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醉酒微酣 -【酒兒娘子】《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1
發表於 2016-2-3 09:19:09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瑪瑙團
  
  酒兒對著南宮霖甜甜一笑,梨渦浮現。
  
  「公子您來啦?我們在剝核桃呢!」酒兒舉起手裡的核桃仁晃了晃。
  
  十八妹見到南宮霖也沒敢抬頭好好打量,急忙站起來鞠了一躬:「見過公子。」
  
  「不必多禮,你忙你的。」
  
  南宮霖也沒多問,看樣子就知道這小丫頭是酒兒說的什麼豆腐店家姑娘。他走近以後,直接從碗裡抓起幾瓣核桃仁就放進口中,邊嚼邊說:「唔,多剝一點。」
  
  「好勒。」
  
  酒兒爽快答應,左手拿著核桃放在一個小石墩子上,右手舉著一塊圓圓的鵝卵石砸上去,砸得時候要用巧勁,不僅四個面都要砸出裂縫,而且還不能用力過猛,以免把仁砸碎。
  
  十八妹也拿著石頭砸了起來,鐵核桃費勁,往往要砸七八下才能砸好。南宮霖站在一旁,端著一小碗核桃仁,邊看邊吃。等酒兒砸好核桃準備剝殼,才發現南宮霖把剛才剝好的仁兒都吃光了。
  
  酒兒嘟著嘴,有些埋怨:「公子你都不留一點,我還準備拿來做瑪瑙團的。」
  
  「再剝就是了嘛,幹嘛這麼計較,反正你也是剝給我吃的。」南宮霖滿不在乎地說了一句。
  
  酒兒小聲嘟囔:「站著說話不腰疼!核桃這麼難砸……」
  
  雖然說話小聲,可南宮霖還是聽見了,只見他輕輕一笑,隨手就從簸箕裡抓起幾個圓核桃:「我還以為多大點事兒呢,不就是剝殼麼?看我的。」
  
  南宮霖掌心抓著三四個核桃,收攏五指,稍稍發力。只聽卡嚓卡嚓幾聲,核桃殼就裂開了。他再攤開手掌,堅硬外殼已經剝落下來,留下的只是核桃仁。
  
  酒兒見狀不禁拍手驚呼:「好厲害好厲害!」
  
  南宮霖眉眼飛揚,嘴角都帶著一絲得意:「小事一樁!」
  
  「既然這對公子您來說只是小事一樁,」酒兒笑著把一簸箕核桃都推到南宮霖面前,「那這些核桃就由您代勞了!」
  
  南宮霖瞄了酒兒一眼,發現這小娘子笑容裡透出一點點算計。想把他當免費勞力使?沒門!
  
  他拍拍手道:「這又不是我的分內事,不做。」
  
  本來笑靨如花的酒兒一聽,頓時垮下臉來,眼神哀怨,撅著嘴嘀咕:「小氣!」
  
  她恨恨地抱回簸箕,抓著核桃就使勁那石頭砸了起來,那力氣猛得好像不是砸核桃,而是在砸敵人的頭。
  
  南宮霖覺得看酒兒臉色變來變去的,比看台上唱大戲還精彩,心裡面早就笑翻了天。他也在院子裡坐了下來,一手托腮,專注地盯著忙個不停的酒兒。
  
  微微細汗冒出鼻尖,襯著細膩白膚,在陽光的照射下宛若清晨沾在花瓣上的露珠。一雙杏眼此時正專注盯著手中的核桃,眼睛都不曾眨一下,想著平時她生氣瞪人的樣子,南宮霖一下更想笑了。
  
  視線再轉向酒兒一雙手,沾了些泥灰,還有核桃殼上殘留的髒污,看起來黑□□的,倒是和其他地方不相稱。
  
  南宮霖一下覺得彆扭得慌,在他心裡這雙手好像不應該這樣。頓覺如坐針氈,他動了動身子,順手想去端茶杯,等手伸過去,才想起這是在廚院,沒有茶水。
  
  「算了算了,我幫你。瞧你慢吞吞這樣,也不知道猴年馬月才砸得完!」
  
  南宮霖走過去蹲下,撿起簸箕裡的核桃放在掌心捏碎,沒幾下就全部弄好了。酒兒意外,沒想到公子突然又來幫他,看著核桃殼都碎了,她一陣雀躍。
  
  「公子,謝謝啦!」這次道謝可是真心實意的。
  
  南宮霖依舊那副傲慢的樣子:「誰要你謝,我是想嘗嘗那個什麼瑪瑙團,看看是不是真有你說的那麼好吃。」
  
  「是是是!我馬上去做,您稍等!」
  
  酒兒把核桃仁從簸箕裡撿了出來,滿滿一小碗,然後高高興興端著進了廚房,十八妹把地上的殼掃成一堆剷起來倒掉,也緊跟著酒兒進了屋。
  
  南宮霖瞇著眼,顯得很滿足,過了一會兒他忽然想起什麼,朝著廚房裡喊了一嗓子:「酒兒,桔花茶!」
  
  上回酒兒泡了盞桔花茶給他喝,清甜不膩,茶香妙韻,真是回味無窮。
  
  酒兒正準備炒糖面,聽見南宮霖一喊,急忙應聲:「誒!這就來!」說著她取出一個放茶的小瓷罐,用竹勺舀了點茶出來沏上。
  
  沸水入杯,衝散茶花,頓時香氣瀰漫,整個屋子都有一股子桔香味兒。
  
  十八妹看看茶盞,發現只有茶葉的身影,並未見到一朵桔花,好奇問:「酒兒姐姐,沒有桔花呀,為什麼我聞到桔花的香氣?」
  
  「那是因為曬茶的時候我加了桔花,一層花一層細芽茶,花茶層層相鋪直到鋪滿湯罐,最後再鋪一層桔花,封蓋以後拿到太陽下曬。且要翻覆罐子三次。曬好後就是連著罐子隔水文火蒸,蒸至極熱方可取出湯罐,晾冷了取出茶葉。這時把桔花挑出來不要,只留茶葉,用建蓮紙包成幾包,又拿到太陽底下曬乾。如此來回三次以後,桔花味道就濃了,茶味絕妙。」
  
  十八妹聽完咂舌:「可真講究!這桔花茶好是好,就是太麻煩了。」
  
  「不麻煩怎麼會好喝呢?」酒兒端起茶盞準備出去,在門口又回過頭來說了一句:「當年我娘就愛喝桔花茶呢,我爹可有耐心了,每年都要曬上好幾罐。我常在邊兒上看就學會了,我還記得我爹說過,真心喜歡一個人,你會心甘情願為他做任何事。」
  
  說罷她便出門送茶去了,留下十八妹小丫頭似懂非懂。
  
  端了茶給南宮霖,酒兒回廚房就開始在火上炒糖面做劑子,砂糖一斤半白面兩斤水半盞一齊炒熟,再加入糖兩斤水一盞繼續炒,最後糖面和上核桃肉拌勻,做成劑子切成薄片兒,晾涼一些就能裝盤吃了。
  
  琥珀色的核桃肉點綴在其中,色澤光亮,當真如瑪瑙那般好看。
  
  南宮霖嘗了一口,甜滋滋的,又有核桃脆香,於是又連著吞了好幾片。酒兒見狀生怕他噎著,勸道:「公子您慢些用,廚房裡還有呢!」
  
  「嗯,」南宮霖點點頭,「你裝起來,我拿到書房吃。」
  
  酒兒回頭進了廚房,找出一個黑漆描金雕花食盒,把瑪瑙團整整齊齊碼好裝進去,然後端著出去遞給南宮霖。
  
  「公子,給。這東西上火,您別一次吃太多。」
  
  「知道了知道了。」南宮霖抱起食盒,起身便走,急吼吼的樣子,轉眼就出了院門。
  
  酒兒一眼瞄見桌子上的拜帖,趕緊拿起來追了上去:「公子,您落了東西!」
  
  南宮霖回眸:「什麼?」
  
  「這個。」酒兒把拜帖遞了過去,她無意中看到帖子封面上寫有什麼南宮、書院……這幾個字。
  
  南宮霖想起這帖子,皺了皺眉頭,遲遲不想伸手接。
  
  「公子?」酒兒看他發呆,於是晃了晃手中的帖子,又試探地喚了他一聲。
  
  片刻之後,南宮霖忽然問酒兒:「你想不想去看杏花?」
  
  酒兒一怔:「杏花?」
  
  「城郊麓山的杏花林這幾日開得正好,原來的舊識送帖子來邀我去賞花。我想著一個人過去也沒什麼意思,那些人我不太熟,所以問問你,你想去的話後天我帶你去。」南宮霖大大方方說出緣由。
  
  「我去?公子我去不太好?我是下人呢。」酒兒搖搖頭,公子小姐們的聚會,她一個廚娘跟著去幹嘛呀?
  
  南宮霖有些不悅了:「我說能去就能去。那就這麼說定了,到時候你陪我一起。」說罷,他一把搶過帖子,扭頭就走,完全不給酒兒拒絕的機會。
  
  「唉……公子!」
  
  酒兒在背後喊了南宮霖一聲,可他充耳不聞,一直向前衝,搞得酒兒是納悶不已。公子的心思,果然難以琢磨啊!說變就變!
  
  不過去杏花林賞花?聽著其實也挺不錯的,女兒家哪兒有不愛美不愛花的?況且酒兒想了想,還可以趁機摘點杏花回來做蜜糖。去就去,省得惹公子不高興,一天到晚擺臉色給她看,煩死了!
  
  潼城一座氣派的府邸大門前,站了一群人,翹首以盼,好像在期待著什麼。
  
  站在中間的是一位年過四十的夫人,體態豐腴,滿身富貴,她左右各站了一男一女,仔細一看面相,原來是陸家兄妹,陸嘉仁與陸嘉宜。
  
  不一會兒馬車駛近,眾人原本平靜的神色終於起了波瀾,紛紛擺出笑臉相迎。
  
  馬車上下來一個男人,年近五十的樣子,下巴上蓄了鬍鬚,虎目鷹鼻,樣子很威嚴,走路也是大刀闊斧,氣勢凜然。
  
  陸嘉仁見人後背直髮冷,不過還是硬著頭皮上前,恭敬行了個禮:「恭迎父親大人回府。」
  
  陸老爺眼角略微瞅了一下這個兒子,淡淡點頭:「嗯。」說著便掀袍先進了大門,一眾家眷奴僕趕緊也隨之進去。
  
  陸嘉仁這才鬆了口氣,抬袖擦了把汗,暗道今兒個的第一關總算過了,只是不知接下來會不會這麼順利?
  
  陸家晚膳過後,陸老爺差人叫來一對兒女,還有陸夫人,四個人關了門在書房裡說話。
  
  陸嘉仁本以為今天順順當當過去了,沒想到這會兒又被叫去書房,不禁心裡發毛,戰戰兢兢的。他爹該不會是又知道了什麼?要對他施以家法?方才當著眾人的面不好下手,如今悄悄把他弄過去,這般才好往死裡整……
  
  「好妹妹,待會兒你可要幫我說好話啊!」陸嘉仁扯了扯陸嘉宜的袖子,央求道。
  
  陸嘉宜也拿不準陸老爺找他們何事,乍見兄長這般,惱他沒一點男子漢的樣子,沒好氣地說道:「你擔心個什麼!父親還沒說什麼呢,你就嚇成這樣了,這叫敵人未到先自怯三分,要是派你去打仗,一準兒第一個投降!」
  
  陸嘉仁笑得訕訕:「嘿嘿,我這不是怕麼?以防萬一總是好的嘛!」
  
  待兩人進屋給陸老爺行了禮,乖巧立在一旁,陸夫人去把門關緊,這才進入正題。
  
  陸老爺捋了把鬍子,開口說話了,卻是對著陸嘉宜說的:「我在京中打聽到一個消息,說是蒼穹皇室子嗣不豐,所以好幾位大臣聯名上書請求陛下重啟選秀,廣納秀女充盈後宮。」
  
  陸嘉宜乍聽一驚,難道她爹是想讓她進宮選秀?
  
  沒等她發問,陸老爺又說道:「我琢磨了幾日,想著這事兒雖然有影,但最後的結果很難說。如今皇后蒙得聖寵,雖然誕下的是個公主,卻也沒見陛下動搖,況且三年前是陛下親自廢的選秀,由此可見這位是鐵了心的。」
  
  「我們陸家是商賈出身,始終還是比不上那些士族子弟,要想以後有更好的前程,光靠朝裡有幾個熟人是不夠的。家裡這幾個兒子又不爭氣,走仕途這條道恐怕是不通,再說朝裡沒人,就算有人做官也很難爬上去,因而最好的辦法還是同皇家扯上關係。」
  
  「如今我們這地界歸逸王管,俗話說強龍不壓地頭蛇,雖然蒼穹國陛下是最大,可是在咱們這一片兒,逸王才是真正的頭頭。所以吶,嘉宜,為父打算讓你嫁去逸王府,你意下如何?」
簽名被屏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2
發表於 2016-2-3 09:19:2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胭脂綺
  
  嫁給逸王?
  
  陸嘉宜聽到父親這般一說,瞬時心驚肉跳。她預想過自己的親事會由父母做主,可是沒想到這一日來得這麼快。原本她打算如果有了意中人,先給母親說一說,再去父親那裡央求一番,按照二老素來疼她的程度,只要對方家世相貌不差,應該也會爽快答應。只是她千算萬算,就是沒有算到父親居然想她攀上皇親!
  
  那個逸王,神龍見首不見尾,聽聞樣貌倒是罕見的俊美,不過脾性古怪,甚少露面,見過的他真容的人是少之又少。還有,前些年發生在他身上的事眾所周知,都說他……
  
  陸嘉宜心中濤翻浪湧,還在思忖之中,而陸嘉仁一聽卻嚷嚷起來:「爹!這怎麼能行?誰不知道那個逸王是孤煞轉世,克父克母克妻克子!身邊的人都被他剋死了!您讓妹妹嫁過去,那不是成心要她的命麼?!」
  
  「你這混小子懂什麼?!」
  
  陸老爺怒拍桌案,咆哮一聲:「我這是為她好,也是為陸家好!逸王是何等人物?陛下的兄弟,北安將軍的親外甥,掌管六州十二城的王爺!能夠嫁進王府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若不是知府賣我幾分薄面,說適機為陸家引薦,你以為誰都能有機會見到逸王?如果你爭氣點,我也不用費盡心思做這些事了!」
  
  陸家雖然在潼城是數一數二的大家,可是放在偌大的蒼穹國,九牛一毛都算不上,近些年家中後輩又不爭氣,只知逗魚養鳥,長期坐吃山空,要繼續維持這麼大一個家談何容易?所以陸老爺早早就在打算,如果能攀上逸王爺,就等於是有了個大靠山,以後辦起事來事半功倍,等他百年之後,仗著這層關係,子孫的日子也不會太難過。
  
  說到底,陸老爺還是為了這些兒女著想。
  
  陸嘉宜沒有反對,而是一直沉默。她父親向來不易被人左右,想要勸他回心轉意,幾乎不可能。
  
  她表面上順從了,心裡卻也有自己的小九九,嫁入王府一事,現在看來還只是陸家一廂情願,成與不成尚是未知之數。所以她還有時間,還能去爭取自己的姻緣,無論如何,這麼些年來,他是唯一令她動心的男子。人這一生,總要主動大膽一次,不是麼?
  
