興今天能見您。」

「謝謝,不用叫您,太客氣了。」

「呵……」

妹子掩嘴笑了笑,道:「我看過你所有的作品,最喜歡你在《小武》中的表演。」

「哦?」

這下他意外了,一般人都會提《蘇州河》、《站台》或者《藍宇》,還從沒有說《小武》的。

「為什麼?我在這部片裡很生疏的。」他來了點興致。

「怎麼會,我反而覺得你貢獻了一次最自然的表演,而你之後的……」妹子方說到這,忽被另一個人打斷。

「不好意思,這位小姐,我和他有事情要商量,你能不能暫時迴避一下。」林佳欣不曉得啥時候湊了過來,微笑,且不容拒絕。

「那我先告辭。」長腿妹子瞇了瞇眼睛,仍然保持禮貌的離開。

褚青比較蒙圈,待她坐下,問:「什麼事兒?」

「沒事啊!」林佳欣倒了杯酒,一口乾了。

「那你趕人家走幹嘛?」他納悶。

「你現在就是唐僧肉,我幫你趕妖精啊。」她笑道。

「……」

老實講,以他目前的地位,絕對是一票新人可以巴結的資源,何況年紀還這麼輕,嘖嘖,貨真價實的奇男子。

「呃,我覺得,覺得那姑娘還挺好的。」褚青撓撓頭。

林佳欣彎了彎嘴角,沒吱聲,又乾了一杯酒。

「哎,你非要我留下乾嘛,就為了陪你喝酒?」他趕緊攔住。

「當然了,我在香港又沒什麼朋友。」她講的特肯定。

他立時噎住,喝酒喝吧,再矯情就不識好歹了。

此時晚宴的性質漸漸改變,阿梅和學友哥是大前輩,出席一下就算給面子了,早就悄悄閃人。剩下的,全是與影片無關,專門來蹭聚會,交際人脈的小貨色。

各自搭伴,三三兩兩的歸到一撮兒,半真半假的聊天or調情。

林佳欣之前跟劇組人員喝了不少,這會又接著跟褚青喝,數盃下肚,眼睛不禁有些迷離,多了絲醉意。

「青仔,你覺得我演的怎樣?」

她微微晃著頭,身子坐不太穩,整個人似搖曳的甜芍藥。她比他小兩歲,可從不叫青哥,總是笑嘻嘻的學著詹瑞文叫青仔。

「不錯啊,今年的最佳新人保准歸你了。」他由衷讚道。

「真的?」

「當然是真的,你現在的水準,比我第一次見你時強太多了。」

「那我,我算是一個演員了麼?」她仍舊不自信。

「嗯,很好很好的演員。」褚青笑道。

「……」

林佳欣聽了,緊緊抿著嘴,忽然垂下頭,看不清面容,似有一絲細細碎碎的啜泣顫動。過了半響,她又抬眼道:「你知道我最喜歡聽的一句話是什麼嗎?」

不待對方回答,自己便輕笑道:「就是別人對我講,你進步了。」

「……」

褚青亦是默然。

她十六歲就在台灣出道,小小年紀遭遇封殺兩次,期間辛苦,不必多言。而六年後,從歌壇轉攻電影,努力無數,終於有所成績。

其中的複雜滋味,怕是誰也不能理解。

倆人接著聊了好久,這位害羞靦腆的女孩子,藉著酒勁和興奮,難得的向別人敞開內心。褚青同樣講了很多自己沒出道時的艱苦,在那破舊的四合院裡,用鋁飯盒咕嘟咕嘟的熱麵條吃。

直到十一點,晚宴散場。

酒喝得盡興,話說得暢快,如果沒有眼前這位醉鬼的話,那真是一個完美的夜晚。

褚青看著軟成一灘泥的林佳欣直嘆氣,為毛總能碰上這種事?就像打boss掉寶箱,別人都是大紅手,開了就能用。唯獨他,全套的史詩裝備,卻是個十級爛鳥。

沒辦法,他拉開姑娘的小手包,翻出電話,找到她經紀人的號碼撥了過去。

「餵,荃姐,是我,青仔。」

「佳欣喝醉了,你能不能來接一下?什麼……呃,好吧,我等會兒。」

人家現在沒空,說處理完事情馬上過來,讓他們先等等。

大廳已經關了,清潔工開始打掃戰場,他半攙半抱的把醉鬼弄到一樓的咖啡座,跟服務生打了個招呼,借了倆位置。

林佳欣迷迷糊糊的靠著他肩膀,因為穿的是小禮服,怕她冷,身上還披著褚青的西裝外套。

即便夜深,外面街道依然通明,夜遊的年輕人說說笑笑的奔向遠處。

大玻璃窗映著倆人的影子,一個端坐,憂愁,一個斜倚著,安靜,恬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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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9-11-16 21:35:37
第二百七十章  緋聞

