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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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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醉酒微酣 -【酒兒娘子】《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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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3 09:48:12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章 流言起
  
  手中折扇一扔,南宮霖跑過去關切問道:「怎麼了?怎的又哭了?」
  
  這笨丫頭,三天兩頭都在哭鼻子,真是糖做的人兒,一碰就化。
  
  這次不同於以往,酒兒哭得很傷心,淚水如決堤的河水一般湧出,止都止不住,眼睛紅腫似核桃。她沒有接腔,只是蹲在門口一味抽泣,眼睛看著腳下,眸色憂鬱。
  
  「是不是摔著了?」
  
  南宮霖不明所以,一同蹲下拉過酒兒的手看了又看,如是猜問。酒兒搖了搖頭,繼續哭著,嘴巴嘟得老高,十分委屈的樣子。
  
  南宮霖又問:「誰欺負你了?你給我說,我去教訓那人!」
  
  「沒、沒有……」酒兒抽噎著,斷斷續續吐出兩個字。
  
  也不是?
  
  南宮霖看著酒兒哭得梨花帶雨,又半天不知根源,別無他法,只得伸手幫她揩了淚,好脾氣地哄道:「好了好了,有什麼委屈說來聽聽,萬事有我嘛!我肯定會幫你的。你就這一雙眼睛好看,要是哭成了瞎子,那可真是不能見人了,小心到時候我不要你啊!」
  
  「哼!不要就不要!誰稀罕!」
  
  酒兒聞言一惱,揚手打向南宮霖。南宮霖一掌接住,把小手握著放到唇邊親了親,笑著說道:「這就對了,有氣撒出來,老是一個人悶在那裡哭,傷身子的。我就委屈一點,讓你打打出出氣好了。」說著他往前湊了湊,意思是讓酒兒打。
  
  酒兒一看就樂了,忍不住「撲哧」一笑,嬌嗔了一句:「我才不理你!」
  
  「又哭又笑,小狗似的!」
  
  南宮霖捏了捏酒兒的鼻子,嬉皮笑臉的:「不理我怎麼還跟我說話來著?口是心非!來,快起來,天氣這麼熱,我都渴了,你快去給我弄碗冰水涼快涼快。」
  
  說著他拉起酒兒,順手去拿菜籃子,卻發覺裡面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酒兒,你沒有去買菜?」
  
  不提還好,一提起這茬,酒兒眼眶又蓄滿了淚水,嘩啦啦又掉了下來。南宮霖一看慌了神,急忙抱著人問:「哎呀怎麼又哭起來了?沒買就沒買,我又不會罵你,府裡應該還有吃的吧……」
  
  酒兒縮在南宮霖懷裡低低啜泣著:「他們、他們……嗚……說我……」
  
  「誰說你?說你什麼?」
  
  「說我、呃、說我不知廉恥……是賤女人……嗚嗚……」
  
  原來酒兒方才出去買菜,一走在路上便覺得有些不對勁,沿路上好些人都在打量她,眼神中帶著些許探究。一開始酒兒有些納悶,以為自己是不是後背上被小狼貼了什麼東西,她從頭到腳把自己檢查一番,愣是沒有發覺異樣,可是周圍人的神色是越來越怪,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小聲說話,還指指點點的。
  
  街坊們是怎麼了?酒兒一頭霧水,旁人那些懷疑憐憫鄙夷的目光盯得她難受,她只得加快步伐往前衝。
  
  賣菜的大嬸不給她好臉色看,屠戶大叔則是一臉冷淡,雜貨裡的小夥計有意無意衝她眨眨眼……
  
  酒兒莫名有些心慌,她走在路上,不慎撞到了南街上開湯餅鋪子的胡老闆,她正準備道歉,胡老闆的媳婦,湯餅鋪老闆娘當街叉著腰就破口大罵。
  
  「好你個賤蹄子,不要臉的騷|貨!居然當著老娘的面就勾引起男人來了!」
  
  酒兒一驚,這老闆娘是南街上有名的悍婦,她性格潑辣不假,可是怎麼會這般不分青紅皂白地就罵起人來?自己平日和她毫無過節啊!
  
  「胡嫂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酒兒話還沒說完,老闆娘又是大聲罵道:「什麼哥的嫂的,少給我套近乎!我跟你又不是一家人!狐狸精!不要臉!誰不知道你……」
  
  胡老闆看自家媳婦越說越不像話了,趕緊出言阻止:「好了好了,她也不是成心的,咱們回家吧。」
  
  老闆娘反手就給了胡老闆一巴掌:「我呸!什麼叫不是成心的?我看她就是誠心要勾搭你!平日裡看著規規矩矩一個人,沒想到這麼齷齪!下賤!」
  
  四周眾人見狀都聚了過來,隻言片語飄進酒兒耳裡。
  
  「知府家發生的事聽說了吧?」
  
  「什麼事兒?快講講!」
  
  「前些天知府家宴,可卻有人大晚上在知府家的花園裡野合,結果被抓住了!知府在賓客面前丟了面子,勃然大怒,一查之下發現竟然有人下藥……真是姦夫淫婦吶!據說那姦夫已被判了刑,發配塞外了……」
  
  「咦?發配塞外……難不成是通判宋大人?他不是因為收受賄賂兼欺上瞞下而被削的官嗎?」
  
  「嗨!那只是檯面兒上的借口!官府好歹也是要面子的嘛!不過雖然姦夫受了處罰,可是那淫婦嘛……嘖嘖……」
  
  「啊!難不成是這小娘子?可看她一副乖乖巧巧的模樣不像啊。」
  
  「人不可貌相你懂不懂?!聽說出事的女子就是賓客帶去的,她在南宮府上做事,南宮府同知府家是舊識,當日也是去了的。」
  
  「原來如此……」
  
  不知這些流言是從何而來,好似一夜之間便傳遍了潼城大街小巷,來勢洶洶,打得酒兒毫無招架之力。
  
  酒兒一聽眾人的誤解之言,趕緊否認:「你們誤會了!這不是真的!我沒有!」
  
  可是有人下藥是事實,有人中藥也是事實,宋茂才被發配西北更是事實,所以大夥兒根本不信酒兒說的話,任她如何辯解也沒用。
  
  眼看四周的人越來越多,酒兒一張嘴哪裡敵得過?那些目光如刀子般凶狠,紮在酒兒身上,疼痛難忍,最後只能落荒而逃。
  
  人言可畏,酒兒二十年來第一次體會到這四個字的可怕。
  
  南宮霖聽了來龍去脈,冷笑一聲:「呵!我倒是要看看是誰在背後非議他人,散播謠言!」
  
  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吃了雄心豹子膽了!
  
  看著酒兒還是哭得嚶嚶嗚嗚的,南宮霖心頭被揪得難受,只得安慰道:「嘴巴長別人身上,他們說他們的,我們自個兒知道不是真的就好。你這般介意,到頭來還不是傷了自己的心,白白便宜了背後的小人,多不划算!」
  
  「我知道,可是、可是我就是覺得心裡難受……他們怎麼能這麼說我?」酒兒很不甘心,自己堂堂正正做人,可卻落得這麼個難聽名聲,太不公平了。
  
  「世人就是這般,人云亦云,以訛傳訛。」
  
  南宮霖摸了摸酒兒的頭髮,語重心長地說道:「你啊,就是太看重別人的看法,所以會想不開。其實何必呢?那些人跟你無親無故,一絲一毫的瓜葛都沒有,在意他們做什麼?不如多花些心思在自己喜歡的人身上。」
  
  南宮霖身為逸王,煞名遠播,在民間傳聞中名聲極為不好,諸如命硬克親、狠戾無情等等,可誰又知道實際上他是這樣一個男子,心地良善,溫柔親切。
  
  他不在意別人如何看他說他,他只在意喜歡的人如何評價他。世上之人千千萬萬,真正值得在乎的只有寥寥幾人,他有他們的理解就行了。
  
  我愛的人也愛我,這便夠了,此生別無他求。
  
  南宮霖捧起酒兒的臉,輕輕吻上泛紅的杏眼:「不管別人怎麼說你,我就是喜歡你,一直喜歡,永遠喜歡,不會改變。」
  
  眼上一抹溫熱,漸漸紓緩了酒兒心裡的憋屈,添上濃濃的溫情。她點了點頭,悶聲悶氣地說:「嗯,我也永遠喜歡公子你,永遠永遠……」
  
  艷陽為證,衷心互許,誓言恆定,此情不變。
  
  酒兒受此流言中傷,雖然表面上放下了,可心裡還是怯怯的,躲在府裡幾天沒有出門。南宮霖見狀有些憂心,這日他主動拉上酒兒,要帶她出去逛逛。
  
  酒兒不依:「不要啦公子,外面好熱,我不想出去……」
  
  南宮霖一挑眉,不容她拒絕:「天天藏在屋子裡悶著,又不是縮頭烏龜!走,跟我出去透透氣!順便買個菜換換口味,天天吃一樣的,我都膩了。」
  
  最後酒兒拗不過他,只得被拖著出了門。
  
  南宮霖昂首走在路上,還緊緊抓著酒兒的手不放,生怕別人看不見不知道似的,高調至極,惹得街坊們頻頻觀望。
  
  酒兒羞怯,甩了甩手:「公子你別拉著我,別人都在看呢。」
  
  南宮霖眼角一抬,口氣傲然:「我就是要他們看,越多人看越好!」說著他變本加厲,居然一把摟上酒兒的腰,像是在宣示自己的所有物一般。
  
  街市繁華,俊美公子帶著俏美嬌娘行在路上,如若沙中明珠,顯眼非常,滿身光華耀射四方,教人挪不開眼。
  
  「我餓了。」
  
  行至一家食鋪跟前,南宮霖突然一語,接著他便牽著酒兒抬腳走近了食店。酒兒一看,居然是胡家湯餅鋪子!
  
  她趕緊停步扯住南宮霖:「公子我們換家吃吧!」
  
  老闆娘太彪悍潑辣了,她已經吃過一次虧,再不想第二次主動送上門去找罵。
  
  南宮霖燦然一笑,對她眨眨眼:「我就喜歡這家,走,我們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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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3 09:48:24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一章 鬧食鋪
  
  酒兒躲在南宮霖身後,跟他走進湯餅鋪子。
  
  老闆娘見有客上門,迎了上來:「客官隨便坐,想用點啥?」
  
  她看清南宮霖相貌的時候眼睛瞪得老大,喲呵!這公子可真俊!穿得也好,肯定是個有錢人!
  
  南宮霖打量了一下這間小店,地方不大,桌椅破舊,還有些髒兮兮的。他略微皺眉,露出有些嫌棄的表情。
  
  老闆娘見狀趕緊跑到窗邊一張桌子處,拿起油膩膩的抹布擦了又擦:「客官這裡坐,通風又涼快!」
  
  「不用,我坐這裡。」
  
  說罷南宮霖一掀袍,便在小店中央的一張桌旁坐了下來,正對鋪子大門口,還可以看見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
  
  老闆娘一怔,怎麼在那兒就坐上了?
  
  不過她很快移步上前,堆起笑臉問道:「客官用點什麼?」視線一轉,她發現了南宮霖身旁的酒兒,立馬把臉一垮,凶神惡煞地吼道:「你怎麼來這裡?快出去!」
  
  酒兒臉上一白,下意識便想逃,南宮霖一把按住她的手,斜眼看向老闆娘,眉梢一抬,口氣不善:「怎麼?我家的人來不得?」
  
  老闆娘有些訕訕的,賠笑道:「呵呵,不是不是,當然來得……」
  
  南宮霖這才收回帶著威脅的眼神,隨口問道:「你這裡有些什麼?」
  
  老闆娘急忙殷切介紹道:「我家食鋪什麼都有,湯餅更是一絕!客官您要不嘗嘗?」
  
  「什麼都有?」
  
  南宮霖輕笑一聲,緩緩開口道:「那就隨便上幾個小菜。江鰩炸肚、三珍膾、南炒鱔、鵪子羹、胭脂脯、黃金雞、蟹釀橙、漁三鮮……嗯,八個了,我家酒兒喜歡『九』,數字吉利襯她。那就再加一個玉延索餅罷,就這些。」
  
  老闆娘聽著這些菜名,一愣一愣,都是些什麼東西?好多聽都沒聽過!
  
  還不等她回話,南宮霖摸出一大錠銀子往桌上一擱:「菜端上來,這就是你的了。」
  
  老闆娘看著銀子嚥了嚥口水,伸手想去拿,可是無奈南宮霖點的幾個菜她根本做不出來,只得強忍住心中瘙癢,扯出個僵硬的笑容說道:「客官,你要的這些菜……小店實在無能為力。」
  
  可惜了那麼大錠銀子,有本事看,沒本事吃。
  
  南宮霖裝著不解的樣子,狐疑問道:「你不是說什麼都有的麼?」
  
  老闆娘的臉更僵了:「那是……小店只賣一般市食,像客官說的這些菜,恐怕要御膳房的大廚才會了。」
  
  「誰說的?我家酒兒就會。」
  
  南宮霖說話間眼帶輕睨,接著轉頭對酒兒一笑:「還是你最好最能幹。」
  
  酒兒羞赧一笑,臉頰浮現兩個淺淺梨渦,可愛嬌美。
  
  「算了算了,做不出來便罷了,那你看著上幾個菜,我家酒兒都餓了,餓壞了我可是會心疼的。」
  
  南宮霖依舊把銀子拋給老闆娘,老闆娘接了錢樂呵呵的,趕緊就去了廚房傳話。
  
  等著上菜的空隙,酒兒扯了扯南宮霖袖子,小聲問道:「公子,我們真的要在這裡吃?」
  
  她倒是無所謂,可是公子這麼個嘴刁的,能吃下市井小食麼?
  
  南宮霖端起茶杯想喝口水,一看杯沿厚厚的茶垢,頓時把杯子放下,鄙夷地說:「不吃。」
  
  「那我們到這裡來幹嘛?不吃就走啦!」酒兒不解了,上次她還被老闆娘刁難過呢!送上門找罵這事兒,她可不想做。
  
  南宮霖輕笑,眼波瀲灩,羞煞群芳:「呵呵,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看他故意吊自己的胃口,酒兒一努嘴:「又不告訴我!不理你了!」
  
  櫻唇嘟起,好似一片玫瑰花瓣,南宮霖笑著伸指往酒兒唇上一戳:「哈哈,又不高興了?真是個小氣鬼!小心撅多了嘴變成兔子三瓣唇!」
  
  「討厭!」
  
  酒兒一惱,張口去咬南宮霖的手指。南宮霖及時把手一縮,害得她撲了個空,牙關打架,「卡」的一聲。酒兒差點咬到自己舌頭,這下更惱了,伸手就去掐南宮霖,惹得他哈哈大笑。
  
  這時,老闆娘親自端著菜上來了,左手兩碗,右臂自手至肩馱疊約七八碗,行至桌前布菜,碟碟盞盞一順而下,當真如雜耍一般。
  
  頭羹、白肉、胡餅、石肚羹、生軟羊面、桐皮面、插肉面、魚兜子、煎魚飯……其中以麵食居多,基本都是些市井上常見的吃食,份量多味道重,並不算精緻,不過別有一番風味。
  
  「客官慢用。」老闆娘把菜擺滿了一桌子,笑盈盈地說道。
  
  南宮霖微微頷首,面色如常,抽出一雙筷子便先夾起兩片肉,舉在眼前看了看,有些失望地搖頭:「厚薄不均,紋理雜亂,入口必定塞牙。」
  
  放下肉又挑起一根麵條:「粗細不一,面脆不黏,毫無筋道。」
  
  再用勺子舀起濃羹:「清水在上,物料沉底,火候不足。」
  
  「……」
  
  一大桌子菜,南宮霖一樣樣看過去,每一盤都挑出不少毛病,那架勢就如鑒賞大師一般,眼光挑剔不說,偏生還能找出不少理由來,令人無法反駁。周圍食客聽他這麼一品,頓時覺得口中之物味同嚼蠟,都有些吃不下去了。
  
  酒兒這會兒有些明白自家公子的意圖了,她心裡有些高興,可是又覺得不大好,於是悄悄拿手在桌下拍了拍南宮霖:「公子別鬧了,給人家留點面子。」
  
  「總而言之,無一樣可食、能食、想食。」
  
  南宮霖把筷子往地上一撂,側首沖酒兒淺笑:「走吧,我們換個地方。」
  
  這下老闆娘可不幹了,袖子一擼,叉著腰就開罵:「好哇!居然遇上專門來找茬的了!快給老娘滾!這裡不接待!」
  
  南宮霖聳肩:「何為找茬?我說的是實話,你這裡的東西確實入不了口。你打開門做生意,自然要接四方賓客,既然收了我的錢,被我品評兩句又如何?難道東西不好還不許說?哪兒有這般霸道的人?」
  
  經他這麼一說,四周議論聲起,紛紛數落這做生意的人家不對,哪兒有收了銀子還趕客人的道理?這也太蠻橫無理了!
  