  流光匆匆,傾心勿縱。
  
  這日早晨,酒兒才伺候完南宮霖用完朝食,正回到廚院刷碗,就看見袁大娘來找。
  
  「酒兒,忙不忙呢?衣裳做好了,你來看看!」
  
  酒兒把盆子裡的髒水倒進溝渠,抱著碗回屋放好,擦了擦手:「好勒!我這就來!」
  
  她解下圍裙,出門就瞧見袁大娘眉開眼笑地看著她,對她說道:「快來快來!哪裡不合適給我說,我再改改!」
  
  酒兒被袁大娘激動地一路拽著回了兩人住的小院子,進屋關上門,袁大娘拿過來一套胭脂色裙衫,催促酒兒換上。
  
  話說前兩日,不知道曹管家從哪裡抬了好些大箱子進府,全都被搬去了庫房。酒兒也跟上去幫忙,負責清點登記。原本她猜這是公子在外做生意買的貨物,誰知開箱一看,卻是珍寶古玩、綾羅綢緞之類的東西。
  
  象牙雕花開富貴瓶、和田玉踏財童子把件、紫檀木葉形托盤、雕麒麟荷花加彩朝帽耳石香爐……酒兒真是大開眼界了。
  
  南宮霖知道有東西進府,也來庫房瞄了一眼,不過他神色淡淡的,見到這些東西都沒什麼表情,好似平常得很。掃了眼清單,他只叫夜澤撿出兩樣來。
  
  一個是雞血玉葫蘆掛件,質地晶瑩剔透,水潤包裹緋色,如濃墨遇水散開,流光溢彩,看起來甚是玲瓏乖巧。
  
  另一樣是一方苴卻硯,上有一對石眼,像貓眼似的。硯台石質細密膩滑,瑩潔滋潤,扣之聲音清越,觀之文理清秀。
  
  「公子,您看這些料子怎麼辦?」
  
  曹管家指著一箱子彩色的錦緞綺羅問南宮霖,他知道自家公子不喜歡鮮色衣服,只是這等東西若不及時用了,保存起來也是相當麻煩的,再說庫房已經堆了好多,都快裝不下了。
  
  南宮霖一看,都是些花花綠綠的綢子,他又不是大姑娘,怎麼可能穿得這麼花枝招展?織造司一幫人成天吃多了沒事兒幹,盡給他送這些沒用的東西!
  
  忽然看見酒兒站在一旁,身穿普通花布衣裳,看起來舊舊的。他隨手一指:「全都給她。」
  
  酒兒見南宮霖指著自己,驚訝不已:「給我?」
  
  南宮霖點點頭:「就給你。」
  
  「這不太好……」酒兒搖搖頭,「這些太貴重了,我不能要。」
  
  幫東家做事領工錢是天經地義,時不時有點小賞賜也是可以接受的,只是突然送她這麼大一箱子綾羅綢緞,真的不妥,酒兒覺得有些怪怪的。
  
  「給你你就收著!」南宮霖又不高興了,凶巴巴地說道:「不喜歡就扔了!反正東西給你了,你愛怎麼著怎麼著!」
  
  最後南宮霖鼻腔冷哼一聲,獨自傲然離去,留下酒兒對著一大箱子東西發愁。
  
  這可如何是好?
  
  這時曹管家走近說道:「酒兒,公子說給你你就收下。以前府裡沒女子,我們拿到這些東西都發愁,用也不是,賣也不是。現在可好了,你來了正好拿去做衣裳,年紀輕輕的,穿艷一點才好看。」
  
  酒兒蹙著眉頭:「這怎麼好意思?曹大叔你們已經很照顧我了……」
  
  「公子就這脾氣,做事全憑心性,想幹什麼幹什麼。沒事的,你就收下啊!」
  
  後來酒兒沒法,抱著幾匹料子回到院子,把這事兒給袁大娘說了。
  
  袁大娘一聽就笑了:「嗨!公子就是這樣的!你不知道,有一次吶,府裡也是搬來好多東西,我去瞧了瞧,嘖嘖,我活了這麼大歲數,還是頭一次見到那麼多珍貴的玩意兒!一隻金鐲子足有兩斤重,翡翠雕的白菜跟真的一模一樣,還有這麼大的珍珠!」
  
  袁大娘圈起手指比了比,給酒兒形容那些珍珠有多大,然後接著說道:「我老婆子想著,活了大半輩子,飽飽眼福也就夠了。可是後來你猜怎麼著?公子他居然隨手抓起幾顆大珠子塞進我手裡!說是送我的!」
  
  「我當時跟你一樣,嚇得不敢要,可是公子一臉不耐煩的樣子,說送了人的東西絕不收回去,我推了幾次都沒推掉,只好把珠子收下。其實當時那段日子,我鄉下的兒子正好出了點事,需要大筆的錢打點,可我們這種人家平時日子只是勉強過得去,哪裡還有多餘的銀子?這幾顆珠子真是幫了我大忙,不然今天你可能就見不到我了,指不定在哪兒還債呢!」
  
  酒兒笑了起來:「呵呵,公子還挺大方的!」
  
  「是啊,」袁大娘牽起酒兒的手拍了拍,忽然歎了口氣:「其實我知道,公子是想幫我,可又不好明說,於是才故意找機會送我珠子。其實公子這個人吶,面冷心熱,心腸又好,是個良善的。可惜就是命不太好,家裡人都……唉,罷了,還是不說這些了。給我看看你的料子,反正送你你就收著,沒什麼大不了的。」
  
  袁大娘年輕的時候是繡娘,裁衣刺繡的手藝都很好,她看了看眼前一堆綢緞,眼睛一亮,挑出一匹紅的來。
  
  「胭脂綺!」
  
  胭脂綺是一種極為名貴的絲綢,輕薄柔軟,光滑貼膚。胭脂綺因為色如胭脂而得名,而這色並不是後來染上去的,乃是天成。
  
  據說有一種罕見的桑蠶,吐出來的絲自帶緋色,一開始顏色較淺,不過會慢慢變深,等到蠶蛹形成的那一日,最後的絲會艷若殷血,看起來妖冶至極。所以這樣的原絲織就的成品,自然而然會形成漸變色的層次,從淺紅到妃色,再到海棠紅,櫻桃紅……最後是如血的艷麗。
  
  正是:蠶絲織綺添光澤,未點胭脂已自紅。
  
  袁大娘也只見過一次胭脂綺,此時再見頓覺驚艷無比。一時技癢心起,於是自告奮勇要給酒兒裁衣,勢必要做一套舉世無雙的裙衫出來。
  
  趕工幾日,這天胭脂裙終於完工,袁大娘迫不及待拉了酒兒回來試衣裳。
  
  酒兒臉白膚亮,又長得水靈靈的,加上她愛笑,所以穿上這身胭脂紅的裙衫是再適合不過了,襯得她人更顯嬌俏,回眸一笑顛倒了眾生。
  
  「好不好看?」酒兒穿上裙子笑著問袁大娘。
  
  「好看!當然好看!」袁大娘對自己的手藝頗為自豪,對酒兒如今的打扮更是滿意,「轉兩個圈兒給我看看!」
  
  酒兒原地轉了個圈,嫣紅的裙擺飛舞出層層波浪,好似盛開的大紅石竹。
  
  「酒兒——」
  
  忽然聽到曹管家的聲音在門外喊,酒兒匆匆打開房門就跑了出去。
  
  「曹大叔有事兒麼?」
  
  曹管家招招手:「公子找你,在花廳。」
  
  酒兒一聽,衣裳也沒來得及換,趕緊提著裙擺小跑去了花廳。要是去晚了,指不定怪脾氣的公子怎麼說她呢!
  
  曹管家看著酒兒紅色的翩翩背影,自言自語一句:「真好。」
  
  花廳裡,南宮霖正負手在背,打量著一盆萬年青,漫不經心的樣子。
  
  「公、公子,您找我?」酒兒跑到門口,呼哧呼哧喘著氣,說話都有些不連貫。
  
  南宮霖回頭,一抹嫣紅映入眼簾,媚如春光,驚艷絕倫。
  
  酒兒喘了兩口氣,這才覺得好一些,發覺南宮霖沒搭腔,又喚了聲:「公子?」
  
  「哦。」
  
  南宮霖回過神來,把眸子一斂,遮下視線,道:「你跟我出門,我們去麓山。」
  
簽名被屏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3
發表於 2016-2-3 09:19:38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麓山行
  
  「去麓山?」酒兒一臉莫名,幹嘛要去麓山?
  
  南宮霖見她不明所以,把臉一垮:「上次說好去杏花林的,你忘了?」
  
  原來是這茬!這幾日酒兒忙東忙西,居然把這件事拋在了腦後。
  
  她縮了縮脖子,道:「那公子您等我一下,我去收拾收拾,換件衣裳。」
  
  說罷酒兒轉身就要跑回院子,南宮霖急忙叫住人:「就這樣去,換來換去的幹什麼?我才沒時間等你!」
  
  他也不容酒兒再說,逕直跨步出了房門,大刀闊斧地走出府。酒兒無奈,只得乖乖跟上。
  
  夜澤已經牽著馬在門口等了,此馬名曰奔霄,身高九尺,其鬃曳地,色如霜紈,股有旋毛似日月之狀,神色桀驁不馴。
  
  南宮霖走到奔霄面前,摸出兩塊飴糖,攤在手心裡餵給馬兒。奔霄撲哧撲哧噴鼻,低頭吃下飴糖,南宮霖用手順順它的鬃毛,只見奔霄很親暱地用頭蹭了蹭他。
  
  酒兒頭一次見到這麼威風的馬,而且這馬兒居然還愛吃糖,頓時大感好奇。她想著如果自己喂奔霄吃兩塊糖,它會不會也這麼聽話?
  
  「會不會騎馬?」南宮霖轉過頭問酒兒。
  
  酒兒小雞啄米般點頭:「會!」
  
  好想騎在奔霄背上,天高地闊,縱意馳騁!
  
  「會就好。」南宮霖轉頭對夜澤說道:「去把琉驪牽出來。」
  
  等到看見夜澤牽來南宮霖口中的琉驪,酒兒頓時苦了臉。
  
  這就是匹普普通通的棕紅小矮馬,其貌不揚,矮小結實,和集市上拉貨物的馬兒沒兩樣,一點也沒有奔霄威風。
  
  如果放在平時,小矮馬其實也不難看,可要是跟奔霄站一塊兒,那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雲泥之別。就好比是一位容貌平平的姑娘,身邊有一個艷絕天下的仙女兒,反差太大,於是這姑娘硬生生被對比成了天下第一醜八怪。
  
  南宮霖指著小矮馬對酒兒說道:「你騎這匹。」
  
  酒兒一下如霜打了的茄子一般,神情懨懨:「哦。」
  
  南宮霖見她耷拉著臉的樣子,再看她一雙杏眼總是有意無意盯著奔霄看,心中莫名暢快,心情大好。
  
  臨要上馬,酒兒忽然叫住南宮霖:「公子請等一下!」話還沒說完她便轉身小跑回了府裡,南宮霖看著一抹胭脂色飄過門角,皺了皺眉頭。
  
  這女人又要幹什麼?囉哩嗦的!
  
  還好沒一會兒酒兒就出來了,只見她手裡多了一個布包袱,妝奩大小。把包袱在小矮馬背上拴好,酒兒又在夜澤的幫助下騎上馬背。
  
  「好了,公子。」
  
  酒兒心裡有點怵怵的,說起來她也好多年沒騎馬了,不知道還會不會騎?不過看樣子小矮馬溫順老實,應該不會那麼難駕馭的哦?
  
  南宮霖也翻身上馬,拽起韁繩,雙腿一夾馬腹,用鞭子抽了奔霄一下。
  
  「駕!」
  
  奔霄頓時如閃電奔騰般飛速開跑,雪白的一人一馬轉眼就消失在街角。
  
  酒兒回過神來,趕緊吆喝著小矮馬動身,在後面大聲喊道:
  
  「公子!等等我呀!」
  
  一刻鐘後,潼城城郊。
  
  只見一白一棕兩匹馬慢悠悠地並排在一起走,白馬高大,棕馬略矮。白馬上坐著一位雪衣公子,手牽兩匹馬的韁繩,而棕馬上則坐著一位緋衣姑娘,把頭低低埋下,一言不發。
  
  南宮霖正在訓人:「問你會不會騎馬,你說你會騎!你這是會騎?!只知道一陣瘋跑!也不看看一路上都被你攪成什麼樣兒了!要不是我及時幫你勒住琉驪,還不知道你會跑到哪兒去?!恐怕都要跑上天了!」
  
  「可是我真的會騎嘛……曾經會……」酒兒諾諾開口辯解。
  
  「四五歲的事你也拿出來說!」南宮霖狠狠瞪了酒兒一眼,繼續罵她,「你不會拽韁繩啊?只知道趴在馬背上瘋子似的亂吼亂叫,真是笨死了!還要害我去救你,麻煩精!」
  
  酒兒努努嘴:「好嘛好嘛,是我錯啦,公子您別生氣,我保證下次不會了!」
  
  「下次才不帶你出來!哼!」
  
  南宮霖冷哼一聲,把頭扭過去正視前方,故意不理酒兒,不過手裡依舊握著兩匹馬的韁繩,有意放慢了行走速度。
  
  紅塵紫陌,春意正濃。二人走了些時候,下馬到路邊涼亭歇息。
  
  南宮霖把馬拴在一旁,又掏出兩塊飴糖餵給了奔霄,然後走進亭子坐下,拿出一把折扇扇了扇風,覺得有些口乾。酒兒則是取下小矮馬背上的包袱,從裡面取出一個竹筒,還有一個黃梨木方盒子。
  
  她把竹筒打開,遞到南宮霖面前,殷切笑道:「公子喝水!」
  
  南宮霖此時正渴得慌,乍見有水很是驚喜,不過當著酒兒的面,他沒有流露出絲毫特殊神色,默默接過來喝了一口。
  
  「公子要不要用些點心?」
  
  酒兒又呈上剛才的盒子,裡面放了些薄荷糕,淺綠淡色,清清涼涼。
  
  「我剛才餵了馬,手不乾淨,你拿給我吃。」
  
  說著,南宮霖指了指嘴,示意酒兒餵他吃,酒兒見狀愣了愣。
  
  公子都多大個人了,居然還要別人喂!三歲小孩兒麼?!
  
