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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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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0 11:04:06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苦逼們的甜蜜愛情 第32章 此生總有未了願

  「喲,二弟,咋拉這是?」

  要進探視宋教授的單勇看到雷大鵬苦大仇深的樣子,停下來了,笑著問,一般這種稱呼的時候都是心情頗好,否則不是叫「雷二」,就是叫「傻雷。」

  臥室人多,左教授一來,居然有留學生認識這位元人物,不知道是名聲所致,還是左熙穎的風華傾人,都在裡面圍著不知道說什麼。

  單勇沒湊那熱鬧,一問,得,雷哥生氣了,扭頭不理他,自顧自到了後陽臺上,扮著一副臨欄憑眺的鬱悶樣子,可把單勇給逗樂了,跟著上來,撫著肩,語重心長地道:「哥知道你值班了,心裡不爽,得,接下來算我的,我值班,你玩去吧。」

  「不是這事。」雷大鵬不悅地道。

  「那是什麼事,還能把二弟氣成這樣?」單勇大驚失色道,一換笑容,又凜然問:「被老婆打了?」

  「不是。」雷大鵬更生氣了,生怕單勇又取笑他幹不過章芸,影響他聲譽,一指裡屋道:「那酸貨居然罵我,讓我滾。」

  「哦,那簡單,那天摁著揍他一頓。」單勇道。

  這下子雷大鵬有人支持了,氣消了點,不過難題來了,又道著:「他老婆也罵我。」

  「哦!?」嚇了單勇一跳,知道雷哥怕是放雷語了。腦筋一轉安慰著雷大鵬道:「這個動手就不方便了,這樣,我想個轍……咱們那天把酸貨扣起來,扣上一個月,沒人跟翠花XXOO,她不得內分秘失調,對不對?」

  「哎,這個辦法好。」雷大鵬暫態被這古怪精靈的辦法逗樂了,單勇安慰著,要進去時,不料雷大鵬想起另一件事來,拽著單勇凜然道著:「蛋哥,有件事我得請教你。」

  「說。」單勇道,葷素不忌了。

  「這麼回事,你說我現在有女朋友了,但是我心裡又喜歡上了一個,你說我該怎麼辦?」雷大鵬正色問,問得單勇好不愕然,連這傢伙心裡都是花的,他想了想教唆著:「腳踏兩隻船,槍挑兩個妞,那是需要有實際經驗以及心理承受能力的。」

  「那我沒經驗,不問你嗎?」雷大鵬道。

  「這個我倒是有點經驗,這樣說吧,我告訴你。」單勇看看無人注意,拉著雷大鵬,倚著窗小聲道著:「首先你得在思想上破除一夫一妻制的束縛,大丈夫男子漢,誰不想多幾個漂亮妞,對吧?」

  「對呀,我正是這樣想的。」雷大鵬樂了。

  「次之,你得有牛逼的偽裝,絕對不能讓女友發現問題,如果發現,你就慘了。」單勇又道。

  「對呀,我正是這樣做的,以前幹的事,什麼都不告訴章芸。」雷大鵬道,似乎修煉得已經頗有成效。

  「再次,你得強悍自己的神經,不能有負罪感,愛情是以責任為宗旨的,而姦情是以歡愉為目的,兩件事你別搞混了,絕對不能衝突。」單勇道,這恐怕也是他的心得。

  這下子雷大鵬更樂了,直指自己道著:「那我神經還不夠強悍呀?」

  「這不就得了,你已經條件具備,找去吧。不過讓章芸揍你時候別喊疼啊。」單勇笑著道,這算是把雷大鵬教唆的自信又重回來了,整整衣領,擺著POSS,自我感覺蠻好,這樣子看得單勇好奇了,好奇地問著:「告訴哥,誰呀,哥給你參考參考。」

  「嘿嘿,王華婷,黨花妞。」雷大鵬呲笑道。

  「你身上那根鞭再長,也是鞭長莫及,她在美國。」單勇也呲笑著。

  「不不,她回來了。」

  「胡說,我怎麼不知道。」

  「真的,就在裡面,看宋教授來了。」

  「¥%×÷*()」

  單勇眼睛一愣,喉嚨像給卡住了。這傻雷得瑟成這樣,肯定不是假話,只不過這消息來的這麼突然,倒把他震驚了,眨巴眼睛,想進去,又沒敢進,教唆雷大鵬還成,可放到自己身上,總覺得對王華婷還有那麼愧疚似的,人走的都沒去送,這消息斷了快兩年了,乍聽之下,讓單勇一下子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感受。

  雷大鵬可得意了,有了蛋哥的鼓勵和理論支持,得瑟得就要去臥室,這下單勇急了,一把揪著,喂喂喂……又把雷大鵬拖回來,拖到視窗,繼續教唆道:「二弟,哥還沒說完,再補充次次之,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什麼?」雷大鵬道。

  「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對於有正式女友的人,特別是像你這號,女友又特別強悍的人,必須對愛情忠貞不渝,必須對女友守身如玉,其他都是浮雲,娶個媳婦過日子才是正道,對不?」單勇道,歪理又變成正理了,把雷大鵬聽暈了,摸著腦袋,找不著北了,咧咧道:「和你剛才說的,怎麼不是一碼事?」

  「哥的意思是你要幹,幹點鞭長能及的事,找她自尋煩惱,還不如花幾百塊錢找個妞泄火呢,對不。」單勇輕聲道,他知道雷大鵬這腦子一根筋,怕不敢還真去再找王華婷表白去,當然,心裡也有那麼點小算盤,雷大鵬被單勇煽得暈頭轉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單勇轉移著話題道著:「來來來,別談女人了,多沒勁,哥把你留這兒,是想讓你感染點宋教授的高風亮節,你淨想些風花雪月的事……枉費了哥的一番苦心,昨晚到現在,宋教授怎麼樣了?」

  這話說得好堂皇,話題轉向也對頭,說到這事,雷大鵬暫時忘了心事,小聲地道著,來了幾拔人,都是誰誰誰,反正也屁事不頂,就早上清醒一會兒,喊疼,用了兩針嗎啡,剩下時間就昏迷著,就清醒時候也說不成一句話,這都一個月沒怎麼進食了,全靠營養液維持著,家屬都在考慮停藥了,只是誰也不敢下這個決心。

  得,不管是說者還是聽者,都傷心了,人到這份上,死都成一種奢侈了,再說他們仨怎麼吵起來了,雷大鵬卻是道著司慕賢一直守著給老頭念什麼離騷,他就說了句,惹得人生氣了。至於為什麼念,單勇想像得出,無非想讓宋教授在熟悉的事裡安詳地閉眼,可這個時候,念段離騷也不至於能止疼清醒或者讓人含笑而逝吧?

  聽著,他吸著涼氣,嘴呲成了一個奇怪的形狀,似乎在斟酌什麼事的可行性,拍拍腦袋,似乎在什麼地看過,一下子沒想起來。隨後雷大鵬的眼睛,蛋哥像像魔症一樣,在宋教授的小書房裡來回踱步,摸摸這兒,翻翻那兒,司慕賢的想法雖好,但路子似乎不對,他在尋找這位高人的生活軌跡,不過看得他心挖涼不已,書,全是書,要不就是裝訂好手抄的手稿,那張用了不知道幾十年的書桌,漆色斑駁,椅子扶手上摸得逞亮,他坐到那個位置,閉著眼,在試圖的思想觸角去觸摸這位老人的生活軌跡。

  他在想,如果一天累了、困了,會有一種什麼樣的休閒方式呢?

  當一伸腿,踢到一樣硬硬的盒子時,他好奇地彎下腰,看到了一個樂器盒子,在雷大鵬驚愕的眼光中,他笑著把盒子拿出來,打開,一架古色古香的二胡,他又看了看磨得鋥亮的椅子,他坐下了,蹺著二郎腿,剛好,這應該是一個經常性的自娛自樂方式,否則椅子不會磨得這麼深。

  「老宋愛玩的是這個,走。」單勇拿著二胡,和雷大鵬出了小書房,和宋普談上了,果不其然,宋普連連點頭,父親確實對民樂頗有造詣,特別是二胡。不過她有點奇怪,怎麼剛收拾起的東西都被拔拉出來了。

  剛要進時,臥室裡那一拔留學生卻是已經黯然退出來了,左南下告著別,送著人,偏偏這時候,單勇和傻乎乎的雷大鵬站一起,還呲笑,顯得那叫一個另類,都以一種異樣的眼光看著他們,直到送走人,都沒人搭理他們,王華婷是最後出來的,在門一剎那,她停下來,想說什麼,單勇一瞬間做了一個連他也奇怪的動作,扭著臉扮作不識,進臥室了,搞得王華婷好不鬱悶,本來準備走的,卻又把同來的同學打發走,自己留下來,還叫了一位高大英俊的帥哥,留下來陪她,她倒好,感著雷大鵬噓長問短了。

  單勇像個另類拿著二胡奔進病室,眾人都詫異地看著他,他一把揪著司慕賢道著:「拉這個,宋教授最愛這個,拉段他喜歡聽的。那什麼,二泉映月。」

  「那難度多大?我就拉個抬花轎還成。」司慕賢苦臉了。劉翠雲提異議了,不過左南下拍著額頭恍然大悟道了:「對對,這辦法對路,老宋最喜歡拉個調調……他的二泉映月能拉到國標水準。」

  「那好啊,賢弟,你湊合拉唄。」雷大鵬也上來了,司慕賢這可難住了,不敢接手了,左南下笑了笑,回頭看了看和王華婷站在一塊的女兒,左熙穎思忖了片刻,笑著道:「我來吧。」

  啊!?司慕賢和翠雲,再加上雷二,看得有點愣,沒看出來。單勇拿著二胡卻是稍有尷尬,遞到了她的手裡,左熙穎微笑著問:「你確定管用?」

  「不確定,不過是他喜歡的事,我想不會沒什麼感覺。」單勇瞥眼,看到了清矍的老人,在被子的覆蓋下,已經看不出還有多少生機,他怔了怔,又點頭道:「如果他能聽到,那他就能想到還有人在關心他。」

  這點恐怕是最重要的,說得這麼深沉,連左熙穎也覺得單勇此時像換了一個人一樣。

  這也許是件興之所至的徒勞之事,行將就木之際,就仙樂菲菲又能挽留得住什麼?不過在場的人,都不覺得這是件荒唐的事,對於床上這位無欲無求的老人,或許也只有這志趣高潔的精神享受才是他的最愛。

  調著音,左熙穎嫺熟地拉了幾個試調,動作輕柔,當她擺到架勢,蹺著二郎腿,修長的手指撫著琴弦,一聲悠揚的曲聲響起時,滿屋皆靜。

  輕柔的曲聲像夏日的清泉淙淙流過每個人的心田,讓眾人在凝眸中思緒萬千,這樂聲,委婉得像傾訴、婉轉的像哀鳴、輕柔得像風,細膩得像雨,像會滲到每個人的骨子裡,讓聽者陶醉在樂聲中。

  拉胡的左熙穎像一位從水墨國畫中走出來的,不施粉黛、卻有著動人心魄的魅力古典仕女,她的身後就是飄雪的窗外,雪景、二胡、美人,悠揚的調子,肅殺的天氣和清麗的美人,像兩種不和諧的美,卻又是如此和諧地融為一體。看了好大一會,單勇沒發現自己什麼時候已經癡了,癡癡地看著師姐的陶醉在樂聲中的樣子,時而平和、時而蹙眉、時而微轉,那表情隨著樂聲在細微的變化,就像她也成了樂曲中的一個音符。

  最動人的那一個音符。拔動了在場每一個人的心。

  「動了……動了……」聽不懂音樂的雷大鵬最清醒,他看到了宋誠揚的腮邊微動,緊張而狂喜地蹲到床邊,握著老人的手,象發現新大陸一樣喜著:「動了動了……他要說話,快快,左老左老你來……」

  這下人群噪動了,左南下興喜若狂地趨到床前,握著老友的手,那嘴唇果真在微微翕合著,他慈祥地笑著大聲喊著:「老宋,你聽到了嗎?」

  然後把耳朵湊在宋教授的嘴邊,一下子笑著,對眾人說:「他說拉得好,是熙穎,他聽出來了。」

  左熙穎眉睫一動,喜極而泣,那調子變得一下子昂揚了,走調了。

  沒有發現,左南下一高興,又大聲附耳說著:「你沒忘吧,熙穎還是你去廈門時候教她的,那時候她才上小學……睜開眼看看,有好多你的學生,他們等著陪你說話呢。」

  說罷,左南下讓開了,那張清矍的臉上,眼窩深陷的地方,好久,才勉力地睜開了一條縫,一圈人,興喜而又悲傷地圍著,女兒宋普和丈夫站到了床邊了,期待地看著。父親的臉上不再是被疼痛扭曲的表情,而是欣慰地、平和地笑容,他睜開眼,艱難地看了看,不知道看到了什麼,又黯然地閉上了眼。

  「爸,爸……咱們回家了,你高興嗎,你說句話呀……」宋普抽泣著,倚著丈夫,一言失聲。

  僅僅是驚鴻一現,左南下興喜過後,又是懊喪不已,勸著兩位親屬。左熙穎的二胡未停,樂聲到了尾聲,一聲悠長的收尾,隨著兩顆淚滴打落在二胡座上,她側頭,悄無聲息地抹去了。

  單勇一直沒有動,一直就那樣癡癡地看著,如果能換回曾經那張笑厴的話,不管多大的代價他一定在所不惜。他在想,如果床上躺著是自己,在聽到這樣的曲聲,怕是也會於願無悔。他在想……他想得很多,一種清晰感覺油然而生,是惋惜。

  家屬好容易安定下來了,王華婷幫忙扶著這位,探視所見,卻是讓她感觸良多,不過最奇怪的是居然見到捉馬鄉支教的隊伍,聽說是單勇組織更讓他愕然不已,許是這人變性子了?不過她又一次看到了單勇那種癡迷的眼神,讓她心裡微微地不悅,儘管聽翠雲說了,這傢伙吃了閉門羹,根本沒追上師姐,還是讓她微微有點不悅。

  安慰下了家屬,再回這個臥室病房時,粗通醫道的左南下號著脈,沒有什麼驚喜,不過那熟悉的樂聲確實起了點作用,讓宋教授清醒了片刻,他感激似地回頭看著單勇道:「謝謝啊,單勇,我這老朋友了,倒把這茬忘了,你這想法對路,要是在彌留之際能聽到點自己熟悉的樂音,或者幹點喜歡的事……嘖,可還要幹什麼呢?」

  說著,搖著頭,放下了病人的腕子,已經氣若遊絲,可不知老宋還有什麼牽掛未了,左南下招著手,在眾人愕然的眼光中,只把單勇叫出來了,雷大鵬也不把自個當外人,追著湊上來了,左南下狐疑地問著:「我問你個事啊,你說,人到彌留之際,他最想幹的是什麼?今天這想法不錯,難得這麼平和,以前要清醒了睜開眼,不是喊著要死,就嚷別人。」

  「幹什麼呢?」單勇撫著下頜,想著,回頭徵詢雷大鵬道:「你說。」

  「要我,你就給我找個妞,扶我起來,來最後一次。」雷大鵬凜然道,左南下氣得直接一巴掌,雷大鵬呵呵笑了,不過這事對單勇仿佛有觸動似的,他問著:「宋教授的愛人……」

  「都去快二十年了,你們別想歪了,他在這個上面可比我強,沒什麼非議,快四十才娶妻,娶得是他老家鄉下的一位女人,跟上她沒享一天福,改革開放剛開始,工資剛落實不久,人就沒了。也是重病。」左南下道。

  雷大鵬撓著腮,想說句什麼,被單勇推進一邊了,八成又得發句「窮得牛逼」的感概之類了。他問著左南下道著:「是不是我們把他想得太過深奧,太過不食人間煙火了,其實他就是一位病危的老人,要去掉頭上那些別人加給他的光環,您說他會想什麼?應該從普通人的角度去看。」

  咦?這倒是一個忽視的盲點,左南下蹙蹙眉,撫掌道著:「對呀,只有這個時候,才是真正了無牽掛,毫無羈絆的時候,不管偉人還是普通,不管大人還小人,一切都是平等的。」

  「所以,我覺得方式得換換,我們不要把他當成一位桃李滿天下的教授看,當成一位普通的老人;也不要懷著一種景仰的心態去看,而是要平和,他就是一位普通人,他應該有普通人的欲求,或者是懷舊,或者是憫子,或者是什麼更簡單的需求……那外孫真回不來?」單勇輕聲問,左南下伸手制止了,小聲解釋著,從生下就在外地,國外上的學,現在在國外都安家了,早成一位徹頭徹尾的香蕉人了,別說外公,爸媽都不見得親。

  這他媽叫什麼事嗎?聽得單勇直咧嘴,左南下拉著小夥,小聲道著:「有辦法就幫幫,盡心而已,我可是離家已久,實在想不出還能幹點什麼。」

  單勇點點頭,想了想,在小客廳來回踱了幾步,等似乎想到了抬頭時,卻發現一干人都瞧著他,都從臥室出來了,他也不忌諱,一招手喊雷大鵬:「過來。」

  雷大鵬湊上來,就聽他安排著:「你,把潞州你吃過的美味,列個單,我看看。」一聽這話,雷大鵬領命,馬上找著紙筆劃上了。單勇一指司慕賢一對道:「你倆,過來。」

  兩人一上來,單勇當廳訓著:「別讓我再看到你哭哭啼啼的啊。」

  後音礙於人多沒說,不過司慕賢理解了,點點頭。

  「左老,把宋教授老伴照片給我一張。」單勇又道。

  「你要這幹什麼?那可是遺照。」左南下愣了下。

  「這時候還怕什麼遺照,他想見的,沒准還就是這人。」單勇道。左南下撇了嘴,點頭了,喊著宋普,雖有詫異,不過沒異議。

  安排著任務,單勇再看時,卻看到了一直俏立未言的王華婷,還相隨著一位很白淨的書生帥哥,他一招手:「你倆,過來。」

  「啊?你叫我?」王華婷愣了,咬著下嘴唇,示威的樣子。

  「不過來,我過去不行呀。」單勇笑著站到了王華婷面前,直道著:「要想幫點忙,我就跟你說,要不想,那請便。」

  「你說吧。」王華婷道,她知道單勇沒有摻假個人感情的成分,醒來的宋教授,還真讓她很驚喜加意外。

  「這樣……給你一張照片,你照著照片找個模樣差不多點的人,二十來歲的樣子,懂法語最好……就那樣。」單勇指指書房裡牆上的全家福,王華婷一下子明白了,剜著單勇道著:「你讓我找個人扮宋教授外孫,你不騙人嗎?」

  「他老眼昏花,又看不出來,沒事。」單勇道。王華婷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指著單勇,那話卻是憋不出來了,這麼餿加損的主意都想得出來,單勇卻是拔拉過她的手指問著:「想幫幫,不幫拉倒,你以為我真找不上啊。」

  「你……」王華婷被單勇的態度氣得有踹人的衝動,不過司慕賢眼睛可亮了亮,直湊上來道著:「這辦法似乎對路啊,要能見一面親外孫,可比什麼靈丹妙藥都有效。」

  「就是啊,支書,要真能找上,試試看。」劉翠雲也道,王華婷沒治了,回頭看看那位同學,那同學一攤手:「我不太像啊,要不,咱們把人都聚起來,找找看。」

  「那試試吧,不過穿幫了別怪我啊。」王華婷道,老大不情願了。

  這一拔安排完,單勇伸著脖子往臥室瞧瞧,左熙穎正給宋教授掖掖被子,抬頭時,看到了他,她想微笑來著,不料和臉上悲戚的表情差異太大,成了一個尷尬而不自然的笑容,卻不料單勇倒是自然得很,痞痞地笑著,一勾手指頭:「你也過來。」

  左熙穎不悅了,想不理會,卻是壓不住這份火氣,蹬蹬走了門口,氣憤地道著:「你指揮我,你有資格麼?」

  好傲,好生氣,卻不料單勇臉色一嚴肅,左熙穎以為他生氣了,卻不料他的表情又從嚴肅變得玩味了,笑著道:「沒資格指揮,不過有責任關心……中午休息會,看你眼睛裡都有紅血絲了,沒睡好吧。」

  一句聽得左熙穎下意識地掩飾著,卻不料單勇輕輕一言,不待她再耍小脾氣。笑笑轉身走了,那分外的豁達和灑脫,甚至讓左熙穎相信,他真的放棄了,所以才能以這樣豁達的態度對對待自己。