上午,《塵埃落定》片場。

充滿地域風情的佈景,范小爺和李傑穿著藏族上層階級的繁瑣服飾,四目相對。

「你又不是沒有見過我。」她道。

「我忘記了。」他傻笑。

「你,是不是不知道我回來的這麼快?」

「沒有。」他繼續傻笑。

她眼眸一垂,帶著無可奈何,道:「傻子,我今晚就是你的人了。」

「哢!過!」

導演喊了聲,揮揮手道:「大家休息吧,養足精神,下午還有三場!」

「好嘞!」

眾人紛紛應著,開始整理器材,片場一陣忙亂。路小佳趕緊擠過去,遞過保溫杯,道:「兵兵姐,感覺怎麼樣,用不用吸點氧?」

「不用,比前兩天好多了。」范小爺握著熱熱的杯子捂手,又回身招呼李傑:「哎,晚上別忘了,我請你吃飯啊!」

「忘不了,白吃誰還不去啊。」對方笑道。

話說馬爾康平均海拔兩千米以上,典型的高原區,劇組為了照顧演員,特意安排住在縣城最好的一家賓館,並找了專門的護理人員,甚至食譜上也加倍考慮。

演員們剛來的時候,根本不適應,經過幾天調整,已經能順利的拍戲。唯獨沒想到,原本的男主角孫洪雷,高原反應相當強烈,到了地兒就沒怎麼下過床。

於是,孫洪雷主動提出,能不能考慮更換演員。劇組沒辦法啊。總不能拿人家身體開玩笑,就點頭同意,違約金也沒要。

而接任的人選呢,起初定了兩位,一位是夏宇,但他沒空;一位是三德子趙亮,可他更沒空。最後挑來挑去,有人便推薦了李傑。

這哥們昨天到,今天就拍戲,身體倍儿棒。啥事沒有,總算讓劇組放了心。因為是老熟人,范小爺還挺高興的,她一見孫洪雷就有點害怕,長得凶神惡煞。

「呵,真冷!」

她一路坐車趕回賓館,剛進屋就開了空調,不停跺腳。這地方平均氣溫只有8到9度,晝夜溫差極大。加厚款的羽絨服得時刻備著。

路小佳挎著大袋子隨後進來,那可是她的百寶囊,什麼保溫杯啊,粉底啊。創可貼啊,髮夾啊,甚至連姨媽巾都塞了一包,以便老闆娘不時之需。

她們倆年齡差不多。路小佳卻把丫頭當孩子般照顧,方方面面伺候的特周到。

「嗡嗡嗡!」

此時,忽傳來手機震動聲。她腳步一頓,忙從口袋裡摸出電話,看了看,笑道:「喏,王姐打的。」

「哎呀,又什麼事啊?」

范小爺糟心的接過來,忒不愛搭理那位頑固的老姑婆,放到耳朵邊,道:「餵?王姐!」

「啊?我這會上哪找網去啊!」

「你就直說唄……你有什麼不好說的啊,行,我看看吧。」

她簡直莫名其妙,掛了電話,吐槽道:「你說她是不是更年期了,想一出是一出呢!」

「怎麼了?」路小佳可不是老闆,不能背後講人家閒話,問道。

「非讓我上網,還不說啥事。」

范小爺雖然煩,也知道王姐是全心幫襯自己,無非性子不討喜,便道:「你先收拾,我去導演哪兒轉轉。」

她隨即出門,過不多時,抱著一個破筆記本回來,放到桌子上,又插好賓館的網線。

「嘻嘻,我有陣子沒玩電腦了。」

丫頭像模像樣的正襟端坐,開機,點ie,輸入地址,進入娛樂頻道。網頁方一顯示,就見頭版頭條的大圖片,色氣滿滿的撲面而至。

似乎是家酒店樓下的咖啡廳,燈光剔透,夜色深沉,照片拍得特清楚,都能看到黑色椅子的軟皮紋路。

臨窗的座位上,一個女人靠著一個男人,面貌被他的身子擋住,可單單看那副姿態:長發,安靜,柔軟,特麼的好像還在睡覺!