  不過心裡不滿歸不滿,酒兒可沒膽子得罪南宮霖,若是惹了公子不高興,一狠心把她扔在這荒郊野外怎麼辦?所以她選擇聽話,乖乖拈起一塊薄荷糕放到南宮霖的嘴邊。
  
  南宮霖牙齒咬住薄荷糕,酒兒一鬆手,他再仰頭用舌一捲,點心便盡數入口,滿意咀嚼起來。
  
  吃一塊點心喝一口水,直到吃飽喝足休息夠了,南宮霖才說道:「好了,繼續走罷。」
  
  酒兒急忙收拾好東西,緊緊跟在自家公子身後。南宮霖解開韁繩,扭過頭來對著她說了一句話。
  
  「我教你騎馬。過來。」
  
  酒兒走近,猝不及防便被南宮霖抱起,眼前一瞬天旋地轉,嚇得連連尖叫,等她坐定,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被托上了奔霄的背。
  
  南宮霖也翻身上馬,坐在了酒兒的背後,伸手牽住韁繩,還不忘數落她一句:「大呼小叫幹什麼!給我坐穩!」
  
  他雙臂環住酒兒,把人圈在身前,然後把韁繩放進她手裡,再握住她的手。
  
  被男子大掌包裹其中,酒兒微微有些臉紅,她長這麼大還從來沒牽過除了她爹之外其他男人的手呢!公子的手不像想像中的那麼光滑,掌心有薄薄的硬繭,想來興許是學武所致,不過手掌很溫暖,手指也很修長。
  
  「你要是覺得走偏了,就這麼輕輕拽了下韁繩……」
  
  南宮霖倒是心無邪念,認真地教著酒兒怎麼駕馭馬匹。說話之間,男子氣息噴灑在酒兒頸間,酒兒覺得有些發癢,面頰發燙,心如鹿撞。
  
  察覺到酒兒縮了縮脖子,南宮霖湊近一看,發現她臉很紅,不解問道:「你怎麼了?臉怎麼那麼紅?不舒服?」
  
  酒兒趕緊搖了搖頭,否認道:「沒有沒有!」
  
  南宮霖正低著頭,酒兒一晃頭,腦後的髮髻就在他的鼻尖蹭來蹭去,撓得癢癢的,南宮霖忍不住打了個噴嚏:「阿嚏——」
  
  只見他一臉不悅地伸手拔下酒兒挽髮的簪子,酒兒後腦髮髻立馬散了下來,青絲滑落一背。
  
  「哎呀!我的頭髮!」酒兒驚呼一聲,連忙伸手想去按住。
  
  南宮霖拍了她手背一下:「不准弄,就這樣。你那一團頭髮老是蹭在我鼻子上,難受死了。」
  
  酒兒不高興,回頭說道:「我才不要披頭散髮的,像什麼樣子?都不好看。」
  
  「嘁!誰會在意你好不好看?警告你,不許挽髻!」
  
  「我就要挽!」
  
  「不准!」
  
  「……」
  
  兩人一路爭執,最後還是酒兒敗下陣來,被南宮霖縛住了雙手動彈不得,只得作罷。
  
  南宮霖一臉勝利的得意之色,酒兒則是皺著鼻頭哼了他一聲,心裡面不知已經罵了多少次。
  
  這時,兩人身後響起車輪□轆聲,一輛精緻的馬車駛了過來,速度很快,南宮霖先拽著奔霄的韁繩吆喝馬兒走到路邊,又吹響口哨叫了叫跟在後面的琉驪,叫它跟過來,別擋了他人的路。
  
  香車浮影,掠過二人身旁,卻忽然聽見車廂內傳出一女子的聲音,叫車伕停車。馬車在離他們五六丈的地方停下,接著車簾撩開,從裡面探出一個人頭。
  
  「南宮公子。」
  
  車內之人是陸嘉宜,她此時正笑顏盈盈看著二人,語氣親切地打招呼,可藏於袖中的一雙手,卻幾乎要捏碎了骨頭。
  
  南宮霖駕馬走近,彬彬有禮:「陸小姐。」
  
  酒兒也認出了陸嘉宜,遂揚起笑臉隨著公子打招呼:「小姐好!」
  
  「這位是……」陸嘉宜看著二人共乘一騎,心裡梗著不舒服,卻硬是壓了下來,一雙水眸不解地看著南宮霖。
  
  還沒等南宮霖回答,酒兒急忙自我介紹:「我叫易酒兒,是公子家的下人。真是失禮了,陸小姐。」
  
  下人?陸嘉宜又是一陣驚愕,既然是府中下人,怎麼能和主人騎一匹馬?而且還那麼親密……難道有什麼特殊的關係?
  
  她的視線落在了南宮霖握住酒兒雙手的大掌上,目光頓時暗了暗,不過轉瞬即逝,又開口道:「原來是易姑娘,你好。對了,看樣子你們是要去什麼地方?」
  
  「是啊。公子說要去杏花林看杏花。」
  
  「咦,可真是巧了。」陸嘉宜淺淺一笑,「我也要去杏花林赴宴,恩師相邀賞花,一早就給了帖子。說起來,南宮公子你也在清音書院念過書,莫非今日也是受邀前去?」
  
  一直沒怎麼說話的南宮霖聞言點點頭:「正是。」
  
  陸嘉宜心中竊喜,故作平靜地開口:「那正好了,不如我們結伴而行?」說著她又看向酒兒:「易姑娘,外面曬得厲害,你要不要來車裡坐坐?躲躲日頭也是好的。」
  
  酒兒正求之不得,立馬答應:「好啊好啊!多謝陸小姐!」
  
  很快酒兒便下馬上了車,進車廂坐下,她才發現車裡還有一人,是上次那個利嘴小丫鬟,又青。南宮霖騎馬跟在車廂旁邊,看著酒兒利索上了車,臉色不覺黑了幾分。
  
  陸嘉宜叫又青斟了杯茶,親自接過來端給酒兒:「易姑娘,潤潤嗓子。」
  
  「謝謝。」酒兒接過小啜一口,然後又拿出手絹擦了擦汗,這才覺得舒坦一些。
  
  剛才和公子靠得那麼近,她整個人都快燒起來,這怎麼回事?忒奇怪了!
  
  陸嘉宜自酒兒上車就一直暗中打量她。年紀不大,不到雙十,相貌秀麗,雖非絕艷,卻自有一番甜美,笑起來臉頰兩個梨渦,一看就能讓人心生好感。皮膚倒是雪白雪白的,不過看那一雙略顯粗糙的手,便知道是個下人沒錯。
  
  可是既然是下人,為何會穿得起這一身綺羅,顏色渾然天成,手工也是一等一的好……
  
  陸嘉宜片刻間思緒已經百轉千回,她忽然想起當日在街上遇到易酒兒,見她梳了個婦人的髮髻,分明是已婚婦女的打扮。再看酒兒今天的頭髮,青絲散落,看起來有些凌亂。
  
  於是陸嘉宜不動聲色,伸手去幫酒兒理了理髮絲:「今日風大,易姑娘你的頭髮都被吹亂了。」
  
  「是呀,騎馬一點都不好,髮髻會散掉,我的簪子都不知道掉哪裡去了。」
  
  「呵呵,其實這樣也挺好看的,未出閣的姑娘就應該這麼打扮,梳太複雜的髻看著老氣。」
  
  「撲哧」一下,酒兒笑了出來,伸出一隻手晃了晃:「我才不是未出閣咧!我都出嫁快五年了!」
簽名被屏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4
發表於 2016-2-3 09:19:5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杏花宴
  
  垂楊一徑紫苔封,杏花倚牆數枝紅。
  
  杏花林名為林,實則是一座巨大的莊園,依山而建,青瓦石牆,包裹住了山上一大片杏樹林。每逢花開,莊園之內遊客絡繹不絕,慕名而來,只為一賞杏花風采。
  
  在莊園門口,酒兒與陸嘉宜先後下車。陸嘉宜臉上已經找不出絲毫怨恨的痕跡,始終保持著大家閨秀的矜持笑容。方才在車上,她已經把易酒兒的底摸了個一清二楚,該問的話也基本套了出來。
  
  鄉野出身,父母雙亡,嫁人四年,公婆過世,相公不知所蹤……於是這才去了南宮府上做廚娘。這樣的女子,這般的出身,南宮霖怎麼可能看得上?是她自己多心了,胡亂揣測,只會降低她陸家小姐的身份。
  
  堂堂陸府千金,知書識禮,才貌雙全,怎麼可能連個小廚娘都比不上?
  
  陸嘉宜重拾信心,於是開懷下車,眉眼間都帶著舒坦的笑意,看見下馬的南宮霖,唇邊笑紋更蕩漾三分。
  
  「公子!」
  
  酒兒下車,看南宮霖打發了莊園的小廝牽走兩匹馬,轉而一臉臭臭地站在門口,大有生氣的前兆,於是她趕緊跑過去跟上。
  
  在車上的時候,酒兒沒有髮簪,所以把披散的頭髮編了個大辮子,從左肩順下。她頭發生得好,烏黑亮麗,襯著這身胭脂色的衣裳,笑臉更顯明媚,南宮霖原本一肚子的怨氣,在見到她向自己跑來的時候瞬間散了不少。
  
  「坐馬車很舒服?嗯?」南宮霖的聲音陰測測的。
  
  酒兒背脊有些發寒,公子該不會是生氣了?本來好意教她騎馬,結果她卻一人躲進了陸小姐的車廂裡,晾下公子一人在外曬太陽……
  
  酒兒賠笑道:「沒有呢!只是我笨笨的,學東西慢得很,我怕浪費公子您的一番苦心,所以才坐馬車的,省得給您添麻煩!」
  
  南宮霖聞言斜睨酒兒一眼,淡淡「嗯」了一聲,然後說道:「進去。」
  
  酒兒乖乖跟在他身後,縮著脖子吐了吐舌頭,暗道一句好險。
  
  陸嘉宜見狀趕緊邁著小碎步追了上去,主動與南宮霖攀談:「南宮公子,往年的詩會都沒見你來呢。」
  
  原來這清音書院每年都會舉辦詩會,意在與往屆學子聯絡感情,許多學子出了書院,要麼做官,要麼經商,總之能接到書院請帖之人,都不是泛泛之輩。而且書院的山長也會趁機介紹如今在學的學子與這些人認識,大家熟人熟臉,以後好辦事。
  
  說起來,這一場聚會名為以詩會友,實則是人情往來,虛禮客套。南宮霖本就討厭這些官場商場上的東西,而且以他那我行我素的性子,更不耐煩同別人打交道。儘管年年有拜帖送上門,他卻是不來的。
  
  可是今年他為何會一反常態,帶著酒兒來此?
  
  聽見陸嘉宜的話,南宮霖輕飄飄說了一句:「往年沒空。」
  
  「南宮公子平日生意很忙?」
  
  「還好。」
  
  ……
  
  陸嘉宜好幾次想挑起話題,卻是被南宮霖一兩個字擋了回去。如此來往幾回,她臉上有些掛不住了,表情訕訕的。想她大家閨秀一個,拋掉矜持主動與男子交談本就是破天荒頭一次,卻是碰了一鼻子灰,好不沮喪。
  
  酒兒見有些冷場,於心不忍。在她看來,陸嘉宜人漂亮又溫柔,這麼好的一個小姐,怎麼能盡給別人難堪呢?她素日在府裡倒是習慣了公子的古怪脾氣和口不留情,可是公子對陸小姐這樣,總歸是不妥的。
  
  於是酒兒趕緊熱絡氣氛:「陸小姐也是清音書院的?真是好厲害呢!我就沒有進過學堂。」
  
  陸嘉宜聽了,不免優越感騰起,心情也舒暢了幾分:「嗯,念過幾本書,只是識得幾個字罷了,不值一提。」
  
  「呵呵,陸小姐您若是只算勉強識字,那其他人豈不都是目不識丁了?您說是,公子?」
  
  南宮霖終於有了一些反應:「陸小姐才情了得,剛才一番話,委實過謙了。」
  
  從南宮霖口中得到誇讚,陸嘉宜喜上眉梢,依舊謙虛:「哪裡哪裡,南宮公子過獎了。」
  
  杏花林裡,築山穿池,竹木叢萃,有風亭水榭,梯橋架閣,島嶼迴環。幾人一路同行,很快就到了聚會之地,有好些人已經聚集在此了。
  
  走近水榭,清音書院的山長,也是南宮霖當年的授業恩師,朱維東看到南宮霖與陸嘉宜過來,上前迎接。
  
  「子泉,你來啦!」
  
  子泉是南宮霖的字,他上前拱手鞠躬一禮:「見過恩師。」
  
  朱維東年逾花甲,滿頭花白頭髮,蓄著長鬚,很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模樣。他捋著鬍子點頭:「不必多禮。為師可是許久未見你了。」
  
  南宮霖淺笑道:「近些時日家中事忙,還望恩師見諒。」
  
  「不礙事,來了就好。來,我給你介紹幾位同門師弟。」說著朱維東就拉住南宮霖的手,他這時又對陸嘉宜說:「嘉宜,你也過來。」
  
  「是。」
  
  陸嘉宜乖巧應聲,走了過去。酒兒見狀,便和又青一齊跟在二人身後,垂首斂眸,規規矩矩。
  
  朱山長把南宮霖帶到一群人中間,介紹一番,大家寒暄一陣之後,山長又去招呼其他人了,留下南宮霖與一眾同門交談。
  
  他本來就長得俊美不凡,加之衣著不俗,還有一臉漠然的表情更顯得整個人清絕孤傲,宛若天上遙不可及的星辰,所以惹得許多閨秀頻頻打量,甚至些許大膽的還暗送秋波。有幾個與南宮霖同窗的男子看著此景心頭不舒服,於是走了過來說話。
  
  「南宮兄!」
  
  一約莫二十七八歲的赭衣男子過來打招呼,一張國字臉,顯得很方正。他叫宋茂才,現在是潼城通判。
  
  南宮霖見到來人,不平不淡地開口:「宋兄。」
  
  宋茂才做出一副親暱模樣,笑著問:「南宮兄,自你去了宜城,我們恐怕是有五六年沒見了?不知現在何處高就?」
  
  「並無官職在身。」
  
  「哦?」
  
  宋茂才眼裡笑意多了幾分,又問:「那是在商場闖蕩了?其實官場規矩多,真的不如其他地方自在!再說古來孝為先,南宮兄繼承家業,也是應該的。對了,府上鏢局生意如何?過幾日府衙要運送一批貢品去宜城逸王府,最近山匪猖狂,我正發愁此事。既然如此,我想請貴府走一趟鏢。至於銀錢酬勞,我給知府大人說一說,定不會虧待了府上……」
  
  宋茂才當著眾人的面,故意一口一個「鏢局」,意在揭穿南宮霖的家底。走鏢這趟子事兒,一般都是那些江湖莽漢在做,長得俊美又如何?考不上功名,還不是下九流的人物!
  
  宋茂才的意圖再明顯不過,陸嘉宜聽了心中不適,不免多瞧了南宮霖兩眼,見他臉色自然,泰然處之,並無絲毫不悅,覺得有些奇怪。
  
  酒兒聞言,暗中打量著說話的宋茂才。她見此人雖然長得人模人樣的,可是眼神透著狡詐,而且小肚腩微挺,腳下還穿著一雙官靴。原來是個當官的,怪不得說話那麼不可一世,到處顯擺了!
  
  酒兒瞪了宋茂才一眼。嫉妒公子就用這招損人,卑鄙!
  