  不過越是這樣,反而越讓她豁達不起來了,反而有一種莫名的生氣和惱怒,儘管她一直在心裡強調這個人的缺點,不過在相見,仍然一如既往,無法保持自己一貫的平和心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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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0 11:04:18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苦逼們的甜蜜愛情 第33章 千古最難生死別

  又支持了兩天……

  醫學上叫奇跡,兩周未進食而且停用營養液,理論上熬不過四十八個小時,不過人的頑強生命力同樣是難以想像的,看著行將就木,就是咽不下最後一口氣。每天來一趟的醫生,在那形容枯槁的面相裡,總還能看到生命跡像。這個「奇跡」是從醫生嘴裡定義的,語氣不是驚喜,而是憐憫。

  左南下的事情就多了,陪病人的事交給了一干小年輕人,他親自奔波著為老友尋穴下葬,而且和校方的治喪委員會擬定成員商議追悼會的事宜,這些事情卻是不怎麼好辦,選定的空穴在一個二道販子手裡,花了兩倍的價格才拿到,辦手續墓園管理又是冷言冷面,收了點好處才給了點笑容和方便。甚至於火葬場也未見得那麼好打交道,一開口就是6666、8888的套餐,從鮮花禮儀到童男童女甚至活人哭喪皆可提供,據說是和VIP制度一樣的尊貴享受。

  錢如流水介的使出去了,宋普兩口子惶恐不已,左熙穎卻是對錢沒有概念,不過她見不得那些人趁白事也宰最後一刀的嘴臉,可父親卻像故意似的,給墓園管理送紅包的事讓她辦,她忍著性子辦了,回來就老大一堆牢騷,老爸是滿口道歉,不過旋即她又明白,老爸在急著給她補一堂社會課,否則百年之後,她會像宋普那樣無所適從。

  於是她也覺得很惶恐,仿佛是她親臨了一次死亡,死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死後無盡的孤寂,就像墓園裡的碑林穴山,那個冰冷的歸宿常常進入到她的噩夢裡。

  臘月二十九了,這一日臨近中午,左南下父女和宋普夫婦把訂制唁片交給治喪委員會的王恒斌主任,又把火葬場殯車訂好,從火葬場回返的時候,雪還在下著,今年的雪格外地大,好在校方派了輛車,不過沒司機接手,大過年的又下大雪,誰幹這活?還是單勇他們找了位老司機,據說是軍伍退役的老兵。載著眾人上路時,亦像這數日一樣,行駛得很緩慢,很平穩,坐在副駕上無聊的左南下隨意地問著司機道著:

  「小武,你怎麼認識的單勇?你們這年齡,可不像發小。」

  「嚴格地說不是朋友,他是我老闆。」武子笑笑道。

  「是嗎?你逼你來的?」左南下訝異道。

  「可能麼?我們都是自願來的啊。呵呵。」武子笑道。

  武子於是把水場建場的事給左南下當淡事說了說,直說單勇這哥幾個都不錯,最起碼讓跟著幹的都掙到錢了,平時那個水站周轉不開了,上頭的老闆要是刁到非要錢,下面的水站不是找小單就是找老單解決,這爺倆一般地忠厚實誠,寧自己虧點也不虧了那些養家糊口的,一說是單家的親戚,叫誰誰好意思不來幫個忙搭把手的。

  「可……我們……不是親戚?」後座的宋普惶恐了,插了句。

  「誰說不是,一日為師、終身為父,老宋可是他老師,上學這幾個調皮搗蛋的,把老宋還整喝多了,跑不了他們幾個。」左南下微笑著道,武子笑了笑,景仰地看了左老頭一眼,感歎道:「左老,我們沒什麼文化,說錯了您別見怪,不過朋友做到您這份上,我們服氣,就盡點心,您別客氣,有什麼儘管吭聲。」

  「那我就不謝你了啊,等我那天躺下了,你來開車。」左南下不客氣地道。

  「哎。」武子更不客氣,葷素不忌地應了句,惹得後座幾位哭笑不得,左南下卻是哈哈大笑。

  中午就在凱萊悅大酒店吃的飯,吃飯的時候個個都是心神不寧,草草吃完,急著回去,家裡那麼幾位守著,再怎麼說沒親人也讓人有不放心的感覺,如果不是治喪事宜,宋普這兩口子都不會同時出面。這個大限誰都知道快來了,不過未來之前,對於關心著的人,恐怕是最殘酷的一種折磨,不到五十歲的宋普這一個月像老了十年,頭髮都白了一少半了。

  又到學校教工樓時,武子拍門下車的頭一件事就是奔回去,攙了左老一把,只待他女兒下來扶著才放手,這關心周到的,連左熙穎也笑笑向這位憨厚的大兵哥示好。走到這裡的腳步卻是沉重了幾分,到了樓門口,宋普又像昨天那樣,一扶牆,嚶嚶地哭上了,哭得悲悲切切,哭得直彎下腰,一把鼻涕一把淚,丈夫在跟前勸也不抵事。

  這卻是女兒的一個心結所在,停藥了,仿佛是她親手殺了父親一般,雖然心裡都知道回天無力,可誰也盼著再現奇跡,丈夫勸時,宋普慟哭著,猛地又回頭,跪在地上,抱著左南下地腿哀求著:「左叔叔,再給我爸輸幾天營養液吧?他還有口氣,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去吧?我爸苦了一輩子,都要走了,還這麼苦……左叔叔……我不能就這麼看著他走吧?」

  淚眼哀聲,左南下趕緊地扶著,直道著:「好好好,聽你的……快起來。熙穎,扶著……我們也不想,只是怕他多受罪。」

  把宋普扶起,宋普知道這也是徒然之興,伏在左熙穎地肩頭號啕大哭,眨眼間,進出不少的鄰居圍上來了,這幾日已經司空見慣了這位女兒的哭聲,都憐惜地問著宋教授,問者黯然,答者更黯然。

  恰在此時,有個不和諧的聲音響起來了,是家裡的窗戶上,有人伸著脖子喊:「武子,你把人拉那兒去了?」

  遠遠地車邊武子指指單元回了句,這位喊話的支著脖子朝下看,吼了聲:「快上來,宋教授能吃東西了。」

  哭聲立歇,左南下一看是雷大鵬喊,猶自不信,不過宋普可急了,急切地蹬蹬蹬直往家裡奔,差點在樓梯上摔一跤,後面的趿趿踏踏直往上追,連左熙穎也急得把父親扔下就跑,跑了兩步才省得忘什麼了,回頭又把父親攙著,左南下給了個老大不高興的長臉,不過馬上奇怪地問著:「不會是這個草包胡說吧?」

  「不是胡說都不可能。」左南下輕聲道。剛上二層,他的嗅覺在作祟,猛地一吸溜鼻子,眼往外凸,左熙穎不解了,知道父親的鼻子最靈,一般聞到美食才這個樣子,連她嗅嗅也聞到了一種似曾相識的香味,一種馥鬱的香味,像能勾起人心底食欲一般的香味,她驚聲道:「這是什麼味道?爸,真香。」

  「不可能,這東西絕跡了。」左南下嗅著,不相信,又不敢不信,再上一層時,宋普早在屋裡喊上他了,急匆匆進門時,那景還真把後來的幾位驚呆了。

  進食了,真的進食了,後項墊著高枕,閉著眼睛的宋誠揚嘴唇翕合著,興奮而喜悅的劉翠雲持著小湯勺,把淺淺地一久湯汁送到宋教授嘴邊,眼可見地,宋教授的喉嚨微微一動,咽下去了。那樣子,像剛剛睡醒嬰兒,以貪婪地品著湯味。

  宋普喜極而泣,狠狠地咬著自己的手,無聲地流著淚,左熙穎扶著她,也在流著兩行欣慰的淚。一屋子人,都看著這位絕症的老人咽著湯,仿佛又是一個巨大的奇跡來臨一般。

  左南下最清醒,他嗅著,這味道來源於屋子裡的一尊透明的湯鍋和酒精爐,他湊上來,深嗅一口,然後回頭看看眉眼笑著單勇,他也笑了。

  紫團參,看來那道紫參地花湯不是絕響,還有人手裡存著這等奇貨,傳說紫團參就有健脾利胃的奇效,用它吊命比山參還好,一瞬間左南下明白了,雖然無法進食,但可以進香,這種馥鬱的香味,能燃起病者最強烈的食欲,欲望一起,其他的就要靠邊站了。

  活著,本身就是種欲望。這是用一種另類的辦法,用一種絕品的食香,燃起了將死之人對生的欲望。

  「不一定非要吃才是美食,對吧左老?」單勇悄然湊上來了,小聲道。

  「對,世中有奇味、五官皆可享,我怎麼把這茬忘了,這香,怕是神仙也受不了。」左南下釋然地道,對於美食的理解或者又增進了一層,他異樣地看著單勇,單勇小聲解釋道:「紫團參絕跡快二十年了,早成奇貨可居了,我在鄉下收調味無意中從位赤腳醫生手裡收了半根……回頭再孝敬您半根的半根,如何?」

  「嗯,不許自己偷吃了啊。那玩意泡壺老酒,能喝幾年呢。」左南下道,有點患得患失了。單勇笑著應下了,再看老友這樣子時,左南下算是感歎不已,還有更感歎的事,這屋子裡,掛了好大的一副放大照片,是從宋教授不多的照片裡提取的,一副他們夫妻倆的合影,七十年代的裝束,梳著大辮子的師母,笑容可掬的方向正是病床,單勇小聲道著,就是看到這照片,老宋才一下子掙扎著要起來,還喊餓,於是就順理成章喂了兩口,居然沒吐。

  左南下抱手直謝著單勇,直輕聲道著:「謝謝啊,我們認識快四十年,看來我不如你對他的瞭解深……只想著哀其清苦,憤世不公,卻不想想,老宋根本就沒在乎這些,我倒替他在乎上了……其實很簡單,人到這份上還想什麼,一點關懷,一勺羹湯足矣。」

  「不用謝,我能做的,只有這些了。」單勇道,看著幾湯勺後已經不再進食的宋教授,無奈地道。

  「宋叔叔,再喝點。」左熙穎分開王華婷和另一人,輕聲勸了句,卻不料宋教授像是聽到了召喚一般,一下子睜開了眼,結結實實把拿碗的劉翠雲嚇了一跳,他睜開眼,憐愛地看著左熙穎,艱難地道:「熙穎,你來啦。」

  「爸、爸,宋姐,宋叔叔認出我來了。」左熙穎狂喜道。一屋子人立時亂了,宋普附到父親身邊,抹著淚笑著,宋誠揚愛撫撫過女兒和女婿的手,把兩隻手緊緊握到一起,單勇急了,把王華婷找的那個替身往床前一堆,那孩子練了幾數遍,早被現場感染得哭了幾回了,流著淚道:「外公,外公,我是方維,我來看您來了……」

  「哦,小維,大老遠的,又亂花錢。」宋誠揚撫著這個腦袋,歎了句,沒有發現是個西貝貨,而且喃喃地道著:「外公的書都留給你啊。」

  「哎,謝謝外公,我一定好好學習,將來也當個教授。」替身淚流漣漣地道著,王華婷側過臉,抹著淚,左南下怕時多生變,拍拍這個替身的肩膀,稍讓開了點,他湊上去,笑著,撫著老友的手,平和地問著:「老宋,還認識我嗎?」

  那雙眼睛,昏濁的眼睛勉力地睜大了點,他笑了,笑著輕聲道:「南下,我討便宜了,你得送我了。」

  「絕對不行,要走咱們一起走,說好了的,你忘啦?」左南下大聲道。

  「我等不了啦,都要有這一天的。」宋誠揚輕聲道著,聲音反而越來越清晰,精神似乎也顯得越來越好,一手拉著左南下,一手拉著女兒,他微微稍動,留戀地看了女兒一眼道:「小普,爸沒什麼遺產留給你,你不怨爸吧。」

  「不怨,爸,我不要,我什麼也不要,你會好起來的。」宋普淚漣漣的安慰著父親,宋誠揚卻是再抬頭,久久地凝視著對面牆上掛上的照片,那眼裡,竟然有了難得的笑容,他像在回憶風華正茂的年輕時代,又像憶起了相濡以沫的伉儷愛人,他的臉上,帶著一種無限的欣慰,似乎此去是仿佛是要回到久別的家,再沒有孤獨的痛苦和寂寞的煎熬。

  沒人說話,宋誠揚輕輕地倚著枕頭,嘴唇翕動著,左南下湊上來,笑著問:「老宋,想起老伴來啦。」

  「啊,我和玉容要去聽戲。」宋誠揚笑著道,聲音漸漸微弱。

  「聽得什麼戲?」左南下問。

  「聽得……聽得……佘太君……」聲音更弱,不過笑容更甚。

  一剎那,左南下明白了,回頭道著:「忠烈千秋,老宋最愛這一段。有唱片沒有。」

  淚漣漣的宋普搖搖頭,單勇一激靈喊了句:「抄傢伙。開戲。」

  這話喊得莫名其妙,不過有人明白,哥幾個當學生時代就玩這個,司慕賢一把拉起二胡,雷大鵬找著東西,一急,奔進廚房握了兩根小斡杖,眾人迷懵時,單勇嘴裡籲聲一起,司慕賢搖頭晃腦,一拉二胡,急促、密集的過門聲響起,雷大鵬歪著腦袋,斡杖咚咚敲著鼓點,單勇抿著嘴,或長或短或急或徐的哨聲,正是梆子戲忠烈千秋的過門段。

  左南下握著老友,心裡對小輩們的感激迷了他的一雙老眼,清清嗓子,他輕吟著:

  「玉……兔半露放寒光,天波府銀光裡習武刀槍;雖然說饞臣當道欺皇上,哪怕他專權誤國亂朝綱;只要有我輩忠良在,大宋朝絕不容內奸外患肆意倡狂……」

  變調了,變得像哭聲,不過聽得是如此清晰,曲唱相隨是如此地和拍,宋誠揚的眼睛閉著,那笑容慢慢的更甚,仿佛正和至親的愛人置身于戲臺之下,人群之中,仿佛趁著聽戲的功夫和愛呢喃著什麼,仿佛在享受著他一輩子最幸福的時光。

  這不是奇跡,是迴光返照。

  左南下抹了把淚,聲音高亢了,入調了:

  「觀孫兒劍對槍各不相讓,劍光寒月影閃匹敵相當;喜楊家立新人後繼有望,願孫兒一代更比一代強……」

  標準的梆子戲唱腔,悠長而鏗鏘,左熙穎雖然聽了父親哼哼過幾十年,但從沒有今天的感受如此淒切,因為那裡面帶進了一對摯友的生離死別。一聲高昂的聲音沒有繼續入調,卻讓左南下悲從中來,失聲痛哭。

  宋普也感覺到了父親的手開始僵硬了,開始冰涼了,脈博消失了,左南下輕輕撫過,那雙眼睛終於安然地閉上了。宋普大呼著一聲「爸」,慟哭地伏在父親的身上。

  曲聲停了,司慕賢抹著淚,王華婷和劉翠雲相擁而泣,連雷大鵬也傻愣著,沒來由地從眼邊拭過一滴淚。

  只有生老病死的不變軌跡,沒有發生都在期待的奇跡,左熙穎拭著眼睛,抽泣著,他看到大限已至的宋叔叔,臉上的笑容像雋刻上去的,宛如生時。

  或許,這是一個奇跡。

  她淚眼婆娑地回頭看單勇時,發現單勇臉上流著兩行淚,卻沒有那麼悲切,隱隱地在淚眼還透著喜悅,她馬上讀懂了,那是對死者含笑而逝的喜悅。她起身,像無意識地和他站在一起,伏在他的肩頭,盡情地流著淚,那淚流得如此淋漓,即便是悲傷中也帶著心裡幾分快意。

  是日,臘月二十九,潞院比校史還年長的宋誠揚教授逝世,享年七十九歲,他的死像他一生的清貧坦蕩一樣,沒有遺產、沒有遺書、沒有遺言。

  翌日,除夕,宋誠揚教授追悼會就在校辦的思想者廣場舉行,當日上門憑弔的已經絡繹不絕,上至市委市府的領導、中至各文化部門的頭腦、下至從本市各地來的學生,把這裡攘熙得像開學一般熱鬧。這也正應了世俗對脫俗之人的待遇:

  生前淒苦,死後名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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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0 11:04:34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苦逼們的甜蜜愛情 第34章 憶時往昔舞翩躚

  雪停了,天放晴了,新年過去了,從酒店的窗戶向外望去,重新熱鬧起來的街市,並未因為逝去了一位名動三晉的教授而減去幾分喧鬧,時間是一隻無情的輾輪,不管它輾去的是一個偉大的、還是卑微的生命,都無法阻止它一如既往地向前。

  逝者已矣,生活仍將繼續。

  行裝早收拾妥當了,左熙穎癡癡地看著窗外的世界,似乎還沉浸在對那位老人的回憶中,似乎還沉緬在這些日子帶給她的悲痛中,生命之於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詮釋,不過思及己身的時候,總會有很多無法找到答案的念頭,它會讓人迷茫,就像她在思及活著的價值和生命的意義時,永遠找不到一個完美的參照。

  即便宋教授也不是,早年顛沛流離、中年藺難、老來無伴,這個讓人景仰的教授要說起來,和普通人的幸福相比都有所不如。

  對了,幸福同樣是一個空泛的概念,就像宋教授含笑而逝一般,其實他感受到的,都是刻意製造出來的:假像。也像他身後譽聲四起,假像。

  左熙穎輕輕地關上了窗戶,凜冽的天氣讓她覺得有點寒冷,手撫著雙肩,眼睛卻還在看著窗外停車場的方向,她似乎在等一個人,等那個梧桐樹下,吹著輕佻口哨在勾引她的人,想到此處時她笑了,其實想想一切都在情理之中,他能把缺了四位的電話號碼都找出來,宋教授那點淺薄的期待他又何嘗看不出來。只不過讓左熙穎很失望的是,到後來熱鬧的追悼會、再有上百人的送行儀式,他都沒來……後來的後來她才知道,單勇沒來的原因是因為,他帶著人把墳塋修葺一新,而且清理出來了一條整潔的路,他說,是為宋誠揚教授掃淨了最後一段歸途。

  沒人知道他做過這些,知道的只是宋教授有多少聲名遠揚的學生,有多少從世界各地發來的唁電,有多少足矣讓他站在別人仰望高度的著作,甚至根本就沒有人知道,宋教授還有這麼一位姓單名勇,險些被潞院除名的學生。

  不過,誰在乎呢?