而底下的大標題更為顯眼:《褚青午夜密會林佳欣與女友感情恐生變》。

「……」

丫頭極為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心臟驟然停頓了一下,就像進入了完全真空的狀態,沒有憤怒,沒有傷心,沒有呼吸,沒有跳動。

也許是一秒鐘,也許更短的時間,熟悉的空氣才又緩緩注入,填滿了胸腔和大腦。

「呼!」

她總算有了絲細細的鼻息,瞇起眼睛,死盯著那個男人的面孔。

路小佳見她的樣子頗覺奇怪,不禁靠近圍觀,但一瞧那頁面,頓時噎住,臉都白了幾分,好半響,惴惴的喚道:「兵兵姐……」

「沒事!我先看看!」

丫頭擺手打斷,冷得嚇死人,點開詳細內容,一字字的默念。

「昨晚,許鞍華新片《男人四十》舉行首映式,張雪友、梅艷芳、林佳欣等皆為出席。褚青作為一干主創的好友,也特意趕來捧場……晚宴十點多結束,但臨近十二點鐘,褚青才扶著林佳欣走出酒店,態度極為親密。之後,倆人又在咖啡廳小坐,似享受獨處時光,林佳欣美人醉酒,軟玉溫香,浪漫氣氛十足。想到之前倆人交往甚密,常常相約飲茶,不得不讓人產生聯想:褚青與范冰冰數年感情,怕是已破鏡難圓。」

…………

這倆貨分手了!

整個華語娛樂圈,一夜間全沸騰了。不是因為他們到了萬人矚目的程度,而是誰也沒料到啊!

倆人從內地秀到香港,從香港秀到台灣,從台灣秀到戛納,膩膩歪歪的連狗仔們都煩了。這已經不叫新聞了,就等著啥時候辦喜事了,可沒成想,貌似忠厚老實兼護妻狂魔的褚青,居然特麼的出軌了!

當然,這個八卦的真實性還沒確定,但大部分人寧願相信它是真的。拜託,世界太無聊,給我們點樂子吧。

黃穎,程穎,王瞳,張婧初,周公子,賈璋柯,樓燁,元泉,劉曄,李兵兵,任權……幾乎所有跟他們相關的傢伙,都在不停的打電話。

先給褚青,那邊關機,然後給范小爺,這邊言語含糊,最後聯繫香港的媒體朋友,人家信誓旦旦的保證:親眼所見!

他們原本不信的,可耐不住越傳越厲害,這下都慌了。用某個易碎群體的話形容:再也不相信愛情了!

尤其是范爸範媽,那個心喲,就像眼瞅著閨女要出嫁,結果新郎一腳踹翻花轎,大喝一聲:「不娶了!」

不過畢竟是過來人,覺得里面肯定有什麼誤會,而且信任褚青的人品,眼皮底下長大的準女婿,啥性子他們還能不知道?

范小爺這半天時間,電話快被刷爆了,和別人不願多提,總不能不理父母。撅著嘴聊了半天,根本沒啥效果,其實她也不知道咋回事,冷不丁就一悶棍敲過來,暈暈乎乎的還沒緩過勁兒。

這便罷了,更氣的是,都中午了,褚青還在關機中。媽蛋的,我一有事找你,你特麼就關機!

苦熬了一會,她索性不打了,等著男朋友主動解釋。老實講,丫頭經過開始的慌亂階段,後來漸漸穩定,她對那男人的了解,更甚於對自己,絕對不會不明不白的就gameover了。

當然心情仍然是鬱悶的,沉著臉縮在屋子裡,飯都不想吃。

至於媒體圈的動靜,門戶網站全方位完勝,第一時間轉載了香港報紙的新聞,分分鐘頭版,點擊量刷刷的往上漲。

不僅時效性佔優,這會網絡監管還不成熟,對褚青該報就報,特別那些小網站,光腳不怕穿鞋的,頂多**刪圖。

可紙媒不行,充其量打打擦邊球,提個一兩句還得膽戰心驚的,生怕被叫去寫檢查。

所以像元蕾這種的傳統記者,瞬間苦逼了,憋得直撓牆。

總之,僅僅半天,國內已經嗨翻了,而當事人褚青……好吧,人家還在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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