  南宮霖也沒急著搶白,更沒為自己辯解,等待宋茂才說完,他才幽幽開口:「多謝宋兄好意,只是我現在閒雲野鶴一隻,早已經不管這些事了。您另請高就。」
  
  宋茂才聞言一愣,隨即有些尷尬,訕笑道:「呵呵,原來如此,那就不勞煩南宮兄了……」
  
  同時他也很納悶,無官職也不做生意,南宮霖就這麼閒著?坐吃山空?可看他的樣子不像呀……
  
  這時,與宋茂才一起過來的一個書生,趕緊為宋茂才解圍,提議道:「此處風光秀麗,花枝繁茂,甚有詩意,不如我們行酒令如何?」
  
  這個提議立即得到宋茂才等人的贊同,於是一行人又鬧哄哄去了花林中。
  
  杏雪紛紛,樹下擺案設桌,林立兩旁,一人一席,最上方是書院山長朱維東的席位。南宮霖選了一個邊角的位置,獨坐一隅,酒兒站在他身後。
  
  風掃過,杏花如雨落下,幾片花瓣掉在南宮霖肩頭,酒兒見狀小心翼翼地拾起,然後輕輕放進一個隨身攜帶的小布袋裡。
  
  南宮霖看她的動作不解:「撿這個作甚?」
  
  酒兒一笑:「杏花可是個寶貝。花瓣用來研蜜,做出來是淺淺的琥珀色,帶著一股子清甜味兒,經常食用皮膚白亮,身上也會香噴噴的!它還有清熱祛火,解毒潤燥的功效呢!」
  
  「是挺白挺香的。」
  
  南宮霖看著酒兒沒頭沒腦說了一句,又道:「這丁點兒花瓣能做多少,你別忙活了,待會兒我帶你去後面林子,隨你摘個夠。」
  
  「好呀好呀。」
  
  酒兒笑彎了眼,她取出隨身帶著的小荷包,取出裡面的茶葉,把案幾上原有的茶水倒了,重新沏了杯茶遞給南宮霖。
  
  香茶葉嫩芽,玉杯罩青紗,銚煎黃蕊色,碗轉曲塵花。
  
  南宮霖接過小啜一口,眉眼柔和:「你倒是想得周到。」
  
  這時書院山長朱維東已經入座了,他清清嗓子說道:「今日清音書院能請到諸位前來,老夫實感榮幸。在座各位皆是青年才俊,大家分屬同門,日後應當多多相互照應……今日既是詩會,諸位務必一展才華,爭奪魁首。老夫年邁,就不參與了,在旁做個評判。茂才,就由你開始罷。」
  
  山長發話,宋茂才起身一禮:「弟子遵命。」
  
  說罷他轉過身來,向著其餘人說道:「此地既然是杏花林,那今日我們便以杏花為題賦詩。不過有個規矩,語說杏花,但句中不可帶杏字,一人一句接下去,若是誰沒接上,抑或詩意不足,可是要罰酒一杯的。在下打個頭,拋磚引玉,獻醜了。」
  
  「一陂春水繞花身,花影妖饒各佔春。」
  
  宋茂才念出一句詩,然後抬手一請,示意下一位接句。
  
  旁邊的那書生接道:「縱被春風吹作雪,絕勝南陌碾成塵。」
  
  「好!」
  
  二人一雙絕句,當場贏得滿堂彩,氣氛也一下高漲起來,在座眾人一人一句,吟詩作對,不亦樂乎。
  
  南宮霖靜靜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漫不經心的模樣,對於眾人相互之間的恭維說笑充耳不聞,反而是把酒兒叫過來說話。
  
  「我剛才聽你說,你沒進過學堂,那識字麼?」
  
  酒兒點點頭:「我娘教過我一些,字倒是基本識得,不過像公子你們這樣作詩我可就不行了。」
  
  南宮霖一手托腮,點點頭:「回去到我書房,我拿幾冊淺顯的詩本給你,女兒家總歸還是要培養些才情才好。」
  
  「不用了公子,我可能看不懂。」酒兒笑呵呵拒絕了南宮霖的好意,她一天廚院裡的事都忙不完,哪裡還有工夫看閒書?
  
  南宮霖眉毛一挑,不容質疑地說道:「看不懂的就來問我,我教你!」
  
  陸嘉宜挑的位置相隔南宮霖不遠,席間她一直偷偷拿眼打量南宮霖,發覺他一直不曾關注別處,只顧著同酒兒說話,不禁有些失望,同時心底那股微微妒意又絲絲滋長起來。
  
  正巧這時,上一位對詩的人沒有對上來,於是輪到陸嘉宜接句了。
  
簽名被屏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5
發表於 2016-2-3 09:20:35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琵琶曲
  
  「老枝當歲寒,芳蘤春澹濘。」
  
  陸嘉宜聽了上句,略微思忖片刻,吟道:「霧綃輕欲無,嬌紅恐飛去。」
  
  「佳作!實乃佳作!」
  
  陸嘉宜話音剛落,宋茂才便率先拍手稱讚起來,看向她的眼神中帶了幾分傾慕。陸府千金,貌美如花,更重要的是,「財」藝兼備,哪兒能不吸引人?
  
  陸嘉宜羞赧一笑:「宋公子謬讚了,在恩師面前,嘉宜不過班門弄斧。」
  
  山長朱維東也開口道:「嘉宜,你也不要妄自菲薄。老夫也覺此詩甚好,下一題該你出了。」
  
  陸嘉宜眼角餘光瞥了眼南宮霖,看見他依舊是那古井無波的模樣,神色淡淡,於是莞爾一笑,對著眾人說道:「總是對詩,未免乏味。小女子有一個提議,不如接下來請各位一展所長,寫詩作畫皆可,今日難得一聚,切莫辜負了大好春光,總要盡興才是,若能留下筆墨紀念,那便更好了。」
  
  很快,杏花林便有人給在座各位呈上筆墨,南宮霖面前的案幾上也鋪呈了宣紙硯台。山長朱維東又說以一炷香為限,於是香爐也拿了來插上香。
  
  這時陸嘉宜又說道:「我家婢女又青,願為諸位彈上一曲,以助雅興。」
  
  她的貼身侍婢又青抱著琴走了出來,施施一禮:「奴婢獻醜了。」
  
  錚錚琴聲入耳,清越流暢,由此可見在又青琴藝上造詣頗高。而且,只是一個小小丫鬟就能有如此功底,那身為小姐的陸嘉宜,琴藝豈非無人可及?因此,眾男子對陸嘉宜的欣賞又多了幾分。
  
  四週一片寂然,只有輕微的落筆翻紙聲響起,眾人都在忙著寫詩作畫。唯有一人毫無動作,那便是南宮霖。
  
  他眼皮也不抬,罔顧他人目光,只是默默喝茶,不急不緩的模樣。
  
  可是他不急,酒兒卻是急了。酒兒見別人都在忙著,自家公子卻是氣定神閒,完全沒有動手的打算,於是俯首小聲問道:「公子,你怎麼還不動筆啊?待會兒來不及了!」
  
  南宮霖嘴角牽出一抹笑容,抬眸看著酒兒:「怎麼?怕我丟人?」
  
  酒兒努嘴:「哪兒有!只是別人待會兒都有東西拿出來,獨獨你一個人沒有,總歸不太好嘛!」
  
  「呵,他們愛幹嘛幹嘛,關我什麼事?我為什麼非要和別人比個高低?」南宮霖有些不屑,看了眼彈琴的又青,道:「那別人家的丫鬟會彈琴,你也去和她比比?」
  
  「彈琴我倒是不會,不過我會彈琵琶。香都快燒了一半了,公子你快點動筆啦,我給您磨墨!」酒兒一個勁兒催著南宮霖。
  
  「你會彈琵琶?」南宮霖狐疑地看著酒兒,「那你彈個曲子給我聽聽。」
  
  酒兒已經挽了袖子在磨墨了,她當南宮霖說笑,於是隨口道:「您要聽回去我彈給您聽,現在還是先辦正事兒要緊!」
  
  誰知南宮霖卻是招手叫來杏花林裡的婢子,吩咐她們去找把琵琶來。酒兒見狀想要阻止,南宮霖卻攔住她:「你彈琵琶,我就下筆。」
  
  琵琶拿來了,正巧又青一曲畢,香也燒了大半。這時南宮霖把琵琶塞給酒兒,一把把她推了出去。
  
  琴聲剛止,眾人都下意識抬眼看了看,正巧看到酒兒抱著琵琶站在中間,目光裡紛紛露出一些考究。
  
  這位是誰家的小姐?怎麼從來沒見過?
  
  酒兒騎虎難下,這時退卻是萬萬不能的了,於是她吸了口氣,笑臉說道:「奴婢奉南宮公子之命,也獻上一曲。」
  
  抱著琵琶坐定,酒兒指尖彈挑,清脆樂聲徐徐流出。
  
  這一支曲子名為「夜盡歸舟」,耳聞此聲,眼前彷彿出現了一葉孤舟,獨自蕩漾在寬闊的海域上,海面上升起一輪皎月,映著月色,孤舟疾行,啪啪破水聲響起,浪花飛濺。
  
  轉瞬夜色漸逝,朝陽升起。闊海藍天,一輪金日逐浪而出,宛若從地底躍出,美得晃花了人眼。清響琵琶,卻彈出了沉重古樸的大氣,厚重有力,一如曜日當空。整段樂曲可謂優美靜謐,卻又不失磅礡雄渾。
  
  南宮霖笑眼望著酒兒,見她神情專注,不覺一笑,然後提筆蘸墨,在紙上作起畫來。
  
  線條輕勾,淡墨暈染。
  
  不一會兒南宮霖便畫好一圖,擱筆之後,他看著桌上畫卷燦然一笑,表情頗為滿意。
  
  香燃盡,琵琶終。
  
  時間到了,書院山長開口叫停,眾人也收了筆墨,然後分別叫身後的隨從把作品展示出來。
  
  有詩有畫有字,字體剛勁的書法,妙筆生花的丹青……朱維東看著這些很是欣喜,特別是幾位尚在書院唸書的學子,表現更是不俗。可當他目光看向南宮霖的時候,卻發現他桌上空無一物,也沒有作品拿出來。
  
  「子泉,你的呢?」
  
  南宮霖回道:「學生不才,未能成畫。」
  
  「老夫記得你原來天賦斐然,作畫最是了得,數筆之內必成佳作,怎麼今日未能成畫?可是對自己要求太高,不滿意畫作,故而藏了起來?」朱維東有意給南宮霖一個台階下。
  
  豈料南宮霖不買賬,只是說道:「多年不練,畫藝生疏,學生確是無力成畫,讓恩師見笑了。」
  
  此話一出,在座幾人都暗自笑了起來,好似在譏笑南宮霖是徒有虛表的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陸嘉宜也有點鬱結,為他感到難堪,可是反觀南宮霖,卻依舊是那副什麼都不在乎的模樣,落落大方地承認沒有畫作。
  
  酒兒把琵琶還給了杏花林的婢子,回到南宮霖身後,見到他沒有拿出作品來,心裡大呼上當,自己辛辛苦苦去表演了一回,可是公子卻食言了,真不該信他的話!
  
  南宮霖見酒兒埋頭嘟著嘴的樣子,伸出一根手指撓了撓她的手背,小聲道:「看這裡。」
  
  酒兒順著南宮霖的手指看去,發現桌下藏了一卷畫紙。
  
  「我畫的在這裡呢,待會兒給你瞧!」南宮霖說著,眉眼之間都是得意之色。
  
  酒兒不解了,壓低嗓子問:「公子你為何要把畫藏起來?」
  
  難道真如山長所說,只因為覺得畫得不好?
  
  南宮霖「嘁」了一聲,口氣傲然:「我的畫哪兒輪得到他們品頭論足?我愛給誰看給誰看。」
  
  在座眾人皆在品評他人作品,陸嘉宜卻是心不在焉,暗中打量著南宮霖,看見他和酒兒兩個人聚首一處竊竊私語,頓覺如鯁在喉。
  
  這個易酒兒,說是下人,卻穿得一身上好綺羅,而且那手精妙琵琶委實技藝非凡,她的來頭絕不簡單。她到底有何居心?一個嫁過人的村婦,難道也想攀上這位俊美公子?
  
  過了一會兒朱維東有事先行告辭,走之前留話叫眾人繼續,務必盡興而歸。南宮霖一直坐在這裡是不忍拂了朱維東的面子,這下山長一走,他也起了身,拿起畫卷,叫上酒兒離開。
  
  穿過迴廊,又過了石橋,南宮霖帶著酒兒到了偏靠後山的一片樹林。這裡杏花漫爛,嫣紅粉白,煞是好看。
  
  「這麼多!」酒兒仰頭望著樹上花枝,瞇了瞇眼,「可是好高啊,我都摘不到。」
  
  「搬個梯子爬上去唄!」南宮霖有意逗弄酒兒,舉起小布袋晃了晃,「裝滿了才准下來。」
  
  酒兒眼珠子轉了轉:「可是這裡沒有梯子呀!」
  
  公子又想讓她做苦力,沒門兒!
  
  「那沒關係,我有辦法。」
  
  南宮霖走近酒兒身旁,趁她不備一把摟住她的腰,然後縱身一躍,把人帶上了一棵老樹,轉眼之間兩人已經坐在了一根粗大的枝椏上。
  
  「啊——」
  
  酒兒一開始被嚇得大叫,坐在樹上以後,她低頭看看地面,足足有四五丈的距離,高得嚇死人。於是她把身子緊緊靠過去貼住南宮霖,雙手還拽住他的手臂不放。
  
  「公、公子,放我、我下去……」
  
  南宮霖雙手抱胸,聳聳肩頭:「我沒攔著你呀,你想下去就下去。」
  
  每次當他看到酒兒驚慌失措、或者是生氣瞪人的模樣,就覺得心情特別好,所以他也格外愛逗弄她。
  
  酒兒畏高,還是抓住南宮霖不放,杏眼裡浮起一層氤氳,可憐兮兮地哀求道:「公子求求你了,讓我下去,我害怕……」
  
  南宮霖見她臉色果真有些發白,心裡某一塊好像被戳了一下,有些軟軟的不適,可是他又不想這麼快放酒兒下去,失了樂趣。於是他伸手一攬,把酒兒抱進臂彎。
  
  「我拉著你,這樣總行了!快點摘杏花,摘好了我們就下去。」
  
  酒兒有些氣惱,看來公子今天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了。她又不會爬樹,此時此刻,除了仰仗公子,她還有什麼法子能下去?搞不好一個不慎摔下去,非得變成殘廢不可!
  
  「摘就摘!」
  
  酒兒撂下一句氣話,然後伸手拉過最近的花枝,從上面摘下一朵朵盛開的杏花,再逐一放進布袋子裡。南宮霖坐在一旁,雙手圈住酒兒的腰,看著她因為緊張還有生氣而顯得酡紅的臉頰,忍不住笑了笑。
  
  「酒兒。」
  
  南宮霖喚了酒兒一聲,酒兒回眸:「幹嘛?」
  
  南宮霖笑著搖搖頭,酒兒覺得莫名其妙,轉過頭又重新扯來一條樹枝。有些野蜂縈繞在樹間,她小心翼翼的,都盡量避免碰到它們。
  
  「酒兒。」
  
  「嗯?」
  
  又是沒事找事,喚了一聲之後不說話,酒兒飛給南宮霖一記白眼。
  
  「酒兒。」
  
  「……」不理。
  
  「酒兒~~~」
  
  「……」還是不理。
  
  「酒兒酒兒酒兒!」
  
  這下酒兒火了,轉過頭怒氣騰騰吼道:「幹嘛啦!老是叫我做什麼?」
  
  酒兒柳眉橫豎,一雙杏眼露出凶光,還嘟著嘴,表情惡狠狠的。南宮霖看見她如小貓炸毛的樣子覺得可愛極了,大笑起來:「哈哈……」
  
  討厭的公子!老是成心捉弄她!
  
  酒兒氣呼呼地扯著樹上的花,把手裡的東西想像成南宮霖,恨不得捏碎揉爛了才好,而且還要踩上幾腳才甘心。
  
  樹下傳來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南宮霖探頭一看,發現來人是幾個十多歲的孩童,手裡拿著竹竿之類的東西,正往這邊走來。
  
  他皺了皺眉頭,隨即鬆開環住酒兒手,突然縱身一躍,跳下了樹枝。
  
  酒兒只覺得腰上一輕,再扭頭一看,才發現南宮霖都已經下去了,把她一個人晾在了高高的樹上。
  
  酒兒害怕,雙手緊抓著身下的樹幹,朝著樹下的南宮霖喊道:「公子,我還在上面呢!」
  
  南宮霖仰起頭,在暮光的映照下,一張俊臉顯露蠱惑神色。他張開雙臂,朝著酒兒招了招手。
  
  「跳下來,我接著你!」
簽名被屏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6
發表於 2016-2-3 09:20:48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擲繡鞋
  
  跳下去?
  