  左熙穎也許根本不在乎這些,她在乎的是,畢竟宋叔叔是含著笑走的,畢竟生者對死者都盡到了心意。當然,也有在乎的,今天要走了,卻沒有看到他來,來的是市政府不少銘鋥亮的公車,下車的她看到不少熟悉的面孔,是和初次來不同的面孔,據說是市委和市政府的新一屆領導班子,風聞左教授蒞臨潞州,又來集體相送來了。

  篤……篤……敲門聲起,左熙穎喊請進時,市委辦的一位秘書輕聲道著:「左女士,左老讓我請您,時間快到了。」

  「好的。」左熙穎淡然道,保持她對待地方招待一貫的親和,要提東西時,那秘書搶著提上了,剛出門,卻遇到了王華婷,這位卻是相熟了,倆人牽著手,她已經知道王華婷的父親就是這一屆的市長,是因為前一任犯錯誤而突擊提拔上來的,兩人在這個層面上說倒是門當戶對,順理成章地成了朋友,王華婷陪著左熙穎走了不遠,又攙了剛出來的左南下一把,一行人都圍著左南下噓長問短,邀著老人再來潞州遊玩,左老這人精,除了贊潞州的物華天寶,就是贊新一屆領導班子的政績菲然,那話聽得左熙穎都好不耳癢。

  「熙穎姐,坐這兒,咱們一輛車。」王華婷笑著邀道,左熙穎看一干笑容可掬馬屁亂飛的領導,倒也樂得清靜,把父親攙上車時,回頭和王華婷坐到了一輛車上,送行的隊伍著實不短,七八輛公車,二三十人,左熙穎收回眼光時,笑著問王華婷道:「怎麼又搞這麼大陣勢?我爸不太喜歡這個。」

  「沒辦法,市委的接待有標準的,他們照章辦事……別說這個了,熙穎姐,回到廈門,一定給我發回幾張地方照來啊,我可想去鼓浪嶼了,都沒去過。」

  「沒什麼好玩的,就像你們看慣了山一樣,看著就煩。」

  「這不沒看過嗎?對了,熙穎姐,我們同學準備和宋普老師合作,結集一本宋教授的著作集,到時候,請左老寫序啊,人太多,我都不好意思跟左老說。」

  「這個不用說,他喜歡的事,你們不請他都來。」

  左熙穎笑笑道,這是好事,肯定會支持的,兩位女人在去機場的路上閒聊著,王華婷牽著左熙穎柔若無骨的纖手,忍不住讚歎左姐的漂亮。而左熙穎在看這位膚色偏麥色的姑娘時,也羨慕她的健康和活力,兩人說著,許是心裡有疙瘩的左熙穎被王華婷看出來了,她弱弱地問:「熙穎姐,他……他怎麼沒有來送你?」

  「你說誰?」左熙穎故意問。

  「那你說誰!?」王華婷也故意的反問,笑著。

  不料,沒有引起期待的笑意,左熙穎黯然了一下下,然後歎了口氣,很平和地道著:「他也許忘了吧。」

  「絕對不會,我專門打電話告訴他。」王華婷道。

  「那他故意忘了總可以吧?」左熙穎笑了,有點自嘲地道。

  明顯地看出兩人有點問題了,王華婷不敢往下追問了,岔著話題,不一會兒到了機場,沒看到單勇,倒看到其他人,雷大鵬一家子,雷爸知道自己提拔多虧了左老打了個招呼,提了一大包東西讓兒子送,左老可不客氣,大小全收了,又在這地方碰到一干市里領導,雷多寶甭有面子似的,和一干領導直把左老父女倆送過安檢,回頭直誇兒子有本事,居然搭上這麼位大人物了。

  過了安檢好容易耳根清淨了,坐著等時左熙穎就心神不寧地四下觀望,不過直到登機開始也沒有等到她期待的驚喜,過甬道時,她又不死心地往後看,不料左南下道著:「不用看了,他來過了。」

  「啊,什麼時候?」左熙穎拽著父親,訝異地問。

  「那,這個,讓大鵬給我的。」父親的手裡提著一個小小的木盒子,好寒酸的作工。

  不過左熙穎不悅了,像生氣了,連父親也不搭理了,直上了飛機,坐定時,左南下饒有興致地要一起掀看,她故意地把頭扭過一邊,不過又按捺不住好,悄悄瞥過眼來看,只見得父親拿著一截,小半截,蘿蔔乾一樣的玩意,嗅了嗅,好陶醉的樣子,她詫異地問:「什麼呀?看著髒兮兮的。」

  「哦喲,我的傻女兒呀,紫團參,咱們潞州已經絕跡的一類天寶,老宋就是被這玩意叫醒了最後一次,好東西呀,這玩意要泡壇酒,喝上三五年,比什麼保健都有效。」左南下如獲至寶,小心翼翼地收好,木盒三層,一掀第二層,又是一堆稀裡古怪的玩意,左熙穎偏過頭,卻不料父親道著:「喲?熙穎,這是送給你的。」

  「什麼?」左熙穎看了看,不認識。

  「這是手工阿膠,益氣補血,好玩意。他知道你氣血虛。」左南下拿著一塊色澤偏清、像墨塊形狀的東西道,又拔拉著盒裝的裡面,兩大塊阿膠、幾根黨參、一袋子核桃仁,都是潞州的特產,雖然土裡土氣,不過相形之下,倒是這一盒子東西最為金貴了。左熙穎無語了,輕輕地側著頭,似乎生怕睹物思人似的。

  輕輕地,左南下揭成了最後一層盒子,一下子愣了,手像僵硬著,眼神變得愕然而複雜。

  「這……」左熙穎一側頭時,也看到了那裡的東西,赫然是她送給單勇的那串手珠,渾圓的天珠,靜靜地躺在盒子裡,她心情複雜地拿到手裡,有點不忿地輕聲道著:「這個傻瓜,他根本不知道我送他的東西有多貴重。」

  「你覺得他會在乎東西的貴重與否嗎?他是想放下這份牽掛。」左南下道,一言說得左熙穎愕然不已,然後她怔了,怔怔地看著手裡的珠子,又看著悵然若失的父親,左南下收起了禮物,歎了口氣輕聲道:「他知道我們這樣的家庭,或者知道你,無法接受他……所以他就乾脆瀟灑地把這份牽掛放下了,那,現在真的如願了,從今後,我們還真不用提他了。他也不會再煩你了。」

  「那……我該怎麼辦?」左熙穎懊惱地、黯然地,靠著父親的肩頭,悄悄拭了拭濕潤的眼眶,從來沒想過,真的了無牽掛,會讓她一時這樣難受。

  「隨緣吧,爸其實不是刻意搓合你們,他未必是你最合適的伴侶,個性太強,又不安於現狀,骨子裡還帶點憤世嫉俗,一般人接受不了他。」左南下評價道,輕輕地安慰著女兒。說是如此,其實他又何嘗不是惋惜。

  左熙穎沒有回答,他眼睫上凝著一滴晶瑩的水珠,她似乎根本沒有聽到父親的評價,她撫著那串去而複回的天珠,摩娑著,似乎還能感受到那個陽光燦爛的夏日,她是怎樣把這串珠喜滋滋地戴到了他的手腕上,她看到他興喜若狂的表情,她記得起,他是怎麼樣緊張地、怯生生抱著自己,是怎樣,倆人笨拙而熱烈地,在人群中激吻,那是自己一生最美好的一瞬間,可就在同一個地方,卻又給了她如此多的傷感。

  飛機起飛了,沖上了雲宵,弦窗外的景物和回憶一樣,變得越來越模糊※※※

  ……

  「過來,雷二。」

  王華婷不客氣地喊了句,雷大鵬正和雷多寶吹牛呢,聞言扔下爸媽,小步趨上來,樂滋滋道著:「有指示?」

  王華婷笑了,這二貨比以前沒少點二,不過這也正是他可愛的地方,對誰也不存什麼心機,喜歡就是喜歡,這不,歡喜得快流哈喇子了,王華婷訓斥著:「你別這樣啊,你可是有女朋友了?」

  「你都知道,我最喜歡的還是你。有了老婆也不會變。」雷大鵬道。

  「少來了,喜歡不等著我,對象都談上了?別以為我不知道,還是個警花。」王華婷斥道,這一斥,雷大鵬痛悔不已了,直撓腦門,懊喪地道著:「哦喲,恨不相逢未娶時吶……不過這也不是什麼問題?我們還沒結婚呢?」

  王華婷被雷大鵬的得瑟逗得哈哈直笑,其實雷大鵬也沒那麼傻。僅僅是傾慕而已,王華婷笑,他也沒心沒肺地笑,笑著的二位都知道,怕是此生無緣了,王華婷笑了笑推了這貨一把問著:「別扯沒用的,問你呢,單勇怎麼沒來送,好歹是前戀人呢。」

  「我也不知道,人都來了,讓我送東西,他沒進來。」雷大鵬道。

  「他來了?」王華婷詫異道。

  「啊,來了,剛才就擱外頭呢。」雷大鵬指了指外面,不過沒看到,他笑著擺著蛋哥的壞話道著:「別招他,鬱悶著呢?」

  「鬱悶?」

  「是啊,去年從看守所出來,他去廈門了,妞毛都沒摸著一根。」

  「你文明點說話行不行?」

  「這夠文明了,要粗俗點說,就是去找那什麼……不能粗俗,文明點,就是他被拒之門外了,人家沒理他。」

  這當然不是雷哥的風格,其實他以前定義是「去找逼沒找著,把自己找成傻逼了」,他呵呵笑著,卻不料王華婷甩袖就走,雷大鵬豈能不抓到難得的機會,追著恬笑問著:「喂喂,黨花妹,好容易回來一回,咱們也得約會約會呀?想吃什麼,我請。」

  「好啊,約上章芸,咱們燭光晚宴如何?」王華婷笑道。這一下子把雷哥嚇住了,敢情連女友名字也知道了,要是翠花嚼舌根了。靠,不請了,王華婷幾步之後看到了懊喪的雷大鵬,她燦爛地一笑,人出去了。

  人總是會變,最起碼,雷大鵬變得知道害怕誰了。

  甩了身後的糾纏,又和父親的秘書打了個招呼,不隨車回去了,她信步在雪停街道上,看著車隊走,看著雷大鵬一家幸福地走,左右顧盼著,她在想單勇一定就在左近,一定會看著騰空而起的飛機傷心欲絕一番,對於這位推測已經傷心欲絕的,王華婷不知道為什麼,心裡充滿著同情。

  回國時她很有迫不及待一見的心思,只不過在那種意想不到的情況下見到了,而且是讓她感慨萬千的情形,又讓她對單勇多了那麼一層認識,以前從沒有發現過的認識,一直以來,她心裡的單勇是一位快意恩仇的粗線條男人,從來都沒覺得心思會那麼的細膩,細膩得讓人感動。

  哦,看到了,她走了好遠才看到單勇像怕被人發現一樣,車停了機場外路上,從高大的金屬柵圍著上空,肯定這個角度能看到飛機起飛,她笑了,走上前去,敲了敲車窗,單勇眯著眼,側頭看了看,沒吭聲,指了指副駕門,王華婷信步上前,一拉,車門是開的,車裡響著音樂,正是那天左教授吟唱的《忠烈千秋》,好拗口的唱腔,她聽不太懂。

  「你怎麼鑽到這兒來了?」單勇問。

  「這也正是我想問的問題。」王華婷道。

  「你應該猜得到,我在目送一位佳人飛走。」單勇道,痞痞地笑著。

  「那你也應該猜得到,我準備安慰一位傷心人。」王華婷學著單勇的口吻,侃侃道。

  單勇一支身,握著方向盤,笑著道:「不用安慰,我要想不開,早該撞牆幾次了。」

  「是啊,那就好。」王華婷道,也笑了笑,他們倆的浪漫故事就像曾經大家預測的一樣,看得到浪漫的開端和傷心的結尾。其實自己何嘗又不是如此,她在國外,想起最多的,反倒是那段夭折的感情,兩段感情同一個男主,她一想就覺得自己的角色有點可笑。不過她不準備刺激單勇,反而很豁達地笑著道:「不管你有多傷心,師姐都值得你這樣。」

  「呵呵,你看我像傷心嗎?我說了,我在目送一位佳人飛走,並沒有說我很傷心。」單勇說著,倒著車,那動作行雲流水,還真不像傷心的樣子,王華婷異樣地點點頭道:「那就好。」

  單勇這樣,王華婷一想也覺得正常,畢竟兩人已經這麼長時間了,就有傷心也應該很淡了,念及此處,王華婷倒也替單勇高興,重新開始,總比一直沉緬於舊事要強很多,她仔細地看著單勇,這種平和的笑容絕對不像裝出來的,倒車,上路,小心地駛上了街道,他的表情是那麼的自然和肅穆,就像送走了一位普通的朋友一樣。

  「你變了。」王華婷突然道。

  「是嗎?哪兒變了,我不覺得啊。」單勇異樣道。

  「變了好多,本來我以為從專政機關出來的人,會變得暴燥、偏執、狂妄,甚至不可理喻,可他好像不是。」王華婷道。

  「那是怎麼樣的?」單勇笑著問。

  「嗯,變得謙恭了,變得平和了,也變得豁達了。」王華婷眼前浮現著在宋教授處所見,有些事還真讓她感動不已,從沒有想過曾經的害蟲能做出這麼讓人難忘的事,她又問道:「能告訴我,為什麼變成這樣嗎?難道是受了宋教授的影響?」

  「嗯,有這層因素吧,不過主要還是時間問題吧,人都自己的生活,等你有自己的生活模式,在曾經的人眼中看來,就是變了,都在變,比如你,也在變。」單勇輕聲道。

  「我變成什麼樣了?」王華婷笑著道。

  「呵呵,變得漂亮了,變得潮了,變得……呵呵,不說了。」單勇道,瞥了眼,挑了挑眉毛。

  好壞的眼神,這傢伙這點沒變,只不過這個動作惹得王華婷笑啐了句,不自然地看看自己,雖然儘量穿得嚴肅點,可昂貴的雪靴和款式很流行的上衣,照樣掩飾不住身份的不同,在國外照樣的人靠衣裝,說起來自己還真離那個樸素的大學時代很遠了。

  車行無語,單勇問了問去哪兒,她隨意說了家的地方,政府家屬院,也是父親到任後的臨時住所,一家人今年在這兒過得年,想和單勇聊兩句家長,卻發現兩人仿佛不同時代的人一樣,一身黃襖的單勇,真是土得掉渣的打扮,不像個老闆,還像個二道販。

  「你總是打扮成這樣,標榜自己的與眾不同嗎?」王華婷突然來一問,似乎對他的形象不太滿意。

  「差矣,咱們站人堆裡,你看誰的另類。」單勇笑道,這倒也是,肯定這痞爺們打扮更大眾化一點,王華婷笑道:「你少裝了,你現在不是普通群眾。」

  「錯了,我還就是普通群眾,就即便想變成另一類人,可骨子裡變不了,最喜歡的總還是大碗喝酒,大塊啃驢肉,不過這樣也沒什麼不好的,為什麼要變呢?我倒想像你一樣漂洋過海,學有所成……呵呵,可咱不是那塊料嘛。」單勇自嘲道。

  不過這自嘲,讓王華婷聽得不自然了,好像是嘲笑她一樣,她懊喪地道著:「其實國外沒什麼好的,即便你骨子裡都變了,可外國人骨子對膚色的看法永遠變不了。」

  「那就回來唄,那兒舒坦就過那兒。何必委曲自己呢?」單勇輕描淡寫地道。王華婷笑了笑道:「快了,不過等我回來,不知道你會不會以一種另類的眼光看我。」

  「應該不會吧,頂多是傾慕的眼光。」單勇道,笑著,再不掩飾語氣中的欣賞。

  兩人相視一笑,似乎笑中多有理解的成分,可再找話題,王華婷卻發現單勇語氣中的蒼桑超過了他的年齡,超過了曾經對他的認識,她又不想再提及私事,於是沉默了,一直沉默到停在家屬院門口,嗒聲開門,王華婷卻沒有下車,回頭看單勇,異樣地問著:「我後天走,你會像上一次一樣不來送我嗎?」

  單勇笑了,笑道:「聽你的,你讓來我就來,你不讓來,我就不給你添堵了。」

  「隨便,憑良心辦事啊。你欠我個老大人情,看你怎麼還。」王華婷笑道,在一條腿踏下車時,她又問著:「我還記得在捉馬鄉的事,你還記得嗎?」

  「你指什麼?麥秸堆裡?」單勇笑道。

  「你去死吧你。」王華婷臉紅地啐了句,糾正道:「我是指,你曾經說搞吃貨帝國的偉大理想,不知道進行到那一步了?」

  「還差好遠呢,都不知道能不能實現。」單勇道。

  「一定能。」王華婷笑著鼓勵了句,下車時,又回頭,笑吟吟地看著單勇道:「想做什麼,算我一份,說不定我回國後,能坐享其成。怎麼樣?同意嗎?單老闆。」

  「好啊,別怪我找你爸走後門去啊。」單勇笑著道。

  「想都別想,自己憑本事。」王華婷笑著,拍上了門,招手再見著,單勇緩緩于倒著車,他看著笑容燦爛一臉的王華婷站在大門口,不像招手作別,卻像久別重逢那般的喜悅。

  是啊,美景處處皆有,何必囿於一處。他走時,這樣想著。

  不過車到中途,他又在想,此生恐怕已經錯過最美的一處,那份遺憾不知道會跟隨自己多長時間,最起碼,他知道現在自己放不下。因為車駛過的地方是城隍廟小吃市場,他又一次不自然地想起了那翩躚的舞步、想起了那一夜懷著陶醉憧憬的漫步。

  不過他仍然決定忘記,決定做回自己,他決定坦然地去接受生活賦予他的一切,不再刻意地去因為什麼,或者因為誰而改變原有的軌跡,他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儘管這個感覺帶著一種不舍和遺憾,不過他終究做到了,他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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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苦逼們的甜蜜愛情 第35章 而今邁步從頭越

  「這個,華婷姐,帶上。」劉翠雲看到臥室裡一張捉馬鄉支教的合影,笑著問,王華婷拿到手裡,摩娑著,看了看,然後塞進了行李中,邊收拾邊道著:「我還真想那地方啊,山清水秀的,人也純樸,咱們教的學生都怎麼樣了?」

  「能怎麼樣?那兒的升學率不畫鴨蛋就破天荒了。」劉翠雲笑道。

  「也未見得不是幸事啊,現在一個普通家庭別說供留學的,普通大學都供不起。」王華婷道,拉上了拉鍊,這話似乎和單勇常講的對路,劉翠雲要問時,王華婷媽媽進來了,提了一大網兜吃的,使勁往包裡塞,邊塞邊安排,轉簽時候一定注意,別丟三落四;到地方準備點零錢,別到時候手忙腳亂,特別是美國那地方,聽說比咱們潞州治安還亂,隨便都能買到槍呢。

  王華婷笑了笑,給劉翠雲做了一個無奈的姿勢,天下當媽的都一樣,牢叨加擔心,甭指望能改變了,說話著又要找秘書派車去送,卻不料王華婷這會兒真不耐煩了,直指窗外道:「媽,我同學都來送了,再麻煩可趕不上飛機了啊。」

  「那……那快走……」當媽的催上了,三人提了四個包,出門時一看卻是單勇那輛五菱商務,車雖不咋地,可空間夠大,把王華婷請上車,那當媽倒也有心,專門給這幫年輕人留了點空間,自己叫著車跟在後面。車上可熱鬧了,除了支教的班長,幾乎就是捉馬鄉的班底了,車剛走,司慕賢和雷大鵬使著眼色,不知道做什麼怪,還是司慕賢推了好幾把,雷大鵬才羞答答地把把一個縫著的心形荷包遞上來,手指不自然地交叉著,好不羞赧的樣子。

  「哇,好香……大鵬,什麼做的?」王華婷聞了聞,這手工著實不錯,潞州的地道香囊,她笑著道。

  「我找我乾媽做的,避邪保平安。」雷大鵬笑道。司慕賢湊上來了,笑著加料道:「支書,那裡面可縫進了我二哥一顆心啊,別給丟了啊。」

  王華婷瞬間被逗得哈哈大笑,小心翼翼地塞進口袋裡,雷大鵬倒不覺得糗,只是有一種很幸福的感覺,難得地摟著司慕賢贊著:「賢弟,你真會說話,今天說得最感動。」

  這恬不知恥得,惹得劉翠雲也哈哈大笑了,嗔怪地看了老公一眼,似乎在責怪不該又拿雷大鵬取笑,不過異樣的是,現在感覺王華婷對這個傾慕並不是那麼尷尬,坦坦然然地受之了,不但這位坦然,連開車的單勇也坦然了,笑著道:「二雷,我還沒送呢,你就搶我前頭?你都有家室了,還跟我個光棍搶。」

  說著也送了王華婷一樣禮物,一支萬寶龍鋼筆,王華婷異樣的下,從國外回來,藉口聯絡感情多少都送了點小禮物,這倒好,全部收到回禮了,她識貨,知道單勇這禮物最貴重,笑了笑拿到手裡道:「喲,是發財了啊。」

  「切,黨花妹看不上你送的。」雷大鵬嗤鼻道,王華婷笑了笑道:「就是,還是大鵬送的好。公務員會辦事,比二道販子強?對不對,大鵬。」

  「對,太對了,怎麼著咱也是國家幹部,對不對。」雷大鵬得意地道。

  這句話像是極大的諷刺和笑料一般,每每被傻雷噴出來,都會惹得眾人大笑,還真沒治,那屆裡宅家的不少、入事業編制的也不缺,但堂而皇之當了國家幹部的,還就數得著的幾位,雷大鵬絕對是頭籌。

  說笑著又說到了各自見聞,不過最難忘的還是學生時代,特別是那段支教的經歷,各人興高采烈地說著,等到了暑假回來,一起結伴再去捉馬鄉瞧瞧,要不再整個浴火鳳凰什麼的飽飽口福,說起吃和教書來,雷哥的糗事自是最多,惹得一車笑聲不斷。

  話長路短,不多會到了機場,單勇和雷大鵬提著東西,幫著王華婷辦托運,有兩位大小幫忙,連王華婷媽媽也喜出望外了,王華婷卻是左手牽著翠雲,右手牽著司慕賢,要走時,像有千言萬語,一時不知道該從何出口,笑笑撫著劉翠雲道:「下次回來,是不是就要有小BABY來迎接我來了。」