  「怎麼回事?」胡老闆這會兒終於從後廚走了出來,見到自家媳婦面紅耳赤地站在那裡,對面是酒兒還有一個素未謀面的俊美公子。
  
  老闆娘氣得不輕,她扯開嗓子又吼道:「嫌棄我家就別來吃啊!我又沒求著你來!想要山珍海味回家弄去,明明就是富貴人家出來的,要什麼沒有?偏生要來這裡壞我家的名聲!我不攆你攆誰?!」
  
  南宮霖見胡老闆出來了,又聽老闆娘說了這番話,不慌不忙,也不生氣,緩緩啟唇道:「原來你也是明白這個道理的。我家酒兒,要什麼我給不起?偏生你們這些人,道聽途說,胡亂誹謗。有我在身邊,難道其他人還能入眼?你那日說她對你家男人有意,不過是因為她不慎撞了他一下。今日你對我大吼小叫的,我還可以說是你示愛不成,惱羞成怒,故而刻意糾纏。」
  
  他淡然輕視的表情,配上這漠然無謂的語氣,讓人愣是不好破口大罵,不然這一對比,真如潑婦罵街,在氣勢上就生生矮了一截。
  
  「你、你……」老闆娘氣得話都說不出了,她算是明白了,原來這公子是來幫人出氣的!
  
  胡老闆見狀,知道來者不善,趕緊上前賠禮:「客官原諒則個。內子是個直腸子,說話欠考慮,其實她也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並無惡意。」
  
  「沒有惡意是一回事,可傷了別人又是一回事。」
  
  南宮霖並沒那麼好說話:「世間很多事,不是一句無心之失便可以抵消的。今日暫且作罷,再有下回,我決不輕易了事。」他說話聲音平淡,可卻透出一股濃濃的威脅之意,加上天生貴氣威儀,使得胡老闆在這炎熱夏日,居然背脊有些發寒。
  
  說完話,南宮霖牽起酒兒:「我們走。」
  
  胡老闆連忙點頭哈腰送客:「小的都記下了,客官慢走!」
  
  「鬧了事就想走?哪兒有那麼便宜!」
  
  老闆娘受了氣不願就此罷休,還想追上去大鬧一場。胡老闆一把拉住她,揚手就給了她一耳光:「蠢婆娘!還不知好歹!那是貴人願意放我們一馬,你要是再這樣胡攪蠻纏,當心丟了小命!」
  
  說著胡老闆往地上一指,只見南宮霖隨意扔下的那雙筷子,居然插入地面石磚兩寸多深,拔都拔不出來。
  
  胡老闆伸手一戳老闆娘額頭:「你想想這東西要是插你腦袋裡會怎麼樣?!還不給我收斂點兒!」
  
  出了湯餅鋪子,南宮霖牽著酒兒一路往前走,走向柳堤河畔。
  
  剛才那幕甚是解氣,酒兒笑得甜甜的,拉著南宮霖的手臂道謝:「公子謝謝你呀!謝你為我說話!」
  
  「你是我的人,我當然要向著你了。」南宮霖低眉淺笑,捏了捏酒兒的鼻子,有些感慨地說道:「不過就這麼放過這群人,還是有些不甘心。要是換成楚兄,恐怕……呵……」
  
  要是換成小狼他爹,恐怕就不止威脅兩句了事,少說也得打成半殘,甚至直接取掉性命。只是這樣的狠辣手段,他南宮霖做不出來,自己終究是太心軟了,所以有些人才會不死心,一而再再而三地生事,最後甚至差點害了酒兒。
  
  想到這裡,南宮霖自嘲一笑,搖了搖頭。
  
  「公子我們現在去哪兒?還不回府麼?」酒兒看著南宮霖帶著自己走向河岸,納悶一問。
  
  南宮霖下巴一昂,示意酒兒看向前邊:「喏,我們今日坐船去東湖賞荷。」
  
  酒兒望去,只見一艘精緻小船停在河邊,夜澤站在船頭,而河道上還行有許多其他船隻,公子小姐們紛紛站立船首,舉目欣賞風光。
  
  畫楫輕舫,旁舞如織,千舫駢聚,歌管喧奏,粉黛羅列,繁盛艷慕。
  
  南宮霖扶著酒兒上了船,進艙坐定。夜澤便過來詢問是否現在就啟程去東湖,只見南宮霖「嘩啦」一下打開折扇,噙著笑道:
  
  「不急,再等等,還有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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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二章 河粉卷
  
  進了船艙,只見內裡香爐屏風、絲毯小几一應俱全,桌上擺了幾盞果子蜜餞,還有個梳著雙髻的瘦弱丫頭在那裡收拾器具。
  
  這丫鬟聽見動靜回過頭來,看見酒兒頓時一笑:「你來啦!」
  
  「小伍?!」
  
  酒兒看清她的面貌吃了一驚,這不是女扮男裝的小伍麼?她不是在坐牢?怎麼跑這裡來了?
  
  小伍見酒兒目瞪口呆地盯著自己,伸手摸摸頭上的髻,癟嘴說道:「難看死了!他們非要我穿裙子,還要梳這種頭髮!一群壞蛋!」
  
  小伍抹去那兩撇小鬍子,換回女裝,再把臉上收拾乾淨,雖然算不上漂亮,倒也挺順眼的。
  
  酒兒笑道:「挺好看的呀,女孩子就要這樣打扮才好嘛,看著清清爽爽的。原來道士的模樣才難看呢,邋裡邋遢的!」
  
  「嘿嘿,真的?」小伍有些不好意思,仍舊是不習慣裙擺累贅,苦著臉左看右看,渾身彆扭。
  
  「對了小伍,你怎麼會在這裡?」酒兒如是一問。
  
  「她現在是我們家的下人,簽了賣身契的。」
  
  話音一落,南宮霖走了進來,大老爺似的在椅子上坐下,頤指氣使:「小伍,端杯茶來。」
  
  「哦。」
  
  小伍乖乖走出艙外,從小火爐上提下銅壺,沏了杯茶又送進房內,恭恭敬敬奉上:「公子請用。」
  
  酒兒驚訝地看著小伍如此乖巧,詢問的眼神看向南宮霖:怎麼回事?
  
  南宮霖說道:「本來她犯了偷盜之罪,按律是要受笞刑做苦役的,不過我看她可憐,你好像又有些喜歡她,所以向知府討了人來。現在她是府裡的奴婢,以後有事兒就使喚她做,人送給你了。」
  
  「真的?!」
  
  酒兒一聽高興極了,過去拉著小伍的手說道:「我早就想有個伴兒了,你來府裡正好,晚上我們可以一起在被窩裡說悄悄話!」
  
  南宮霖這下不樂意了,憑什麼小伍可以和酒兒睡一個被窩?他也要!
  
  「咳咳,」南宮霖咳嗽兩聲,指揮小伍:「你去外面候著吧,有事叫你。」
  
  小伍現在賣身當了奴婢,自然氣勢上要矮人一截,聞言只好耷拉著臉應聲:「是。」
  
  待小伍出去之後,南宮霖向酒兒招招手:「過來。」
  
  酒兒笑瞇瞇地走近,開口誇讚:「公子你心腸真好!幸好你收留了小伍,不然她一女兒家去做苦役,一準兒累死。」
  
  「我當然好了,我是最好的。」
  
  南宮霖一點也不謙虛,大言不慚地誇著自己。他眼珠轉了轉,又道:「我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向知府討人的,欠了好大的人情呢。說吧,你要怎麼謝我?」
  
  酒兒反問:「你想我怎麼謝你?」
  
  南宮霖伸指往唇上一點,星眸半彎:「這個。」
  
  看著這個熟悉的動作,酒兒心領神會:「好呀,我這就去做幾個好菜!」說著她轉身就要去廚艙。
  
  南宮霖一股悶氣躥到胸口,趕緊一把拽住人:「回來回來!誰說要你做菜了!」
  
  這不解風情的笨丫頭!老是煞風景!
  
  「不做菜?」酒兒歪著頭,滿目疑色。
  
  「當然不做!要謝這樣謝。」
  
  南宮霖薄唇輕啟,隨即覆過去在酒兒嘴上啄了一口,之後抬眼看她,目光灼灼:「懂了?」
  
  酒兒猝不及防便又被親了一口,臉上一熱,害羞嬌嗔道:「不懂!」
  
  公子老是這樣,大白天的也不害臊!厚臉皮!
  
  南宮霖聽言又是俯身一吻:「還沒懂麼?」
  
  唇上癢癢,心如鹿撞,酒兒的心情好比舟下的一池水,漾起波瀾。她伸手輕推南宮霖一把,斂眉道:「我才不要哩!大白天的,會被人看見……」
  
  「誰會看?這裡又沒人!來嘛來嘛,快點謝我!」南宮霖死纏爛打一陣,纏得酒兒頭腦發昏,最後終於是允了他。
  
  「啵兒」一聲,酒兒攬住南宮霖脖頸,踮起腳尖在他唇上親了一口。
  
  南宮霖不滿足區區一吻,央求道:「太少了,多親幾下。」
  
  酒兒抿唇笑了笑,杏眼彎成了半月,聽話地湊上去又吻了兩下。南宮霖得嬌美娘獻吻,眉開眼笑,攬住她的腰,把人抱進懷裡,低頭又親了上去。
  
  你親我一下,我吻你一口。兩人來來往往幾個回合,吻得是難分難捨,不覺都有些火熱。
  
  南宮霖一開始動作輕柔,這會兒卻有些急不可耐,嘴唇一路下移,狂吻狂親,手掌居然還鑽進了酒兒的衣襟之中。
  
  酒兒忽覺胸前一緊,頓時回過神來,趕緊去扯南宮霖的手:「不准摸!快把手拿出來!」
  
  南宮霖不理,把她摟著順勢往邊上一推,一下就把人壓著貼在了船艙隔板之上。他湊近舔了舔酒兒的耳垂,有些哀求地說道:「酒兒,好酒兒,你就答應我好不好?求你了……」
  
  想他如今正值血氣方剛的年紀,每日同心上人在一起,兩人又是相互表了心意的,可還是只能看不能碰,忍得忒辛苦了。
  
  酒兒聽出了他的意思,除了害羞更加慌亂了,斷然拒絕:「不行不行!我才不答應,你快把手拿開啦,不准摸那裡!」
  
  「為什麼不行?你說了喜歡我的,我也喜歡你。」南宮霖語氣有些委屈,好似明明表現乖巧,卻依舊得不到糖吃的孩子。
  
  「我們還沒成親呢!沒有成親是不能做這種事的。」
  
  酒兒一本正經地說道,說完她抬眸看了看南宮霖,見他一臉郁色,表情失望,有些於心不忍,遂出口安慰道:「我又不會跑,跟你那個……不過是遲早的事,你再等幾日就是了嘛!反正你都看過又親過了,還……哼!我才虧呢,還沒嫁你,卻被你佔了那麼多便宜……」
  
  「唉……」南宮霖沉沉一歎,無奈妥協了:「好嘛好嘛,你說等我就等。酒兒,我們多久去你家?趕路要花時間,你那裡的村長也不知道好不好打發,作證改嫁什麼的,千萬別刁難才好……我們還是早點動身,嗯,這個月底怎麼樣?」
  
  酒兒甜甜一笑:「好呀!什麼時候都行。」
  
  兩人商定以後,南宮霖依依不捨地放開酒兒,趁著她理衣服的空檔,又埋首在光滑圓潤的香肩上啃了一口,意猶未盡。惹得酒兒一陣羞惱,揚手給了他一巴掌,哄了半天才算好。
  
  突然小舫晃了晃,有另一隻船從旁擦身而過,帶來水紋波動。酒兒的臉一下變得有些發白,顯得驚恐不安。
  
  南宮霖見狀知曉她怕水的毛病又犯了,遂安撫道:「莫怕莫怕,有我在呢。」
  
  看來得想法子治治這丫頭的怕水症,不知道鴛鴦浴有沒有功效?
  
  正想著些亂七八糟的事,夜澤敲了敲艙門,在外說道:「公子,他們的船剛剛過去了。」
  
  南宮霖得知後一聲令下:「跟上。」
  
  東湖水域廣闊,約莫百畝之寬,水清波平,秀麗靜謐。湖邊一圍植有蓮荷,夏季到來,其中紅白菡萏萬柄,兼配連天碧葉,倒影在一湖淨水之中,妍麗非常。潼城之人時常登舟泛湖,來此賞景,是為避暑之遊。
  
  由此也催生了許多買賣人家在湖邊營生。香囊畫扇、涎花珠佩,蜜筒甜瓜、椒核枇杷,但凡市面常見玩件配飾,諸般吃食,應有盡有。更有賣花之人,沿著岸邊擺上茉莉、素馨、建蘭、麝香籐、朱槿、玉桂等數百盆香花,候人來買。
  
  湖上還有專門買酒食的人家,搖著小舟四處穿梭叫賣。此刻酒兒就在向一個賣涼水粉糕的船家婦人買東西。
  
  那婦人帶著斗笠,一張臉被曬得黑黑的,舉著籃子問道:「豆水茶水木瓜汁,炒團香藕薄荷蜜,還有辣炒螺螄、油炸鵪鶉,小娘子要不要都來些?」
  
  雖然酒兒自己擅長做菜,可這些風味小吃,還是吃地地道道的有滋味。她看著滿噹噹的籃子,涼水清澈,炸食金黃,很是吸引人,於是說道:「一壺木瓜汁,其他的東西都要一些。」
  
  「好勒!」那婦人高興極了,先是遞過一個陶土罈子,接著又拿荷葉包上吃的,呈了上去。
  
  酒兒接過東西,把銀子遞給婦人,這時看見船上一個籃子裡放著一摞圓形白色的東西,層層疊放在一起。她手一指:「那是什麼?」
  
  那婦人答道:「哦,那個是今兒早才做的河粉,還沒來得及切呢!小娘子要不要來一碗?船上有作料,我現在就切了拌上。」
  
  河粉?酒兒想了想說道:「先別切,你把河粉同細作料給我,我自己弄。」
  
  酒兒拎起一張河粉攤平,大概有中碗的碗口大小,然後在上面放上椒鹽辣子香油等東西,抹勻,又再擱上碾碎的炸花生酥,還有豆芽絲萵筍絲等物,最後像裹春卷那般把河粉裹了起來。連著做了好幾個,白白胖胖的河粉卷整齊碼在盤子裡,好比胖乎乎的小白兔。
  
  「公子、小伍、夜大哥!過來吃東西!」
  
  酒兒把東西端進船艙擺好,然後召喚大夥兒過來。曹管家一早便帶著小狼來了東湖玩耍,此時也上了船,於是眾人坐到一桌擠在一起,甚是熱鬧。
  
  小狼手裡拿著紙風車,手腕還戴了一串茉莉,看見河粉卷伸手就要去抓,酒兒一巴掌拍過去:「小傢伙先去洗手!當心不乾淨吃了鬧肚子!」
  
  小狼不高興了,衝著酒兒吐吐舌頭:「管得寬!管家婆!」
  
  「小屁孩兒!看我不收拾你!」
  
  酒兒作勢就要去打小狼,小狼趕緊一頭撲進南宮霖懷裡躲著,一群人見狀笑得嘻嘻哈哈。
  
  東湖水中央有艘大船,上面搭了個戲檯子,樂伶戲子正在表演,通常要看戲的話就把畫舫靠過去,若是遇見唱得好又合心意的,富貴人家吩咐丫鬟僕役往檯子上扔些金銀錁子、珠花簪釵當賞錢,普通人則扔些銅板小玩意兒,或是時鮮花朵,也是使得的。
  
  如今酒兒他們這艘畫舫就去了戲船那方,然後在不遠處停下,緊緊挨著旁邊的那隻船。這時南宮霖把夜澤招來,附耳吩咐了兩句。
  
  「酒兒,隨我出去看戲。」
  
  過了一會兒,南宮霖叫上酒兒走出船艙,來到船頭甲板的位置。小伍搬出兩把椅子還有個小案幾,擺上瓜果茶點。南宮霖隨意往那兒一坐,身子斜著,翹著二郎腿,懶洋洋的。
  
  星眸半闔,嘴角噙笑。南宮霖的相貌本就是絕世無雙,加上這副慵懶隨意的模樣,吸引了附近畫舫小船上的姑娘小姐頻頻打望,紛紛走上船頭,出來看美男子。
  
  酒兒見四周圍了越來越多的船,人也越來越多,有些不適。她小聲說道:「公子,好多人在看呢!」
  
  南宮霖眼梢一抬,眸中流彩萬千:「就是要他們看,人越多越好。」
  
  「見過逸……南宮公子。」
  
  一道輕柔女聲響起,酒兒回首一望,只見夜澤帶著陸嘉宜,從隔壁畫舫來到了他們的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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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三章 恨滔天
  
  「陸小姐?」
  
  酒兒看見陸嘉宜到來不免吃驚,公子為什麼會請她來?難道也是相約遊湖賞花?
  