  酒兒怯怯看了眼地面,然後猛然縮回脖子,使勁搖了搖頭。
  
  誰知道公子會不會使壞?現在說接住她,可是待會兒她要是真跳了,公子又食言怎麼辦?她才不想被摔死呢!
  
  「快點跳!別磨磨蹭蹭的!」
  
  南宮霖最不耐煩等別人了,皺著眉頭又招了招手,一副命令式的口氣叫酒兒快跳。
  
  「我不跳,我害怕。」
  
  「怕什麼?我會接住你的,沒事兒!」
  
  鬼才信你的話!酒兒嘀咕一句,又說道:「公子請您找個梯子來,我自己下去!」
  
  南宮霖不高興了,把手一收,惡狠狠地威脅道:「愛跳不跳!」
  
  說罷他冷哼一聲,轉身走到一株小樹旁,斜靠在樹幹上,雙手抱胸,抬頭看著樹上的酒兒,帶著點看好戲的意思。
  
  反正他才不會去找梯子,這個膽小鬼願意就這麼耗著也無所謂!
  
  兩人僵持一會兒,酒兒鼓起勇氣朝地下看了一眼,依舊高懸懸的,恰巧又竄來幾隻蜜蜂,酒兒坐在花枝中,渾身被花香包裹,於是蜜蜂便在她耳邊嗡嗡鬧著,好似還想叮上一口。
  
  「去去!」
  
  酒兒揮手舞了舞,坐在樹上扭了扭身子,小腳還亂踢一陣,好不容易才敢走了幾隻討人厭的蜜蜂。
  
  「哎呀!」
  
  伴著酒兒一聲驚呼,她的一隻繡鞋被踢飛了出去,啪嗒一下打在了什麼東西上,酒兒急忙探頭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冷氣。
  
  那只粉色繡鞋不偏不倚,剛好砸中南宮霖的頭。現在南宮霖額角一塊灰撲撲的印記,他彎腰從地上撿起繡鞋,緊緊攥在手裡,眼裡怒火熊熊地瞪著樹上的酒兒。
  
  「你給我下來!」
  
  南宮霖在樹下暴吼,酒兒嚇得死死抱住樹幹,使勁搖頭。
  
  瘋了才下去!她寧願坐在樹上啃樹皮,也不願下去被公子報復!
  
  「好,不下來是?你等著!」
  
  南宮霖氣沖沖撿起幾塊石頭,捏在手裡準備向酒兒擲去,可是到臨要扔的時候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把石頭丟掉,轉而摸出餵馬剩下的飴糖,掰成楊梅大小。
  
  「呵呵,」南宮霖站在樹下陰測測笑了幾聲,「最後問你一次,下不下來?」
  
  酒兒看著自家公子有些猙獰的面容,懼意更甚,縮在樹上諾諾說道:「不……不下……」
  
  「這是你自找的!」
  
  說著,南宮霖便把飴糖放於指尖,一塊塊彈了出去,射向樹上的酒兒。噗噗噗幾聲悶響,酒兒被糖打中手背和臉頰,疼也不是特別疼,就是有點麻麻的,而且糖都粘在了皮膚上,黏黏的很難受。
  
  南宮霖得意笑問:「你跳不跳?」不跳也能把你打下來!
  
  酒兒苦著臉,怯怯地看著南宮霖,猶猶豫豫。她能不跳麼?總不能一輩子都待在樹上?只是,跳下去沒人接手,她不摔斷腿才怪!倘若公子好心接住她,肯定是等著秋後算賬呀!誰叫繡鞋那麼會挑地方,專門往公子的腦袋上落?
  
  算了,橫豎都是死!大不了摔個半殘!那也比被公子拽下樹再暴打一頓強!
  
  一閉眼,酒兒視死如歸往樹下一跳,心中暗自祈禱泥巴地軟一點,好讓她別那麼疼。
  
  馨香襲來,如淡墨芬芳,酒兒頓覺身下一軟,跌落進一個微暖的懷抱之中,她驀然睜眼,入目便是南宮霖略顯清冷的俊臉。
  
  「公、公子……」
  
  酒兒緊張地哽咽了一下,公子是接住她了,接下來呢?拿繡鞋敲她腦袋?
  
  南宮霖低頭看著酒兒,忽然勾唇一笑,驚得酒兒打了個寒顫,下意識就想推開人逃跑。南宮霖遂收緊了手臂,把人箍在了懷裡,嘴唇貼到酒兒耳畔,輕聲說話。
  
  「我說過會接住你的,沒食?」
  
  熱氣微醺,酒兒耳朵有些發癢,縮了縮脖子,悶悶點頭:「嗯。」
  
  「可是你呢?磨磨蹭蹭半天不敢跳,還拿繡鞋打我,這筆賬應該怎麼算?」
  
  「我不是故意的嘛!公子您饒了我,我以後不敢了……」
  
  酒兒從來就很識時務,見到南宮霖一臉詭異表情,立馬開口討饒。南宮霖這時鬆開臂膀,把酒兒放了開來,然後他緩緩蹲下,拿著繡鞋停在了酒兒腳下。
  
  公子這是要幹嘛?難不成會幫她穿鞋?酒兒被自己的猜測嚇得愣在原地,眼睜睜看南宮霖握住她的腳。
  
  「乖乖的別動啊~~~」
  
  南宮霖叮囑一聲,然後一手抓住酒兒的腳腕,飛快地扯下她的白色襪套,露出一隻白皙小巧的玉足。
  
  「啊哈哈……公子不要……哈哈……不要撓了!好癢吶……」
  
  南宮霖伸手撓上酒兒的腳心,癢得酒兒是又叫又鬧,一個勁兒地討饒,想跑跑不掉,又不敢用腳踢南宮霖,只得一個人承受了這份捉弄。
  
  「公子我錯了我錯了……饒了我罷!哈哈……好癢好癢……」
  
  南宮霖充耳不聞求饒聲,抓住酒兒的小腳一陣猛撓,看她笑得花枝亂顫,眼淚橫飆的樣子,心頭暢快之極。酒兒最後直接坐在了地上,笑得都沒了力氣,渾身軟綿綿的。
  
  南宮霖撓夠了,這才收手,伸出一根手指頭戳了酒兒眉心一下:「下次還敢不聽話麼?」
  
  酒兒撥浪鼓似得搖頭:「不敢了不敢了……」
  
  南宮霖滿意點點頭:「這次就暫且饒了你,起來,我們回府。」
  
  酒兒不敢違背南宮霖的命令,拿過襪套和繡鞋穿了起來。南宮霖看著她白生生如嫩藕般的玉足,忽然心頭癢癢,很想握在手中好好把玩一番。
  
  他趕緊甩甩頭,把這些不該的念想拋掉,正好酒兒也穿戴整齊,從地上站了起來。
  
  「走。」
  
  南宮霖帶著酒兒便往林子深處走去,酒兒不解:「公子,門不是在那邊麼?」
  
  「我們從後門出去,前邊人多,懶得和他們打交道。」
  
  南宮霖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之後屈起手指放到嘴邊,吹出一個響亮悠長的口哨聲。
  
  馬廄裡的奔霄和琉驪聽到口哨聲,揚蹄嘶鳴,遂躍出柵欄,朝著主人所在的地方奔來,嚇得馬廄小廝和在此休息的馬伕一陣狂追,無奈奔霄琉驪疾行如電掣,兩個縱身之後便失了蹤影,一干人愣是連根馬毛都沒摸到。
  
  在酒兒和南宮霖等著馬兒過來的時候,冷不丁聽見有人大叫:「快跑!」
  
  接著從旁邊的林子裡鑽出一群孩童,一個個見了鬼似得狂奔,正是剛才拿著竹竿跑進樹林的那幾個頑皮少年。
  
  還沒等兩人弄清是什麼個情況,一陣嗡嗡聲響起,愈來愈大,接著一大片東西飛了過來,蜂擁而至。
  
  原來是這幾個搗蛋鬼拿竹竿捅了蜂窩,結果惹到了這裡林子的蜜蜂,於是群蜂出動,反擊敵人。
  
  「哎呀!」
  
  酒兒痛呼一聲,捂著頭便蹲在了原地。剛才南宮霖用糖做彈打她,她臉上手上沾了不少糖渣,蜜蜂聞到甜味兒,於是紛紛飛過來蟄她。
  
  南宮霖見勢不妙,脫下身上外袍便籠住酒兒的頭,裹人入懷。正巧此時噠噠馬蹄聲近,奔霄已至,南宮霖抱起酒兒就上了馬。
  
  「駕!」
  
  奔霄馱著二人,飛快地朝著後山上跑去。
  
  「嘶……輕點兒輕點兒!」
  
  麓山一隅的一處小溪邊,酒兒正拿手絹沾了水,輕輕給南宮霖擦臉。南宮霖左邊眉角腫得老高,紅紅髮閃,原來是被蜜蜂蜇到了,他眼皮也腫了起來,左眼被壓迫成了一條縫。
  
  酒兒一臉愧疚表情,拿著手絹給他小心翼翼擦了擦,然後又輕呵兩口氣吹了吹:「公子,好點沒?」
  
  方才南宮霖用衣服罩住她,把她護在懷裡,她倒是沒受什麼傷,可憐了南宮霖被一群蜜蜂追著不放,還被蟄了好幾個包。
  
  南宮霖現在眼睛一隻大一隻小,臉都變形了,模樣看起來甚是滑稽,他用完好無損的右眼惡狠狠瞪了一眼酒兒:「好什麼好?沒看見還腫著呢!你這個惹禍精!跟你在一起準沒好事兒!」
  
  酒兒心裡不服,要不是公子用糖打她,蜜蜂能都撲向她麼?再說蜂窩又不是她捅下來的!這人真是強詞奪理!
  
  不過埋怨歸埋怨,看在南宮霖救了她的份上,酒兒還是罷了。她拿出隨身帶的荷包,從裡面抽出一根繡花針。
  
  「公子,蜂刺還在裡面,這東西不能留著。我這就把刺挑出來,您忍著點疼。」
  
  南宮霖坐在溪邊一塊石頭上,酒兒站在他面前,左手輕輕按著眉角周圍,右手輕捏繡花針,一點點慢慢把刺挑出來。
  
  酒兒雖然個頭比較嬌小,可是凹凸有致,曲線玲瓏,她站著南宮霖坐著,正巧那一對豐盈就在南宮霖眼前晃來晃去,而且她今日穿的胭脂綺質地輕薄,湊近了看,都能隱約窺見裡面肚兜上繡的花。
  
  挑刺這事兒要做得細緻,酒兒是心無旁騖地耐心挑著,而且害怕弄痛了自家公子,愈發放緩了動作。南宮霖卻是不一會兒臉都紅透了,呼吸也有點急促。
  
  挑了刺,酒兒看著南宮霖眉角處起了一塊紅疹,還隱隱有擴大的趨勢。她蹙眉道:「公子,好像起疹子了……這樣可不行……」只聽酒兒自言自語了兩句,憂心忡忡。
  
  忽然,南宮霖覺得眉角處貼上來兩片柔軟,然後是一條濕濡的丁香小舌舔上傷口,接著酒兒的小嘴便在傷口處吮吸起來。
  
  南宮霖渾身一個激靈,身子都僵了。他遲疑了片刻,隨即抬起手,緩緩搭上酒兒的腰。
  
  
簽名被屏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7
發表於 2016-2-3 09:21:02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 月中天
  
  酒兒正在幫南宮霖吸掉傷口處的毒素,冷不丁覺得腰上一緊,低頭一看,原來是南宮霖一雙大掌覆了過來。
  
  察覺到酒兒停下動作,南宮霖不平不淡地說道:「繼續。」
  
  「公子你抓著我作甚?我又不會跑。」
  
  酒兒嘟囔一句,南宮霖一雙手把她的腰掐得可緊了,有些難受。
  
  南宮霖輕哼一聲:「呵,你要是弄疼我,我就擰你。動作快點!天都要黑了。」
  
  你你你……
  
  酒兒氣急,真是忘恩負義的公子!她好心幫他處理傷口,他卻想要擰她!
  
  酒兒也不幫他弄傷口了,氣呼呼地把手一甩:「好了!」
  
  南宮霖卻是不依,反而把人勒得更緊,理直氣壯地說道:「沒好!我還覺得有些疼。你是不是隨便糊弄我?!」
  
  「被蜂蟄了是會疼嘛!」
  
  酒兒氣不打一處來,公子這脾氣怎麼像個小孩子一樣?沒個定性!
  
  「那你再給我吹吹,就像剛才那樣。」
  
  「那又不起多大作用。算了,我去扯兩片蒲公英葉子給你敷敷,清涼解毒的。」
  
  說著酒兒使勁掙開南宮霖的束縛,去溪邊扯了一把蒲公英的葉子,然後揉了揉,又在手心裡搓成一團,最後給南宮霖敷在眉角上。
  
  「這裡也要。」
  
  南宮霖指了指耳後,酒兒一看,原來那裡也有個包。她無奈一歎,又拿著針先把刺挑了出來,之後才敷上草藥。
  
  一轉眼,暮日漸落,天色開始發暗。
  
  南宮霖被蜜蜂蟄過的地方已經消了大半的腫,除了還有點癢,基本已無大礙,於是說道:「走,天都要黑了,這也不知道是哪裡,估計回去得夜裡了。」
  
  酒兒伸長脖子望了望,瞧見山坡下有一個小村落,田畦阡陌,炊煙裊裊。
  
  「公子,不如我們先去那裡!順道問問路。」
  
  南宮霖眼皮腫著,看不太清楚路,所以也不敢騎著奔霄亂跑,而琉驪方才就沒跟上來,多半是留在了杏花林內。於是白馬馱著兩個人,由酒兒牽著韁繩,慢悠悠朝山下村莊走去。
  
  到達一戶農家門口,剛巧是晚飯時間,酒兒扣了扣柴門,問道:「請問有人嗎?」
  
  「誰呀?」有女子應聲,過了不一會兒便有人出來開門,一位年輕婦人探出頭來,顯得有些警惕:「你找誰?」
  
  酒兒衝著這婦人甜甜一笑:「這位姐姐,我和我家公子在山上迷路了,想問問您回潼城的路怎麼走?順道討杯水喝。」
  
  這女子視線越過酒兒肩頭,打量了站在一旁的南宮霖一番,見是一位俊美的富家公子,再看酒兒一臉和善模樣,略微放下心來。
  
  她把門打開:「請進,水在廚房,你自己倒一下,我身子不太方便。」
  
  「多謝姐姐!」
  
  南宮霖也頷首道謝:「叨擾了。」
  
  酒兒這才和南宮霖進了別人的院子,見這農家小院雖然不大,不過卻收拾得很齊整,女主人身懷六甲,現在是一個人在家,怪不得剛才那麼謹慎了。
  
  酒兒進了廚房,看見冷鍋冷灶的,不禁有些納悶。這婦人怎的不做飯?就算大著肚子,做頓吃食總沒問題?就算大的不吃,也不能餓著小的嘛!
  
  端了水出來,南宮霖正站在院子裡一棵樹下,看著牆角一個破木頭箱子發呆,而那女主人則是坐在一張竹製搖椅之上,端著個針線簍子做嬰孩兒衣服。
  
  「公子,給。」
  
  南宮霖聽到酒兒的聲音方才回頭,接過杯子喝了一口,皺皺眉頭:「怎麼是涼水?」
  
  酒兒小聲說道:「這裡沒有熱水,您將就一下!」
  
  過會兒酒兒又問那女主人回潼城怎麼走,年輕婦人答道:「從這裡回城要繞過村子,走上北村口的那條大路,再上官道,約莫要三個時辰左右呢。」
  
  「啊……這麼遠吶!」酒兒有些意外,他們怎麼會跑這麼遠了?
  