  劉翠雲不好意思了,司慕賢嚴肅地點點頭道:「必須的。一定不負領導期望。」

  王華婷一笑,惹得劉翠雲擰了老公一把,這小倆口親密得,看得王華婷也笑意盈然,從同學發展到夫妻,那種過渡不知道會不會很難,不過看眼前這一對,好像不難,而且結果相當不錯。

  笑著時候,雷大鵬和單勇回來了,老媽在取著機票喚著王華婷走了,王華婷張臂一迎,要來個擁抱,雷大鵬眼一亮,一屁股把單勇撅過一邊,一下子沖上來來了個結結實實的擁抱,抱著王華婷,那陶醉的樣子幸福到骨子裡了,王華婷笑著一捧雷大鵬的醜腦袋,笑啐著:「有長進了啊傻雷,會吃女人豆腐啦?」

  「捨不得你走嘛。」雷大鵬得瑟著,說得自己都有點不好意思。王華婷笑著道:「知道不知道,你已經很感動我了。不許這麼傷感啊。」

  這說得也許真的一點都不摻假,接下來,王華婷卻是做了一個很意外的動作,輕輕地在雷大鵬的額頭上一個觸吻,或許,對於一直傾慕她未變的,雷大鵬算一個。放手時,幸福的雷哥眩暈著,腳步踉蹌,轉了兩圈,找不著北了。王華婷側頭看笑著的單勇時,他快步走上來,單勇伸著臂膀,緊緊地抱著,同樣捧著他的臉頰,重重地在唇上吻了吻。

  很重、很深入、很野性的一個吻,單勇有點猝不及防,不過並沒有持續很久,王華婷主動放開了,然後抿著嘴,笑著道:「不許忘了我,除非我忘了你。」

  「呵呵……那當然,現在有充足的理由忘不了。」單勇被一句語氣帶著撒嬌的味道的話逗笑了,他抿了抿嘴,撫過王華婷的額頭,輕輕地王華婷的額頭吻了吻,一副欣賞的眼光道著。直牽手送著王華婷過安檢,那一步三回頭的樣子,看得劉翠雲老覺得浪漫到骨子裡了,回頭捅了捅老公問:「看見沒,其實咱們支書還喜歡著老大。我總覺得他們應該最幸福的一對。」

  沒回答,她回頭時,看到了司慕賢兩眼放光,抿著嘴,一下子她明白了,狠狠掐了一把斥著:「喂,你不奔上去和支書吻別一下?」

  「你以為我不想啊?太厚此薄彼了,就把我一人拉下了。」司慕賢半開玩笑道著。惹得劉翠雲又要動手了。單勇回返過來了,臉上興喜和落寂都有,招手說著,走吧,又送走一個,這年算過完了……咦,大鵬呢?劉翠雲發現少了個人,三人左找右找,冷不丁在休息椅旁邊才找到坐在地上犯傻的雷大鵬,這貨還在撫著前額被黨花吻過的地方,一臉愜意,幸福得直呻吟。

  「喲?二哥,就沾了點唾沫,有這麼幸福嗎?」司慕賢笑著問。單勇卻是直接踢了一腳斥道:「起來,人多地方出什麼洋相,你看那親嘴的多少呢?把你激動成這樣,至於嗎?」

  「嘎嘎,我願意。」雷大鵬拍拍屁股,搖搖晃晃起來了,得瑟地道著:「說什麼來著,黨花妹心裡有我。」

  「不是吧,她還吻別老大了,你怎麼說?」劉翠雲笑著道。

  「老大是湊熱鬧沾了個便宜,那能比嗎?」雷大鵬不服氣地道。

  「別瞎高興二哥,國外吻別是個禮節,和握手打招呼問吃了麼,是一個道理,太普通了,啊,悠著點,別把自己又想得走火入魔了。」司慕賢勸道。三個人笑著前行,雷大鵬落後了一步,看這機場攘熙的人群中總有互攬著深情吻別,再想司慕賢說的,他悻悻地道著:

  「怪不得都出國,哥那天也出國啵外國妞去……聽說外國妞很開放啊。」

  不一會兒,想得樂滋滋地從廳裡出來,待上車的時候,他又在座位上YY得自得其樂了。

  ※※※

  送了雷大鵬,這傢伙班上得真好,直接去飯店上班去了,敢情是年後單位聚餐,白吃。又送了司慕賢倆口子,年前後一直忙著宋教授的事,年也沒過好,單勇是老大的歉意,不過這兩口子還算貼心,不但一點意見沒有,還處處給解憂,著實幫忙不少。

  送完兩家人,單勇長舒了一口氣,諸般事情,終於塵埃落定,這年,也算過去了,他駕著車在市里轉悠了一圈,不少路段正耍花燈,堵車堵得厲害,幾乎是龜速行駛,看了幾家醬驢肉店,這旺時旺節,忙得店裡連說話的功夫抽不出來,史家村這開枝散葉的能力是不容置疑的,倒了西苑虎、倒了驢肉香,醬肉店在市區長驅直入,已經蓋過了所有品牌,偶有嘗試著掛個響馬寨假牌的,總會被不明不白的人上門掀了桌子砸了店,久而久之,這個拳頭維權維出效果來了,差不多都成清一色的史家村的生意了。

  「柱叔。」單勇進了最早的醬肉店,笑吟吟喊史老柱時,這老頭瞬間眉開眼笑了,招著手:「來來,難道見你一回啊,剛娃,切幾斤好驢肉,給你單哥帶回去。」

  「噢喲,你這客氣得,我都不好意思來,總不能就是白上門吃來了吧?」單勇不好意思地道著,老柱卻是無所謂,直說著:「其他像樣東西,咱們也拿不出來嘛。咋咧,你這是……」

  「順路過來看看,老爺子還好吧?」

  「好得很呢,說今年要建幾個驢場,村裡正挑人呢。」

  「這事我知道,我那瘋叔還好吧,年前托人捎了點年貨,也沒顧上去看。」

  「好,好得很呢,大過年鑽在驢圈裡過得,哈哈……」

  老柱笑著道,說得獸醫史一刀,這老傢伙的糗事能擺活出一蘿筐來,不過有這麼個外娃幫襯著,在村裡人看來都是挺划算的事,聊了一會兒,再出來時,手裡多了一大塊醬驢肉,單勇上車坐定,掰了塊嘗了嘗,表情沒有驚喜,這熱滾桶熬和機械壓制的,在口感和口味,都要較手工的稍遜一籌,不過自己那時候走街串巷賣的那貨了。

  生意一大,貨裡摻假。是不是也流於這個俗套了呢?單勇想及此處,把自己想笑了,這個兩難選擇,即便是最保守的史保全最終也是選擇降低品質,提高產量,不知道這是傳統手藝的幸事,還是禍事。

  又走不遠,到了小蓋經營的水站,這傢伙年前忙得和殷淑榮卿卿我我,把生意都扔給雇來的一位小經理忙活,殷淑榮前天才走,開著鄭錦嬋的車回省城的,看得一臉飛紅的樣子,單勇估計該辦的事都辦了,問到小蓋時,果真是發展迅速,過兩天,要去見女方爸媽去。

  變化無處不大,都在尋著自己的幸福去了,單勇駛到水站前卻是沒有進去,想得自己有點興味索然,話說追求得太高,人容易寂寞,而單勇掰著指頭數數,似乎自己也沒有更高追求,可想不出為什麼也會這麼常常覺得寂寞。

  比如此時,心裡空落落的,沒個實處,大家一忙起來,卻是想找個說話的也難。回家吧又不太想回,還受不了老媽一天的三頓嘮叨呢。不過除了家也沒地方可去,他駛著到了響馬寨山下時,電話來了,一看是老柴的,他驀地笑了,還有位和他一起光棍的呢,接了電話,說是到雁落坪碰面,單勇知道有事了,調轉車頭,風馳電掣地往淨水廠這邊趕來。

  到了雁落坪,卻是廠裡也沒進,柴占山開的那輛普桑就在路邊呢,他棄車直接坐到單勇的車裡,像在外面凍了好久似的,上車直搓手,開空調,指著前方:「往前開。」

  「怎麼了,老柴,你搞得這麼神秘。」單勇問,前駛著。

  「到了你就知道了。」柴占山道,他一挑眉毛,單勇心裡顫了顫,緊張而急切地問:「那事有苗頭了。」

  「你去看看。我想八九不離十了。」柴占山笑著。

  歇了會,這事說起來卻是柴占山在離雁落坪十七公里的石城鎮留的人,現在修路的各標段都不傻,一般都會趕在路開之前,把居住地、電力、生活區以及材料供應搞個差不多,要是等路開再籌畫這些恐怕就來不及了,更何況只要工程大軍一來,馬上引起的就是周邊物價飛漲,到時候得多花幾倍的價錢也不一定。

  所以,苗頭就在那些,先期入住鎮上的標段施工人員。柴占山從過年前就往這兒放人,時不時地來看看,終於守到了。

  聽到此處,單勇笑了,笑著直豎大拇指道:「老柴,你搞地下工作還是有一套啊。確認嗎?」

  「應該錯不了,看那兒……」柴占山指著,三四台大機械到位了,平整了一塊地,像是準備建臨時居所,單勇道著:「這個季節要磚肯定供應不上,應該是建臨時房吧,像這樣的,有幾家?」

  「不多,兩三家,都還沒掛出牌來,只是向村裡臨時征地了,價格很低,不過馬上就會拉升起來的。」柴占山道,又走不遠,遇到了兩輛載著大型機械的重卡,單勇卻是納悶著道:「這官方為什麼一直沒消息呢?這都快動工了,總不能不吹噓一番吧。」

  「我諮詢了一下行內啊,像這種大型工程,前期的保密工作很嚴,不到招標完成,專案不會公佈;特別是修路一類,他們的發佈時間和工程施工到位時間是吻合的,為什麼?就怕你地方上坐地起價,畢竟現在地方政府,差不多都是靠著賣地活呢。這都攔不住,就想啊,到時候修路一來幾千人,這一線連生活用品消耗都是個天文數字。」柴占山道。

  單勇卻是笑而未答,不過兩人算是心裡樂開花了,到了鎮上,果如柴占山所說,本鎮已經有數處租賃房屋住進了先遣隊,一看那長得五湖四海樣,說話天南地北音,不是修路的都不可能,更何況,柴占山露了個寶,這租賃房屋登記,他托人從派出所摸到底了,簽合同的一方,不是「十一標」、就是「監理」字樣。

  數處看過,兩人的欣喜之情卻是更甚了,這個等了數月守株終於快網到兔子了,對於究竟能網到多大的兔子尚未敢下定論,歸程中,柴占山不無竊喜地看著單勇,他在懷疑,這傢伙腦子長了根歪筋,不過就是醋娘子收購水場的事,他是愣想到了這麼遠,此時雖然言之尚早,不過只要路開,賺錢已成定局。

  「單勇,我有點奇怪啊。」柴占山突然問。

  「奇怪什麼?」單勇道。

  「我奇怪,有宋教授那麼高風亮節的老師,就沒把你感染點?這頭剛高尚完,回頭又在盤算挖人牆腳,賺昧心錢,呵呵,我吧,一貫如此,你這角色轉換的,不會有心理負擔吧?」柴占山不無取笑地道,或許他稍有點擔心,畢竟看得出單勇有點意志消沉。而且他總感覺單勇忠厚老實,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單勇笑了笑,呲笑,笑著道:「這並不衝突嘛,我多少撈一筆,然後再象徵性地給希望工程啦、婦女兒童事業啦少捐點,那不就心理平衡了?成功人士都是這麼幹的……再說了,這生意你就不搶,還沒准便宜了那個貪腐份子。」

  看來宋教授並沒有把這位學生感染成和他一樣的高尚的人,柴占山笑了,放心了,蹺著二郎腿哼哼著,得意地盤算著:「你說呀,單勇,咱們從什麼地方開始?這單究竟賺多少,我還真期待啊。」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那要看天意了,咱們畢竟無法觸摸到上層操作,否則,搞個項目拿出來轉包就賺翻了,人家掙錢靠好爹,咱們掙錢,只能靠拳頭了。」單勇笑道。

  對於將來的事已經有所預知了,最底層,無非是搶著原材料供應,這是最直接也是最原始的賺錢方式,當然也最直觀,免不得以勢壓人,搶供應權。這事,兩人都是不是外行,有把握了,柴占山只是興奮地問著:「咱們那2萬畝地,其實根本不用動了,取沙開石,那可都變成錢了。」

  「呵呵,還有一個賺錢方式,你沒注意到。」單勇道。

  「什麼?」柴占山道。

  「你回去對照一下咱們的牧場界限,七個牧場,自北而南,在地圖上不可能劃一條不拐彎的直線通過石城鎮。」單勇笑道。

  「哦,也就是說,要修路,必須征咱們牧場的地。」

  「對,所以也就有賠償了。所以也就有,你幹其他事的籌碼了。」

  「那我們就有可能成為這條路最大的原材料供應商?」

  「不是有可能,是必須,我劃出的七個牧場,直接就可以做挖沙、採石的場地,咱們的四證都辦全了,等後面聞風而動的,他未必能辦下證來;就辦得下證來,他未必能找到合適的地方;就找到合適的地方,也未必能找到大量的勞力……就即便有人和咱們站在同一起跑線上,我們都有牧場征地的先機,這種情況下,要是還做不好,那咱們白混了。」單勇笑道。

  柴占山揣摩了良久,當時看似淩亂的佈置,此時再看,卻是細緻而有條理,先以發展養殖業的名義征地,從鎮裡到縣城到市里,一路綠燈;而另一手卻在辦採石采沙證,相反的兩面,倒是先把資源是先握在手裡了,就再不濟,要點賠償也夠本了。他想通了其中的關節,半晌評價了單勇句道:「呵呵,你個奸商。不但想材料錢,還想人家那賠償款了。」

  「非法的事你都幹多少了,合理合法的有什麼不敢想?」單勇笑道,說得好不坦然。

  快到雁落坪時,單勇的電話響了,卻是數日未聯繫的鄭錦嬋,也給了他一個確認的消息:潞太高速招標完成,即將奠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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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0 11:05:01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苦逼們的甜蜜愛情 第36章 路開財來好乘便

  當一聲聲春雷乍響,當滾滾的車輪輾過冰河,當隆隆的機械犁破凍土,當山間谷地處處都樹起了標段的大旗,一場翻天覆地的變化正悄然向潞州這個最落後的地區襲來。

  「石城鎮是連接晉冀豫三省樞紐地帶,這裡有過光榮的歷史,曾是我們子弟兵抗擊日寇的主要戰場,不過在新時期這裡落後了,坡大溝深,山高林密限制了這裡的發展,迄今為止,老區人民仍然生活在交通閉塞、靠天吃飯的落後環境裡,這一切,要在我們手中改變了……」

  潞太高速的奠基儀式上,一位省交通部門的領導揮舞著手臂如是說。

  誠然,改變無處不在,當各式說不上名來的機械穿梭在二級路上,總引起過往行人愕然的圍觀,這個真沒見過;當天南海北的築路大軍進駐石城鎮一線,花花綠綠的大鈔一摔,成箱的火腿腸、速食麵、成片的大豬肉扛起就走,總在圍觀的眼光裡能看到豔羨。人多消耗大,最早發展是糧油和副食業,年後的一個多月間,各式的糧油部、副食煙酒批發部雨後春筍般豎起了幾十家,每天往石城鎮集運的食品有數輛大卡。

  路開財來,誰也高興,石灰場,全部預訂;制磚廠,全部預訂。連瀕臨倒閉的小五金廠、糧加廠也因為築路大軍的到來起死回生了。從鎮周邊到鄉村,三輛、四輪農用機械加上閒散勞力,也不再發愁找不到活幹,沾著路每天怎麼著也有百八十的進項,自個高興,婆娘也樂呵。

  凡事總有兩面性,掙錢樂呵的普通人恐怕想像不到修路的負面效應有多大,鎮派出所可深有體會了,一個月湧來築路工人兩千多人,家屬和跟著吃路來的暫住人口更是一個天文數字了,打架、偷鋼材、撬箱偷油、甚至有把工程車車輪給偷扒走的,一個月的治安案件上升了百分之六百,縣市緊急擴編,向石城鎮中心派出所增加了一個五十人的協警隊,專事護路事宜。不過依然是杯水車薪,兩條高速路交叉建設,沿石城鎮向外三十公里都有施工駐地,有這邊打了架了的,撒丫子跑,兩條腿就跑省外去了。

  所裡的忙碌也比平時緊張了幾倍,三月十五日,緊急召開的警務會議,所長高大全又和往常一般,點根煙,呲了下煙漬的大牙,就著大搪瓷缸喝一口泡得發黑的濃茶,煙夾在唇上,手指一敲桌子開始了:

  「同志們吶,要提高警惕啊,無數事實證明,經濟發展和黃賭毒是同步滴,天南海北的糙爺們來了這麼多,還別指望有啥事他們幹不出來!?老劉,你的管區,老百姓老去人家標段偷鋼管,告狀都幾回了啊……王東,你們棠梨鄉,居然還和標段工人打群架,不就個小媳婦跟著工人跑了,這私奔了是生活作風問題,要破壞築路,那可是政治問題啊……還有,各地都注意失足婦女問題啊,一下子這麼幾千糙爺們來了,那可是幾千杆槍,難管得很呢……」

  這一說,下面各鄉派出所、治安點的員警們眯著眼,吃吃地笑,高所長說話從來直來直去,這所指各地都有所耳聞,跟著修路,流鶯那是全飛來了,各檔次的都有。工地周邊就有棚戶區,連村裡人都知道「十元一炮」,跟著去湊熱鬧。工地走到哪兒,那棚戶就搬到哪兒,服務跟著緊著呢。別說鄉下了,就這個鳥不拉屎的小鎮,居然有潞州幾個大戶開了家叫「良家風情」的歌城,專事招待那些一個月掙大幾千沒地消費的爺們,據說生意相當火爆。這些倒是次要的,睜隻眼閉隻眼就過去了,不過打架偷東西破壞設備可是防不勝防,早把清閒慣了的鄉警搞得焦頭爛額了。

  「靜一靜,別當笑話聽啊,這個不出事叫沒事,出了事可就是大事,現在,全市、乃至全省,可都看著咱們呢。」高所長又抿了一口濃茶,撇撇嘴,叼著煙,拿著手裡剛收到了文件,清清嗓子,保持著警容正色道著:

  「現在,我給大家傳達一下縣、市上級部門下發的,關於創建平安石城、為潞太高速保駕護航的傳真電報,各所、治安點,要提高警惕,嚴防死守,堅決杜絕打架鬥毆,強買強賣、車匪路霸以及盜竊破壞築路設備一類的事件發生,特別是要防止出現群體事件啊,上級要求,我們要充分發揮警民協同的優勢,在築路方和駐地居民間,要搭起一座連心橋……」

  念及此處,所長的嘴唇不自己撇了撇,整個是屁話,現在都急得跟紅眼狼樣,心能連一塊麼?