  一想到這裡酒兒心裡突然有些酸,好比吃下一顆半生不熟的青杏。
  
  陸嘉宜依然是那副溫婉嬌柔的樣子,她蓮步輕移,緩緩走到南宮霖跟前,微微屈膝一禮:「見過公子。」
  
  南宮霖溫潤淺笑:「坐。」
  
  「多謝公子。」
  
  陸嘉宜隨即在一旁的空椅上坐下,垂首斂眉,按捺住打量南宮霖的衝動,只是規規矩矩盯著自己放於雙膝之上的手看。
  
  一別數日,再次相逢,恍如隔世。陸家此番出了這麼大的事,陸嘉宜自己亦遭受不小打擊,夜夜噩夢纏身,無人知道她的悔恨。
  
  如果沒有下藥,如果南宮霖沒有喝酒,如果她沒有去花園尋人,如果她不曾遇上宋茂才……如果一切事情可以重來,她就不會搞成現在這個模樣,成日躲在府裡羞於見人,甚至不敢同他人的目光對視,害怕一眼就被別人瞧出端倪。
  
  除了懊悔,她還恨,好恨。
  
  恨自己一時失算,恨天公不作美,恨事情陰差陽錯。要是讓她早早得知南宮霖正是她父親費盡心思想巴結的逸王,哪裡還會生出這麼多是非而來?她一定安安分分聽從父親安排,興許早就遂了願。
  
  冥冥之中總是有根線牽著她和南宮霖,看似遙不可及,實則處處交集。只是每次在她就要達成心願的時候,這根線突然就斷了,就像失了牽引的風箏,從高高的天上落下,摔得支離破碎。
  
  情愁哀恨兩茫茫。
  
  陸嘉宜恨自己、恨南宮霖、恨造化弄人,更恨酒兒。
  
  這個女人處處搶她的奪她的,每次在她有機會的時候都來橫插一腳,生生壞了她與南宮霖的緣分。不僅如此,一個嫁過人的鄉野村婦,居然一舉攀上了高貴的皇親,這叫從小自視甚高的陸嘉宜怎麼嚥得下這口氣?!
  
  有些東西得不到便算了,可是對於搶了自己東西的那人,一定要毀了她!
  
  怎麼才能在最大程度上毀掉一個女人?讓她生不如死?
  
  眾口鑠金,積毀銷骨。陸嘉宜深諳此八字箴言的道理,她就是要這個女人在潼城混不下去,成為人見人打的過街老鼠,最後只能灰溜溜捲鋪蓋滾人。
  
  反正如今她已經再不可能和南宮霖有什麼將來了,她現在就是渾渾噩噩過日子,心如死灰,沒有希望,宛如行屍走肉。但是既然她都這般煎熬,那易酒兒也休想好過!
  
  毀了她毀了她毀了她……
  
  陸嘉宜心中有個瘋狂的聲音在不斷迴響,久久飄蕩不散,於是她瘋魔了,於是流言,四起了。
  
  有多喜歡,便有多憎恨,陸嘉宜陷入了喪失理智的漩渦,走不出來了。
  
  「陸小姐。」
  
  南宮霖一聲喚回陸嘉宜飄忽的心緒,她急忙應聲:「在。」
  
  今日南宮府莫名邀約,她心裡隱隱覺得有些不妙,原本是想避之不見的,可她還是抵不住情愛的誘惑,抱著最後一絲希望,來此赴約。
  
  南宮霖貌似漫不經心,端起茶杯小啜一口,出言犀利:「不知你和我家酒兒有什麼過節?」
  
  「匡當」一下,陸嘉宜手中杯子掉在甲板上,茶水濺了一地。丫鬟又青趕緊上前:「小姐你怎麼樣?沒被燙到吧?」
  
  心裡巨浪滔天,陸嘉宜緊捏手掌,壓住惶恐,表面鎮定地反問:「公子此話何意?小女子聽不懂。」
  
  「不懂?」南宮霖嗤笑一聲,明顯不信:「哈!敢做不敢當?枉我還高看你幾分,原來你也不過如此,裝傻充愣倒是一把好手。」說罷他使了個眼色給夜澤:「你說。」
  
  夜澤朝南宮霖點點頭,站得筆直,如匯報軍情那般開口道:「五月十七,陸府丫鬟又青找到地痞王二狗,給了他二十兩銀子,並告知了知府家迷藥案一事。王二狗收了銀子,便去城內各家酒肆勾欄花天酒地,胡亂編排一氣,三日之後此案傳遍城內,幾乎家家知曉。這時又青又找到了婦人吳氏,吳氏曾在知府家當漿洗婆子,後因手腳不乾淨被攆出府去,如今靠洗補衣裳為生,生活貧苦。吳氏遵照又青的吩咐,藉著在知府府上做過事的經歷,四處向人暗示迷藥案中女子的身份,誤導眾人揣測,所以才會有了那般的謠言。以上便是事情來由經過。」
  
  酒兒聽了夜澤的話,難以置信。為什麼會這樣?此事竟然不是誤解巧合,而是有心人的刻意編排!自己同又青無冤無仇,為什麼會惹來她的陷害?
  
  「你為什麼要害我?」酒兒上前一步站到又青跟前,一雙杏眼緊緊盯著她,勢要問個緣由出來。
  
  「我……」又青不自覺後退一步,偷偷拿眼看了看陸嘉宜,低頭緊咬嘴唇,不吭一聲。
  
  酒兒又逼近一步:「說啊!我又沒得罪你,你為什麼要這樣?」
  
  又青怯懦,吞吞吐吐:「我、我……」
  
  「酒兒過來,當心摔下去。」眼看兩人走到了船沿,南宮霖出聲喊住酒兒,把她拉回到坐到自己腿上,心疼地說:「怕水還往邊上走,你想嚇死我啊!」
  
  酒兒不說話,表情木然,只是雙眼直勾勾盯著又青,眸裡滿是疑惑委屈,還有深深的失望。
  
  同為女子,居然往女兒家素來最重視的名節一事上潑髒水,這人良心何在?以己度人,她怎麼就能下得了手?!
  
  眼看又青快要招架不住,陸嘉宜出口幫忙:「這可能是有什麼誤會,我素來對身邊婢子管教極嚴,又青斷然不敢做出這等事情,興許是那兩人胡說栽贓?地痞無賴所言,十之八九不可信。」
  
  南宮霖聽了陸嘉宜的話,卻是不買賬,一針見血地指出:「一個小小丫鬟當然不敢擅作主張,但是背後有人撐腰的話,那可就不一定了。陸小姐你覺得呢?哦,對了,夜澤方才漏掉一事,王二狗和吳氏如今正在府衙大牢做客,本公子認為,在鞭刑火烙之下,他們所言應當還是有幾分真的。」
  
  鞭刑……火烙……
  
  「噗通」一聲,又青在甲板上直直跪了下來,嚇得臉色青白,不住向南宮霖磕頭:「公子饒命!奴婢知道錯了!奴婢再也不敢了!公子饒命!饒命……」
  
  「放你一馬也未嘗不可。給你個機會將功折罪,說,是誰指使你的?」
  
  又青跪在地上顫顫巍巍:「是、是……」她沒有說出那人的名字,可是她望向陸嘉宜的眼神,已經明確告訴了眾人誰是幕後黑手。
  
  是她?!
  
  酒兒猛然看向陸嘉宜,只見這位千金小姐臉色發白,雙手緊絞衣袖,也是一臉惶恐不安,分明是做賊心虛。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知人知面不知心。算計自己的人,是自己最沒想到的人。
  
  南宮霖見狀,唇角一勾看向酒兒:「你想怎麼報仇?儘管說。」
  
  酒兒搖搖頭:「罷了,狗咬我一口,我總不能再咬回去。我也不想打她罵她,只是以後再也不要見到她,就當從來沒認識過這個人,叫她走。」
  
  酒兒雖然純真善良,可也不是愛憎不分是非不明的糊塗人。她以真誠之心對待每個人,力求以心換心,倘若別人負她,她絕不會輕易原諒。念在與陸嘉宜相識一場的份上,此事作罷,但從今往後,相逢陌路,再無情誼可言。
  
  「你啊,就是太心軟了。」
  
  南宮霖笑著捏了捏酒兒的臉,眉梢一挑:「我家酒兒心腸好,不願與你們計較,便宜你們了,快給我滾!」
  
  「多謝公子!多謝公子……」
  
  又青又磕了幾個響頭,趕緊從地上爬起來,拉過一臉絕望的陸嘉宜:「小姐我們快走吧!」
  
  陸嘉宜雙目含淚,一臉悲慼。她沒想到今日這場邀約,竟是南宮霖為討美人歡心而故意設下的局!世上怎麼能有這麼狠心的人?擄去了她的心,卻又放在腳下狠狠踐踏,血流一地……
  
  好狠、好恨!
  
  正當又青拉著失魂落魄的陸嘉宜走到船沿,準備踏上畫舫之間相連的搭板,突然木板被人一抽,斷了她們回去的路。
  
  小伍拿著木板子,出口趕人:「快走快走!別站在這裡髒了我們的船!」
  
  又青的臉氣得通紅:「你把板子拿了叫我怎麼走?」
  
  小伍聳聳肩:「我又沒綁著你,你愛怎麼走怎麼走!要飛要游隨便你!」
  
  又青氣急:「你!」
  
  「哎呀呀,再不走公子生氣了!小心被大卸八塊!」小伍用手比了個刀砍的動作,滿臉凶相地威脅兩人。
  
  又青和陸嘉宜如今進退兩難,只好向自家船上的奴僕打手勢,叫他們重新遞塊板子過來接人。
  
  小伍見狀,大步上前,伸手就狠推兩人一把:「還是我來幫你們吧!慢走不送!」
  
  「啊——」
  
  尖叫聲猝然響起,又青和陸嘉宜雙雙跌落湖裡,濺起好大的水花。
  
  「哈哈哈哈……」小伍叉著腰在船上笑得花枝亂顫,「小爺生平最討厭奸詐小人!你們兩個賊婆娘活該!」
  
  小伍當男人當慣了,一時半會兒還改不過來,說話活脫脫一副流氓樣。酒兒聽見忍不住捂嘴笑了笑,覺得有趣兒極了。
  
  南宮霖見她終於笑了,問道:「這下氣消了?」
  
  酒兒點點頭:「嗯!公子你叫小伍別玩了,可別鬧出人命來。」
  
  「救命——救命——」
  
  陸嘉宜和又青在水裡使勁翻騰,陸府下人見狀,作勢就要跳下來救人,誰知小伍甩了個眼色給夜澤,夜澤心領神會,一躍就到了對方船上,伸臂攔住眾人,不讓他們下水。
  
  小伍拿了根撐船竹竿伸到水裡,「好心」說道:「來來來,抓住抓住!我來救你!」
  
  陸嘉宜和又青慌不擇路,哪裡還管是誰遞來的竹竿?只顧一把牢牢抓住,死也不放手。
  
  小伍見她們都抓上手以後,賊賊地笑了笑,卻不見有把人拉起來的意思,反而耍猴似的,把竹竿又往水裡捅了捅,一沉一浮。水裡的兩人也隨之上下浮動,一會兒水上,一會兒水下,喝了不少湖水下肚。
  
  這時南宮霖走到船頭,居高臨下地看著水裡狼狽的兩人,聲冷無情地說道:「你做錯三件事。一是當日謊稱不知匪窩所在,害我差點延誤救人時機。二是散佈謠言,壞人名聲。三是虛偽為人,表裡不一。這場教訓給我牢牢記住,你這些手段不過彫蟲小技,要論逞兇鬥狠,我絕對比你擅長得多。」
  
  說罷他下巴一抬示意夜澤,夜澤隨即飛身從水裡提起兩人,扔回了陸府的船上。
  
  此刻周圍聚集許多船隻,看熱鬧的人也多,見到陸府小姐落水後又被撈起,渾身濕漉漉地趴在船頭甲板上,狼狽不堪,一身衣衫緊貼,身形暴露無遺。男人們倒是大飽眼福了,女子們則暗中譏笑,不知說了多少醜話。
  
  「公子,我們回去吧。」
  
  酒兒看了眼旁邊船上的陸嘉宜,眼神平靜無瀾,無怨無恨。公子說的對,為不相干的人傷神不值得,從今往後,她只會對身邊人好,對真心待她的人好。
  
  六月暑熱,荔枝楊梅新上市。
  
  原本每年這個時節,南宮霖是要回宜城逸王府小住避暑的,今年因為酒兒的緣故待在了潼城,於是逸王府下人把新貢的鮮果送到了這裡。
  
  南宮霖最近滿腦子都想的是怎麼盡快把酒兒拐進家門,可偏生這丫頭說天氣熱懶得出行,不願現在動身回許家村,可真是愁煞了他。
  
  這日剛好荔枝送到,他藉著送荔枝的機會,準備到酒兒房裡再央求一番,說不定這丫頭禁不住軟磨硬泡就答應了呢?
  
  「酒兒快出來,我給你拿荔枝來了。」
  
  如今酒兒和小伍住一起,不許南宮霖隨便進房,他只得站在門外吆喝一嗓子。
  
  「咯吱」一下,房門打開,只見小伍率先出來,一臉怯怯:「那個……公子我去廚房看看!」說完小伍拔腿就跑,好似身後有吃人的猛虎。
  
  南宮霖納悶,這倆丫頭又搞什麼鬼?
  