  女主人笑了笑:「這裡是麓山的背面,你回城要繞著山走,自然遠了。」
  
  「可是天都快黑了……」酒兒看了看天色,有些憂慮,隨即她像想起什麼來一樣,問這年輕婦人:「姐姐,怎麼家裡就你一人?你家男人呢?」
  
  說起這個,女主人微微歎了口氣:「唉,他還在田里忙活呢!估計得天黑了才能回來,家裡也沒人能幫襯一下,我又什麼都不會,現在懷著孩子也不方便……」
  
  她一臉落寞,好似在埋怨相公不陪她,又好似在懊惱自己幫不上什麼忙。
  
  酒兒聽了,轉轉眼珠,彎下腰和她商量:「姐姐,你看今天能不能收留我們一宿?現在回城恐怕來不及了,到時候城門都關了,我家公子在山上被蜜蜂蟄了,現在還難受著呢,也不太適宜奔波。對了,我們還可以幫忙幹活兒,劈柴擔水洗衣做飯都成!」
  
  「這……」女主人聽酒兒這麼一說,有些猶豫,不過面露難色,好像有什麼難言之隱。
  
  「姐姐,你現在身子又不方便,相公也忙,有個人幫忙整理下屋子也是好的。我和公子就借宿一晚,明天一早就走!」
  
  央了這婦人半天,她終於點頭答應,笑著說:「好罷,其實我成日一個人在家裡悶著也怪難受的。不過我家小,就剩一間空屋了,得麻煩你自己打掃一下。」
  
  「不麻煩不麻煩!」
  
  酒兒有些忐忑地告訴了南宮霖借宿這件事,南宮霖輕瞟了她一眼,語氣不善:「你都安排好了才來問我,到底你是公子我是公子?」
  
  酒兒及時服軟,笑嘻嘻地討好:「我是為公子您著想嘛!我又不會騎馬,夜裡回城還要煩著您,不如我們就在這裡將就一晚,您說好不好?」
  
  「哼。」南宮霖鼻頭輕哼一聲,有些不滿,不過終究是默許了。
  
  接著酒兒便忙活起來,先打了水清洗了一下房間,然後進到廚房侍弄晚飯,她燒火的時候發現柴火不夠了,於是又找來把小斧子,準備到院子裡坐著劈柴。
  
  南宮霖在院子裡有一句每一句和這家女主人搭著話,看著酒兒忙來忙去不停的樣子,皺了皺眉頭。
  
  「還有多久才能用晚膳?」
  
  酒兒正劈著柴,小斧頭不太好使,刃卡在了木頭裡,她用得很費勁。乍聽南宮霖問話,她隨手抹了把額頭,答道:「還有一會兒呢,廚房裡沒柴火了,我先劈一些出來。」
  
  她白白的額頭沾上一抹黑灰,南宮霖看見鄙夷地說道:「咦,髒死了!」
  
  他伸出手摸上酒兒的額頭,揩去那抹污跡,隨即搶過她手裡的斧頭:「算了算了,看你這點兒力氣!這些事是男人做的,你快去做飯,我都餓了。」
  
  酒兒詫異,公子怎麼那麼好?抬頭望望天,太陽沒有從西邊出來呀!
  
  南宮霖見她愣著不動,揮了揮手中的小斧子,作勢要劈人:「還不快去!」
  
  不出三句話,公子必定原形畢露!
  
  酒兒暗地裡哼了一聲,提著裙擺快步進了廚房,院子裡的女主人看見他倆之間的動作,忍不住抬袖掩嘴笑了笑。
  
  農家地方東西少,廚房裡也只有些韭薺,沒什麼葷腥。倒騰一陣,酒兒在牆角翻出兩根山藥,又在米缸裡找到幾個雞蛋。她歎了口氣,看來這家人的日子真是過得不咋樣。想著南宮霖嘴巴如此刁,酒兒還是把蛋拿了出來,又放了錠碎銀子在米缸裡,蓋上蓋子。
  
  生火淘米燒飯。山藥洗乾淨一整根放到籠屜裡。等到蒸熟蒸軟以後取出來剝了皮,切成小塊,蘸著鹽或者蜜吃。薺菜焯水撈起,拌上鹽、醬,做一道佐餐小菜。
  
  院子裡有棵香椿樹,酒兒摘了枝椏上的嫩芽下來,切細焯水以後,磕了蛋進去攪散,入油鍋炒熟撈起盛盤,碧紅金黃,油亮亮的,香椿蛋味撲鼻而來。最後她用韭菜做餡兒,烙了幾個餅子。
  
  這家女主人叫梅姐,她挺著肚子進了廚房,第一句話便是:「好香吶!小娘子你手藝真好!」
  
  酒兒正在煮湯,燒了水放勺豬油,等水沸之後,把嫩生生、綠油油的豆苗放進去燙一下就行了。
  
  她忙著手上的事,隨口回道:「我爹是廚子,我跟著他學了些菜式,現在就靠這門手藝吃飯呢!」
  
  梅姐笑了笑:「有門手藝總是好的,別像我什麼都不會,平時倒好,現在懷了孩子還要累著相公來照顧,挺讓人操心的。」說著她語氣裡透出一絲絲失落。
  
  酒兒聽了立馬安慰道:「沒事兒的!我爹說,娘子就是用來疼的,你相公就該對著你好,你可是要給他生兒育女的呢!生孩子多辛苦呀,懷胎十月,運氣不好還要賭上命。所以按我說,當娘親的是這個世上最了不起的人了。」
  
  「呵呵,和你說話真舒心。我把這些端出去。」梅姐過來端起菜盤子,酒兒這才發現,梅姐不僅生得不錯,一雙手也是白白淨淨,一點也不像農婦。
  
  晚飯上桌,正巧這家男主人也回來了。他一進門,看見酒兒和南宮霖在院子裡,站在原地愣了片刻。
  
  梅姐上前挽住他的臂彎,開心地介紹道:「他倆是來麓山看杏花的,可是被蜜蜂蟄了,而且還迷了路,於是來我們家借宿一晚。」
  
  酒兒瞧著男主人一臉陰鬱,有些發怵,但莫名其妙叨擾別人總是不好,於是她走上前道:「給您添麻煩了,真是不好意思。」
  
  「無妨,請便。」
  
  半晌,這男主人終於開口說話,卻是淡淡兩句,看不出喜怒。這下酒兒拘謹起來,和梅姐說的話也少了,四人默默用完晚飯,酒兒幫忙把碗洗了,看見主人家兩個已經進了寢房關了門,於是她也回了房間。
  
  矮矮的土屋,房間又很狹窄,酒兒想著她一露面,公子定會挑三揀四,說她不好,讓他住這麼間破屋子。豈料進了門,卻見南宮霖正襟端坐在一條凳子上,面色是鮮有的沉靜,默然不語。
  
  「公子?」酒兒試著喚了南宮霖一聲。
  
  南宮霖抬眸輕掃她一眼:「嗯?」
  
  「天色不早了,公子您休息,明兒個還要早起呢!」酒兒把床鋪好,又道:「您睡床,我就在凳子上將就一晚。」
  
  這時院子裡的另一方傳來些許說話聲,好像梅姐和她相公有點爭執,酒兒不禁往外望了望,顯得有些關心。
  
  該不會是他們這兩個不速之客惹惱了主人家?那可真是罪過了。
  
  南宮霖也聽到了動靜,不過他卻是徑直走到床上和衣睡下,躺下之後對著酒兒說道:「我們天一亮就走。你要是撐不住,我不介意把床分你一半。」
  
  說著他往裡挪了挪身子,把床外面空出一小塊地方。
  
  酒兒吹滅油燈,在凳子上坐了下來:「不用了公子,我就在這裡趴著歇一會兒。」
  
  「隨你。」
  
  南宮霖吐出兩個字之後再沒有說話,酒兒雙手趴在桌上,把頭靠了上去,不一會兒便迷迷糊糊睡著了。
  
  夜已過半,月上中天。
  
  寂靜的村落裡,家家戶戶大門緊閉,沒有一絲聲響。而本該睡得香甜的南宮霖卻驀然睜眼,悄然起身。他藉著不亮的月色,看見酒兒趴在桌上睡得很不舒服,於是走過去把她抱起輕輕放在床上,而自己卻走出了房門。
  
  農家小院中央,竟也站著一個人,梅姐的相公。
  
  他見南宮霖出來,緊了緊拳頭,壓著嗓子問道:「你是什麼人?」
  
  南宮霖見狀,不慌不忙,抬眼反問:「你又是什麼人?」
簽名被屏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8
發表於 2016-2-3 09:21:18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七章 往日歡
  
  翌日天濛濛亮,小小村落裡公雞的打鳴聲此起彼伏,酒兒被擾醒,還未睜眼便感覺到自己身下是軟軟的床鋪。她一下張開眸子,有些慌亂地坐了起來,看了看四周。
  
  「醒了?」
  
  南宮霖不知何時已經起身,靜靜坐在一旁的凳子上,隨口一問。
  
  酒兒驚愕:「公子你……我怎麼會……」
  
  南宮霖站起來,輕瞥她一眼:「從沒見過你這樣的女子,睡相奇差,還磨牙打呼。擾得我一宿沒闔眼。」
  
  「真的麼?」酒兒眉心緊皺一團,自言自語地說道:「我沒有打呼的毛病呀……」
  
  南宮霖此時已經完全好了,昨日被蜜蜂蟄過的地方也消了腫,他拍拍衣裳就抬腳出門:「我們回城。」
  
  這麼早?天上星星還沒完全落下去呢!
  
  酒兒趕緊下床穿好鞋,隨手攏了攏頭髮,三兩步跟了出去。只見主人家的寢房還緊緊關著,想必梅姐和她相公還未起身。
  
  「公子公子,」酒兒追上南宮霖,小聲地問:「我們就這樣不告而別,會不會不太好?」
  
  「你不想走就留在這裡。」
  
  南宮霖一臉冷傲,扔下一句話給酒兒,轉眼就出了院子。酒兒無奈,只得追了上去,最後她上馬的時候還回頭看了眼梅姐的屋子,依然是靜悄悄的。
  
  若是以後還有機會到這裡來,她一定要好好謝謝梅姐,給她的小寶寶做些小衣服拿過來。
  
  奔霄在外面待了一晚,鬃毛和馬鞍上都是露水,酒兒坐上去覺得有些涼冰冰的,加上現在天色尚早,氣溫還有些低,於是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阿嚏!」
  
  南宮霖對她這種狀況很是不滿,嗤之以鼻:「嬌氣。」
  
  酒兒有些不好意思,她從小身體不錯,很少有個頭疼腦熱的,這次應該是真的被冷到了。她揉揉鼻頭說道:「呵呵,可能昨天受涼了……」
  
  南宮霖看她神色懨懨,又想起昨晚上她趴在桌上睡覺的情形,不禁生出幾分憐惜。
  
  這個小女人,表面上甜美溫順,可是骨子裡卻帶著股說不出來的韌勁。
  
  酒兒本來是跨坐在馬背上,南宮霖忽然一臂抱住她,讓她環過一條腿,改為側坐在前,然後自己身子往前貼了貼,把人攬進懷裡。
  
  「冷就靠著我,待會兒跑起來風更大。」
  
  吆喝一聲,揚鞭一抽,奔霄便撒蹄狂奔起來。獵獵冷風撲面而來,酒兒有些睜不開眼,不覺往南宮霖懷裡縮了縮,一路顛簸得厲害,她過一會兒便伸手摟住南宮霖的腰,穩住身子。
  
  南宮霖微微低頭,看見酒兒一臉乖巧模樣,唇角掛上一抹笑紋。
  
  日出東隅,照見西途。
  
  約莫一個時辰以後,南宮霖帶著酒兒走上了官道。官道寬闊且平整,路上也有為數不多的行人,酒兒從南宮霖的懷裡脫離出來,仰頭問道:「公子您要不要休息一會兒?」
  
  南宮霖昨晚沒睡,神色有些疲憊,他聞言眼神依舊直視前方:「你想休息?」
  
  「不是呢!我是擔心公子您身體吃不消,回城還要一個多時辰,您可別累壞了。」
  
  若是累壞了公子,回去曹管家可饒不了她!
  
  「我的事輪不到你擔心。」
  
  南宮霖拒絕了酒兒的好意,繼續駕馬趕路,不過速度稍微減慢了一些。酒兒緘口,重新縮回到南宮霖的懷裡,悄悄吐了吐舌頭。
  
  她真是多事!明知道公子是個又臭又硬的釘子,還傻乎乎地往上碰!
  
  遠遠地看見了潼城西城門,城上旌旗飄揚,還戰列著一排銀甲士兵,太陽照射在上閃耀著白光,老遠就覺得晃眼。而且城門大開,門口也站了一堆人,好似在迎接什麼重要賓客,陣仗排場很大。
  
  南宮霖見狀皺了皺眉頭,好似有些不悅。待他帶著酒兒慢悠悠晃到門口,人群裡突然出來一人,竟然是夜澤。
  
  夜澤見到南宮霖如釋重負,趕緊上前牽馬:「公子您昨夜去了哪裡?我還以為……真是差點都要把地翻過來找人了!」
  
  前一天入夜,眼看城門都要關了,南宮霖還沒有回府,酒兒也不知所蹤。曹管家擔心南宮霖安危,便差了夜澤去杏花林找人。可是孰知到了一打聽,才說聚會之人早就走了,而夜澤也只在林子裡找到琉驪,奔霄同人卻不見蹤影。
  
  夜澤大駭,如果讓南宮霖遭遇了什麼不測,他如何擔當得起?當機立斷,他立即策馬回城去了府衙,知府得悉立馬調來人馬全城找人,幾乎把麓山山頭都翻遍了。今日又駐紮在各個城門,看看能不能得到什麼消息。
  
  南宮霖和酒兒在麓山背後的一個偏僻小村落過了一夜,自然不知道這些動靜,今天一回來才看到這麼大的陣勢。酒兒聽了夜澤說的話,又見到城門聚集了好多人,十分詫異。
  
  這南宮府居然能請到知府尋人,真是好大的面子!看來公子肯定跟官場上有來往……
  
  而南宮霖則是有些淡漠地吩咐夜澤:「你去給知府說叫他把人撤了,人多鬧得慌。還有你以後少大驚小怪的,動不動就興師動眾,成什麼樣子?」
  
  夜澤抱拳頷首:「是!」
  
  南宮霖在城門口未作停留,帶著酒兒就直接駕馬回府,夜澤則留下來善後。待他走後,知府才慢悠悠從城上下來,吩咐守城將士和衙門裡的人。
  
  「好了好了,都回去。辛苦大夥兒了。」
  
  知府過一會兒也走了,留下忙碌了整夜的一眾下屬莫名其妙。
  
  不是說逸王爺要來麼?怎的人影兒都沒看見便要撤了?到底這王爺是來還是不來啊?
  