  檔精神剛開始傳達,接警室的值班室摁響警報了,這不是什麼好事,所長保持著威儀沒動,扯著嗓子直接喊:「誰亂摁警報。」

  「所長、高所長……」值班室的人奔出來了,也在扯著嗓子喊:「棠梨鄉械鬥了,村裡治保主任報案說,去打架的有上百人了。」

  「媽的,太不給面子了。」高所長怒髮衝冠,檔一扔,一捋袖子,直指在場開會人等,大聲下命令道:「全體都有,出警棠梨鄉,有一個給我抓回一個,有十個給我抓回五雙來……不來點狠的,他們就不長記性。留下值班的,其他人全部到場。」

  趿趿踏踏的腳步,群警直沖門外,麵包車,普桑,越野,各類剛配的警用裝備一時用上了,一哄而出,十幾輛,載著此鎮的精銳警力以及新招的協警,直朝棠梨鄉風馳電掣而來了※※※

  ……

  棠梨鄉不產梨,不但不產梨,還是個老產上訪戶的鬼地方,不過突然間這裡荒山石頭灘身價百倍了,工程隊現金收沙收石子的牌子掛了一路,那可是從山上灘裡挖回來就是錢,可突然間又發現這荒山和石頭灘已經成了有主的了,說是個響馬寨養殖場的,硬是圈走了離中心棠梨村不到十公里的灘地以及一片荒山,因為搶沙搶石子,都打了不止一架了,地頭蛇和強龍,旗鼓相當。

  這裡沒有柏油路,只有失修的村路,到牧場全是剛鋪的砂石路,一棵歪脖柳自然形成的鄉界,幾十名工人扛著鍬鎬、抄著粗木棍,叫叫嚷嚷走過,細細數來,足有六七十人之眾,過了鄉界再行不遠,就是棠河兩岸的挖沙灘地,看來今天要大幹一場了。

  山上,跟來的棠梨村治保主任倒吸著涼氣,除了一直想霸佔那塊灘地的外來一家工程隊,還有村裡不少閑漢,這六十七人的隊伍能打成什麼樣子,主任心裡可有譜,結果肯定是要超乎你想像,趴在一旁放哨的侄子小聲問著:「叔,咋辦?要幹上去了。來不及了。」

  「我那知道咋辦,派出所咋還不來?」治保主任心裡有點慌了,當這主任是村選的,一年也就幾百塊補貼,典型的收入少責任大,出了事還一堆麻煩。急得他亂撓下巴腮,直滴咕報警都半個小時了,理論上應該來了。這幫人聚在工程隊還是喝了頓酒才開拔的。

  「叔,這是不是咱們村長組織滴,你看前頭,帶頭的是村長小舅娃。」放哨地小聲道。

  治保定睛一瞧,果真是村長妻弟,其實就沒有村長妻弟他也清楚,沒有當地人撐腰,外來戶牛逼不起來,一準是村長想染指,應了個外頭合夥人的名,不過他甩手給了大侄一巴掌道著:「別亂說,這和村長有啥關係?」

  「肯定有啊,這地方都值錢了,村長都搭不上手,能不窩火麼?一三輪車沙六十,一個勞力一天能拉七八車啊。」侄子悻悻然道。

  得,這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別想捂著,治保乾脆不搭茬了,不過看那氣勢洶洶而去的一隊人,他這心裡直晃悠,可不知道能幹出多大事來,再不濟,怕是他這治保一年幾百的補償也得拉倒了。

  正說著,侄子眼尖,一指遠處,來了十幾輛警車,這回的聲勢可大了,治保樂了,帶著侄子直往山下跑,下山的時候堪堪和頭輛警車照面了,棠梨鄉派出所不敢怠慢,直把兩人請到鎮派出所的座車裡,上車指著方向,高所長急促地問著,治保照實一五一十的答著,反正也不複雜,就是因為搶挖沙的地方,村裡說村裡的地盤,自家門口肯定硬氣,可牧場養殖有鄉、縣、市里的批復,合理合法,誰也不讓誰,早打了好幾場了。

  「媽的,都是倆錢燒得。」高所長氣咻咻評價了句,對著步話安排著:「各單位注意了啊,強調兩點,第一點注意安全,要接上火了,就等他們打完再說;要沒接上火,以勸說為主,千萬別上手啊,甭回頭拿一把醫藥費找我報銷,所裡經費還不足呢。第二點啊,今天估計人多,先想辦法分成兩方,最好別照面……我我我……日你先人,真是沒王法啦。」

  車拐過了路彎,所長不自然地罵起人來了,早幹起來了,有位壯漢正舉著鎬,咚聲砸著,響馬寨養殖場的牌子四分五裂,又有幾位合力把場外的抽水管子,砸了、剁了,飼料成型機,推了,外層粗木柵欄,蹬了,砸了。幾十人像土匪進村了,就在成隊的警車面前肆虐,對刺耳鳴起的警笛聲根本充耳不聞。看著警車來,他們很自然地結成一團,和警車對恃上了。

  法不治眾,眾不懼法。

  這陣勢連高所長也有點怵了,下車的時候,一手拽當地所長,一手拽著治保主任,直道著:「你們來,你們地頭熟,你們先上,都你們轄區人。」

  「不是不是,所長,不光我們轄區的人,還有鄉里駐紮的一個工程隊的人。」棠梨鄉的所長,有點怵地道。治保也附合著:「對,有一半是工程隊的。」

  「喲?這是裡應外合,欺負人家牧場是不是?」高所長聽明白了,這下頭的,肯定多少知道點,牧場就因為征地在先,成眾的矢之了。

  鄉派出所和治保,悻然一臉,當然知道點了,不過山高皇帝遠,到了這窮鄉僻壤,還不就是誰的拳頭硬誰就厲害,鄉所長小聲道著:「咱鄉工程隊是四建下屬的,來頭也不小。早看中這塊地方了。想買人家不賣。」

  「村裡也想收回來,打了好幾次,沒討到便宜,這不火了。」治保也附合了句。

  「哦,於是和村裡穿上一條褲了啊……這都到眼前,怎麼著,你們還準備不管是不是?」高所長好不生氣,看看自己的隊伍,全所除了值班全部出動,不超載來了三十多人,還有些混進協警隊伍混飯的,甭指望他們能幫上忙,更何況一進村,這可就不是大沿帽說了算的地方,他一整警容,一揮手喊著:「跟我上,我看他們敢怎麼著。」

  可沒料到了平時老打哈哈的所長這時候挑大樑了,他一走,後面的人不好意思不跟著走,一眨眼這個員警方隊直朝圍著牧場叫駡的一干閑漢走來,到了人前。所長回頭看看,那牧場後面井然有序,幾幢簡易房,兩圈關牲口的大棚,看不到人,不過聽鄉派出所說,這幫人也不是善茬,一出來就是一群,工程隊也吃過虧才組織了這麼大陣勢。他站到人前,堆著笑容喊著:

  「鄉親人,工人們,老小爺們……我是石城鎮派出所所長高大全,有什麼話好好說,打架鬥毆是解決不了問題滴,不但解決不了問題,而且還是觸犯法律滴,是要判刑滴……你們,你們那個村的,一看就不是石城老百姓,警告你們啊,敢在這裡鬧事,小心吃不了兜著走……」

  高所長發現個人群的小個子鼓噪,不像本鄉人說話。他揪著了,訓上了,一聽口音就是外地來的,來了這麼多員警,眼看著事情要被彈壓下去了,冷不丁人群裡有人高喊著:「別聽他的,員警收黑錢了,和養殖場穿一條褲。」

  「誰說的,站出來,當著我面說。」高所長臉紅脖子粗,瞪著眼發飆了,卻不料哎喲,左眼眶一疼,一捂,眼腫子,不知道誰拿石頭蛋蛋幹了一傢伙,怒火中燒的所長失去理智了,直吼著:「媽的,反了天了,都抓起來。」

  這一吼,忘了自己處在劣勢。週邊的民警有清醒的,趕緊往裡擠,生怕所長吃虧,而一聽所長這命令,鬧事的也急了,人一亂,所長先倒楣,不知道多少拳頭和腳丫往他身上招呼。往裡擠的、往推的,有平時對員警就忿趁機出拳伸腿的,一時哎喲哦哦亂成一團,本來士氣就弱,又是來了這山高皇帝遠的地方,鄉警在氣勢上可就輸了一截,不過銬上了兩個鬧事的,己方的隊員倒有七八個被摁地上的,此時又有人喊著:「兄弟們,看,咱們支援的來了。」

  這一喊,鬧事者卻是士氣更甚,果見路拐彎車又來一輛工程車,車上載著一二十人,遠遠地吶喊著,鬧事的可趁亂起哄了,不但把被銬的同夥搶回來了,而且還追著沒武器的鄉警亂跑亂打,被追上山的,被趕下河的,追得鑽進警車發動車亂躥的,一時鄉警的隊伍亂了,後來的車上到底識得厲害,下車揪著打得追得興起,滿嘴酒氣的閑漢訓著:「真你媽添亂,怎麼打上員警啦?」

  「看他們不順眼就揍唄。」那喝得有點暈乎的,糊裡糊塗道著。

  這人一把把人撂倒了,踹了兩腳,吼一嗓子招呼著,那四散的鬧事人群居然又重新聚起來了,鄉警見勢不對,各駕著車後退了幾百米,和家裡聯繫上了,高所長捂著眼睛,看著這場面,直罵他媽一群法盲,無法無天了還,逮著非關兩年勞教。可偏偏這地方他也知道,別說員警,就天王老子也沒治,打完架四散一逃,想抓你得跨省。

  遠遠地,那群鬧事的重聚起來,帶頭的不屑地瞥了後退的員警一眼,嗤笑道:「看見沒,這地方員警也管逑不著……甭理他們。」

  他再回頭時,看到了一米多高的細柵後的牲口圈,依著坡地而建,兩大間簡易房,亂成這樣了,愣是沒有看到有出來的人,他在狐疑著,頭幾次吃過虧了,第一次來十幾個人,被揍回去了,第二次來三十多個人,誰知道又被揍回去了,還有人被摁著摁了一嘴驢糞。這一回老闆下狠心了,和棠梨村結夥,足足來了上百人,總不能還輸了吧。

  「聽著,掀家什打人,千萬別打死了,打跑就成。」

  「注意啊,西南方向,打完就走,過兩個山頭有車等你們,別說員警,警犬也追不上。」

  「村裡老少爺們啊,幹跑他們,你們的好日子就來了……抄傢伙……」

  看來是蓄謀已久,勢在必得,鎬鍬當槍、揭竿為兵,百人隊伍圍著三十多米的開闊灘地,試探性地走了幾步,箭在弦上,即將脫弦而出了。

  遠處,高所長和手下緊急聯繫著縣局、和鄉鎮政府,這幫照面過的傢伙一半是外地人,一半是喝多了人,真幹起來出多大的事,他可心裡沒譜了,奇怪了,鄉里在推諉著、縣局派防暴大隊,不過到場需要一個多少小時,局長在電話上講務必要控制事態。

  可這控制得了嗎?遠遠地看人頭攢動,棍棒林立,這一沖進去恐怕就是打砸搶一番,然後呼嘯走人。知道事態已經無法控制了,他轉身找了個僻靜地,撥著電話,接通時,他在輕聲道著:「老柴,棠梨鄉這個牧場出事了,有人打上門了……老哥我盡力了啊,連我都被打了。壓住?壓不住呀,來了有百八十號人了,你把誰惹了……」

  放下電話時,他看到了大戰即將觸發,他現在倒期待,這牧場裡沒有人。

  錯了,有人,在人群即將接近養殖場幾米的時候,場子裡希律律一聲,跑出來一匹白馬,是從牲口圈後跑出來的,迎著尋恤的人群,騎馬的人一勒韁繩,希律律那馬兒打了個響鼻,前蹄騰空,站定了,嚇了這幹爺們一跳。

  不過旋即眾人愣了,然後笑了,然後是好多人放聲大笑了※※※

  ……

  潞州天方酒店,放下電話的柴占山愣了愣,回頭看了眼背後站著的單勇和武子,作為牧場的經營方,正和另一方洽談棠梨鄉牧場的出售價格。對方的價格壓得很死,淡到中途,就出這事了。

  笑了,對方也笑了,一位戴著眼鏡的胖男子,笑得有點賤,旁邊那位女人也在笑,打扮得挺俏,一看就讓人想操那種,她笑著問柴占山道:「柴總,我們也知道您的名聲,所以給了六十萬的價格是個合理的價格,路上的生意不是誰也經營得了的。」

  其實這個價格已經不錯了,當天承包下來連采沙手續也不過五六萬,兩個月已經翻了十倍了,柴占山甚至有點動心了,他在懷疑,是不棠梨鄉出事,和這個叫五洲施工隊的有關,否則不會這麼巧,談判中間出事,簡直就是故意給你施壓。

  他不確定地看了背後的單勇一眼,扮保鏢的單勇輕輕搖了搖頭,柴占山打著哈哈道:「價格嘛,有點低了,我們的牧場已經投資了幾十萬了,大牲口幾十頭,豬秧子放了也有四十多頭,再過兩天可就出欄了。都不用出鄉里就是高價……你說我們這可是有點虧啊。」

  「要是牧場出點事,那您就占著這地盤也抵事啊。」那戴眼鏡的胖子隱晦地說道,柴占山的眼色不好看了,笑著問:「許老闆,那您說,我們能出什麼事啊?」

  「比如有個什麼影響經營的事,比如有個讓人頭疼的事什麼的,我亂猜的啊,真要出個事什麼的,對誰也不好不是?」許胖子的卸了眼鏡,悠然地擦了擦,看那篤定的樣子,柴占山差不多能確定是這傢伙搞得鬼了,一手拿大棒一手拿協議,看你簽是不簽。

  柴占山又拿起了協議,像在細細斟酌,那兩位,也不急,安安生生地等著,也許,功夫不在協定,而在協定之外,決定簽與不簽的關鍵,不在談判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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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苦逼們的甜蜜愛情 第37章 非獨刁民能應變

  笑了,好多人笑了,先是驚訝地笑,然後是謔笑,再然後是樂不可支的狂笑。

  白馬黑衣,剽悍體形,乍看衝擊力如狂飆突至,可站定地看,長髮挽著,胸前聳著,形雖剽悍,膚色卻細。偏偏又像位女流。不對,就是女流,也不對,男人身架也是不容置疑的。半天才看清了,是女人男相。這可比娘娘腔太監樣難讓人接受多了,當頭的那位,指著出來迎戰的狂笑著:「我靠,這他媽是個娘們麼?」

  濃眉大眼,威風凜凜,可偏偏皮膚顯得細了,叱喝顯得尖了,的的確確是個娘們,旁側的一位大鬍子糙爺們張著血盆大口狂笑著:「絕對是個母的,不信一會扒了瞧瞧。」

  「哈哈……沒准是個長JJ的母的,兩用。」又有人謔笑上了。

  一干人被突來的這位女人男相逗得笑得直打顛,幾乎都忘了來意了,馬上的史寶英早被氣得三屍神暴跳,雷霆乍喝一句:「放肆。」聲隨鞭至,當頭一個鞭花炸響,前排的幾位縮頭就躲,卻不料剛縮頭,又一個黑影而至,卻是史寶英馬上雙手並用,一手鞭,一手繩,那繩子像長了眼睛一樣,追著當頭這位的腦袋套,一套,恰恰套進了脖子,套下了肩膀,那人一掙扎,卻不料史寶英又是乍喝馬聲,馬蹄一動,那人像被拉破車,不由自主地隨著走。

  放驢出身的匪村娘,套人可不比套驢腦袋難多少。

  不是走,被拖走了。擒賊先擒王,誰也想到百人面前一個女人還敢動手,還直接拖走了帶頭的。

  後面的急了,抄著傢伙上搶人,可沒料到這男人婆比看上還兇悍,馬上套人,拖著就走,被拖的連罵帶叱,越狠人家拖得越狠,剎那成了慘嚎。一時間,隨著史寶英的馬上,一群張牙舞爪舞槍弄棍的狂喊著追上來,前面被拖的已經走不成了,左一晃右一顛,在地上拖起了好大片塵土,驚恐加懼怕失聲地叫喊著。

  就在堪堪要追上的片刻,史寶英回頭一瞥追兵,一揚鞭子甩響了鞭花大喊著:「放水!」

  一喊,追來的眾人才發現已經追進場子裡了,是一個鋼化板圍著窄巷,正驚懼不知道什麼埋伏,頭上咣當巨響,站著幾位獰笑的大漢,手握著胳膊粗的水管,電機一響,刷刷刷黃白水鏈沒頭沒腦沖向眾人。

  「啊,我操,什麼東西?」

  「臭死了。」

  「呸,操……」

  「真你媽噁心……呸呸呸……」

  不知道什麼東西,剎那間瓦解了追兵的士氣,從頭到腳灌了一身,跑在前面的還噴了一嘴,不迭地吐著,黃黃的、白白的、黏黏的,倒也不是特別是臭,就是有一股酸臭味,黏得人難受,有人已經氣得隔著老遠向上面噴水的扔棍子,不過上面的輕鬆,噴口一抬,馬上噴倒幾個。

  追兵亂成一團了。此時,上面有人叫喊著:「下面地聽著,給你們一分鐘,有多遠滾多遠,再不滾,爺們可要開葷了。」

  這話喊著中氣十足,悍勇千分,下面也是群不信邪的爺們,這他媽火大的,有人帶頭喊著:「砸了狗的,媽的,不能便宜了他們。」

  「他們人不多,沖進去。」又有人在悍不畏死的狂囂了,後面有員警,此時反倒是保障了,怎麼著,總不至於他們還當著面殺人吧,別說殺人,就是有武器也未必敢用,打架倒無所謂了。

  這一鼓噪,應者更甚,操著傢伙朝著活動板房咚咚砸著,還有的在找著入口,準備直接入室對決。上面喊話的,不屑地看了眼,道了句:「不知死活。」

  說著,停了噴料,慢條斯理地點了根煙,只待下面打砸的火氣冒得差不多了,一扔煙頭吼了句:「放狗。」

  一說放狗,把下麵對恃的嚇了一跳,隨即這快被推倒的活動板轟然一聲,被裡面的人拉走了,打砸的眼神一凜,還真怕放狗出來,卻不料活動板房後,黑壓壓帶著花色,一群嘮嘮哼哼的豬仔,一瞬間把這群人又給氣笑了。

  我操,這是群神經病。被噴的肇事人群,又哭笑不得了。

  不對,豬娃們也樂了,圓圓的鼻子顫著,兩眼放光著,像是看到了什麼讓它們興喜若狂的事一樣,嗷聲,嘩嘩嘩往外沖,這幹操傢伙的可沒料到要面對的是一群豬,一下子傻了,那群豬可不傻,直沖上來,朝著前頭那人的腳喀嚓就咬上了,這人嗷一聲,呼咚栽倒,馬上被一群豬圍攻,哼哼拱的、臭烘烘的嘴吮著,這人嚇得驚聲尖叫,連滾帶爬,後面的還沒反應過來,早有人被咬了褲角、啃了腳後跟,還有特立獨行的豬,專朝人的下三路拱,退到門口時,一頭夏約克大肥豬瞅著一位鼓鼓的臀部喀嚓張嘴,那人奔跑不迭,一下子像失了重心,先後仰,後前跑,慘呼一聲:啊,豬大爺哎,別咬……晚了,褲子被豬爺叼著了,哧啦一聲,他光個屁股從坡上滾下來了。

  遠遠地看著群豬戰法盲的現場,有的小鄉警嚇得手指咬在嘴裡了,愕然地道著:「這這……這還是豬嗎?」

  「咋不是豬,兔子急了還咬人涅,豬咬人有啥稀罕。」

  高所長不屑地道,不過他看得也是心裡怵然,這幾十頭豬,愣是把百八十名壯漢追得滿地亂竄,鑽在灌木叢的,呼咚聲跳下河了,手腳並用往山上爬的,看得他懵頭懵腦,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定義。

  你說今天該是群體事件?還是群豬事件?