  抬頭一看,酒兒站在門口,一雙杏眼瞪著他,雙手叉腰,有些生氣的模樣。
  
  南宮霖把籃子遞過去:「酒兒,荔……」
  
  話還沒說完,忽見酒兒伸手抓起籃裡的荔枝,劈頭蓋臉就往南宮霖身上砸去,邊砸邊罵。
  
  「騙子!混蛋!大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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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四章 訴隱情
  
  「喂喂喂,別砸別砸!有話好好說呀!我怎麼是騙子了?哎喲!你輕點兒……」
  
  南宮霖一邊拿袖子擋著臉,一邊試著接近酒兒。誰知酒兒卻是不依不饒,索性端起籃子,一股腦兒就把荔枝潑了過來。
  
  圓滾滾的果子打在南宮霖身上,隨即灑落一地,被腳一踩紅皮綻裂,露出晶瑩剔透的白肉來,汁水流了一地,好像女兒家破碎的玲瓏心。
  
  酒兒滿目火氣,指著南宮霖鼻子罵道:「你這個大騙子!騙我那麼久!混蛋!嗚嗚……」
  
  罵著罵著,酒兒帶上哭腔,眼淚也唰唰流下,淚痕滿面。
  
  南宮霖有些被嚇到了,不知她為何發這麼大的脾氣,更不知她為什麼突然就哭了起來。他小心翼翼地靠近酒兒,伸手搭上她肩膀:「怎麼了嘛?早上還好好的……」
  
  酒兒一巴掌拍掉他的手:「走開!不准碰我!騙子!」
  
  南宮霖更鬱悶了:「你老說我騙子騙子的,我騙你什麼了嘛?」
  
  「哼!」酒兒把頭一擰,語氣譏諷,「連名字都是假的!你還說你沒騙人?!我看你渾身上下就沒一處是真的,說的話更不可信!」
  
  她早就覺得公子有些神神秘秘的,開始還以為不過是個當官的,沒想到居然是那樣的身份!可惡的公子,瞞她瞞得好苦!全府的人都知道了,就她蒙在鼓裡,她真傻……
  
  「我名字是真的……」
  
  南宮霖正要開口辯解,酒兒卻一下打斷他:「騙人!你才不姓南宮,你姓蒼!逸王爺!」一想起公子顯赫的身份,酒兒更覺得兩人相隔太遠,有些賭氣地說道:「反正我才高攀不上你們這些皇親貴戚!你以後別來找我!大騙子!」
  
  說著酒兒作勢便要關門,眼看自己即將被拒之門外,南宮霖趕緊伸手一擋,卻被卡在了門縫之間。
  
  「嘶!」
  
  手背吃痛,立馬浮現一條紅稜,南宮霖也忍不住痛呼一聲。酒兒見狀剛想伸手去看,卻又想起眼前這人是怎麼刻意隱瞞身份的,於是把手縮了回來,強忍住上前關懷的衝動,站在原地不言不語。
  
  南宮霖趁機鑽進房,把手背往前一送,可憐兮兮地說:「喏,你看都腫了,好痛的……」
  
  酒兒別過臉去:「痛死活該!」
  
  雖然嘴上不服軟,可她還是忍不住偷偷拿眼瞟著南宮霖,心中嘀咕自己是不是真的下手太狠了?
  
  南宮霖看她明明關心卻硬要憋著的隱忍樣,不覺笑了笑,趁勢過去抱住人,好言哄道:「好了好了,我又不是成心瞞你。上回在水榭,原本要講給你聽的,結果被人打了岔,過後又忙著其他的事,所以忘了。」
  
  酒兒白他一眼:「去!誰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
  
  南宮霖豎指發誓:「當然是真的,比真珠還真!」說著他又一本正經地嚴肅說道:「我對你可是真心實意,沒有絲毫哄騙,蒼天可鑒。」
  
  他拉過酒兒的手覆在自己胸口處,「咚咚」心跳聲傳來,有力沉穩,彷彿在訴說著主人的真情。
  
  酒兒小聲「啐」了他一口,把頭低下:「呸!油嘴滑舌,不是好人!」
  
  南宮霖牽著酒兒,走到一旁坐下,緊緊握著她的手,滿眼真摯地說道:「真不是故意瞞你。你也知道我……在外面的名聲不大好,不給你說一是因為沒有恰當的時機,二是我怕你知曉了不願理我,就如今日這般。」
  
  南宮霖半垂著眼瞼,長扇睫羽掩住了眸色,使人看不清他的眼神,不過略微緊繃的唇角已經暴露了他的忐忑不安。
  
  那些有關命硬克親的傳言,那些說他煞星魔障的定論,會不會趕走他如今擁有的唯一溫暖?
  
  「我才不管你名聲好不好呢!」
  
  酒兒小嘴一努,抱怨道:「我是不高興你遮遮掩掩的,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幹嘛不說?!還有,你是不是怕我老早知曉了你就是逸王爺,會對你家產什麼的有所圖謀,所以故意裝成平凡人來試探我?哼!騙子!」
  
  南宮霖啞然失笑:「怎麼會?我沒有這樣想過,我只是怕你不理我,所以才沒說的。這樣,現在你有什麼想知道的儘管問!我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他拍拍胸口做下一番保證,信誓旦旦地如是允諾道。
  
  「嗯……」
  
  酒兒偏著腦袋想了想,開口談條件:「那好,我問你什麼你都要老老實實回答,不然我立馬收拾包袱走人,這輩子都不理你!」
  
  兩人商定之後,酒兒開始「嚴刑拷問」。
  
  「我問你,你明明是逸王爺,為什麼要化名南宮霖?還要隱居在這裡?」
  
  「你也知道我曾流落民間數十載,是被義父養大的,南宮霖是我以前的名字,而這個南宮府則是義父的舊宅。我掌管六州十二城,王府建在宜城,潼城此處算是我的別院,我每年都要回來住一住,再到義父墳上拜一拜。我喜歡清靜,又不想擾民,所以回來後還用的是原來的身份,此地就只有知府知曉我是逸王。」
  
  原來如此。酒兒對這回答還算滿意,點點頭繼續審問:「那你平日都不用處理公務的?我看你成日待在府裡無所事事。」
  
  「我哪裡無所事事了?」
  
  南宮霖耐著性子解釋道:「你以為我平日都在書房裡玩兒呢!我人在這裡,公文自然也會送到這裡,家中庫房裡面的那間密室,放的都是重要文書,由夜澤負責保管。」
  
  「咦?既然你是王爺,那夜澤和曹管家豈不都是當官的?」
  
  「我母妃娘家姓曹,曹管家是家僕,世代效忠,很是忠心。夜澤是正五品驍騎校尉,原本在我舅舅那裡當差,後來調到了我身邊專司護衛一職,還順道管一管這一帶的兵。對了,等我們成親的時候我把舅舅請來,你就能見到他了,名震天下的北安將軍,曹峰。」
  
  一聽又扯到了成親一事上,酒兒臉頰飛上桃花,杏眼含羞地瞪了南宮霖一回:「連你是什麼人我都還沒弄清楚,我才不要嫁你咧!」
  
  南宮霖嘟起嘴偷香一個:「親過了就是我的,不嫁也得嫁!」
  
  「不要臉!」
  
  酒兒佯怒舉掌要打人,南宮霖嬉皮笑臉地抓住她的手,放進掌心搓了又揉的,還親吻了幾下。兩人敞開心扉,你問我答,最後終於煙消雲散,日出天晴。
  
  「好酒兒,我可是什麼都招了,這回你可不准再生我氣了!」南宮霖死乞白賴的,抱著酒兒撒嬌,還把頭靠在她頸窩蹭了蹭。
  
  酒兒強忍笑意,故意板起臉說:「不行!你瞞我這麼久,哪兒能這麼容易就算了!」
  
  南宮霖頓時像霜打的茄子一樣懨懨的,耷拉著臉:「那你要怎麼樣嘛?」
  
  「我要,唔……咬人!」
  
  酒兒說著咧嘴一笑,故意齜齜牙,露出整齊潔白的貝齒。她伸手捧住南宮霖的臉,笑得不懷好意:「以前你老是咬我,這次我要咬回來!」
  
  南宮霖不敢躲避,只得下意識閉上眼,等著酒兒的報復。愣怔中,一團柔軟堵了上來,之後兩排貝齒在他唇上輕輕磕了一下,有些麻有些癢,竟沒有疼痛,也沒有流血。
  
  驟然睜眼,酒兒姣美的面容近在眼前,此刻一雙會說話的杏眼正閉著,整個人少了點活潑,卻多了幾分恬靜之美。
  
  南宮霖大掌一撈,按住酒兒的後腦,反守為攻地主動迎上,探舌進入蜜香檀口,勾住丁香小舌糾纏一番。吻到動情處,他覺得口中唇瓣愈髮香甜,恨不得一口吞下,遂不由自主有些用力。
  
  「討厭!明明說好我咬你的,你又咬我!」
  
  酒兒嘴唇被吮得發疼,於是不高興地推開南宮霖,發起了小脾氣。
  
  南宮霖見勢不妙趕緊哄人:「好好好,這回我讓你咬,絕不還口!來來……」說著他主動送上一雙好看的薄唇。
  
  酒兒伸指一點他的額角,羞赧笑道:「厚臉皮!」話語雖是罵人,可卻透著濃濃的愛意,是獨一無二的情趣。
  
  南宮霖這下開懷了,抓緊時機鼓動:「酒兒我們過兩日就啟程去你家如何?反正早成親晚成親沒有區別,你橫豎是要嫁我的。我想喜事就回宜城辦,到時把所有親戚朋友都請來,讓他們看看我的娘子!」
  
  「猴急什麼嘛?真是的,我又不會反悔來著!不過……」
  
  聽見「娘子」二字,酒兒心裡有些發梗,她低眉斂眸,有些鬱鬱地說道:「你以前的……我回去是不是要拜拜她?上柱香磕個頭喊聲姐姐什麼的……」
  
  她知道這些事都已經過去了,自己不該介懷,可是想著南宮霖心裡的某一塊地方還住著以前的妻子,她就控制不住心頭泛酸,好似吞下了黃連,苦得想哭。
  
  南宮霖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拜誰?叫誰姐姐?」
  
  「就是、就是你以前的王妃嘛……」
  
  酒兒雙手絞著衣袖,埋著頭自言自語:「我聽別人說了,她是雪安國的青蓮郡主,人長得特別漂亮不說,性子也溫柔,你們感情很好的,後來她還給你生了個兒子……如果不是那場火災,你還跟她在京城開心過日子,不會像如今這般隱居避世,不見外人,我們也不會遇見……」
  
  她原以為南宮霖的清冷孤傲是天性使然,現在回想起來,他應當是被傷得太深,愛妻稚兒慘死,獨留他一人在世,所以才會有這般古怪的脾性。
  
  明明知道死者為大,自己不該如此心胸狹窄,可是哪有女人不期待一份完整無缺的愛情?哪個女人不希望自己是心愛男人的唯一?
  
  「呵呵,傻丫頭。」
  
  南宮霖看酒兒杏眼蒙霧,泛起氤氳,隱隱要哭的樣子,攬臂把人往懷裡一帶,緊緊摟住:「她對我很好,而且的確虛長你幾歲,喊聲姐姐是應該的。」
  
  酒兒聞言鼻頭一酸,眼角溢出一滴淚花,悶聲悶氣地答應:「哦。」
  
  「不過,」南宮霖話鋒一轉,「要喊的話當面喊,過幾日她應該就會來了,到時候介紹你們認識。」
  
  啊?!
  
  酒兒一聽從南宮霖懷裡蹭了起來,瞪大眼看他,滿目驚駭:「來這裡?」
  
  不是說已經去世了麼?怎麼還會來這裡?莫非是鬼魂遊移?話說再有半個來月就是中元節了……
  
  看著酒兒眼中神色變幻,一會兒驚訝一會兒害怕的,南宮霖覺得有些好笑,捏捏她的鼻頭:「又想哪裡去了!她前幾日送了信來,說七夕的時候差不多就能到。說起來她也有一手好廚藝,你們肯定很合得來。」
  
  酒兒眨眨眼:「她、她不是死了麼?」
  
  「這事兒原本是不對外人說的,不過既然我要娶你,你就是自己人,讓你知曉也沒什麼。」
  
  南宮霖握著酒兒的手,娓娓道來:「我和她是在宜城認識的,當時我們在同一間書院唸書,而且正巧還租了同一戶人家的宅子居住,一來二去就熟了,成了知己好友。她長得很美,性格又溫柔,自然有許多男子傾慕,不過她唯獨中意當中一位姓楚的公子,並與之交往。我那時尚不知曉自己的身份,義父是一直瞞著我的,所以那段日子過得很舒心,我和她還有楚兄三個人經常一起飲酒小聚,說笑談天……」
  
  「楚兄家的背景有些複雜,商場朝堂,黑道暗勢……總之都有涉及,所以他們想在一起沒那麼容易。於是後來有一天她突然走了,不知去處,而之後不久我便得知了自己是皇子。一開始我並不願恢復皇子身份,只想平平靜靜地過日子,可是當我知曉母妃是遭奸人所害而死,我還是義無反顧地決定回京,報仇雪恨。」
  
  「世上的緣分就有這麼奇妙,我進宮以後又遇見了她,她成了玥雅公主的教導夫子。不過彼時宮中形勢不佳,十分不安全,父皇沉痾難愈,隨時可能撒手而去,而我大仇未報,太子和安王又虎視眈眈,奪位之戰一觸即發。」
  
  「宮中向來人心險惡,更不缺陰謀算計。有一日安王刻意陷害,抓了她威脅於我,楚兄為了救她,也為了保住我,以身犯險,去做了替死鬼。當時情況危急,我們並不知道楚兄其實是詐死,都以為他是真的遇害了。她得悉悲痛欲絕,當場哭得昏死過去,大夫過來診脈,才發現她居然已經有了身孕……」
  
  酒兒聽到這裡,忍不住出言打斷:「孩子是姓楚那人的?」
  
  「嗯。」南宮霖點頭,繼續說道:「我們都以為楚兄死了,而這孩子她是一定要留下的,若是未婚生子,真不知他們孤兒寡母要怎麼活下去。所以我當時就向父皇請旨,說要娶她,後來她便嫁給了我,為的是掩人耳目,生下遺腹子。」
  
  再後來,十月懷胎,生下世子。後來的後來,楚玖颺歸來,用一計金蟬脫殼,讓母子二人從世上永遠「消失」,正大光明地接回了自己妻兒。
  
  聽完來龍去脈,酒兒感慨一聲:「沒想到裡面還有這樣的故事……」
  
  看這世間的流言有多可怕,南宮霖明明是如此良善的一個人,卻硬被人說成克妻害親的煞星,而他竟也保持緘默不言,任由世人誤解誣蔑,只是為了給摯友撐起一方靜安天地。
  
  都說他淡漠寡情,實際上他比誰都有情、有義。
  
  想到這些酒兒陣陣心疼,她環臂抱住南宮霖的腰,緊緊勒住,一字一句地說道:「公子你是世上最好的人,再也不會有人比你好了。」
  
  南宮霖低頭抵住她的額角:「酒兒……」
  
  看遍千朝冷暖,淡出人世塵寰,唯有眼前一人,明瞭他之悲歡。
  
  兩人依偎在一起,滿室溫情瀰漫,過了半晌酒兒抬起頭來,問道:「對了公子,她這次來會不會把孩子也帶來?真想見見這對母子。」
  
  「哈哈,你不是成日都見到那調皮鬼麼?」
  
  南宮霖開懷大笑:「她兒子就是那個每天都纏著你的小傢伙!小狼姓楚,大名楚啟朗,這名兒還是我取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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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3 09:50:19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五章 生日宴
  
  七月七夕至,先三五日,車馬盈市,羅綺滿街。潼人旋折未開荷花,假做雙頭蓮,路人競相購之,提攜歸家。小兒女則多買新荷葉執之,效顰「摩侯羅」。城內酒家紛紛掛上紅紗碧籠,張燈結綵,熱鬧似新春。
  