  回到府裡的時候,人困馬乏,南宮霖把鞭子扔給曹管家,逕直就朝內堂走去。
  
  「我去睡會兒。」
  
  酒兒隨後進了門,先回小院兒洗漱了一番,換了身衣裳,接著便去了廚院。十八妹今日一早就過來,還帶過來一屜捂好的毛豆腐,還有一小袋磨好的粳米米粉。
  
  「酒兒姐姐。」
  
  「十八妹你來啦!」
  
  酒兒急忙接過她手裡的毛豆腐,掀開屜布看了看。只見一墩墩方方正正的豆腐排在一起,上面長著白色銀絲長毛,白乎乎胖嘟嘟的,很像縮成一團的小白兔。
  
  酒兒讚道:「真好看!肯定很好吃。」
  
  十八妹俏皮地笑道:「那是當然了!我南街十八妹家的豆腐,可是最好的!」
  
  毛豆腐是用來做腐乳的,兩人先把東西拿進廚房,擱在案板上。酒兒拿出一罈子高粱酒,倒了滿滿一碗出來,然後用鹽、辣椒花椒八角茴香等香辛料配置了一碟秘製蘸料。
  
  「先把毛豆腐浸了酒,打濕表皮,然後在蘸料裡滾一圈兒,這樣就可以裝壇了。記住每個面兒都要沾上東西,而且要均勻,不然味道滲不進去,知道了麼?」
  
  酒兒把做腐乳的方法教給十八妹,十八妹點點頭:「嗯,腐乳我也做過,只是我都是調了鹵湯倒進去,沒有這樣一個個弄。」
  
  「這樣做出來的腐乳味道更好呢!等這罈子腐乳好了,你嘗嘗就知道了!」
  
  兩人分工合作,一個蘸調料一個把腐乳塊裝罈子,沒一會兒便裝滿了一小壇,最後酒兒把剩餘的蘸料和酒調成鹵湯,一齊倒進小陶壇裡,之後封口,把罈子放在了廚房陰涼乾爽的角落。
  
  還剩下幾塊毛豆腐沒用完,酒兒尋思著單獨做成腐乳沒地方放,於是乾脆煎個香辣毛豆腐當零嘴兒給十八妹吃。
  
  豆腐塊兒切成拇指厚的一片,平鍋裡倒上些許油,把豆腐片兒放進去小火慢煎,滋滋油響,過一會兒再翻個面,等到豆腐兩面金黃的時候撈出來,趁熱撒上鹽和辣椒等調料便能吃了。
  
  毛豆腐同臭豆腐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是捂出來的,只是毛豆腐的氣味兒比專門的臭豆腐稍微淡一些。對於愛吃的人這東西是人間美味,可是對於討厭這股氣味的人來說,聞到便與受刑無異了。
  
  十八妹端著盤子高興讚道:「好香吶!」
  
  酒兒遞過一雙筷子給她:「給,我也愛吃這個。小時候去集市,我爹都會買兩串,我一串他一串,我們父女倆吃得津津有味,我娘卻是捂著鼻子躲在一邊,唯恐避之不及。我和爹吃完了,專門跑過去在我娘面前大口哈氣,把她熏得不行!」
  
  「哈哈,你和你爹真逗!你娘生氣沒?」
  
  「我娘每次都裝作很生氣的樣子,還要擰我爹的耳朵!不過最後她還是會掏出手絹,給我和我爹擦掉嘴角的油漬……唉,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了,不知道他們現在在哪兒?喝了孟婆湯,就什麼都忘了,然後去投胎轉世……」
  
  酒兒說著,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嘴裡的這塊香辣豆腐,她嚼著覺得有些苦澀。
  
  童年的時光她是快樂的,可是僅有十年而已。往後她人生剩餘的幾十年,不知道還會不會再有同樣的歡樂?
  
  「酒兒——酒兒——」
  
  廚院裡傳來南宮霖的聲音,甕聲甕氣的。酒兒聞聲急忙放下手中的東西走了出去。
  
  「公子您怎麼來了?不多休息一會兒?」
  
  南宮霖捏著鼻子站在院子裡,眉心緊蹙,見到酒兒出來劈頭蓋臉質問道:「你弄什麼這麼難聞?!熏死人了!」
  
  酒兒笑嘻嘻地說:「我剛才做了腐乳,剩了幾塊毛豆腐沒用完,就炸來吃了。公子您要不要吃?」
  
  南宮霖單手揮了揮,一臉嫌惡:「這麼臭的東西誰要吃!你快點把豆腐扔了,今早沒用朝食,我有些餓了,你煮碗麵給我。真臭!快扔掉!」
  
  「好嘛。」酒兒敷衍著答應了一聲,但是她捨不得扔掉豆腐,可又怕南宮霖責怪,於是提議道:「要不公子您回房稍等?待會兒我做好了給您送過去。」
  
  誰知南宮霖不依,他只是在房裡躺了一會兒便醒了,腹中空空,所以才來廚院找酒兒做吃的。他走到院子裡的石凳上坐下:「不用了,我就在這裡等著,不然面煮好端過去都涼了。」
  
  酒兒無奈,只有進廚房先把豆腐放進櫃子裡,掩住氣味。接著和面燒水炒臊子,很快就端了碗肉臊子面出來給南宮霖。
  
  南宮霖就坐在院子中央吃了起來,呼溜溜吃得很香。酒兒見狀抿唇一笑,然後回屋又端出盤子,和十八妹一起悄悄偷吃。
  
  「怎麼還是這麼難聞?」
  
  南宮霖鼻尖微動,又聞到了那股他厭惡的氣味。他把筷子一撂,站起身走進廚房,想看看酒兒在幹什麼。
  
  一進門,他便瞧見酒兒和十八妹吃得不亦樂乎,正一人一筷子夾著豆腐塊塞進嘴裡,小嘴吃得油乎乎的,表情饜足。
  
  好哇!這個壞酒兒,居然陽奉陰違!
  
  南宮霖大跨步走近,滿臉不悅:「不是叫你倒了麼?居然躲起來偷吃!」
  
  酒兒被嚇了一跳,差點一塊豆腐卡在喉嚨噎住,她拍拍胸口,好不容易才把東西嚥了下去,眼神閃爍不定,有些尷尬。
  
  居然被公子發現了,這可如何是好?
  
  想了想,酒兒夾起一塊炸得金黃的毛豆腐,舉到南宮霖嘴邊:「要不公子您嘗嘗?味道很好的!」
  
  南宮霖趕緊伸手摀住口鼻,一步跳遠。
  
  「扔掉扔掉!」
  
  酒兒看南宮霖見鬼似的表情,偷偷笑了笑,故作無辜地走近一步:「來嘛來嘛!真的很好吃!」
  
  南宮霖急忙跑出廚房,腳步踉蹌,一手指著酒兒,有些發抖:「你、你別過來!」
  
  酒兒乾脆端了盤子就跑出去,滿院子追著南宮霖跑。
  
  「公子您嘗一口,保證很香!」
  
  「拿開!快拿開!」
  
  「就吃一口啦!」
  
  「你別跟著我!快走開!」
  
  「……」
  
  嘻嘻哈哈的笑聲響徹廚院上空,南宮霖被酒兒追得上躥下跳,捏著鼻子一路亂跑。酒兒窮追不捨,那架勢是一定要餵給南宮霖吃一口才罷休。十八妹倚在廚房門口,捂著嘴樂呵呵笑個不停。
  
  春風去不還,唯有酒留殘。但願長歡樂,從今盡百年。
  
簽名被屏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9
發表於 2016-2-3 09:21:33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雨中傘
  
  轉眼快到清明,春雨綿綿,下得人整日昏昏欲睡,南宮霖也好幾天沒出府了,只是窩在書房裡看書。酒兒燒了個小暖爐,在書房外的迴廊上暖了水,隨時給他沏熱茶。
  
  這日清晨沒有下雨,可是天空陰霾,冷風陣陣,空氣中飄散著一股泥土濕氣。酒兒瞅了瞅天色,估計一時半會兒這雨還下不下來,於是趕緊拿著籃子去了城東集市。
  
  連日春雨,河水漲了不少,所以今日賣河鮮的人特別多。酒兒見之欣喜,趁便宜買了好些新鮮魚蝦,直到竹籃裝得滿當當,她才美滋滋地往回走。
  
  天色愈發陰沉了,原本應是春光明媚的早晨,這會兒看著卻像是快要天黑了一般。
  
  青石板路有些濕潤,前幾日的雨水都還沒有乾透,酒兒挎著籃子吃力地走在路上,小心翼翼,生害怕一個不慎便跌倒在地。
  
  陸嘉宜碰巧這天也出了門,近些日子她都鬱鬱寡歡,心情欠佳。
  
  前幾日陸老爺舊事重提,說是過段日子等逸王來到潼城,便會請知府為他們陸家引薦。陸老爺千叮萬囑,叫她一定要盡力給逸王留下一個好印象,其餘之事他這個做父親的會替她辦妥。
  
  陸嘉宜默許了這樣的安排,她沒有足夠的勇氣反抗。前些日子心裡的那一點點希望,卻在杏花林聚會之後消然殆盡。
  
  她一人努力又能怎樣?南宮霖對自己無心無情,再說,就算他二人真的情投意合,以南宮府如今的狀況,陸老爺是決不可能答應這門親事的。
  
  可是,她陸嘉宜真的此生就只能作為家族一顆棋子,用來攀附結交權貴?誰不想只為自己而活?她不甘心。
  
  逸王王妃?說笑而已罷了,她陸嘉宜要是真的「有幸」被看上,最多也只是做一名側妃而已,搞不好僅僅能成為一個侍妾。王侯將相,從來不是她之所願,可是她的選擇又只能如此。
  
  越想越鬱結難當,陸嘉宜一人默默走在街上,心中彷徨。
  
  冷不丁有人撞了陸嘉宜一下,她腳下一顛差點摔倒,好不容易穩住身子以後才看到撞自己的不過是一個五六歲的孩童,早已經撒丫子跑遠了。她無奈搖搖頭,理理裙擺準備繼續走路。
  
  「小傢伙,把東西拿出來!」
  
  「什麼東西?我聽不懂你說什麼。」
  
  陸嘉宜走了兩步,便看見酒兒堵住了剛才撞人的孩子,攤著手掌要那孩子拿出什麼東西來,而那小孩兒一臉懵懂,嘴裡只道聽不懂酒兒說什麼。
  
  酒兒笑了笑,指著小男孩兒背在身後的手,道:「你撞了別人不道歉便罷了,還順手牽羊,小小年紀怎的這般不學好?」
  
  陸嘉宜聽到酒兒說的話,趕緊一摸腰間,這才發現荷包不見了。原來剛才那小孩兒是個小賊,故意藉著撞人,順手偷走了她的荷包。
  
  那小孩眨著眼,嘴硬不認賬:「你胡說!我才沒有偷荷包!」
  
  酒兒「撲哧」一笑:「呵呵,我只說你順手牽羊,並沒說你偷了什麼,你怎麼不打自招了?」
  
  「呃……」這小孩兒這下詞窮了,眼神閃爍,作勢就想逃。
  
  酒兒上前一步堵住他:「吶,快把荷包還給這位小姐,不然我便要抓你去見官,到時候通判大人一準兒把你押進大牢,同那些殺人犯關在一屋!」
  
  一番恐嚇把這小男孩兒嚇得夠嗆,他趕緊把荷包拿出來遞給酒兒:「喏,給你!但是說好了,不准報官!」
  
  「當然,你與我方便,我自然也與你方便。」
  
  酒兒接過荷包還給陸嘉宜:「陸小姐,你看看東西少沒?」
  
  「謝謝。」陸嘉宜接過荷包打開一看,道:「東西都在。」
  
  「嗯。」酒兒點點頭,順手從籃子裡摸出一小包用紙裹住的麻糖,遞給那小男孩兒。
  
  「給,請你吃糖,算是獎勵你知錯能改。記住以後別再做這樣的事兒了,回去好好唸書,別讓家裡人擔心。」
  
  那小男孩兒一把抓過酒兒手裡的糖,一溜兒煙就跑遠了,最後還不忘回頭朝著酒兒做了個大大的鬼臉。
  
  酒兒見狀笑著搖搖頭:「這調皮搗蛋的小傢伙!」
  
  這時,陸嘉宜出口向酒兒道謝:「易娘子,多謝了。」
  
  酒兒滿不在乎地揮揮手,笑著說:「陸小姐別客氣!叫我酒兒就好了。這些小孩調皮得很,以後你一個人上街當心些。」
  
  「唉,」陸嘉宜歎了口氣,語重心長地說:「這些孩子小小年紀便這般,長大怎麼得了?」
  
  「呵呵,其實也沒什麼啦,他們就是圖好玩,看著陸小姐你漂亮,想著逗逗你,實際上孩子們也沒什麼壞心的,被人多說教幾次就會改了。」
  
  陸嘉宜聞言點點頭:「嗯,原來如此。我平日不大出門,不太懂這些。」
  
  二人一路隨後便一路閒聊,結伴而行。
  
  陸嘉宜想知道南宮霖的近況,可又不好直接問,於是便想著法子從酒兒嘴裡打探消息。
  
  「酒兒娘子,那日在杏花林,我怎麼後來沒看見你了呢?」
  
  酒兒回想起當日情景,呵呵笑了兩聲,看著陸嘉宜有些俏皮地說道:「我跟公子去了後山,結果不慎惹到一窩蜜蜂,我們便逃命似得先跑了。哈哈,你沒看見公子被蜂蟄了以後的模樣,臉腫的像包子!」
  
  南宮霖本來長得就俊美,而且他素來都是清冷的模樣,一貫給人高高在上難以接近的感覺。難得碰上他狼狽的時候,酒兒一想起那日他腫得不像話的臉,就止不住發笑。
  
  陸嘉宜一聽,卻是緊張了起來,急切問道:「南宮公子沒事?」
  
  怪不得這麼多日沒有見到他,原來是被蜂蟄了,也不知道傷得重不重……
  
  「沒事兒呢!隔天就好了,現在生龍活虎的!」
  
  不僅生龍活虎,而且成天在府裡作威作福,一會兒叫她做這樣,一會兒叫她幹那樣,煩死了!
  
  陸嘉宜心裡懸著的一塊大石終於落了下來,輕聲說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一陣雨說來就來,嗒嗒雨滴落下,打在地面啪啪作響。酒兒和陸嘉宜趕緊跑到街角一處涼亭避雨。
  
  「呼——」
  
  酒兒把菜籃子擱在地上,掏出手絹擦了擦臉,抬頭一望。只見天色暗沉入夜,烏雲滾滾,怕是這崗雨要下上好一會兒了。
  
  陸嘉宜也用繡絹擦了擦頭髮,抹去上邊的水滴,她動作輕柔,捻發拂眉非常優美,舉手投足間盡顯大家閨秀的風範。
  
  「看來這雨一時半會兒恐怕停不了,怎麼辦?我得盡快回去呢!」
  
  酒兒有些憂心,要是耽誤了午膳,那可如何是好?公子鐵定會罵她的!
  
  陸嘉宜倒是無所謂,她要是沒有及時回去,又青肯定會出來尋她。於是她出口安慰道:「等等再,興許一會兒就好了。」
  
  原本以為雨勢會逐漸減小,誰知卻是越下越大,密集的雨點打在瓦上辟里啪啦,青石地上的水都匯成了小溪,潺潺流入河裡。
  
  瓢潑大雨中,一人執傘而來。素衣不沾塵土,若雪驚鴻。足下一雙錦靴,被濺起的泥水沾濕,卻依舊未阻他優雅的步伐。
  
  陸嘉宜遠遠看著來人,有些挪不開眼。這通身的氣派,與生俱來,好似這人天生就是這般高貴雅然。
  
  酒兒也看見了白衣人,她高興地揮揮手:「公子!」
  
  南宮霖循聲抬眸,看見酒兒在涼亭裡朝他笑著揮手,於是提步走了過去。
  
  「公子,這麼大的雨您怎麼出來了?」酒兒用手絹給南宮霖擦了擦袖子上沾到的雨水。
  
  陸嘉宜適時開口,主動招呼:「南宮公子。」
  
  南宮霖淡淡頷首:「陸小姐。」
  
  接著他看著酒兒,似有不悅地說道:「我隨便出門逛逛,沒想到在這裡碰著你了。出來買個菜也不帶傘,還好有個亭子給你避雨,不然我看你怎麼辦!」
  
  「呵呵,我早上出門還好好的嘛!誰知道這麼快就下雨了,天氣真怪!」
  
  南宮霖手中還有一把多餘的傘,他遞給酒兒:「給,我們回府。」
  
  酒兒一臉欣喜地接過,有些不解:「公子你怎麼會有兩把傘?」
  
  出來閒逛居然隨身帶了兩把傘,公子真是個怪人!
  