  ※※※

  笑了,柴占山突然笑了,在草草看了一遍後,突然笑了,這位傳說中的黑澀會分子還是戀有親和力的,一直等消息的許胖子討好地問道:「怎麼樣?柴老闆,這條件夠優厚了吧?」

  「還可以吧,不過離我的心理價位還差了點。」柴占山道。

  「那柴總您說個價,只要不是很過分,我們現在就可以敲定。」那女人發言了,給了個媚眼,這女人姓薛,叫玉音,說話後音有點嗲,單勇看那樣笑了,這嗲可發錯地方了,和柴占山相交這麼長時間,難得他對那個女人有那點意思,要相比之下,這位可比會所的李玫蓮差遠了。

  柴占山笑了笑,協議一扔,口氣很平和地道著:「本來我的心理價位也就這麼高,不過你們這麼迫不及待地想圈到手裡,那就無形間要抬高我的心理價位了。我現在甚至懷疑,不是那地方埋了個金礦吧,要不不至於一個月找我八回事啊。」

  這個簡單的判斷讓對方兩位愕然了一下下,當局者迷,說起來還真是找人家的次數不少,擱誰手裡誰也知道奇貨可居了,那位姓許的胖子,笑容可掬地接著話茬道:「當然有金礦,不過看誰開採了,據我們所知,柴總主攻的是娛樂業,總不至於對混凝土也精通吧?而且這個投入也不能百八十萬能頂用的。」

  「不會可以學嘛,要不這樣,我把使用權買給你,連采沙手續也賣給你,省得你們再忙乎著找關係花閒錢?」柴占山異樣地道,像全要放手。

  許胖子和薛美人又是萬分愕然地道著:「好啊,您開價?」

  要那樣的,可是意外收穫了。

  「就這個價位,一年價,一次十年。」柴占山好無辜的表情,似乎給了個白菜價。

  武子和單勇忍不住要笑了,這開到六百萬了,怕是就等著生意黃了,對方被增加了十倍的價格噎得直凸眼,那許胖子好容易咽下一口惡氣,憋著道著:「柴老闆,我們也是替人辦事,要是真鬧到不可開交,對您一定沒好處……我真沒有威脅您的意思,我的意思是,有些事還是坐在這兒解決了的好。」

  「是啊,你在其他地方,也解決不了啊,比如你就雇上百八十人,也解決不了呀?我怎麼覺得你們這是業餘水準的在挑戰專業人士?」柴占山道,亮明瞭。

  那兩位,被柴占山這麼直白說愕然了,不過愕然一下之後,知趣地閉嘴了。柴占山笑了笑道:「如果同意,我們繼續,如果談不成,兩位請便,讓能當了家的來……如果想等外面的消息,我不介意陪二位稍等,您二位包括您的老闆一定會失望的,那兒是個陷阱,你就送一千人,也填不平。」

  這說得輕描淡寫的,再看那兩位剽悍的跟班同樣是謔笑一臉,這由不得兩人不重視了,弱弱地對視了一眼,還真不想不出,會有什麼更壞的結果※※※

  ……

  群豬事件,發展到白熱化了……

  一群豬追著打砸搶的鬧事人群,頃刻間土崩瓦解的隊伍四處都是,遠遠鄉警們還傻看著,再往下就喜慶了,有幾位呼咚咚跳河裡的,一個猛子紮水裡,再起來時,喲,沒事了,那豬們不追他們了,在河跟前滋吧滋吧喝著髒水呢,這一發現被人尖叫著傳出來了,於是有更多的人,撲通撲通撲通全跳河裡了,齊腰深的水,初春的冷,把不少人激得啊欠啊欠亂噴。就這得性,怕是跑不遠了。

  岸上的,三位鑽在灌木叢中,顧著屁股顧不住頭,顧住頭,又顧不住屁股了,四五頭年輕豬,直拱著那灌木叢裡露著的屁股大喊的兩位,後面是豬,前面是荊棘叢,還真叫進退維谷,好在那豬們就是舔,你要不動,它倒也不造次,就是舔得那哥們心裡犯怵,生怕那大嘴朝肉厚膘厚的臀來一嘴。

  有哥們戰戰兢兢說了,這是玩得最心驚肉跳的一次毒龍。

  尚有十幾位腿腳慢的被群豬追著,哼哧哼哧就往腿上啃,啃不著,火了,兩三頭大公豬一甩大圓腦袋,勇往直前的就拱上來了,結果總是猝不及防的悍爺被拱個四腳朝天,然後就是幾張圓鼓鼓的豬嘴湊上了哼哼著,舔一會兒、啃兩嘴、咬著衣服亂撕扯,不少來不及奔到河裡的,衣衫襤褸,像被強暴了一般。而牧場裡此時有人了,都站在二層活動板房上看笑話。

  「抓人……全部給我抓回來,小樣,敢襲警……銬上銬上,兩人一銬,全部抽了皮帶。」

  高所長看肇事人和落了下風,不介意落井下石了,指揮著鄉警上手了,這幹吃癟了的鄉警剛挨過打,這會也不客氣了,連追帶摁,反銬、抽皮帶鞋帶,銬子不夠,就用皮帶捆著,四散著往回捉驚魂未定的人,除了幾個腿腳特別快跑上山的,倒往回捉了幾十人。

  「所長,這個……就是他打你。」有位小鄉警巴結領導了,拽著褲子被撕了的爺們。高所長火冒三丈,上去就是一腳,訓斥著:「蹲好……媽的,就這水準,一百人鬧不過幾十頭豬,還他媽出來鬧事。」

  「所長,所長,你看……」又有位鄉警示意著高所長,高所一回頭,愣了下。

  牧場口子上,又有位長相醜陋的漢子在扯著嗓嘮嘮嘟嘟喊著什麼,像豬語一般,那群豬仿佛聽到了召喚,都往他身邊聚去,跟著又有人推著手推車,半卸著車上的東西,像是飼料,邊卸邊走,拉了長長的一條飼料路,群豬哼哼哧哧搶食著,慢慢地,次序井然地回了牧場。偶爾有一兩頭桀驁不馴的,那醜漢吼著,撿拾上一兩塊石頭,連扔帶唬,跑在群外的豬總是一閃身,老老實實地往牧場裡跑。

  「哇,這訓練得比防暴隊還管用啊。」有位鄉警感歎道。

  「一會防暴隊來別說這話啊?」有人警告道。

  「那有什麼不能說的?」

  「廢話,你不是說人家防暴隊不如豬嘛。」

  「哈哈……今兒還多虧了豬隊,防暴隊來還真不行。」

  一干鄉警樂了,高所長喝斥了句,果真下令不許胡說,以免傷了同志感情,正清點著捕獲人數,牧場裡人出來了,牽馬的醜漢,馬後拴著那位帶頭的,垂頭喪氣,直牽到鄉警們不遠處,那人一解拴繩,朝著拴著人背後一踹,這人像破沙包一樣,不由自主晃著走了好遠,撲通聲栽在鄉警們面前,送人呼哨一聲,飛騎上馬,往牧場裡回去了。

  高所長有點愣了,這被抓的漢子少說也有百八十斤,那把他踢得亂跑的那人的腿勁有多大,想想就恐怖了,怨不得上門打架的來這麼多人,他心裡嘀咕,這老柴也不知道擱那兒找的這群土匪,出手這麼黑,到現在為止,他都不知道牧場裡面還有多少人。

  清點人數,實抓五十三人,跑了的不知道有多少,警車圍了個大圈,黑壓壓地窩了一片,等後來平息事端的防暴中隊趕到事發現場,實在沒法相信,平時吊兒郎當的鄉警,怎麼著能抓住這五十多名肇事者,真實的經過瞞不住,很快傳遍了。

  不過聽還不如不聽,更不信了※※※

  ……

  柴占山放下了電話,表情未變。

  對方也放下了電話,表情卻是大變。從來時的眼高於頂,變得驚懼不已了。

  「看來,兩位是不是應該重新評估一下自己的實力了?」柴占山把協議摁著,一推,刷聲推回去了,他笑著起身道:「或者,是不是得忙著善後了?你們遠道而來,組織這麼多人不容易,吃喝開銷,報酬,醫藥費,再加上給地方的打點,這六十萬勉強夠了。不用買牧場了,先教教學費吧。」

  他轉身,邁步,兩位背後伺立的肅穆地跟在他背後,出門時,單勇和武子莊重地戴上了墨鏡,這派玩得足了,走不遠,後面那兩位追出來了,許胖子緊張急促地道著:「柴老闆,稍等,我們老闆明天到潞州,方便的話,想請您共進午餐。」

  「好啊,如果明天有空,一定去。」柴占山腳步不停,隨意道了句。

  薛美人又要往上湊,單勇一伸胳膊,攔下了,示意著和老把保持距離,那薛美人也不介意,笑著道:「我親自去接您。」

  「呵呵……不敢勞您大駕,到時候再說,我們下午和幾個標段還有事談,明天有空一定來。」柴占山笑著道。許胖子趕緊地摁著電梯,電梯到時,柴占山進去了,兩位保鏢伺立在門口堵著,此時,就顯得再做作對方也不敢小覷了,笑臉恭送著。

  電梯走時,許胖子長籲一口氣,那薛美人問著:「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怎麼咱們老闆要邀請他。」

  「咱們全軍覆沒,還沒咬傷了十幾個人……現在被員警抓走了,老闆說麻煩了。咱們來潞州第一腳就踢鐵板上了。」許胖子凜然道著。這下子卻是聽得許美人納悶了,跟著五洲數年,每到一地,未開工之前總是收買點地方勢力,然後工程從來都是順風順水,就即便有打打鬧鬧的事,也難不得五洲這位神通廣大的老闆,這低頭示好可是頭一回,她訝異地小聲問著:「老闆不是請了幾個厲害角色嗎?不是棠梨村的也支持麼?怎麼會這樣?他們有多少人?」

  「人不多。不過豬多。」許胖子凜然道,看把薛美人說懵了,他又加了句:「他們放豬咬人,你信不?」

  愣了,兩人愣眼相對,沒親眼見過,其實連許胖子本人都不信,這潞州真是邪性了,聽說了上黨刁民多,誰可知道刁豬也多。

  出了門廳,柴占山回頭看了單勇和武子一眼,他笑著問:「你倆戴墨鏡,我怎麼看怎麼彆扭?」

  「呵呵,單勇說了,不戴不像黑澀會。」武子笑著道。到了車前,一人開車,一人開車門,把柴占山請上車,等上車坐定,這架勢卻是沒了,柴占山笑著問:「喂喂,單勇,棠梨那兒究竟怎麼回事?怎麼高所長說,這一群豬奔出來咬人了?我說你怎麼不同意增派人手,敢情是訓練了一群戰豬?」

  「那還用訓練嗎?晚上餵食,八成飽,白天餓著它,誰敢衝擊咱們的牧場,直接是給他噴飼料漿,你想啊,那麼一群餓極了的豬,看見人身上都是吃的,會發生什麼情況?」單勇道,這一說,其他兩位笑翻了,伏在方向盤上笑了良久,武子再發動著車,前行上路,還是笑聲不斷。

  柴占山半晌才回過神來,追問著單勇道著:「這個牧場我看六十萬打不住了,我現在就是有點鬧不明白,怎麼這群人猴急得非要搶到手?」

  「本來我也不太明白,不過是五洲追這麼急,我就有點明白了,他們是做混凝土工程的,你想,最需要的什麼?」

  「沙。」

  「不對。」

  「什麼?」

  「山上那片石灰岩。」

  「怎麼?他們想就地建水泥廠?」

  「很有可能。這條路工期三十八個月,要建一個水泥廠,工期有六個月就夠,就地取材,現做現賣,材料、水源、人工,都現成的,就是來晚了一步。」

  「那他們沒必要搶這麼凶呀?」

  「錯了,還應該比這更凶,要知道真實意圖,那他們的前期投入就大了。如果隱藏著真實意圖,低價先把資源地圈到手裡,之後他們不管售沙售石還是做水泥,都會節省很大一筆開支。」

  單勇侃侃道,這段時間全泡在和各監理、標段、修路指揮部打交道裡了,瞭解的也不少,柴占山聽到此處笑了,這資源地,現在圈在自己手裡了,那可是奇貨可居了,看來除了占地賠償,又有新的亮點,不過利潤越大,危險信號也越強,他介面道:「那就得更慎重對待,他們背後沒准是那個大企業,要真甩個幾千萬上億投資,從上往下壓,正府敢出爾反爾,把咱們趕走。」

  「所以,現在該到亮底的時候,把咱們的關係網也全部動起來,不到合適的價位,不放手。」單勇道。

  這其中的關係柴占山也略知一二,張衛華他爹、蓋庭甲的兩個爹,再加上雷大鵬他爹也算一個,當然,還包括他自己經營的官面關係,這場明裡暗裡的角逐,看來要越來越激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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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0 11:05:28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苦逼們的甜蜜愛情 第38章 不是良善有善舉

  交通閉塞的地方有個好處,就是出了天大的事,也能給你捂進褲襠裡遮住羞。

  官僚機關也有個好處,就是出了再蛋疼的事,也能給你說圓了不露醜。

  群豬事件數小時後向縣、市上一級主管部門的彙報是:因五洲工程多名工人酒後滋事,與當地棠梨鄉牧場發生衝突,鎮派出所及時出警,迅速控制了局面,此事正在進一步調查之中……

  派出所這單位,一旦出現「進一步調查」這的字樣,一般都是罰款沒到位,或者關係沒走通的代名詞,像這類只夠得上治拘的案件,可大可小,可硬可軟,這個時候就看誰的動作快,幅度大,能讓法律的天平傾斜了。不出意外的是五洲工程公司,在防暴中隊把嫌疑人全部提回鎮中心派出所時,公關就已經到位,不知道那兒的電話去了市政府、到了市公安局、直接從內部壓到鎮派出所,前後詢問時間不到一個小時,高所長下令:放人。

  不放不行,這條高速路承載著很重的政治責任,這頂大帽壓誰,誰也害怕。

  放得是工程隊的人,於是那群一塊跟著打架的村民傻眼了,眼看著工程隊這幫中午還在一塊喝的,得意揚揚出了拘留處,上了工程隊租的大巴車,揚長而去。於是棠梨村的村民有人對民警發牢騷了:「喂,一塊打架的,怎麼放了他們不放我們。」

  「人家交罰款,一人兩千,已經通知你們村裡了,交了罰款,你也能走。」一位派出所民警道。

  這話直擊要害,噎得年收入也就這麼點的村民不敢吭聲了。

  「知道不,現在打架不是打拳涅,是打錢吶。沒錢你打什麼架?」民警又來一句,把年收入都這麼多的村民,全說愣了。

  拘留處視窗外,一頭看工程隊工人大搖大擺走,一頭看看這些桀驁不馴的村民,指導員知道所長有意庇袒牧場和工程處,可這事辦得有點不太對勁了,他悄然地上了樓,若有所思地走著,剛從醫院回來,今兒發生的事實在讓他覺得有點匪夷所思,站到所長辦的門口時,他聽到了所長在電話裡和誰通著話,應該是縣裡的領導,滿口應承已經放人了,等放下電話,他才敲響了門,進門時,高所長如逢救星招著手:「來來,王指導,我正準備找你,你說這事辦得,一捅那頭都是馬蜂窩,搞得我兩頭為難。」

  「高所,你把棠梨村這些人拘著,也是馬蜂窩。三頭為難。」指導員小聲道。

  高所不悅了,不屑地道:「他還敢怎的?去人家牧場鬧事不是一回了。這次不收拾幾個,就他媽不長記性。」

  「我覺得這事,還是慎重處理得好。」指導員道,看所長盯他,他解釋道:「我剛從醫院回來,傷的倒不重,被啃了腳後跟的幾個,有個腳前掌骨折,還有幾個屁股、腿上挨了幾嘴的……他們脫下的髒衣服我拿去給咱們鎮上的獸醫站瞧了瞧,我就覺得人可能結夥犯事,這豬不可能結夥咬人吧?」

  「結果呢?」所長好奇地問,這個問題,他還沒解決呢。

  「是泡了飼料精的……第一,那牧場養殖剛開始,全是沒閹過的種豬,脾性野;第二,萬一要是他們有意餓著豬,等出事故意把這飼料噴到肇事者身上,引得豬去咬人,這性質可就有點嚴重了……」指導員解釋道。

  「可……」所長瞪著眼,想了想回道:「你說的這個,沒法證實呀?興許是人家正在喂豬,他們去搗亂了。」

  「沒準備去證實,但這事最好處理妥當,這幾家都不是善茬,今天能放豬,明天誰敢保證不放大牲口出來?還有棠梨村的,要這回吃了個大虧,誰敢保證他們不再去滋事。還有,工程隊這拔,損兵折將又賠了這麼多錢,他們能善罷甘休麼?」指導員道,果真考慮得很長遠。

  這下子,把高所長難住了,想來想去,那是無計可施,這動腦筋可不是長項,他想得反倒把舊傷想起來了,捂著眼睛,氣哼哼地道著:「王指導,我也想呀,我巴不得什麼事沒有,你不知道有多難,人還沒回所裡,說情的就來了一大堆,那頭咱們也扛不住呀。」

  「那就不必扛呀?」指導員笑道。

  「什麼意思?」所長問。

  「既然放了工程隊的,那扣棠梨村的幹什麼?反正這事都想捂著,那咱們何必招惹鄉里鄉親的。」指導員道。

  所長一聽愣了下,明白指導員的意思了,他笑了。

  這位指導員是本鄉本土的鄉警一路幹上來的,平時多少就護著這些小錯不斷的村民,這倒也不是壞事,最起碼群眾基礎相當好,看來委婉地來幫腔來了。

  一笑兩人都明白了,指導員又補充道:「今年所裡的變化很大啊,車多配了七八輛,經費充足了,罰款比往年增長了幾倍,不是咱們的辦案水準有多高了,而是環境變化大了……其實咱們即便就什麼都不作為,也會達到這個水準的。他們鬧就鬧唄,還不是給咱們增加經費?別說沒出什麼事,就出點事我想上頭也能理解,大發展時期,免不了案發率要破紀錄的。」

  高所長眯著那只被打得青腫的眼,就這隻眼,多罰了肇事的五千塊,工程處私下也沒少出血,說起來這些人還真是衣食父母,他斟酌了片刻,擺手道著:「這個我知道了,等他們村裡來人吧,罰款可以不交,可教育不能免了,我也知道村裡討個生活不容易,可不能老是這方式不是?打架解決不了問題。你牽頭,好好把這幫法盲教育教育。」

  「哎,好,我來辦,一定讓他們村長專程來所裡上一堂法制課。」指導員就著所長的話頭,接下來了。他起身顯得有點喜悅地告辭,後頭的所長搖了搖頭,其實那幫窮村民,他也沒指望榨出多少油水來。

  不料剛坐定,指導員又去而複返,一臉詫異,所長問著怎麼了,指導員奇也怪哉地小聲道:

  「邪了,有人來替棠梨村的交罰款領人來了。放不放?」

  這好事怎麼可能不放,所長眼睛睜大了,馬上道著:「放唄,關上幾天不還得放?搭伙食費呢。」

  似乎有人來倒出乎指導員的預料了,他傻愣著,所長又問:「怎麼了?對呀?誰來給他們交罰款?」

  「牧場的,你說奇怪不?」指導員好不邪門地道。

  所長一驚,站起身來,奔到視窗時,正看到了和工程隊的同等待遇來接人的,也是一輛大巴,後面還停著那輛他見得很多的次的悍馬,這下子,還真讓他看不明白了,不過很快他又明白了,這回真要皆大歡喜了。

  急事急辦,特事特辦,從案發到解決不到八個小時,下午光景,抓回來的一干人在各方的努力下,又給全部放了,此事僅限制在鎮裡解決,根本沒有驚動市里和高速指揮部,儘管大家都知道。

  ※※※

  從鎮中心到棠梨鄉二十七公里,從鄉到村還有十一公里,數年的村通工程那條一輛寬小路早破舊的不成樣子了,車行行駛在上面磕磕絆絆的,也就是越野和悍馬這類車跑得順,兩輛車一前一後,悍馬在前,越野在後,行駛了一個多少小時,一處低窪的地方看到了新建的工程處,在這個兩山夾峙的地方將要建一座高速路橋,柴占山忍不住伸頭多看了這位既是對手、又是財神的五洲工程公司幾眼,他回頭問著單勇道:「光這座路橋得投資幾個億吧。」

  「差不多,兩個多億,這是先頭隊伍,這座路橋的工期是十三個月,從下個月算起的,出了三月份春寒一過,他們就要開工,現在主要是備料。」單勇道。

  「那這個人挺有眼光的啊,應該和你一樣,做過地質考察,這地方表面上看運輸配料成本都高,可萬一疏通其中的關節後,全部可以就地取材,只要在村東南打通那座遂道,就可以把牧場和二級路連起來,就你說的,就地解決水泥問題,都能幹幾年不倒。」柴占山道。

  「他光注意地理條件,忽視人文因素了。」單勇笑道。聽到這句,柴占山知道是說村裡人的事,這事辦得讓人不理解了,最起碼武子不理解了,邊駕著車邊問著:「單勇,我咋覺得咱們有點賤了,人家上門打咱們,咱們回頭還花錢贖人家。」

  單勇笑了笑,沒有回答。這個心思老柴理解,老柴笑著道:「武子呀,虧你還當過兵,知道當年晉東南一帶的八路軍開闢根據地第一件事是幹什麼嗎?」

  「幹什麼?」武子不懂了。

  「收買人心。」柴占山回頭,和單勇相視一笑,兩人的默契越來越多了。

  車行駛得快了,從谷地駛向一片水沖積的丘陵地,遠遠地看到了一個大村落,這村子裡還保持著上個世紀的舊貌,打交道的時間也不短了,悍馬直駛村中,在一座兩層土木結構的舊式小樓前停住了,後面下車的卻是史保全,帶著村裡的會計和史寶英,這村長府邸讓史老頭大搖其頭,實在寒酸了點,面層是磚,陰面全是土夯,村長要這麼窮,村民們,就別提了。