  酒兒正好是七夕這日的生辰,南宮霖早早就在府裡說了要給她辦一場生日宴,於是袁大娘負責縫製新衣,小伍購置香粉珠釵,曹管家去請了四司六局的人來操辦筵席所用,夜澤從旁協助……南宮霖則神神秘秘的,說要親自做一份大禮送酒兒。
  
  壽星酒兒自然什麼都不用做,只需靜靜等著筵席開始。反正在府裡閒著也是閒著,她索性出了門去南街上找十八妹,順道邀請她一家人到府裡赴宴。
  
  路上遇著賣荷花的,酒兒買了幾支拿在手中,粉白花瓣襯著姣好面容,當真是芙蓉映桃靨,嬌俏可人,引得好些小伙兒回首打量。
  
  來到南街街口,一下就聞到了濃郁豆漿香味兒,酒兒老遠便瞧著十八妹纖細的身影站在豆腐攤子後面,忙忙碌碌。
  
  「十八。」
  
  十八妹聽見有人喚自己,轉頭一看發現時酒兒,笑著招呼她:「酒兒姐你來啦,過來坐!」
  
  酒兒走近把荷花遞給她:「喏,雙頭蓮,意頭極好的,拿給你弟弟玩兒。」
  
  十八妹接過蓮荷,連忙道謝。這時豆腐攤子又來了幾位客人,十八妹趕緊忙著招呼起來,一時顧不上同酒兒說話。
  
  酒兒站在一旁百無聊賴,環顧四週一番,突然發現對面有一個熟悉身影。她趕緊扯了扯十八妹的袖子,小聲問道:「他怎麼在這裡?」
  
  十八妹順著酒兒所示,抬頭看了看坐在對面茶館裡的陸嘉仁,有些羞赧地說道:「我也不知道。反正茶館開門他就來,坐到黃昏才走,有時在我這裡買點豆腐,這樣都好幾日了。」
  
  酒兒想起陸嘉仁的所作所為,立馬板起臉叮囑十八妹:「你可得當心點!這個紈褲公子哥兒心眼兒多著呢,人又壞,你可別吃了他的虧!」
  
  「我曉得的。其實……」十八妹眼神躲閃,愈發羞怯,「我覺得他心地還不錯……」
  
  一是情場老手,一是情竇初開。酒兒擔心極了,趕緊分析利弊,勸了又勸,可惜十八妹一直忙著生意,也不知聽進去了沒有。
  
  再看看對面的陸嘉仁,只見他坐在離豆腐攤子最近的一張桌子後,一改往日吊兒郎當的風流樣,只是一手托腮,目不轉睛地盯著十八妹看,眼睛都沒眨一下,專心極了。
  
  也許,事情也沒想像中那麼糟……
  
  「罷了,他只要規規矩矩不來招惹你就好,反正你自己當心些。」酒兒再三叮囑十八妹,之後又給她說了晚上去南宮府赴宴的事,叫她帶上孟大娘和弟弟,然後便自個兒先走了。
  
  臨走之際酒兒再次回首打量十八妹和陸嘉仁,看見十八妹舀了碗豆漿送給他,陸嘉仁端起碗咕嚕嚕就喝完,然後抬起頭來衝著十八妹一陣傻笑,嘴角還沾著白色的漿沫,渾不自知。十八妹見狀掩著嘴別過臉去,滿面嬌羞。
  
  酒兒搖頭淺淺一笑,隨即抬步往前走。星辰變幻,落花飛蝶,情緣一事,當真妙不可言。
  
  街邊商販吆喝,酒兒慢慢逛著,逐一看過去。三兩孩童圍著個賣油炸巧果的攤子,只見那手藝人以油面糖蜜造為笑靨兒,奇巧面端。更有人以瓜果雕刻花樣,飛鳥魚蟲,百態逼真,謂之「花瓜」。月桂樹下,還有老翁用蠟印鳧雁鴛鴦、壽龜金魚之類,浮之水上,栩栩如生,生動有趣。
  
  酒兒眼前一亮,在幾個木盆前蹲下,拿手去撥弄了一下水裡的小玩意兒,看見彩蠟鴛鴦飄呀飄的,頓時喜愛之意大起。
  
  「老伯,這鴛鴦怎麼賣的?」酒兒甜笑著問那賣東西的老翁。
  
  老翁道:「十文一對,小娘子喜歡哪對兒隨便挑。」
  
  酒兒掏出錢遞過去:「給,我要這對。」
  
  「好勒!小娘子要不再買兩尾金魚?也是十文一對,小兒女們是極喜歡的。」
  
  酒兒順著老翁手指看向旁邊一個木盆,只見裡面金紅墨緋,各色蠟印扇尾金魚浮在水裡,輕呵一口氣,水波魚動,當真如活的一般。
  
  想起家中的小狼,酒兒道:「那我再要一對金魚。」說著她便拿手去撈一條紅色的。
  
  同時,另一人在旁蹲下,也把手伸進盆裡,與酒兒的手碰在了一起。
  
  素手凝脂,柔荑纖美。
  
  酒兒不禁在心中一歎,好漂亮的一雙手,接著她目光上移,當看清身旁女子相貌的時候,居然愣住了。
  
  萬籟消寂,眼前唯有此人姿容。芙蓉冰肌,美眸流盼,黛眉菱唇,素緞裹纖腰,一身氣韻芳華,瑰麗得讓人不敢直視。
  
  如此姝麗,當非凡人。
  
  「可真是巧了,我們都看上了這條魚兒。」
  
  這美艷女子約莫二十來歲,梳了個婦人髮髻,她拎起彩蠟金魚遞給酒兒:「小娘子給。」
  
  酒兒這才回過神來,報以甜笑:「夫人喜歡就拿去罷,我再買別的就是。」
  
  美婦淺笑婉拒:「還是你拿著。我家那小魔王是個不愛惜東西的,這魚兒送他,三兩下準被弄壞,白白糟蹋了這等可愛物件兒,我還是看看其他的。」
  
  於是酒兒接過金魚,笑著點頭:「那就多謝夫人相讓了。」
  
  「不必客氣。」
  
  美婦聲音溫溫柔柔的,說完她站起身來準備離去。可卻突然腳下一個踉蹌,差點就摔了一跤。
  
  酒兒眼疾手快扶住人:「當心!」
  
  美婦原本還好好的,這會兒卻有些無精打采的樣子,她拿手揉著頭,指指旁邊樹蔭下:「勞煩小娘子陪我去那兒坐坐,今兒個日頭大,曬久了有些發暈。」
  
  酒兒把人扶到樹下石板凳上坐穩,然後又去買了碗解暑的酸梅湯來給美婦喝下,還拿出旖扇給她扇了扇風。
  
  「夫人怎樣?好些沒?」
  
  美婦喝下酸甜涼水,歇息了一會兒便覺得頭已經不暈了,胸口也沒那麼悶了。她抬起眼來衝著酒兒柔柔一笑:「好多了,真是麻煩小娘子你了。」
  
  酒兒杏眼彎彎,擺擺手道:「沒什麼沒什麼,夫人不要客氣。」
  
  美婦看她模樣乖巧,笑容又甜,不禁心生憐愛,遂主動攀談起來:「我姓連,夫家姓楚,不知小娘子如何稱呼?」
  
  「原來是楚夫人。我叫易酒兒,我夫家……呃,夫人叫我酒兒便是。」
  
  「酒兒酒兒……呵呵,名字真好聽。看樣子你比我小兩歲,若是不嫌棄的話,你叫我聲姐姐如何?」
  
  酒兒見美婦和善好說話,自己當然也不矯情,點頭就喚了聲「連姐姐」,美婦喜得眉開眼笑,拉著她的手就說起話來。
  
  連美人道:「說也奇怪,我一見你就覺得面善,好像在哪兒見過似的,總有股親切感。」
  
  酒兒抿唇一笑:「姐姐逗我開心呢!我可是頭一次見到姐姐這麼標緻的人物,我都懷疑是哪家仙子偷偷下凡了!」
  
  「長得甜笑得甜嘴更甜,我覺得你叫甜酒兒更合適!呵呵……」
  
  兩人一來二去便熟了,開心地說了會兒話,接著連美人看見有賣雕花蜜煎的攤子,跑去買了些蜜冬瓜、青梅荷葉兒之類的零嘴回來吃。
  
  「給。」
  
  連美人遞給酒兒一包糖霜金橘,自己則拿起青梅子放進嘴裡,吃得有滋有味,美眸微瞇,顯得很滿足。
  
  酒兒納悶了:「連姐姐,你吃這個不嫌酸牙?」
  
  連美人吐出一個果核,羞赧一笑:「最近就愛吃些酸的,想來……應該是有了,所以方才會頭暈。」
  
  有了?有什麼?
  
  酒兒眨眨眼,一開始還不明白,冥思苦想一番,終於恍然大悟:「呀!連姐姐你有喜了?真是太好了!」
  
  連美人伸手搭在小腹上,眼神柔得能滴出水來,笑著說道:「還沒找大夫診脈確認,不過我懷前一個的時候也是這樣,經常頭暈,而且還愛吃酸辣的東西,想來錯不了。」
  
  酒兒看著連美人平坦的小腹,有些羨慕地說道:「真好真好,不知道會是男孩兒女孩兒?」
  
  「我想生個女兒,女兒乖巧聽話。你不知道我那兒子,才五歲多就可鬧騰了,能把家裡攪得天翻地覆!要是再生個兒子出來,兩個小魔王在家,真不知會搞成什麼樣……」
  
  聽了這話酒兒不禁想起了小狼,也皺著眉頭說:「就是!男孩兒太皮了!還是女兒好,就像連姐姐你,人長得美,性子也好。」
  
  小聊一陣,酒兒問道:「連姐姐你家在哪兒?我送你回去罷,不然我怕你一個人在街上又暈了。」
  
  「不用麻煩了,我是和相公一起出來的。他去買東西了,一會兒就會回來尋我。」
  
  正說著,連美人抬手一指:「喏,還真是說來就來了。相公——」說著她喊了一聲,揚手揮了揮。
  
  沉穩腳步聲走近,酒兒抬頭一望,看見一個高大男子走向她們,不覺有些驚訝。連姐姐如此年輕貌美,怎麼會嫁了個白髮蒼蒼的老頭子?
  
  這男子走近,酒兒才發現雖然此人滿頭銀髮,可模樣卻是年輕英俊的,應當未到三十歲。可真是奇了,少年白頭,難不成是得了什麼怪病?
  
  銀髮男子看見自家夫人,略顯緊張的臉才鬆懈下來,口氣有點責怪:「怎的不在原地等我?害我好找。」
  
  「我剛才有些不舒服,所以這位小娘子扶我來此歇一歇。」
  
  他一聽趕緊問道:「哪裡不舒服?是不是中暑了?!」說話間便伸手去摸美人額頭,一雙似海深眸裡儘是忐忑。
  
  「別緊張,我沒事。」連美人笑著拂開他的手,「看你大驚小怪的,當心別人笑話。」
  
  酒兒見狀樂了:「呵呵,連姐姐放心,我羨慕都來不及呢,怎麼會笑話?」接著她又朝著銀髮男子說道:「連姐姐沒病呢,她是害喜了!」
  
  「害喜?真的?!」
  
  銀髮男子激動不已,一下就扔了手裡的東西,轉而把連美人抱住,有些不敢相信地問:「真的……有了?」
  
  「嗯。」連美人羞羞地點了點頭。
  
  「太好了!太好了!」
  
  「瞧你這樣兒!不知道還以為你頭一次當爹呢!」
  
  「說起來還真是第一次。上回我不在你身邊,不免有些遺憾,這次正好補償回來。」
  
  待夫妻二人說了會兒話,銀髮男子才放開美人,轉而抱拳向酒兒略微鞠躬:「多謝小娘子照顧我家夫人,在下不甚感激。」
  
  「公子別客氣!我和連姐姐很投緣的,聊得很開心呢!」酒兒笑瞇瞇擺擺手,隨即開口告辭:「那我就先走了,再會!」
  
  夫婦二人也頷首道:「再會。」
  
  連美人看著酒兒的身影漸行漸遠,有些感慨地說道:「乖巧純善,不知誰那麼有福氣,能娶到這麼好的女子。」
  
  銀髮男子聽言笑道:「世上最好的女子不是已經被我娶了麼?」
  
  「油腔滑調……」
  
  酒兒又在街上晃了一圈,回府之際剛好是日落時分。她一進門,便看見前院張燈結綵,紅紗掛滿迴廊,屋簷下全是各式各樣的燈籠,就連樹上都系滿了絹花。南宮霖站在樹下,正在指揮眾人做事,滿園瑰彩襯著他一身素雅,更顯無雙俊美芳華。
  
  袁大娘看見酒兒回來,趕緊把她往房裡拽:「快來快來,讓我給你好好打扮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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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六章 七夕夜
  
  纍纍瓔珞作新裝,萬蘤勻開細細香。
  
  寶髻珠花,雲鬢點翠。紅綺羅衣,流綵緞帶。
  
  南宮府裡好東西不少,南宮霖更是放了話出來,只要是給酒兒的,愛用什麼用什麼,能用多少用多少。袁大娘挑了幾匹最好的綾羅出來給酒兒制了身新衣,小伍則選了大顆色純的綠松石、紅瑪瑙、金剛鑽去打了套首飾,如今所有東西往酒兒身上那麼一穿戴,當真是變了個人似的。
  
  粉面花靨,眉黛遠山。瑰姿艷逸,羅袂惹香。
  
  「真好看!」
  
  上妝完畢,小伍合手一拍,真心誇讚道。酒兒從梳妝銅鏡裡看到自己的打扮,下意識瞇了瞇眼,有些不適。
  
  這一身……太過耀眼了,都不像原來的自己。
  
  酒兒搖搖頭,把發間的兩根彩石簪子拿了下來:「太花哨了,好像只孔雀。」
  
  小伍連忙阻止道:「別呀別呀,就是要引人注目才好呢!公子看見一准眼睛都挪不開!」
  
  酒兒不依,又把耳環和其他彩飾都取了下來,獨獨留了條金剛鑽的項鏈。她這下舒了口氣:「呼……輕鬆多了,剛才脖子都差點給我壓斷了!」
  
  袁大娘見狀勸道:「你今兒個過壽,太素了不好,頭上總不能沒一樣首飾吧?來,聽話,把這支釵插上。」說著遞過一支紅綠寶石鑲嵌的金釵。
  
  「這支好重的,我戴另一支。」
  
  說著酒兒去床頭翻出一個小木匣,從裡面拾出一隻翠羽蝶釵,寶藍色的點翠,加上輕盈銀羽,宛如一隻真蝴蝶振翅欲飛。
  
  酒兒把蝶釵往發間一放,笑靨如花:「我娘送我的呢!好看吧?」
  
  小伍上前仔細一瞧,驚歎道:「喲呵,做得可真精緻漂亮!」
  
  酒兒得意洋洋:「那是,我娘的東西可好著呢!」
  
  袁大娘催道:「好了好了,趕快出去吧,都快開席了,讓公子久等不好。」
  
  三人把餘下的東西收好,便起身去了前廳。
  
  綵燈千束,紫籐吐芳。
  
  前花園的葡萄架下,擺了張寬大的梨木案幾,上面擱著繡花高飣一行八果壘,樂仙乾果子叉袋兒一行,時新果子、瓏纏果子各一行。荔枝龍眼、松仁銀杏、梨肉蓮肉、木瓜棗圈滿滿堆砌,好比玲瓏寶塔。
  
  下方賓客的席位上也是果盤酒盞一樣不少,沿路兩側擺滿各式盆景花卉,茉莉玉桂、紅蕉薝葡等奼紫嫣紅近百盆,鼓以風輪,馨香四溢,清芬滿園。
  
  「東西抬這邊來,小心點。」
  
  南宮霖指揮著兩個從外請來的幫工,把一扇屏風似的東西抬到院子中央,上邊蓋了紅綢,使人瞧不見內裡有何乾坤。
  
  「舅舅!」
  
  小狼小孩子家家喜歡熱鬧,一早就在園子裡折騰了,這會兒看見南宮霖過來,一下就撲了上去。
  
  南宮霖把他抱起,看他滿手紅蠟,不覺皺眉:「又搞這麼髒,快去給我洗乾淨。」
  
  小狼笑嘻嘻地舉起已經不成形狀的彩蠟金魚:「這東西真都不結實,被火一烤就化了,粘在手上黏黏的好難受哦!」
  
  自己用火烤蠟,居然還好意思抱怨!枉費他家酒兒好心好意買些小玩意兒來送這搗蛋鬼!
  