  「嗯嗯……」
  
  南宮霖臉色有些不自然,瞪了酒兒一眼:「管這麼多幹什麼?!快點隨我回去,府裡那麼多事不做,就想跑出來偷懶!」
  
  酒兒撅著嘴反駁:「哪兒有嘛!我出來買了好多菜呢!不信你看。」
  
  南宮霖順著酒兒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只見慢慢一籃子河鮮堆得冒尖,透明的蝦還活蹦亂跳的,蹦出來幾隻。
  
  酒兒急忙蹲下抓起那兩三隻小蝦塞回去,自言自語:「看你們往哪兒跑!」
  
  陸嘉宜見狀皺了皺眉頭,下意識後退了一步,順手用手絹摀住鼻子。這些活物髒兮兮的,看著就噁心,酒兒居然拿手去捉,實在是……
  
  「快點!跟我回府。」南宮霖倒是無視酒兒的動作,只是不耐煩地催促她快些離開。
  
  酒兒看看天色,依舊黑壓壓一片,看來這雨恐怕得下上好一陣了。她把手中的傘遞給陸嘉宜:「陸小姐,你打這把傘回家。」
  
  陸嘉宜沒料到酒兒會把傘給她,有些詫異:「那你呢?」
  
  酒兒歪頭笑了笑,杏眼彎彎,指著南宮霖說道:「我可以跟公子打一把呀!公子您說好不好?」
  
  「嗯。」南宮霖瞅了酒兒一眼,表情看不出喜怒,淡淡應了一聲。
  
  每次都是決定好了才來問他,到底誰是公子?!
  
  愣怔中,陸嘉宜手上一沉接住了傘,油紙木骨,傘面繪有青葉,而且隱隱約約帶有一種獨特的馨香,似墨又似竹。
  
  「走了。」
  
  南宮霖拽著酒兒就出了亭子,一聲「陸小姐再見」飄進耳中,陸嘉宜抬眼一看,才發現兩人已經走遠。
  
  傘小遮不住兩人,於是南宮霖一手撐傘,一手提籃,酒兒則靠在他的身旁,依偎相伴。青傘紅裙,雨影疏疏。兩人這般動作,倒像是情意繾綣的少年夫妻一般。
  
  陸嘉宜定定地看著二人身影遠去,直到消失在濛濛雨中,才轉身出了涼亭。
  
  她沒有撐傘,任由這場大雨,澆了個涼徹心扉。
簽名被屏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20
發表於 2016-2-3 09:21:47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章 足涉水
  
  「靠過來點。」
  
  回府路上,雨越下越大。青傘又小,酒兒不敢靠南宮霖太近,於是半個身子都被雨淋濕了。南宮霖見狀有些不悅,開口叫她靠近一些。
  
  「沒事的公子,您照顧好自己就成!」
  
  南宮霖見酒兒有些疏離,心中惱怒,一下就把她拉了過來,攬在臂彎裡,凶巴巴地說道:「成心跟我作對呢?叫你往東,偏要朝西!」
  
  酒兒吐了吐舌頭,有些不好意思:「沒有啦,只是……」
  
  男女授受不親,這樣親密地挨在一起,挺不好的。
  
  南宮霖緊了緊手臂,把酒兒勒得有點疼:「只是什麼只是?給你的東西你要給別人,裝大方是?現在連累我跟你擠在一把傘下,再不聽話看我怎麼收拾你!」
  
  酒兒自覺理虧,不好再說什麼,只得乖乖縮在南宮霖懷裡,任由他為自己遮風擋雨。南宮霖見酒兒順從乖巧的模樣,緊繃的臉龐鬆了鬆,不動聲色地把傘往她那邊移了些許。
  
  連日淫雨,河水暴漲,城中水道頗多,自然而然也受到波及。兩人在快到家時,在一處水渠前被堵住去路。
  
  水渠約莫兩丈寬,丈餘深,穿市而過,隔開了兩邊的街道,類似小溪。酒兒早晨出門的時候,還從這上面的青石板橋走過,當時溝裡的水已經滿當當了。豈料就是這麼一小會兒功夫,一場雨使得渠水大漲,居然淹沒了平板石橋,裡面的水也溢了出來,兩側街上都積了不少的渾水。
  
  南宮霖見狀沒有猶豫,彎下腰就開始脫靴,邊脫邊對呆站在一邊的酒兒說:「愣著幹什麼?脫鞋呀,我們淌過去。」
  
  「哦……哦……」酒兒聲音有些發顫,她也彎腰脫下繡鞋,手卻微微發抖。
  
  南宮霖挽好褲腿,把袍角別在腰間,回頭叫酒兒:「過來。」
  
  半晌酒兒都沒動,只是愣愣站在原地,南宮霖有些惱了,正想出口訓人,可是抬眼一看,卻發現酒兒臉色恰白,雙眼略帶驚恐地盯著水面,嘴唇發烏,好似是受驚過度的模樣。
  
  「你怎麼了?幹嘛傻站著不動?」南宮霖把傘塞給酒兒拿著,一手提籃,一手抓住她的胳膊就把人拽著走。
  
  酒兒站在原地不肯動,諾諾喚道:「公……子……」
  
  「又怎麼了!」
  
  「我、我怕水……」
  
  酒兒說著低下頭,盯著自己一雙蓮足看,手上繡鞋被緊緊捏住,神色十分緊張,又略帶羞赧。
  
  「哈!」南宮霖又好氣又好笑,「有什麼好怕的?這麼淺的水又淹不死人!來,我牽著你走。快點兒,別磨磨蹭蹭的!」
  
  酒兒使勁搖搖頭:「不要。要不公子您先回去,我等水退了再走。」
  
  「膽子怎的這麼小?」南宮霖不高興地數落了她一句,表情似有無奈。
  
  看著酒兒驚恐的眼神,知道她不是故意拿喬裝嬌弱,他沒好氣地在酒兒面前蹲了下來:「上來,我背你過去。」
  
  嗯?酒兒大吃一驚,公子說什麼?背她?
  
  南宮霖回頭,不耐煩招招手:「快點上來!沒看見我被雨淋著呢!」
  
  酒兒只好不情不願地走過去,緩緩趴上南宮霖的背,一手從前繞住他的脖頸,一手撐傘。南宮霖反手摟住她的大腿,抱穩人以後便站了起來。
  
  「公子,還有籃子呢!」
  
  「我手不得空,你提。」
  
  南宮霖舉起籃子讓酒兒提著,酒兒又要撐傘,手裡還拿著繡鞋,吃力地騰出一隻手提著籃子,而這一籃菜就在南宮霖胸前晃來晃去,魚蝦的腥味兒竄入南宮霖的鼻腔,惹得他鼻頭緊皺。
  
  「麻煩精!」
  
  雖然嘴上埋怨酒兒,南宮霖卻依舊穩穩當當背著人,踏上了被水淹沒的石板橋。
  
  酒兒趴在南宮霖的背上,頭靠在他的肩頭。兩人的體溫穿透衣裳熨貼到彼此的肌膚之上,暖暖的同時還有些微微發燙,酒兒聞著南宮霖身上散發出來的淡淡墨香,一瞬有些恍惚。
  
  其實公子除了脾氣有些壞,心眼兒倒是不錯……
  
  南宮霖背著酒兒,她細細的呼吸灑落在頸間,撩撥得他心中一陣悸動。女子特有的芬芳雖然淡雅,可是卻又有種說不出地霸道,一下籠罩了他的全身,就如一張緊密大網,捆得人透不了氣。
  
  他很少和女子靠得如此之近,不覺臉頰泛起絲絲紅暈,而且他覺得這次同以往很不一樣。南宮霖回想起自己曾經抱過另一個女子,按理說以那人的美貌風韻,絕對能令男人為之瘋狂,但他卻從沒有過如這般心如鹿撞,呼吸□的感覺。
  
  奇怪,他這是怎麼了?為何心跳飛快,好似要蹦出胸口?
  
  因為有些心不在焉,南宮霖在過橋時一不注意,腳底滑了一下,瞬間身子傾斜,差點摔倒。
  
  「啊!」
  
  酒兒嚇得大叫一聲,閉上眼緊緊摟住南宮霖,雙腿纏上他的腰,連手裡的傘都扔掉了。
  
  南宮霖穩住身子繼續走,笑著說酒兒:「膽小鬼!」
  
  「哎呀!我的鞋!」
  
  酒兒察覺無恙之後方才睜眼,這時她趕緊側首一看,繡鞋和青傘都已經掉進了水渠裡,被嘩嘩流水沖走,隨水而逝。
  
  「公子,我的鞋掉了,還有、還有……傘……」說著說著,酒兒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有些怯怯的。
  
  這下可慘了,公子肯定會罵死她!
  
  南宮霖腳步一滯,恨鐵不成鋼:「說你麻煩精真是一點都沒錯!你怎麼不把自己丟了?!」說著他緊了緊搭在酒兒腿上的手掌,把酒兒捏得有些疼。
  
  「對不起嘛,我剛才以為要掉水裡了,一慌神就鬆了手……不過我沒有扔掉籃子!你看菜都還在呢!」
  
  「哼!」南宮霖聞言冷哼一聲,頗為不滿。
  
  走過了橋,南宮霖在一處屋簷下把酒兒放了下來,然後自顧自開始穿鞋襪。酒兒光腳站在濕漉漉的石板上,凍得她難受,好似腳底結冰了一樣,她腳趾頭都蜷縮在了一起。
  
  南宮霖穿好靴子,回頭看見酒兒站在廊下瑟瑟發抖,貝齒咬唇,低頭看著腳下,她一雙蓮白玉足緊縮在一起,猶如未曾完全綻放的花朵,欲說還羞。
  
  正是:珊珊美人嫣然態,步步金蓮總嬌羞。
  
  發怔中,酒兒開口道:「公子您好啦?我們走。」說著她便抬腳欲動。
  
  南宮霖拉住人:「你準備光腳走回去?」
  
  「嗯。」酒兒點點頭,「反正這裡離府也沒多遠了,我可以走回去的。」
  
  「路上那麼髒,泥濘不堪,你也不怕被碎瓦石子兒割破腳!」南宮霖對酒兒的行為很是不屑,「要是傷口發炎落下破傷風,我看你哭都來不及!」
  
  酒兒不以為然:「哪兒有那麼倒霉!我會小心的啦!」
  
  「罷了罷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南宮霖語氣甚為不滿,略微曲身,一把打橫抱起酒兒在懷,大跨步就走了出去,一路還不忘威脅酒兒:「給我老實點待著!摔了我可不管!」
  
  雨滴淅淅瀝瀝落在地上,酒兒安安分分待在南宮霖懷裡,仰頭看他,只見雨水順著鬢角眉梢滑落下來,長長的睫毛也掛上了水珠,擾得南宮霖視線不清,甩了甩頭。
  
  想起青傘掉進了河裡,酒兒有些愧疚,她一手抱著籃子,一手從懷裡掏出手絹,伸手給南宮霖擦了擦臉上的雨水。動作由心而發,自然而然,沒有絲毫的扭捏。
  
  南宮霖垂眼看她,一雙星眸裡閃著莫名亮光,他嘴角微揚,開口輕飄飄吐出一句話:「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你別以為這樣我就會忘了是誰害我淋雨。」
  
  酒兒瞬時氣急,即刻收回手絹,嘴巴高高撅起。
  
  討厭的公子!好心當作驢肝肺!讓雨水淋死你得了!
  
  兩人回到府中已是一身狼狽,從頭到腳都濕透了。眾人見公子抱著酒兒回來,皆是詫異非常,嘴巴張著半天合不攏。
  
  曹管家心中老淚縱橫,公子終於開竅了!可是酒兒這出身……罷罷罷,總之只要公子能開竅就好!其他事以後總有辦法的,所謂船到橋頭自然直,車到山前必有路嘛!
  
  袁大娘從院子裡拿了雙鞋過來給酒兒穿上,夜澤趕緊遞過絨巾給南宮霖擦拭頭上的雨水,還一個勁兒催促他回房洗個熱水澡,換身乾爽衣服,省得著涼。
  
  南宮霖隨手把絨巾扔給酒兒:「拿去擦,落湯雞似的。」說罷他轉身便回了寢房,走時還沒忘再損酒兒一句,以示今日的不滿。
  
  「我看你就沒長二兩肉,硬骨頭硌得我渾身都痛!養頭豬都比你好,起碼還能長膘。」
  
  你、你、你……
  
  酒兒聞言氣得牙癢癢,衝著南宮霖的背影張牙舞爪比劃了幾下。她就知道公子沒安什麼好心,背她回來其實是想找機會損她!
  
  南宮霖回到寢院浴房,沐浴一番之後,方才出來。出了房門遇到夜澤,他還沒來得及說話,便結結實實打了個噴嚏。
  
  夜澤一見趕緊說道:「公子您受涼了?我這就去廚院叫她們煮碗薑湯端過來。」
  
  「我沒事。」南宮霖抬抬鼻頭,擺手道:「我自己過去看看便可,你去忙你的。對了,你和夜天聯絡一下,看他多久回來。」
  
  夜澤領命下去,南宮霖慢悠悠踱步去了廚院。
  
  這廂,原本酒兒準備回房換衣服,袁大娘卻拉著她說:「我在廚房燒了熱水,你也洗洗罷,去去身上的濕氣!」
  
  平時酒兒在入夜以後,都會燒好水,關上柴房的門一個人洗洗,之後才回房就寢。夜晚無人,她一個人倒也清靜。這會兒雖是白天,但是雨下得這麼大,公子和其他人都各自忙事兒去了,於是酒兒應了袁大娘的提議,直接去了廚院柴房。
  
  「酒兒你先洗,我去給你拿換洗的衣裳。」
  
  「好勒!謝謝您吶!」
  
  說著,袁大娘隨手把柴房門一掩,轉身就回了寢院。誰知才走到半路,突然碰見曹管家,說是她在鄉下的兒子過來看她,在大門口等著。袁大娘有大半年沒見兒子了,想念得緊,趕緊就往外走了出去。
  
  酒兒在柴房裡洗了一陣,左等右等,水都有些涼了,可是還沒見袁大娘回來。屋外下著雨,空氣有些冷,她禁不住打了個寒顫。終究是忍不住了,於是她站起身來,準備拿過一旁的絨巾披上。
  
  南宮霖晃悠著來到廚院,先看了眼廚房,沒有見到酒兒的身影,正想轉身走,卻聽見從柴房裡傳出聲音,好像是酒兒在哼歌。
  
  「看風過處,落紅成枕,牡丹謝芍葯怕海棠驚……」
  
  南宮霖信步走過去,一掌就推開了柴房的門:「酒兒,給我煮……」
  
  話說一半,電光火石間,兩人四目相對,都愣了。
簽名被屏蔽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4-28 20:07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