  院子裡人聽到動靜了,正為派出所通知發愁的村長候致富出門來看時,第一看瞧到了那輛讓他很犯病的悍馬車,張口就咬牙切齒地罵著:「你王八蛋放豬咬我們村裡人,你還敢來?就你那牧場啊,信不信老子帶人放把火燒逑了你。」

  人窮志短,可脾氣見長,這位候村長從來就沒待見過牛逼哄哄的柴占山,而且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那架勢就要喊人呢,不過礙于村長好歹是個長,不能輸了面子,怒目而視著,柴占山笑了笑道:「候村長,不是我找你,是個同級幹部找你。」

  「誰找也不行,這事我們跟你沒完。」候村長叫囂道。

  基層幹部,講什麼也成,別講理,柴占山笑笑道:「誰說要完了,這才開始呢。」

  這話把村長噎得,自知也輸人一籌,正要反擊,史保全進門了,這一看,兩人各自愣了下,年歲相當,不過史老頭馬靴獸皮,滿臉虯髯,比候村長一臉褶子加佝僂腰的舊社會長相可威武多了,一愣之下,史保全朗聲道:「驢園,史家村,不知道候村長去過沒有?」

  「那……那是億元村,我聽說過。」候村長一下子凜然起敬了,潞州想不知道這個地方都難。

  「我是村長史保全,認識一下,這是我閨女,寶英。」史保全一伸手,頗有江湖能折服人的那種豪氣,候村長機械地,不無緊張地握了手,老史笑著道:「老候,不打不相識啊,你可不夠意思啊,我閨女在這兒開個小牧場,你就帶人欺負她是吧?」

  「哦喲,史老爺子,我們前後可傷了十幾個人了,誰也沒說是史家村的。」候村長有苦難言了,這要是匪村來的可惹不起了,那個刁民村有幾千戶,比棠梨大十倍不止,而且是一個姓,誰也知道惹這種大姓村的後果是什麼。

  「那,現在知道,還打不打?我們可是靠拳頭起家的啊。跟武警都幹過。」史保全哈哈大笑著道,這話說得候村長尷尬一臉,搖著頭,直擺手道著:「算了算了,俺們認栽了,打不過還躲不起。」

  「這就不對啦,要麼打到底,要麼一塊幹到底,半路跑了,別人可就當你村長慫蛋了啊。」

  「就不當也是慫蛋了,我們村的可到那都受人欺負,這不,派出所都把村裡人扣著不放了。」

  史保全葷素不忌,淨是些鄉間俚語糙話,不過還就這些話能把候村長別著,別得老頭面紅耳赤,好大會憋不出句話來,軟軟地回敬的,肯定還有心結。說話時間後面的大巴駛進村了,史保全一拍老頭肩膀攬著道:「走,發愁個啥呢,進派出所那群娃娃,我都給你帶回來了,告訴你啊,敢打架敢上手的,都是好後生。以後村裡還全指著他們呢。」

  機械地被攬到院外,大巴一停,換了衣服,呼啦啦奔下車來的後生們,一看牧場的和村長在一塊,以為是協調解決了,否則不會還坐這麼高級的車回來,而且不少人罵罵咧咧,這工程隊的真他媽不夠意思,把結夥去的,把村裡人扔到所出所長他們倒先走了。當看到史寶英時,村裡吃過虧的,都嚇了一跳,不過再看一夥來人都圍著自家村長,這膽大子了,而且對組織事情的村長多有敬畏,畢竟能拿起而且處理得了的領頭才讓人放心不是。

  候村長這時候發了點威,一揮手道著:「看啥看,都滾,以後誰也不許去牧場鬧事。」

  一嗓子吼,把一干心腹轟走了,回頭卻握著老史的手道著:「謝謝啊,史老哥,謝謝啊,沖老哥你把事辦成這樣,我都沒臉見你啦……沒辦法,咱這地方就是窮啊,比不得史家村有畜牧業,也就想挖點沙石給工程隊打點零工,你放心,以後村裡誰要去牧場,我打折他的腿。」

  「不對,你這村裡,我還準備都拉到牧場上。」史保笑道,進入正題了。

  單勇和柴占山也笑了,會心地笑,先打服再折服,不怕他不服。這笑被史寶英發現了,她也在笑,抿著嘴笑著,有點羞怯地看了單勇一眼,而這個笑,又被柴占山發現了,於是柴占山驚訝地看了史寶英,又看看單勇,猛然間想到了什麼,然後他心裡笑得更厲害了。

  就候村長愣了,史保全攬著老頭道著:「棠梨鄉往南,三十多裡地,還有一個牧場,知道不。」

  「知道,也是你們……」

  「對,是我們搞得,準備馬上開工,撒草籽,種苜宿草,還得打圍欄,這得百八十號人,工程全給你,幹不幹?知道大家手裡不寬裕,先給工錢也成,你放心,史家村人仗義,一毛錢也不會拖欠你們。」

  候村長心裡一懸,一種好幸福的感覺,這工程可要解決百八十號勞力問題,和春耕也不衝突,不高興是假的。

  還沒答應,史保全又道著:「我勸你呀,老弟,別把修路當回事,三天兩晌人家走了,你們還得在這兒討生活呢,想掙錢這門路多得很,牧場養驢、豬,全是放養,你抽一部分人給我養,三個月一茬豬、七個月一茬驢,你算算,養一兩千頭,得多少錢……對了,種豬都成型啦,你們這些個婆娘們,你統計一下,想養的,我們提供秧苗,回收肉豬肉駒……兩年下來,你村要是全翻不成新房,你把史保全腦袋揪了下鍋取肉。」

  這剽悍得,可把候村長給感激壞了,嘴唇得啵著,手握著,生怕走了財神一般,這這這……得啵了半天,迸了句:這是真滴!?

  「真的,候老弟,我其實還指著你你老弟幫忙呢,我缺人手啊,咱們那麼大牧場,可荒著呢,養好啦,那是一輩子半輩子的好日子啊,你說是不?」史保全很誠懇地道。

  「是是是……那那……別走啦,擱這兒吃晚飯……」候村長省悟過來了,拉著史保全死活不讓走了,喊著眾人,嚷著婆娘,這婆娘又嚷著村裡幾家相好近鄰,這倒好,屁大點的村,村長攬外活的消息一下子被婆娘們當喇叭給廣播了個通透,眼中釘立馬成了座上客了,殺雞宰羊,大鍋蒸饃,一提劣白酒上桌,天擦黑的時候,村長大院裡電燈加火把,照了個通亮,村裡聞訊來的人湊熱鬧的不少,吆五喝六的猜拳聲,甚是大聲。

  吃喝間這事就定下來了,史家村的會計就是來辦這事來了,酒喝了一半,棠梨村的會計早把花名冊搞了一本,畫圈的是報名的,有一少半人。想要種駒養殖的倒不少,候村長還怕史保全嫌多,卻不料億元村來的就是豪氣,賭村長灌了三碗酒,村長一飲而盡,這算是對脾氣了,這事就算定了。

  主賓是史家村這幾位,單勇三個人也沒閑著,應場碰杯喝了不少,這頓喝得卻是痛快,柴占山想及接下來要發生的事,總是心裡偷著樂,七個牧場到現在能看到現實利益的不過兩個,今天這個動作,不但把報廢的用上了,而且拉走了棠梨鄉的勞力,等到這個工程處反應過來,怕是他們想花大價錢收沙收石頭都沒地方買去。這興奮得,他多次找機會跟單勇說話,都沒找到,原因是史寶英酒場上捉弄單勇一般,和單勇將著喝,唆著村裡人也將著單勇喝,看兩人喝得也旗鼓相當吧,不過半路就顯出高低來了,史寶英談笑自若,而單勇舌頭就有點大了。眾人對史寶英的景仰可要賽過單勇了,不時了取笑爺們不如娘們,史寶英這時候可坦然受之了。

  柴占山心裡又在笑了,他在私下描繪著,要是這兩人成一對,潞州可要無敵了。每每所見史寶英那種不善隱藏的欣賞眼神,總讓他忍不住竊笑,怪不得單勇說話這麼好使,一句話,寶英就來棠梨牧場坐鎮來了,兩人的關係發展到多深了,實在讓柴占山興趣大增。

  酒到了後半場,候村長先被放倒了,下午還打架的小舅子和會計應場了,又過一會兒,單勇也做了嘔吐動作,快不行了,離座往外跑,武子要奔出去瞧瞧,卻不料被人摁住了,是史寶英,她沒事似的道著:「沒事,我看看去,你們喝著。」

  說話間,也像酒力不甚,離座起來了,武子剛擔心這位,又有手把他摁住了,是微微笑著柴占山,掩飾似地和武子碰上杯了,誰也沒發現這幾個小動作。

  不過柴占山笑著往院外看了一眼,心裡有點擔心,單勇這哥們,是不是節操難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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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0 11:05:42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苦逼們的甜蜜愛情 第39章 本非此意錯會意

  奔出了院子,沿村路往下奔了十數米,倚著棵剛出葉子的矮蘋果樹,蹲在不知誰家的地塄上,單勇把憋在嘴裡的一口酒噴出來,不過卻並不像嘔吐,不但不嘔,而且長舒了一口氣,像逃出生天了似的。

  自打在史家村被灌醉一回,他見了這種不要命的酒場就怵,久練成精,早有應對之策了,弓著身,解了幾顆扣子,從懷裡掏出毛巾來,一擰,滴滴答答流了好大一股,濃重的酒味傳出來了,他笑了,這是上酒場千杯不醉的秘決,喝是喝,不過是偷往脖子裡灌,偷灌不進去,就往順著嘴角往下流,反正最後的歸宿都在懷裡的毛巾裡。

  這辦法有點負作用,裡外衣服濕了一片,隨時得處理,否則得順流下去。不過總比灌肚子強上不少,他得意地擰乾,把毛巾晾了晾,這是下車看情況不對臨時從車上拽的。又細心疊好,襯在胸前,真要交待不過去,沒准還得往裡再灌點。

  雖然灌的不少,可喝也不少,他清醒了幾分,起身,剛轉身往回走,嚇得「啊?」了聲,差點從地塄上滾下去,面前突兀地出現了個黑影,那黑影一伸手,堪堪揪住了他,黑暗中,聽到了對方嗤笑:「就這麼大膽?」

  「啊?寶英姐……嚇死我了。」單勇被拉著站定了。一聽史寶英的聲音,放心了。史寶英搬住了他的肩膀,放開時,臉湊上來,也是一股酒味,習慣黑暗後能隱約看到黑暗中的輪廓,她問著:「吐了?」

  「嗯,稍吐了點,不能喝了。」單勇道。

  「真吐的?」史寶英問。

  「這還有假。」單勇道,不過一說話感覺胸前一涼,有手掏進去了,他喂喂……攔也不及,那手早把他藏在懷裡的毛巾給拽走了,就聽得拽毛巾的史寶英笑著:「偷奸耍滑,以為我沒看出來。我說你的酒量怎麼見長了。」

  「嘿嘿……耶耶,這都被你看出來了,我真不行,這不出此下策麼,嘿嘿。」單勇笑著道,被戳穿了西洋鏡,有點不好意思了。史寶英一揚,又把毛巾扔回來了,直斥著:「這可不像史家村人,有喝倒的,可不能有喝跑的。」

  「我我……我離史家村人還差一點點。」單勇不迭地拿著毛巾,恬不知恥地往懷裡塞,塞好之後才納悶地問著:「喂,寶英姐,不至於尾追出來,就為戳穿俺這小把戲吧?你能喝不知道這不能喝的難處呀?」

  「看把你心虛得。」史寶英道,打掉了單勇在整衣服的手,親自幫他整整衣領,關切地道著:「不習慣烈酒性子,就別上場,不能喝還裝爺們……你呀,就是什麼事也喜歡自己硬撐著,這一點挺像我爸的,我爸雖然經常罵你,不過他打心眼裡喜歡你,老在家裡說,寶貴要有一半能趕上你,他這一輩子就不愁了……哎,我說話,你聽見沒有……」

  絮絮叨叨,就傻瓜也聽得出這是帶著原始和純樸味道的情話,單勇凜然道著:「聽著呢。」然後下意識地稍稍退了一步,不敢太靠近了,史寶英沒有發現單勇的小動作,又絮絮說著:「……我有句話要告訴你,好長時間了一直想對你說,你個死東西也不知道忙什麼呢,一月半月不見一回,一去我家就和我爸說個沒完,我想找個機會也沒找著,今天我得告訴你啊……」

  「別說。」單勇猛地噴了一句,把史寶英手握住,輕輕地放下了。就怕說出來,聽者受不起。

  「為什麼?」史寶英不解地問。

  「你要說什麼,我心裡已經知道了,其實咱們的心裡都是一樣滴,咱們都放在心裡,有個念想多好,說出來多沒意思。對吧。」單勇道,哄著這位大姑娘。這大姑娘腦子沒那麼多彎,一直以來,都很好哄。

  果真好哄,深情的這麼一說,史寶英像是好不激動的互牽著雙手,不自然地扭怩了一下下,又來一句慎怪道:「我就知道你會這樣說。」

  單勇胃一痙攣,被寶英未卜先知刺激了下,這麼溫柔的說話,實在讓人受不了。卻不料還有更刺激的,史寶英雙手一搭,搭著單勇的肩膀又道:「我還是要說。」

  「反正你說我就當聽見。」單勇道。耍賴上了,準備來個油鹽不進。

  「嘻嘻,那我告訴你:謝謝。沒聽見就算了,反正我說了。」史寶英附耳道,熱烘烘的口氣,暖洋洋的,說罷又很豪氣地拍了拍單勇的肩膀,那句謝謝,說得格外清楚真切。

  「謝謝?」單勇倒真愣了,要生氣倒不稀罕,可客氣就稀罕了,他一愣,史寶英輕聲道著:「雖然你嘴上不說,可你一直在心裡做事,給我們……村辦了好多事……」

  單勇的眼睛慢慢往史寶英臉上瞥,感覺沒有危險的時候,他倒稍稍放心了,說的這事呀,當然辦了不少事了,不過借重史家村的地方也不少,在他看來,這是一個雙贏的途徑。

  雖然辦了不少好事,可符合他心裡的奸商邏輯,實在和高尚扯不上關係,儘管單勇有時候也嚮往高尚。

  不過史寶英不這麼看,她輕聲地,似乎很動情地道著:「還記得你畢業時去找我嗎?你說史家村再這樣無休止的濫用草場資源,有一天會有滅頂之災的,還給我設計了一個把牧場向外遷移的方案……呵呵,其實我也有這個想法,還記得我們把想法告訴我爸嗎?你被我爸趕出家門去了。」

  「啊,記得。」單勇道,不知道這事怎麼感動得史寶英這麼厲害。

  「真難為你這麼有心了,又在石城買下這麼大的牧場,無償送給村裡開發。這種手續很麻煩,讓我們都辦不下來。這件事擱了好久了,我還以為你手裡有錢的都忘記當初怎麼跟我說的,原來是我的錯了……我看過幾個場子了,水源充足,只要加上圍欄,很適合放養,這對我們村裡老少爺們,那可是幾悲子的福祉,你說不該謝謝你嗎?」史寶英道,說得好不動情,那謝意可是一點沒假,而且能讓史家村的人說出個「謝」字,著實不易。

  噢,明白了,單勇心裡樂了,這本來就是撒大網撈魚的事,撒錯網的地方,只當白扔了送給史家村,可不料還換回這麼多感激來,一下子他覺得自己的形象高大了好多,自己的內心更是高尚了好多,當然真實的意圖他不會告訴史寶英,否則要破壞自己的高大形象地,於是他很深沉地道:

  「真不用謝,應該的,村裡人從沒把我當外人,我能走到今天,多半是村裡的爺們在背後支著……辦這麼點小事,謝什麼?我還嫌給村裡辦得不夠多呢……將來咱們的養殖、屠宰和深加工,將要成為一個地方知名產業,和歷史上潞州的煤鐵一樣,名動京師吶……你想啊,幾個牧場分分散養殖,統一收購,集中屠宰,再在周邊省市紮根開店,不但醬驢肉能風靡幾地,就咱們建個藥熬阿膠都有可能,那將是個多大的產業吶……」

  拽著說著,好不仗義,單勇說得興起時,忽視了高大的形象以及高尚的人格魅力對一位傾慕者的影響,說了半天才發現,有一雙靈動的眸子在黑暗中、近在咫尺地盯著他,眨也不眨,像是看到他的心裡。他突然發現自己做作的過頭了,趕緊地剎車,不吹牛了。

  女人都是在男人這張破嘴中淪陷的,可單勇最怕的就是面前這位淪陷。

  晚了,已經吹奏效了,史寶英凝視了良久,又輕聲地道著:「我知道你的心氣很高,不管你做什麼,我都支持你。」

  「哎……好。」單勇一點頭,側身道著:「要不,咱們……回去,明兒再說。」

  「不行,我還有話問你。」史寶英瞬間像脾氣上來了,一把拽著單勇,單勇無奈了,直道著:「那好,你問吧。養殖你們在行,辦手續的事歸我,其他的你別操心。」

  只是不是讓他尷尬的情事,其他的都好應付,看這樣也不像,似乎是因為什麼事生氣了,單勇想八成是和她爸有什麼彆扭,卻不料史寶英臉對臉質問著:「不是這事,我聽根娃酒後說了,他說,你背後說我是個男人婆。」

  「不可能,哪有的事?」單勇道,這麼突兀,真不知道是不是那群腦子不靈光的酒後亂扯。

  「真的?」史寶英湊上來追問。

  「真的,什麼男人婆,史家村就史姐你像女人。」單勇道。生怕史寶英生氣。

  「胡說,他們還說你喝了酒說我長得醜呢?」史寶英像在爭執,好不生氣。

  「絕對沒有,這話要雷大鵬說得還差不多。」單勇極力辨白著。

  「那你說像個男人婆麼?醜不?」史寶英湊得更近了,微微的酒薰味道,單勇也頗有幾分酒意,怎麼可能說傷心話,況且,史姐現在不像原來留寸頭了,留著馬尾巴長髮,雖然相貌威武了點,可皮膚還是挺細的,而且身上有香水的味道,單勇瞅了瞅,很嚴肅地道:「淨瞎扯,史姐這麼漂亮,這叫英姿颯爽,誰敢說醜揍他狗的。」

  不說話了,兩人都有幾分酒意,在黑暗中凝視著,習慣了黑暗,卻是看得更清了,彼此眼中的欣賞不是假的,說到此處,單勇覺得史寶英怎麼著也該心滿意足了吧。卻怎麼也沒想到史寶英哧聲一笑,對著單勇說道:「我騙你的,他們沒說。」

  「你騙我……有什麼意思?」單勇一聽,可不知道這村姑的心思,咋個這麼難琢磨。

  「不騙你,你都不會說實話。我一直還以為你嫌我長得像男人呢。」史寶英扭怩地道。單勇眼睛一愣,猛然地一種上當的感覺,繞來繞去,敢情是把自己繞進去了,好像自己挺傾慕人家似的。不但繞進去了,他馬上意識到了這事情恐怕要偏軌道了,一直以來他在史家村的形象太過高大,怕是要迷倒這位心思單純的寶英姐了。

  「別生氣嘛,我以後不騙你了……不過你有事別一個人撐著。」史寶英推推發癡的單勇,以為他生氣了,沒說話時,她又推推,自責地道著:「以前對你那麼凶,你一定怕我是吧?好多次我看你要說什麼,又咽回去了,這麼多年,你做了多少事大家都看在眼裡……其實姓史不姓史已經沒有什麼區別了。」

  單勇心一沉,不自然地低頭,實在有點羞愧。不過一低頭,卻碰在史寶英的肩上,他慌忙不迭地閃避著,不料史寶英卻像是多年積郁的心事一時渲瀉出來了,一把捧著單勇的臉,好不深情地看著,單勇羞赧地低頭躲著,掙扎著,輕聲道著:「別,別這樣,史姐,我其實是個很傳統的人。」

  「這事我知道。」史寶英輕聲道,笑著,就是捨不得放手。

  「咱們這樣不好。」單勇道,現在他突然很理解那些被非禮的女人,是多麼難堪的一個處境。

  「這事又沒人知道。」史寶英輕聲道,換了口吻。單勇掙扎時,卻引得她興趣大增一般,狠狠地在單勇的腮上親了一口,單勇退避著,卻不料背後靠上蘋果樹,於是這退無可退的境地,成了剽悍史姐肆意的佳地,她粗壯的胳膊攬著單勇,一時像無法控制思念了,酒壯情膽,使勁地、笨拙地、動情地,吻啊,吮著,咬呀……

  單勇背後靠著硬梆梆的樹,前身頂著軟鼓鼓的姐,被粗魯地抱著啃著時,那叫一個呼天不應,叫地不靈,反抗不得,只能承受著,或者叫享受著,短暫的承受之後就是享受,這麼剽悍的姐可是一種異樣的感覺,就像從征服者轉換到被征服的角色之後,那種異樣,似乎也能刺激出心裡的某種獵奇感覺來。

  很霸道的唇舌、很豪邁的胸、很有力的胳膊,似乎並不比倚紅偎翠少點刺激,更何況那有力的吸吮幾乎要把他吞下去似的,單勇在迷糊間,不自然地迎合上了,兩人的那股子野性湊在一塊,似乎很契合似的,使勁地吻了好久,單勇感覺到酒意盎然中淫心萌動時,突然對胸前這像擠了塊大棉衣的地方感興趣了,他伸著手,悄悄地撩起史寶英的衣服,悄悄地伸進去,猛然地、利索地,冰涼地一下子伸上去了,撫上了手感豪邁的珠峰,偌大的手掌居然不夠使,握不住,他心裡樂歪了,促狹似地狠捏了兩把。

  哇,彈性十足。要把臉貼上肯定能陷進去,然後再給你彈回來,摸得單勇忍不住讚歎了一聲。

  咦喲聲,史寶英嚇壞了,募地推開了單勇,羞紅了臉,吧唧抬腿踢了一腳,手撫著自己的胸,羞怯地啐了句:「流氓,還沒提親就想得寸進尺。」

  她有點羞赧地扭怩著,卻是不好意思再抱起來啃了,單勇現在知道不能再扮傳統了,兩手一伸,壞笑著道:「反正這事又沒人知道。我再摸摸。」一伸就要來大幅度的,嚇得史寶英笑啐了口,扭頭跑了。不過很高興地跑了。

  史姐的傳統才是真的,單勇摸摸被啃疼的嘴巴,又找找剛才的手感,他迷懵了,這算怎麼回事呀?我,屬於非禮者,還是屬於非禮的受害者?