  南宮霖把臉一沉:「我警告你,不准去摸那邊的東西,聽見沒有?!」
  
  小狼看向紅綢遮掩的屏風,好奇問道:「那是什麼?」
  
  「你管它是什麼,反正不是送你的!」南宮霖曲指一敲小狼的頭,繼續威脅道:「你要敢弄壞我的東西,我明兒就把你送回家,叫你爹把你關起來!」
  
  別看小狼平日裡誰都不懼,可唯獨害怕自己親爹,他不高興地把嘴一努:「我才不稀罕呢!反正最後酒兒姐姐肯定會給我看的。」
  
  南宮霖更不悅了:「什麼姐姐姐姐的?以後要改口,叫她舅母!」
  
  混賬小傢伙,簡直是亂了輩分!
  
  舅甥倆正說著話,酒兒來了。
  
  「公子。」
  
  南宮霖循聲回首,見到人的一瞬眼睛一亮,隨即展露笑顏:「你來啦。」
  
  酒兒迎著這灼熱的目光,不覺有些羞赧,低下頭理理腰間環珮,不確定地問道:「嗯。衣裳是不是太艷了?不好看?」
  
  「怎麼會?我家酒兒是最好看的!」
  
  南宮霖把小狼放下,伸掌往酒兒眼前一攤,邀請道:「來吧,跟我入席。」
  
  待眾人都坐定之後,筵席正式開始。南宮霖親自端起酒壺給酒兒斟酒,酒兒受寵若驚,趕緊站起身來攔住他:「公子我自己來!」
  
  南宮霖抬頭向她眨眨眼:「今日壽星最大,就讓我伺候你一回。」
  
  玉杯盛美酒,南宮霖舉杯邀約:「來來,今日是酒兒壽辰,我們大夥兒都敬她一杯,祝她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眾人紛紛舉杯道賀,說了些吉祥話,酒兒笑眼盈盈,不住開口道謝,一張桃花小臉上溢滿了歡悅之情。
  
  兩盞酒過後,諸人挨個兒上前遞上賀禮。曹管家想著酒兒是公子心尖尖上的人,便去打了對龍鳳金鐲送上。夜澤是男人不大會選東西,於是把事委託給小伍,小伍便買了對東珠耳環當作兩人的贈禮。袁大娘則是用彩線繡了梅蘭竹菊四色手帕,拿鷓鴣沉香薰了,整齊疊在樨木盒裡送給酒兒。十八妹親手編織了兩個鴛鴦同心結贈予酒兒,南宮霖見了直誇此禮最好,惹得酒兒嬌羞不已,輕輕捶了他胸口一下。
  
  這時,小狼也湊上前來:「酒兒姐姐,我有東西送你,你把眼睛閉上。」
  
  酒兒驚喜:「你也有禮物?」
  
  「是啦是啦,保證是份大禮,你快把眼睛閉上嘛!」
  
  酒兒心中揣測著,聽話地閉上眼睛,有些期待。忽然「吧唧」一聲,小狼湊過去在酒兒臉上親了一大口,他剛吃了東西,小嘴還油乎乎的,弄得酒兒臉頰上好大一抹油漬。
  
  南宮霖一怒,揚手就要打:「你這小混球!」
  
  這算什麼勞什子壽禮?分明就是佔他家酒兒的便宜!
  
  小狼很認真地看著酒兒說:「我每次都送娘親這個,她很喜歡的!你是除了娘親第二個能得到我親親的人呢!」
  
  「哈哈……」酒兒笑得花枝亂顫,伸手捏了捏小狼臉頰,「你送什麼我都喜歡,謝謝啦!」
  
  「好了好了,現在該我了。」
  
  待眾人都回到席位上,南宮霖站了起來,得意洋洋地說:「一般重頭戲都在後邊兒,今日最好的壽禮也在最後。」
  
  說著他拍拍手下令道:「熄燈!」
  
  一霎之間,園中燭火盡數熄滅,幽黑沉沉,只能藉著細碎星光窺見樹影斑斕,人影浮動,清風送來一縷花香,醉了鼻尖。
  
  南宮霖走到屏風之前,伸手扯住紅綢,一拽而下。
  
  瑩綠流彩,璀璨生輝。一扇屏風上鑲嵌了八幅畫,此時正散發出的幽幽螢光,在這漆黑暗夜中顯得特別奪目耀眼。
  
  畫中繪有美人,姿態萬千。美人或踏月尋芳、或斜倚闌桿、或窗前凝坐、或扇掩羞笑……一筆一畫之間,神情刻畫入木三分,筆筆都是畫者真情。
  
  「這是……」
  
  酒兒不禁站了起來,癡癡望著屏風,緩緩走了過去。她彷彿進入了一個如仙幻境,想更深入其中,卻又怕是南柯一夢,不敢伸手觸及。
  
  畫中之人在哭、在笑、在怒、在憂……一顰一笑,都是那麼熟悉,一嗔一怒,皆是似曾相識。
  
  畫中之人是她,她是畫中之人。
  
  南宮霖牽著酒兒走到屏風前,指著第一幅畫說道:「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我猶記得你當時一臉驚愕的表情,眼睛瞪得圓圓的,如初生小鹿一般。當時我便想,這雙眼睛好生特別,居然能說話。」
  
  「第二幅,是我們去杏花林,我教你騎馬,弄散了你的髮髻,你回過頭來瞪我的那一眼。」
  
  「第三幅,是你坐在杏花樹上,採下滿滿一兜的花瓣,開懷朝我笑了一笑。」
  
  「第四幅,是那日下雨我去尋你,水淹了石橋,你不敢過去,光腳站在屋簷下看著我,滿眼怯怯,好似白兔,看得我想把你抱進懷裡藏起來。」
  
  ……
  
  五幅六幅,七幅八幅。幅幅回憶,卷卷深情。他們相識相知的每一刻,南宮霖都銘記於心,不曾忘懷。
  
  「我在墨裡摻上了熒粉,把我們認識的點點滴滴都畫在了這絹布之上。以後無論晝夜,只要你看到這扇屏風,便能想起我,想起我們的過去。」
  
  說到這裡,南宮霖自懷裡取出一物,緊緊攥於掌心,然後把手伸到酒兒眼前,緩緩打開。
  
  銀輝瀲灩,珠羞東君。
  
  一顆碩大的明珠置於南宮霖掌心,綻放的白色光輝勝過皎皎明月,直逼朝升曜陽。他一抬手,韻白光芒灑在酒兒含淚的眼中,仿若星河流淌。
  
  「酒兒,我會對你好,視你如掌中明珠,永世呵護,不離不棄。」
  
  最純樸的話語,卻是最真摯的表白。
  
  酒兒早已感動得熱淚盈眶,她點點頭,伸手接過明珠,算是應了南宮霖的表白:「你要說話算話,一輩子都要對我好。」
  
  「那是自然!」南宮霖燦然一笑,一把抱住人。
  
  彭——彭——
  
  絢爛煙火適時騰起,升上夜空。受此場景渲染,眾人鼓掌歡呼,袁大娘等人甚至喜極而泣,竟也落下淚來。
  
  正當府中之人都在盡享歡氛的時候,幾下叩門聲傳來,夜澤忙不迭跑去開門,隨即一男一女走了進來。
  
  「阿霖,今天你這裡好熱鬧呀!」
  
  小狼聽見這聲音,從椅子上跳下來就奔了過去:「娘親!」
  
  酒兒側首一看,驚呼出聲:「連姐姐?」
  
  ……
  
  親朋好友歡聚一堂,自然是杯酒嫌少,於是喝了一壺又一壺。良夜過半,酒兒和連美人不勝酒力,加上小狼許久未見娘親想念得緊,於是便先下去了,院中只留南宮霖和楚玖颺還在對酌。
  
  楚玖颺目光如炬,來此一會兒便看出了南宮霖與酒兒之間不同尋常的關係,挑眉一問:「你和她?」
  
  南宮霖不免得意:「怎麼樣?我眼光不錯吧!」
  
  別以為就你有媳婦兒,他現在也有人知冷知熱了!
  
  「確實不錯。不過,」楚玖颺飲下一杯,眼帶笑意,「我看你的樣子好像還沒得手?」
  
  「咳咳,那個……」南宮霖被他這麼一說,頓時有些發窘,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頭。
  
  雖然他也很想盡快把人弄到手,可是總要顧及一下酒兒的意願不是?你以為他願意成天憋著啊?!
  
  楚玖颺見他此般模樣,夾起面前一塊肉放進嘴裡,邊嚼邊說:「給你個忠告。這嘴邊的肥肉,還是盡快吃進肚裡才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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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3 09:50:50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七章 望仙橋
  
  南宮府的一處閣樓上,坐著兩位女子,此時手裡正捏著針捻著線。
  
  七夕之夜,婦女要對月穿針,謂之「乞巧」。一穿即過,便是「得巧」了。
  
  酒兒捋著一根絲線,有些感慨地說道:「真沒想到,連姐姐你就是小狼的娘親。」
  
  連梓箐「撲哧」一笑:「我也沒想到自己能生個那麼皮的孩子出來!更沒想到的是,你和阿霖……」
  
  美人的話只說了一半,之後便用戲謔的眼神看著酒兒。酒兒被盯得不好意思,臉頰一紅,嬌嗔一句:「你取笑我!」
  
  「我哪裡取笑你了?我是為你倆高興呢!」
  
  連梓箐笑著拉過酒兒的手,微微垂眸,有些歎氣地說道:「這麼多年來阿霖都是獨自一人,無父母親友在身邊照拂,孤孤單單的。他是這麼好,可老天卻偏偏不厚待他,反而還奪走了他身邊的所有人……你說可不可笑?明明都說好人有好報,但是世間最好的那個人,往往也是最苦的人。」
  
  想起往事,美人不覺落下淚來,酒兒見狀趕緊遞上手絹,好言勸道:「連姐姐別哭了,今兒個我們大家相聚,應該高興才是。」
  
  「是呀,應該高興,我很高興。」
  
  連梓箐拭了淚珠,抬頭露出一抹笑容,眼波柔柔地看著酒兒:「如今好了,有你陪著他我便放心了。酒兒,希望你能一直在他身邊,無論如何,一定不離不棄。」
  
  酒兒聞言鄭重點頭:「嗯,放心吧,我一定不會離開公子的。」
  
  「真是好姑娘。」
  
  連梓箐美眸含淚,轉身去包袱裡取出一隻玉鐲套在酒兒腕上:「這只鐲子是我和阿霖成親之時先帝御賜的,據說是他母妃之物。酒兒對不起,因為我的緣故,名分一事,終究是委屈你了。」
  
  當初二人成親是迫於形勢,後來連梓箐詐死,這逸王妃的牌位便一直供奉在了王府之中,為的是掩人耳目。如今酒兒嫁給南宮霖,只能是以續絃的名義進門,說得難聽一點,她就是一個填房,並非原配正室。
  
  「沒什麼。」酒兒搖搖頭,毫不介懷地說道:「我喜歡的是公子這個人,並非他的身份。他不愛虛名,我也不愛,兩人開開心心過日子就好,管別人怎麼說呢。」
  
  連梓箐強忍心中感動,說道:「阿霖能夠遇到你,真是這輩子最幸運的事。」
  
  清風涼夜,月度銀牆。
  
  連美人在閣樓裡哄著小狼入睡,酒兒從裡面出來,沒有去前廳找南宮霖,反而獨自一人出了府。
  
  心中各種各樣的情緒太多,所以她需要靜一靜。
  
  時值七夕不宵禁,夜市更為繁盛。
  
  十里長街,順延而下。暖黃燈燭之下,分別陳列著麻腐雞皮、麻飲細粉、素簽紗糖、冰雪冷元子、水晶皂兒、藥木瓜,甘草冰、雪涼水、荔枝膏、廣芥瓜兒、杏片梅姜……諸般吃食零嘴琳琅遍佈,使人目不暇接。
  
  剛才在府裡只顧喝酒說話,沒怎麼吃東西,酒兒這會兒有些餓了,於是在附近一個攤子坐下,要了籠荷葉芙蓉蒸餅,外加碗鴨肉羹配著吃。
  
  東西端上桌,還熱騰騰地冒著蒸氣,酒兒夾起一塊餅放進口中,只覺芙蓉清香、荷葉微澀,雖非珍饈,卻是令人極度懷念的東西。
  
  好多年沒有吃過這些了,自從她爹娘走了以後,她便再也沒有碰過能勾起生辰回憶的事物。就連她娘的首飾也封藏在妝奩裡,一如塵封的往事。
  
  原本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再吃芙蓉餅,不會再戴翠羽蝶釵,不會再在七夕夜出來看萬家燈火,更不會另覓良人。
  
  如今卻是都變了,她好像又回到了幼年之時,那時四季如春微暖,從未感到過嚴寒。
  
  到底是什麼改變了這一切?是公子,還是她自己?
  
  一想起南宮霖,酒兒唇角不覺漾出一抹淺笑,口中食物也變得格外香甜起來。
  
  「老闆,兩碗羊肉湯餅!再來些滷味!」
  
  兩位男子來到食鋪,喊了吃的以後便朝裡走了兩步,巡視四周看見唯有酒兒這張桌還有空位,遂走了過來。
  
  「娘子叨擾了,在下能不能搭個桌?」
  
  酒兒抬頭一看,只見一位年輕男子站在跟前,正彎著腰詢問於她。旁邊還有一男子,想來是他的同伴。兩人皆是身形較為魁梧,滿臉正氣,跟夜澤的氣質倒是如出一轍。
  
  她點點頭:「兩位輕便。」
  
  年輕男子拱手道謝:「多謝娘子。」
  
  這二人坐下以後,酒兒好奇地打量了他們一番。剛才同她說話的男子較為年輕,約莫二十歲,長得倒是比較秀氣,不過皮膚較黑,看起來很像常年在外奔波之人,由此酒兒猜測他的實際年齡可能還要小一些。
  
  另一男子卻要沉默許多,坐下之後就沒開口說過話。他個子很高,身材健壯,寬肩壯臂,勁腰長腿。酒兒看著不禁咂舌,這人的手臂恐怕比她腿還粗!他長得不賴,是屬於很有男人味的那種,眉毛略濃,一雙眼睛透出凌厲威嚴,下巴線條剛毅,看起來有些嚴肅。
  
  察覺到別樣的目光,沉默男子抬眸一掃,看向酒兒。酒兒嚇得趕緊低下頭,繼續埋頭吃東西,神慌意亂。
  
  秀氣男子忍不住取笑:「我說老大你別一臉要殺人的表情,看把別人小娘子嚇得!」說著他轉過頭來向酒兒解釋:「我們老大就這樣兒,難得笑一回。你別介意哈,他不是壞人,當然我也不是!」
  
  酒兒更加不好意思了,訕訕笑了笑,心裡暗罵自己是個膽小鬼,居然被別人一個眼神就嚇住了。
  
  而沉默男子卻是一見酒兒就挪不開了眼神,只見他一雙鷹眸裡流動著淺淺的驚訝,還有點點疑惑。
  
  酒兒臉都快燒起來了,心想這人怎的這般無禮?居然在大庭廣眾之下老盯著她看!
  
  秀氣男子見狀小聲提醒:「老大別這樣……」
  
  這沉默男子方才回過神來,有些尷尬地吐出幾個字:「失禮了。」
  
  酒兒嘴裡包著東西不好說話,臉頰也鼓鼓的,她朝這人禮貌地笑了笑,隨即掏出幾個銅板放在桌上,趕緊站起來就走。
  
  看見這人她就腿軟,還是盡早離開為妙。
  
  「小娘子請留步!」
  
  酒兒沒走出幾步便被人喊住,她回頭一看,只見那滿臉肅殺表情的男子站起身來大步走向自己,拳頭緊握,手背青筋浮現。
  
  他要幹什麼?酒兒不由自主倒退兩步,結果踩上了一個石子,眼看就直直向後仰去。
  
  「小心!」
  
  這男子一步躍過扶住她,問道:「無事吧?」
  
  酒兒看著近在咫尺的那張冰山臉,點點頭又搖搖頭,半晌擠出兩個字:「沒……事。」
  
  「你落了此物。」
  
  男子大掌一攤,一枚白玉蓮花型佩扣躍然眼前。酒兒急忙低頭一瞧,果然是衣裳上面掉下的,她小心翼翼用手指拈回佩扣,笑得有些僵硬地道謝。
  
  「多謝公子。」
  
  「不必客氣。」男子的表情終於鬆懈了些許,他抿抿唇,似有為難,遲疑著開口問道:「不知能否請教娘子芳名……」
  
  「無可奉告!」
  
  酒兒瞪他一眼,拿了東西轉身便走,步履匆匆。這人忒奇怪了,先是老盯著她看,然後莫名其妙撿到她的佩扣,最後居然還問上名字了。有這麼無禮的人麼?一看他那凶神惡煞的長相就知道不是個好人!
  
  「誒……」這男子還想說什麼,抬起手來彷彿想攔住酒兒,遲疑片刻終究還是放棄了,搖搖頭又走回原位坐下。
  
  秀氣男子見狀開玩笑地說道:「怎麼了老大?看著別人小娘子嬌美,動心了?」
  
  這男子皺著眉頭,否認道:「不是,我只是覺得她有些像……罷了,我定是認錯人了。」
  
  酒兒離開食鋪便開始跑,待到跑了很遠才停下,然後站在河畔樹下不住喘氣,出了一身薄汗。
  
  她抹了把額頭:「呼……幸好沒追上來……」
  
  穩了穩心神,酒兒這才準備過河回府,她隨即走上旁邊一座拱形石橋。
  
  此橋名為望仙橋,乃是專為牛郎織女修建。傳說七夕之夜與意中人共同走過此橋,便能得月老庇護,求得三生三世不斷情緣。今日正是七夕,橋上皆是雙雙對對的情侶夫妻,挽手交臂,情意繾綣。
  
  一身華貴的美嬌娘獨自走上望仙橋,不免惹得他人注目打量,酒兒對外人的眼光視而不見,只顧埋頭悶走,冷不丁便迎面撞上一人。
  
  「哎呀!」
  
  鼻尖微疼,同時一股熟悉馨香傳來,酒兒抬眼一看,只見眼前之人星眸英眉、高鼻丹唇,不是南宮霖是誰?
  
  「不好好走路在想什麼呢?笨丫頭!」南宮霖一開口便數落一句。
  
  酒兒捂著鼻子不高興:「你又撞我!痛死了!」
  
  「哈哈……」南宮霖開懷大笑,「來給我看看,是不是把塌鼻子撞得更塌了?」
  
  「去!你才是塌鼻子!醜八怪!」
  
  「你竟然敢說堂堂美男子是醜八怪?真沒眼光!」
  
  「是呀是呀,我就是沒眼光,不然怎麼會看上你呀!」
  
  「壞丫頭!」
  
  兩人在望仙橋上打情罵俏一會兒,隨即手牽手親親熱熱往回走,月輝籠罩下,兩人週身環繞著淡淡白氳,宛如瑤池之仙。
  
  翌日一早,南宮府門前便停了兩輛馬車,夜澤正在往上搬行李。
  
  小狼要回家了,心中有些糾結。一方面他想和娘親在一起,另一方面他又捨不得酒兒,於是這小傢伙在老氣橫秋地皺了很久眉頭以後,想到一個好辦法。
  
  他破天荒主動找到楚玖颺,乖巧喊了一聲:「爹爹。」
  
  楚玖颺輕輕垂眸看他,唇角帶笑:「說罷,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我想和你商量個事情。」小狼滿臉嚴肅,語出驚人:「我要娶媳婦兒!」
  
  楚玖颺一怔,隨即笑了:「好啊,你想娶誰?」
  
  「她!」
  
  小狼抬手指向酒兒,眾人一看,紛紛笑了。
  
  「哈哈……」
  
  南宮霖一聽氣得火冒三丈,彎腰就給了小狼頭上一個爆栗:「小傢伙,居然敢搶我的人?無法無天了!」
  
  小狼揉揉額頭,不高興地說:「什麼你的人?她又不是你媳婦兒,我憑什麼不能娶?她還給我洗澡陪我睡覺呢!我就喜歡她!」
  
  「你!」南宮霖氣得臉色鐵青,只好把氣撒到楚玖颺身上,衝他吼道:「還不管管你兒子!」
  
  楚玖颺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小狼喜歡什麼樣的女子是他自己的事,我可管不著。」
  
  南宮霖火大得都要暴走了,這時連梓箐出來解圍:「小狼過來,娘親有事給你說。」
  
  過了一會兒,小狼知曉自己不久以後便會有個小妹妹出世,陪他玩兒當他的小跟班,頓時雀躍不已,隨之便把娶媳婦一事拋諸九霄雲外。
  
  南宮霖這下舒心了:「還是小連最好,哪兒像你們父子?哼!」說著他恨了楚玖颺一眼。
  
  楚玖颺毫不介意,伸手搭上南宮霖的肩,把他往邊上攬:「我也有些話要對你說。」
  
  ……
  
  木輪□轆,馬車漸行漸遠。南宮霖同酒兒要回許家村,小狼一家則是回了宜城,眾人相約中秋再見。
  
  連梓箐坐在車裡,問自家相公:「剛才你同阿霖說了什麼?」
  
  「沒什麼,就傳授了他一些捕獵的經驗。」
  
  連梓箐一聽便明瞭,嗔怪一句:「就會教壞別人!」
  
  「我這是為他好。再不開葷,我怕他這輩子都要吃素了。」
  
  楚玖颺說著用手撫上美人小腹,似有無奈地歎道:「不過我就可憐了,因為這個小寶貝,恐怕我又得餓上大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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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3 09:54:31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八章 女兒紅
  
  許家村隸屬柳州,雖不在南宮霖的管轄範圍之內,不過離潼城也不算遠。兩人一路遊山玩水,慢慢趕路,終於在十來日後的一個黃昏進了村。
  
  為了避免大張旗鼓驚擾到小小村落,夜澤帶著隨行之人在柳州城內住下,南宮霖則騎馬帶著酒兒回到她家老宅。
  
  暮日炊煙,竹籬茅舍。
  
  此刻正值晚飯時分,男人們做完地裡的活兒,扛著鋤頭、拖著鐵犁,正三五成群結伴,一邊說笑一邊往家走,爽朗笑聲傳遍田間。家中巧婦做好飯菜,紛紛打開自家大門,伸頭出來喊一嗓子仍舊在外玩耍的孩童,然後倚在門口翹首張望,等待夫郎歸來。
  
  斜陽橫抹,倦鳥返巢。酒兒終於回家,顯得有些激動。南宮霖算是頭一次見識鄉間景色,不免左看右看,眼裡都是新奇。
  
  「那是什麼地方?」南宮霖指著村頭一間臨水的茅草屋子問道。
  
  「是我們村裡的磨坊。秋收以後家家都要把谷子拿到打穀場去打掉殼子,小麥也要拿到磨坊裡磨成粉,這樣才能做吃的呢!」
  
  「原來農家地方還有這麼多有趣兒的東西。」
  
  酒兒一直向南宮霖描述著鄉野生活,滔滔不絕,南宮霖也興趣大起,聽得很是認真專注。
  
  「公子,那裡就是我家!」
  
  南宮霖順著酒兒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村子西南角有一處小小院落,青瓦灰牆,外面種了幾棵梨樹,如今枝頭已經綴滿了褐皮麻梨,沉甸甸快壓折了樹腰。
  
  行至院前下馬,只見門口蛛網纏繞,把門的鐵將軍上也落滿了厚厚的灰塵。酒兒從包袱裡摸出銅鑰匙,打開門鎖,之後和南宮霖走了進去。
  
  一年多沒回家,院子裡沒有多大的變化,除了枯葉滿地,井沿鋪塵,一切如常。
  
  「公子你等等,我先收拾收拾。」
  
  酒兒打開房門,隨即取了個銅盆還有抹布出來要打水清洗。
  
  南宮霖也挽起袖子,逕直走到井邊把打水的桶扔了下去,抬眸燦然一笑:「一起呀!」
  
  打水擦桌、抹布拂塵、更換被褥、清洗杯碗……
  
  粗略收拾了一番,兩人都出了滿身大汗,有些疲了。酒兒先去廚房燒上洗澡水,然後才從包袱裡拿出在柳州城買的熟食乾糧。
  
  「公子今兒個先將就一下,明天去找裡正把事辦了,咱們就回城。」
  
  南宮霖笑笑:「不礙事。你想住幾日住幾日,我陪你!」
  
  碗筷擺好,滷菜炊餅上桌。南宮霖看著吃食歎道:「要是有酒就好了,咱們在這院子中央淺飲對酌一番,伴著清風明月、落花蟲鳴,豈不美哉?」
  
  「想喝酒呀?這個好辦!」
  
  酒兒咧嘴一笑,起身跑到院牆角找出一把鐵鍬,然後就蹲在茶花樹下挖了起來。
  
  南宮霖隨之跑近蹲下:「幹什麼呢?」
  
  鐵鍬翻起黑色泥塊,酒兒頭也不抬:「找酒呀!」
  
  樹下有酒?
  
  「還是我來吧。」
  
  南宮霖奪過她手裡的東西便掘起來土來,不一會兒鐵鍬便碰到一個堅硬的東西,發出「鐺」的一聲。
  
  酒兒雀躍拍掌:「找到了!」
  
  兩人合力挖出一個酒罈子,被七八層油紙包得嚴嚴實實。酒兒把罈子抱起,清理掉上面的泥土以後,壇身上寫的字露了出來。
  
  女兒紅。
  
  玉露瓊漿滿春色,一醉方休女兒紅。
  
  「這還是我們才搬來的時候我爹埋在樹下的哩!他說等我出嫁的時候再取出來喝,只可惜……」
  
  可惜沒等到她出嫁,易老爹就死了,更可惜的是,她嫁人當日沒有新郎,也沒機會喝下合巹酒。
  
  壇蓋一掀,濃郁酒香紛湧而出,簡直都要醉了清風。
  
  「好酒!」南宮霖深深嗅了一口,不禁開口讚道。
  
  「我爹的私藏當然好了!」酒兒眼眸一彎:「不過,公子你覺得是我好還是這罈酒好呀?」
  
  「嗯……」南宮霖蹙眉,裝作為難的樣子,「我只喝過酒,還沒有吃過酒兒,這沒法比較嘛……」
  
  「不害臊!」
  
  酒兒惱了,揚手就要打人。南宮霖一把抓住她的手,可憐巴巴地哀求道:「酒兒~好酒兒~你就答應我嘛!反正明天就去找裡正了,這都是鐵板上釘釘的事,你就答應我好不好?酒兒~」
  
  一路上任他軟磨硬泡,酒兒就是不答應和他把關係坐實。南宮霖遵照楚玖颺所教,鍥而不捨,死纏爛打,每天都要念叨此事幾遍,聽得酒兒耳朵都快起繭子了。
  
  酒兒很是堅決:「不行嘛,都還沒成親呢……」
  
  「吶吶,這可是你說的,成親就給我。那我們今日就成親,就在這裡!」
  
  鴛鴦錦被,龍鳳紅燭。
  
  這裡是酒兒自家的宅子,並非成家,因而房裡有很多她娘的舊物,還有她爹娘給她備下的兩箱嫁妝。當初跟成家的婚事是匆忙間辦的,儀式簡略,再說只是從村裡的一邊搬去另一邊,所以酒兒就把這些東西留在了老宅裡,如今可算是派上用場了。
  
  香案上擺放著酒兒爹娘的牌位,南宮霖與身著喜服的酒兒跪在下方。
  
  此處沒有新郎官的物件,所以南宮霖在腰間栓了根紅綢。他手持燃香,跪得端端正正,對著牌位說道:「岳父岳母在上,請受小婿一拜。我以後會好好照顧酒兒,疼她愛她,定不相負,請二老放心。」彎腰磕下三個頭,然後他把香插|進香爐之中。
  
  酒兒看著這一幕,眼前漸漸模糊,落下兩滴淚來。她趕緊抬袖擦去淚痕,朝父母牌位擠出一抹笑容,聲音有些澀:「爹、娘,我嫁人了,這回真的嫁了。我們兩情相悅,彼此真心相待,你們可以放心了。」
  
  磕完頭上了香,兩人又對月而拜,最後揭開蓋頭,再飲下合巹酒。
  
  終於到了洞房花燭夜。
  
  「酒兒……」
  
  真到了要付諸行動的時候,南宮霖反而有些手足無措,撓頭抓腮,不知如何是好。
  
  酒兒看他紅著張臉想過來又不敢過來的樣子,忍不住「撲哧」一笑:「傻乎乎的……你還站著幹嘛?」
  
  被一身大紅喜服襯著,酒兒白潤的肌膚更顯嬌嫩。她杏眼含春輕輕一掃,南宮霖心都酥了。他趕緊在床邊坐下,先是緩緩湊過去在酒兒臉上親了一口,帶著幾分試探之意。
  
  看酒兒沒有拒絕的意思,南宮霖又再次親了上去。一雙炙熱的唇掃過酒兒額角、眉眼、嘴角,最後停留在蜜唇之上,探舌深入其中。
  
  他的手剝開喜服衣襟,扯開層層遮掩,鑽進去握住一隻豐盈。掌心被填滿的一瞬,他沉積在身體裡的力量彷彿一下被打開,立馬變得狂熱起來。
  
  「嘶!」
  
  酒兒覺得胸前有些疼,禁不住哼了一聲,伸手搡搡南宮霖:「你弄疼我了……」
  
  南宮霖卻並沒有對此道歉,而是開始撕扯酒兒身上累贅的衣服,動作急迫又粗暴。厚重外袍滑落,香肩半露,他迫不及待地就啃了上去,狠狠親咬。
  
  不消多時,酒兒便被剝得只餘肚兜褻褲,乖巧地躺在床上。
  
  南宮霖傾身壓下,一邊親吻酒兒的同時,一邊伸手去解肚兜上的繫帶。沒想到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了,帶子被他扯成了死結,半晌也沒能解下來。
  
  南宮霖呼吸粗重,體內熱浪一波高過一波,他索性直起身來,自顧自脫掉自己的衣裳,同時沙啞著嗓子對酒兒說道:「解開,快。」
  
  雖然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酒兒一顆心還是「噗通噗通」狂跳不已,她羞赧地別過半邊身子,反手去解背上的繫帶。
  
  優美的背部弧線宛如天鵝修長的脖頸,南宮霖看見裸露的大片瑩白肌膚,再也按捺不住,伸手便撫了上去,沿著光滑背脊一路向下,終於扯掉酒兒身下最後一塊遮羞布。
  
  赤裸身軀交纏在一起,彼此肌膚滾燙,彷彿要灼燒了對方。
  
  南宮霖擠進酒兒雙腿之間,**高高昂起,正在尋找著那處密地。酒兒滿面桃緋,咬著唇不敢看他,只能感受得到桃源之外的摩擦之感。
  
  兩人都是初經人事,不免有些沒頭沒腦。南宮霖久尋不得其入,急不可耐,於是不斷問酒兒:「這裡?這裡?」
  
  公子居然還來問她?她也是頭一次啊!
  
  酒兒強忍著羞怯,只能不斷以搖頭的方式提醒引導著他,臉頰越來越紅,就連身上也泛起一片粉色,看起來好似純潔的蓮荷花瓣。
  
  終於,南宮霖找到桃源入口,在酒兒輕輕「嗯」了一聲之後,他猛然一個挺身,深入其中。
  
  疼痛猝然襲來,酒兒緊緊摟住南宮霖的脖子,靠在他耳畔呢喃道:「好痛呵……」
  
  南宮霖此刻被柔軟又緊致的香徑包裹著,興奮地說不出話來,滿腦都是破城而入那一剎那的快感,**噬骨,絕妙滋味難以言喻。
  
  他側首親上酒兒的唇,淺嘗深吻,同時腰腹一推一送,動了起來。
  
  不過,才動了兩下,他便控制不住,一股精流噴湧而出,隨即緊繃的後背也鬆懈下來。
  
  「唔……」
  
  南宮霖趴在了酒兒身上,久久未動。酒兒察覺到身下的熱流,狐疑問道:「公子……你好了?」
  
  「嗯。」南宮霖頭也不抬,悶悶應了一聲。
  
  「啊?這麼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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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3 10:18:39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九章 葡萄架
  
  早上這番折騰過去,已是日上三竿。酒兒渾身酸疼不已,軟噠噠地趴在床上不願起來,用被子摀住頭生悶氣。
  
  公子討厭死了討厭死了!
  
  哪兒有這樣的人?一回來了來兩回,兩回完了又三回……現在她身上到處都是紅紅紫紫的印痕,還有大腿根又酸又痛,站都站不起來,比受刑還慘!
  
  以後再也不要和他一起睡了!
  
  正當酒兒抱著被子在床上打滾的時候,南宮霖端著碗東西進了屋。他如今可是春風滿面,眉眼都透著股得意勁兒,一看便知是吃夠了的。把碗擱在桌上,他走到床邊坐下,伸手輕輕拍了拍被子。
  
  「酒兒起來了,吃點東西。」
  
  酒兒把自己裹在被子裡翻了個身,故意不理南宮霖,話也不說一句。
  
  南宮霖瞇起眸子笑了笑:「小懶蟲!快起來了,太陽都曬屁股了!」
  
  「走開,我不想見到你!」酒兒蒙在被子裡,氣鼓鼓地喊道,甕聲甕氣的。
  
  南宮霖把手探進被子:「再不起來我可要收拾你了……」說著他的手就在酒兒身上抓了一把。
  
  「啊!」
  
  酒兒尖叫一聲,幾乎是跳著坐了起來,雙手護胸:「走開走開!不許碰我!」
  
  南宮霖呵呵一笑,湊過去用手按住酒兒雙肩,輕輕在她額頭落下一吻:「知道累著你了,今兒個你好好休息,其他的事交給我。」
  
  酒兒這才鬆下防備,半信半疑:「真的?那你要說話算話,今天不許再……那個我,明天也不行!」
  
  「知道啦!」南宮霖捏了捏她的鼻子,起身去端起桌上的粥,親自舀起一勺餵給酒兒:「來,先吃點東西。」
  
  軟糯甜粥入口,酒兒有些詫異:「公子,這是你煮的?」
  
  「我哪兒會呀!」
  
  南宮霖一勺又一勺地餵著酒兒,道:「我去隔壁找那個大嬸做的,給了她些銀子。不過我記得你的口味,枸杞大棗紅糖一樣不少,我都叫她放了。」
  
  有時候親力親為並不代表關懷備至,只要深深牢記,便是滿滿心意。
  
  酒兒低眉一笑,張口含住瓷勺,嘴裡蜜味再濃,也比不上心裡暖意。
  
  「對了酒兒,隔壁大嬸說裡正前兩天去柳州城裡了,可能要過幾日才回來,不如我們就在你家多住些時候?反正你也好久沒回家了,我就在這裡陪你,看看我們酒兒長大的地方。」
  
  兩人商定以後,便安安心心在老宅住了下來。
  
  許家村地小人稀,不多時村裡人便都知道酒兒帶了個俊俏公子回來,於是紛紛找了借口上門來看。
  
  「酒兒回來了呀!你這一年多沒在家,冷鍋冷灶的,給,嬸子給你拿了些米面過來。」
  
  隔壁王大嬸第一個上門,酒兒接過東西連忙道謝,然後請她進屋坐。王大嬸也不客氣,逕直就走了進來,伸脖張望。
  
  昨兒早上那個俊美公子呢?喲呵,那模樣長得可真是好,天仙下凡吶!不知他和酒兒是什麼關係?
  
  王大嬸正滿腹猜測,南宮霖自房內走了出來,手上還端了一壺茶。
  
  他見到來客彎眸一笑,神情朗朗若皎月:「大嬸您來啦,快請坐。」
  
  「誒誒!」王大嬸看到這笑容都傻眼了,連忙應聲坐下。
  
  南宮霖給她沏上一杯茶,主動攀談道:「都說遠親不如近鄰,我聽酒兒說了,她原先沒少得您的照顧,勞您費心了,我代她說聲感謝。」
  
  王大嬸客套道:「哪裡哪裡,咱們村子小,鄰里間有個什麼事兒大家都會幫忙的,酒兒這孩子心腸好人又乖巧,村裡誰不喜歡她吶!不過……官人別怪我老婆子多問,您是酒兒的……」
  
  不等王大嬸問完,南宮霖便笑著說道:「酒兒是我娘子,我們已經成親了。」
  
  「成親了?!」
  
  王大嬸驚得大張個嘴,裡面都能塞進一枚雞蛋。短短一年不見,酒兒居然嫁人了?!原先不是還說要為成家守著的麼?不過話說回來,成凱勳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酒兒守了五年也算仁至義盡了,再說有面前這麼個俊美公子放著,傻瓜才不改嫁呢!
  
  南宮霖無視她驚訝的表情,繼續說道:「我們此番回來,就是想找裡正把酒兒的戶籍從成家脫出來,這樣她才算堂堂正正進了我家的門,我可不能委屈了她。」
  
  王大嬸又坐了一會兒便要起身告辭,酒兒留她吃飯,她硬是很堅決地回絕掉,之後便急匆匆地出了門。
  
  哎呀呀,這可真是件大事兒!趕緊給李家媳婦趙家婆子她們說去……
  
  南宮霖看著王大嬸胖胖的身影消失在門口,轉過頭來衝著酒兒咧嘴一笑:「不出今日,保證村裡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你夫君!」
  
  酒兒正在擺碗筷,聞言頭也不抬,毫不在意地說道:「知道就知道唄,我本來就嫁給你了嘛。」
  
  「酒兒。」南宮霖走過去把人抱在懷裡,埋首靠在她的肩頭,喃喃說道:「他們都只知曉你原來的夫君,如今我要讓他們知道,你現在是我的娘子,我才是你夫君,你是我的,只屬於我……」
  
  因為深愛,所以在意。他只是害怕,害怕如今擁有的一切美好只是場鏡花水月,轉瞬便消失得無影無蹤,於是他要牢牢抓住手裡的所有,不讓一絲一毫從指縫中溜走。
  
  「公子你真傻。」酒兒順勢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笑眼盈盈,「我是你的,你也是我的,我們要一輩子都在一起,直到滿臉皺紋,牙齒掉光。」
  
  南宮霖緊緊擁抱著她:「不止這輩子,還有下輩子、下下輩子……。」
  
  生生世世,直到不再有輪迴。
  
  七月正是賞葡萄採菱藕的好季節。酒兒家院牆一角搭的有一人多高的木架,上面爬滿了綠油油的葡萄籐,如今初秋時節,籐蔓遮陰,紫葡滿綴,綠牆一隅儼然自成一方小小天地,在下面擺上春凳案幾,沏壺蓮茶半躺半坐,乘蔭納涼,悠哉美哉。
  
  酒兒這一年多雖沒在家,可是一牆之隔的鄰居有時會搭著梯子過來照看一下院中花草籐苗,故而今年葡萄長勢不錯,已經結了好多串果實掛在枝上,就如紫色水晶瑪瑙。
  
  這日村裡有人家的荷塘才挖了藕,送給酒兒兩節。酒兒把藕洗淨,切開一頭,然後把泡軟的糯米撈起瀝乾水,加上蜜糖拌勻,灌入藕孔,再把開口一頭封住,用竹籤扦定。之後藕身亦同樣裹蜜,上籠隔水蒸至熟軟,切片啖之。
  
  南宮霖躺在葡萄架下的籐床上,闔眼養神,一手還搖著紙扇。
  
  酒兒端著蜜藕走近,喚了一聲:「公子,起來嘗嘗這個。」
  
  南宮霖睜開眼,把扇子一收,有些不悅的樣子:「你怎麼還公子公子的叫我,應該叫相公,要不夫君也成。」
  
  「我習慣了嘛!」酒兒笑著用手拈起一塊蜜藕喂到南宮霖嘴邊,討好地喊道:「夫君請用。」
  
  「這還差不多。」南宮霖這下開懷了,張口咬住藕片嚼了嚼,還把酒兒的手指頭含在口中,吮|吸一番。
  
  指尖麻麻酥酥的,酒兒一下臉紅了,趕緊縮手,嬌嗔一句:「吃人家的手作甚?討厭!」
  
  「我喜歡吃你……」南宮霖把蜜藕嚥下,逮住酒兒的手指一個個親吻過去,舌尖輕舔,薄唇含吮,惹得她耳根子一陣發癢,身子都抖了一下。
  
  酒兒縮縮脖子,作勢想逃:「不要弄了,好癢吶……」
  
  南宮霖一臂攬住她的腰,把人拉到自己腿上坐著,湊上去親了親她的櫻唇,挑逗道:「你也可以吃我的,渾身上下,想吃哪兒吃哪兒。」說著他把自己的食指伸進了酒兒檀口。
  
  酒兒把頭一偏,伸手搡他一把:「大白天的,羞死了!」
  
  南宮霖順勢舔了舔酒兒耳珠,軟軟央求:「你前日說疼不願來,昨日說累要休息,我都答應了你的。今天總該讓我如願一回罷,好酒兒,好娘子……」
  
  說著他動了動身子,酒兒頓時察覺到一團火熱頂著自己。
  
  她垂下眼瞼,含羞帶怯地小聲說道:「答應你也不是不可,只不過要……」
  
  「等到晚上」幾個字還沒說出口,南宮霖便已經有所行動,摟住人轉身把她推倒在籐床之上,急吼吼地去掀裙子。
  
  酒兒還沒反應過來裙子便被撩至腿根,大腿上涼颼颼的,她趕緊按住南宮霖的手,制止道:「現在不行!」
  
  這人屬猴的麼?急成這樣!
  
  「別耍賴,你剛才都答應了!」
  
  南宮霖才不管,抽手扯住酒兒衣襟就往下一拽,雪白酥胸躍然眼前,瑩潤甚是吸引眼球,他看見就挪不開目光了,趕緊低頭吻了上去。
  
  酒兒推推他的頭:「你快起來啦,這是在院子裡呢!」
  
  「院子就院子唄,反正沒人看得見!」
  
  「可是隔壁會聽見的……」
  
  南宮霖用牙齒輕輕咬了咬桃尖,抬眸笑看羞赧慌亂的酒兒,開口道:「那你別像前日似的叫得那麼大聲,小聲點就沒事了。」
  
  你、你、你……
  
  公子這個無恥的流氓!
  
  求歡是男人的本能,明明前兩天還是個一無所知的愣頭小伙,今日南宮霖卻已經輕車熟路,親吻撫慰一樣不少,做足了前戲,然後伸手往桃源入口一探,滿指桃津滑膩。
  
  酒兒幾乎赤裸著躺在他身下,裙衫鬆鬆垮垮搭在身上,半遮半露間更顯誘人。她因為緊張而急促地喘著氣,胸口起伏不定,眸色迷離嬌羞。
  
  南宮霖把手指上的晶瑩展示給酒兒,有些得意:「你明明也想我了,看。」
  
  酒兒被他一說,臊得都快燒起來了,咬著唇狠狠瞪了他一眼。南宮霖知曉她惱了,趕緊俯身一吻,邊親邊說:「我想你更多一些,你看它都這樣了……」
  
  說著,他緩緩挺身而入,把堅硬灼熱埋進溫軟的桃源之中。
  
  正當兩人剛剛開始在葡萄架下親熱的時候,宅院外響起紛雜的腳步聲,接著木門咚咚。
  
  有人來了。
  
  「請問易姑娘在家嗎?有沒有人?」
  
  外面的人一邊敲著門,一邊喊著話。酒兒受驚不小,抓起衣服遮住自己,作勢就要推開南宮霖。
  
  南宮霖才入桃源,食髓知味,哪裡會這麼輕易放過她?他仗著身體優勢把人圈進懷下,雙膝分開跪在籐床上,然後抬起酒兒一隻腿,緊緊抵住契合之處,雙臂則撐在酒兒頭側,避免身軀壓到她。
  
  「呃……」
  
  酒兒逃脫不能,反被攻佔到底,忍不住溢出嬌吟。
  
  這時又聽門外之人說話了:「咦?好像有人。」說著他又敲了門板幾下,手掌加了些力,震得門簷上的灰都掉了下來。
  
  酒兒聽這聲音似曾相識,可又不像村鄰,更加慌亂起來,遂抬起一雙無辜杏眼看著南宮霖,目光祈求。
  
  南宮霖勾唇一笑,伸手摘下籐上一顆葡萄,放進自己嘴裡,隨即俯身下去餵給酒兒。
  
  薄皮綻裂,略帶酸味的汁水沿著唇角滑落。南宮霖沿著一滴葡萄汁的痕跡,舌尖滑過酒兒下頷、脖頸、鎖骨,最後在她肩頭輕輕啃了一口。
  
  酒兒身子不自覺拱起,彷彿在發起邀請,她嘴裡含著葡萄沒有說話,水眸泛起氤氳,嬌中帶媚,還有幾分青澀,我見猶憐。
  
  南宮霖見狀熱血沸騰,大力抽|送起來。酒兒不住側首望向門口,不敢說話,只得用手抓住他的臂膀,愈發用力。
  
  「沒有人麼?」
  
  門外之人還沒有走,見半晌無主人應聲,方才說話的男子又道:「要不我進去看看?」
  
  聽他的意思,好似是在詢問隨行的另一人。
  
  酒兒一聽大驚,趕緊衝著南宮霖搖搖頭,努嘴示意他看門口。南宮霖不急不慌,笑著沖酒兒比口型:別怕,有我呢。
  
  門外另一男子開腔,聲線低沉:「嗯……罷了,可能是有事出去了,我們晚些時候再來。」
  
  終於等到訪客離開,酒兒憋了半天總算可以說話了,張嘴就罵南宮霖:「壞死了!」順便還擰了他胳膊一下。
  
  南宮霖銜住她唇瓣狠狠吸了一番,眉眼帶笑:「男不壞女不愛,這下你可以放開嗓子叫了,好酒兒……」
  
  杏花含露春團雪,綠籐倚竹蟬鬢輕。聲聲嬌啼,風流。
  
  話說方纔的不速之客是兩名男子,其中一人清秀,一人肅然。那名沉斂男子在走出一截之後,下意識回頭看向易家老宅,牆角處伸出的碧綠葡萄籐,落進鷹眸之中。
  
  他嘴角一挑。終於,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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