  不過不管怎麼樣,又要多一件難了的心事。雖然摸過的妞不少,可第一次讓他覺得有種負罪感,雖然覺得剛才手感頗好,可理智告訴他,實在不該去摸。

  酒宴喝到八點才散場,史保全果真是豪氣干雲,喝得一村年輕人也是服氣得緊,不過下場時候就不行了,被閨女攙著走,還是通知了棠梨牧場的幾個人,才把老爺子扶上車,直拉到牧場休息去了。

  柴占山和武子此時心裡都有點眉眼了,到散場都沒再見到單勇回來,兩人坐到車裡等了等,沒等到正準備下車找找時,卻不料車燈裡出現了單勇的影子,晃悠悠從地塄下往上走,看著人倒沒事,兩人放心了,上車坐定,武子關切地問:「喝多了。」

  「有點暈。」單勇道。

  「嘴怎麼有點腫?」柴占山咬著舌頭說,很嚴肅。

  啊?單勇一驚,擰亮車燈,對著車鏡瞅瞅,沒看出來,不過他馬上明白了,後面這兩貨看出來了,一回頭時,兩人一人扶車背,一人扶方向盤,笑得兩肩直聳,他悻悻然坐上車,翻著白眼問著:「怎麼拉?你倆喝多了。」

  「沒什麼沒什麼,剛才的半路出來找你,看見那地塄上好像有對小年輕那個那個……」武子道,不好意思往下說,柴占山接著道:「於是,就有人嘴腫了。」

  兩人又是笑得打顛,單勇卻是有點不好意思地道著:「今兒這事要再有人知道,我跟你們倆絕交啊。」

  兩人繼續笑,笑得更歡了,笑了好久才停,驅車回鎮上時,一路上還是隔一會兒笑一會兒,笑得單勇也老大不自在的。

  要泡妞非禮個妞什麼的,單勇絕對不會介意的,不過這回好像倒過來了,實在讓他有點不自在。在這個上面,他確實比較傳統。

  ※※※

  第二天的邀請柴占山沒有赴約,故意的。

  他和單勇專程去了趟距棠梨鄉三十多裡地的清河牧場,這個地方被高速路錯過了,必將保持著原貌,仍然是一片荒地,不過他看到村裡興喜而來,就在剛化的凍土上開始打夯、造屋、運草籽的村民時,他突然覺得,這件事,好像比圈一片地訛上修路的承包標段多少補償更有意義,如果這幾千畝綿延的丘陵、坡地全成了肥美的草場,要比這兒樹上鋼鐵和混凝土建築更有它的價值。

  那天他笑著問單勇:「你小子是不是預謀好了,讓我花錢,給你老丈人家辦事?」

  「好像你賠了似的?說話客氣點啊,他要真成了我老丈人,幾千匪眾,你給我當小弟,我還得考慮考慮。」單勇痞痞地道,這個或許是真有預謀,但也無損於人,只不過柴占山有點喜歡上這種行事方式了。

  而真正拉走勞力的目的達到之後,對於和棠梨村幾公里之隔的工程處幾乎是致命的,販菜糧的小販不見了,推拉挑扛的臨時工雇不上了,現金收沙價格漲到一百多了收不上來,就到村邊買個煙酒都被村裡人可了勁地宰,對於村民來講,好惡只憑一件事,憑的就是他們結夥打架把夥伴扔下,已經再無合作的可能了。牧場更狠,去路上釘了數根碗口粗的木樁,除了村裡的三輪、四輪和小車,其他車輛一律止步於此。

  接下來,候致富村長得到高人指點了,工程處給的小恩小惠一律不要,直接給工程處提要求:給村裡修一條直通二級路的村路,兩車寬,修好路,我們可以給你考慮優價供應材料的問題。

  這條路工程處核算了下,最少得投資一百萬。

  不出意外地僵住了,工程處的活動能量也很大,又疏通從市、縣到鄉的關係,通過各級政府向下施壓,棠梨鄉鄉長專程到村裡說服,候村長說了:鄉長你別嚇唬我,咱村窮吊成這樣,日本鬼子當年都不待見來,誰想來當村長,我立馬給讓位。

  政令到最基層,效果可就要大打折扣了,鄉長如實彙報,這個彙報又得幾天時間。

  卻不料更麻煩的事出來了,驢園那個億元村出手闊綽,投資了六十萬解決棠梨鄉中心六村的飲用自來水的問題,一下子又吸引走一批工人,自來水剛動工,又來了個「配養到戶」的散養報名,今春剛育出來的種駒,一多半投在了各村散戶中。

  在長遠利益和眼前利益的選擇中,老百姓向那一方傾斜很容易看出來,不但村民們,就連這一片的窮村長和鄉長都交口讚譽,畢竟高速路富不了他們,可養殖眼擺著到秋後就是現錢。

  一周後,五洲工程處的工地,因為材料供應問題,全線停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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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0 11:05:56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苦逼們的甜蜜愛情 第40章 來而不往不是禮

  「啪」,厚厚的一疊資料摔到了許胖子的臉上,許胖子頭也沒敢側,一副低頭等著挨訓的得性,另一邊站著的薛亦晨心裡喀噔了下,同樣有點敬畏畏地看了發火的老闆一眼。

  四旬左右的年紀,清矍的面孔帶著幾分秀氣,薛亦晨的記憶裡老闆很低調,低調到只管招投標和結算,很少到工程工地,這一次卻是專程來了,還是頭回見老闆發這麼大火。摔了一堆資料,張口訓著許胖子道:

  「就是擔心工程進度,把你從河北調過來,你可好啊,直接給我折騰停工了。知道棠梨鄉的路橋光招標前期已經投入多少了?一鍬水泥沒跺,已經兩千萬多萬出去了,許中行,你跟我說說怎麼幹的?跟上工程處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怎麼這次幹得這麼邋遢。」

  確實很糟糕,糟糕到許胖子都不好意思開口,想了片刻,難為地道著:「段總,沒法下手啊,對方根本不談了。」

  「總有價位吧?我就不信,他一開洗浴桑拿的,對搞牧場真有興趣。」段總段炎國道,這個名字只有能招投標書上才和五洲聯繫在一起,事實上,他自己也是個門外漢,無非是控股而已。

  「我也是這樣想的,可人家就是不賣……我們能想的轍都想遍了,和村裡商量吧,村裡人也學乖了,先朝咱們要條路,還是修好路才給咱們考慮供應。我想想通過其他辦法,也不太敢,這傢伙我打聽了打聽,是個地頭蛇,光修這條路,他鋪了七個牧場,最厲害的是在管洞鄉,光築路占地賠償,他們朝十七標段張口要一千五百萬……對了,還控制了四個沙廠、兩個採石場,開採手續現在這麼難辦,他手裡辦了七套。」許胖子越說,心裡對柴占山越是佩服得無以復加,這趟錢可要賺姥姥家了,控制這麼多原材料,快能當半個工程總指揮了。

  不過這凜然的表情把段炎國逗得笑了笑,不屑的笑,這類投機倒把的小打小鬧,明顯不在他的眼裡,他揚揚頭,徵詢似地問著薛亦晨道:「小薛,你看呢?有沒有通過其他途徑解決的可能,比如,易地調運。」

  薛亦晨不敢怠慢,很鄭重地搖搖頭道:「如果調運,成本比給你村裡修條路還要高,更何況大建設一開始,原材料到了黃金時節,那兒都在搶工期,根本不愁賣。」

  「工程處老唐怎麼說?」段總問。

  「哦,昨天我見過他了,他說咱們河北那邊的工地再有十幾天就能竣工,機械和工人在下月初能全部到位,不過材料供應要解決不了,那可要窩工了。」薛亦晨道。

  段炎國聽著,暫時沒音了,手托著腮,另一隻手有節奏地桌上叩著,每逢這個時候,下面人都知道段總在思考了,不敢打擾。半晌無語被訓得狗血噴頭的許胖子悄悄看了眼薛亦晨,薛亦晨使著眼色,示意著安靜,別給老闆找堵。許胖子倒把後面的話全咽下去了,還打聽到了這拔人和史家村的特殊關係,在他看來,這是一個相當危險的信號。像這種大公司易地辦事,其實都不擔心貪官,只怕刁民,而史家村,肯定是刁民中的佼佼者。

  他把話咽下去了,扶了扶眼鏡,瞥眼瞧著同伴薛亦晨的婀娜身姿,怎麼說吧,女人天生就比男人有優勢,但凡辦砸了事,老闆訓得絕對不是這位女人,隱隱地讓他心裡多有不平之處……可這事會怎麼辦呢?以前有過磕絆,無非是對上使錢,對下使黑,多數時候總能順風順水,實在不行,老闆甚至有時候把手下像薛亦晨這樣的漂亮員工送出去當賄賂,總能換得一路綠燈,可這次,許胖子實在沒招了。

  「這樣,工程處老唐你們通知,儘快組織,按計劃進行,機械、工人按期到位,什麼都能耽誤,工期不能誤……材料的事這是個人為事件,前期咱們的勘察隊伍專程做過這一帶的地質考察,別說供應一座路橋的原材,就是建一個大型水泥廠礦都沒問題,既然是人為問題,那就得通過人來解決了,他既然不談,那暫時就談,價格不能鬆口,稍松一松,馬上就順杆往上爬了……這事你們不用考慮了,辦下面的事,中行,我車上帶了點東西,你和司機去一趟王局長家裡,地址司機知道,趁午飯時間去,放下就走,別多說……小薛,你也去吧,混個臉熟,下午四點,山嶽水泥廠的廠方代表來,你們趕回來,和我一起見見他們去,對了,地質資料,和投資意向你們向總公司辦公室要,讓他們傳一份過來……柴占山的事再稍等等,稍等等就有轉機了……」

  段總輕描淡寫地說著,不過諸事很有條理,聽罷安排,兩位跑腿的手下出了老總的酒店房間,一直低頭走了好遠進電梯,許胖子按捺不住心裡的好奇小聲問道:「薛兒,咱們老大會怎麼處理?滅了他?」

  「呵呵……那是你的水準,不過你還沒那水準呢。」薛亦晨笑道。

  「能怎麼辦?我怎麼就覺得人家油鹽不進呢。」許胖子難為地道。

  「待價而沽唄,什麼油鹽不進。老闆肯定在想辦法打壓一下他的氣焰,然後才坐下來談,否則現在談,人家還是獅子大開口……會怎麼樣我也說不清,不過來而不往非禮也,他給咱們製造這麼大麻煩,我想老闆的動作也小不了,他來兩天了,門都沒出。」薛亦晨道。語氣裡明顯對老闆還是很景仰的,事實上,能以一個外行控制著五洲七個工程處,十幾個工程隊在全各地施工,本身就有不凡之處。

  「對了,我想起來了……不是給國土資源局王局長送禮去……你說是不是……」許胖子小聲道,想到了一種可能。

  「段總的朋友裡,省部級的都有,一個局長有什麼稀罕的,看著吧,過不了今天,柴占山得親自找咱們來。」薛亦晨道,很確定。

  兩人出太平洋酒店,上了老闆那輛車牌五個8的阿斯頓馬丁,有司機在,兩人下意識地閉嘴了,按部就班地到了一幢其貌不揚的住宅樓,這送禮也是件麻煩事,三個人窩著,看來前期工作做得不賴,司機和局長的司機私下裡通氣,等了一個多小時才等到局長專車,剛回家,許胖子端著一箱,速食麵箱子,裡面放得什麼,許胖子知道肯定不是速食麵,重多了。薛亦晨摁響了門應,說是段總派出來的,很靈,門開了,暢通無阻※※※

  ……

  「你說他們會怎麼幹?啊?」

  柴占山眯著眼,盯著石城鎮的地圖,不過眼睛的焦點肯定不是地圖上,而是像在盯著某個看不見的地方。

  此時和單勇坐在頤龍灣會所的露臺上,剛在這裡吃過午飯,兩人曬著太陽,又提起了這事,這是唯一一件梗塞的事,採石場、采沙場都開工了,還真掙了個俏錢,手續一賣,每單都是四五十萬的進賬,光採石采沙的手續早把在牧場的投資全撈回來了,單勇眯著眼躺在搖椅上,慢條斯理地道著:「哎喲,你想那麼多幹嘛,反正你都把本錢掙回來,剩下能撈多少算多少,撈不了多少,咱也去養群驢去。」

  「能多掙就掙點唄……賠償咱們開價一千五百萬,他們還價只給六百萬……其實就六十萬都行啊,嘎嘎,你說他媽的怎麼不多修幾條路啊,這錢跟石頭子樣,遍地都能拾,五洲這是一大塊,不狠宰他們一把,都對不起你們養的那群豬,丟了一頭,被他們打傷了好幾頭。」柴占山奸笑著道著,收穫的季節來了,就等著數錢了,至於要數多少,實在是令人期待。

  「樹大招風,財大招禍啊,有些事不能得意忘形,悠著點,再撐撐,差不多就行了。」單勇無所謂地道。

  「我說,這餿主意是你出的,該著拿錢了,你又心虛了……怕什麼?咱們都把征地費交了,資源費也繳了,給誰也是合理合法。」柴占山不屑地道。

  「沒人說你不合法,不過這個事情都有兩面性,或者說,叫法律的彈性,比如,潞州此時出臺一個地方法規,推翻在某年某月前所有辦理的採礦手續,或者改變程式,或者增加專案,你手裡拿的那手續,馬上就傻逼了……馬上你就是不合法的了。還有,你雖然合法,但你無法阻止其他人通過其他非法或者合法的手段來挑戰你的合法性。」單勇道,躺在椅子上一晃一晃的,這些玩意,曾經看到的案例很多,很熟悉了,比大學的課程還熟悉。

  「不至於吧?你說有人挑戰我相信,可總不能手續剛辦幾個月就改吧?」柴占山訝異了。

  「人可以不要臉,但不能不要利益,對於政府也是如此……這種事不稀罕吧,柴哥你當年不也是國家的人,還是光榮的產業工人,不都被扔街上自謀出路去了。」單勇取笑道。

  柴占山嗝應了下,心裡的喜悅給蒙上一層陰影了,此時他不得不重視了,問著單勇道:「那你說咱們手裡的手續,還有多長時間的有效期。」

  「這個不取決於我。」單勇睜開眼了,笑道:「取決於那地方的真正價值,那些牧場荒地片應該沒人要,不過棠梨鄉我覺得玄。很有可能成為一個黃金地帶。」

  「是啊,我也覺得玄,這傢伙停工都兩天,居然不追著和我談了,你說是不是有意外了,真不行,便宜給他們得了。」柴占山道,典型的投機心態。

  「給人家的最佳時機已經不存在了,要麼成一個搖錢樹,要麼成一張廢紙。」單勇道。

  「什麼意思?」柴占山道。

  「我的意思是啊,如果不介入官方解決,這地方遲早是一個搖錢樹,他非要不可,否則這座高架橋他建不起來,建起來也不划算……但是如果官方介入的話,以某種國家需要的名義收回,配給扶植的那家大型企業,或者國企,到時候按國家標準補償你,能把咱們氣死?甚至於更簡單的,征地手續改一下,你手裡,全作廢了。」單勇笑道。

  「那你說,五洲可能通過什麼途徑解決?」柴占山道。

  「這不在等嗎?等你小美人的消息。」單勇笑道。此話一說,柴占山也笑了,說的是李玫蓮,兩人兩眼一抹黑,一對山炮,外界的事,還真得通過聯營的會所打探,話到此處中斷了,單勇起身時,看了看這個裝飾別致的會所,此時再看卻是感慨萬千了,一年多前自己初來此處的時候,還是抱著極度警惕和仇視的心態來的,而現在,已經成了會所的常客了,他看了柴占山一眼,其實說起來,兩人好像也是某種利益的關係。

  他看時,異樣的是柴占山也是看他,因為投機的事兩人奔波的時間不短了,此時相互審視,都覺得怪怪的,單勇突然道著:「盯我幹什麼?老柴,你不用防我,也不用擔心我,分贓的事好說,賣不了的荒地給史家村,我呢,多少有點諮詢費就成。」

  「少逑得瑟,掙一千萬,我給你十萬,我就不信你心裡不怨。」柴占山不屑地道。

  「你就給十塊,你看我怨不怨?我鄭重疊好裝口袋裡,柴哥給的。」單勇做作地道。這做作把柴占山逗笑了,雖然他知道單勇不怎麼在乎能拿到多少,但到這份上,就不要,也拿得少不了了。他笑了笑,倒了杯茶,抿著,也有點感慨地道著:「我都說退了,退了,又攤上這麼大單生意,搞得我現在又思前顧後,捨不得退了。」

  「人只要睜著眼,永遠都不退出去,總想幹點什麼,總想證明點什麼,然後幹著幹著,就陷進去了。」單勇道,抿著茶水,清醒的心裡,其實也被唾手可得的財富撩得蠢蠢亂動了。

  「咱們這回,也算陷進去了嗎?」柴占山問。

  「差不多了。一想起十七標要給千把萬占地賠償,我這心呀……」單勇給了個凜然的巨變動作,然後摸著心口道著:「我都不知道我這心在哪兒呢?」

  柴占山哈哈笑了,兩人聊著的時候,聽到急促的高跟鞋聲音,這清脆聲音單勇聽得出來,是李玫蓮,而且這個露臺,幾乎成了兩人的私密地方,也只有李玫蓮進來。推門而入的時候,柴占山和單勇回頭看著,風韻美人,依然如故,只不過臉上多了幾分憂慮,急急地拿著一份列印的資料遞到柴占山手裡,單勇訝異地問了句:「事情不妙。」

  李玫蓮點點頭,神色凜然,單勇沒有看資料,反而摸著下巴倚著露臺的欄杆,在開動著他的陰暗思維,思維的難度很大,大得單勇在小小的露臺上來回踱步。半晌柴占山把資料遞給他,回頭問李玫蓮道:「確認嗎?」

  「確認,高端會所聯營各家出來的消息錯不了,只要是在各行叫得上名來的人物,他們的人脈不可能不和這類高端會所產生交集,所以這個管道出來的消息,比官方的還要准。」李玫蓮道,柴占山看了她一眼,很欣賞的眼神,只不過在欣賞之後,此時兩人的表情上有共同的內容了,都看著單勇,單勇拿著那幾頁薄薄的東西,細細看著。

  五洲的名子大可名氣不大,不過總公司天中路橋就牛掰了,500強大型企業集團、50強民企,五洲是其下屬的一家路橋子公司,由購並一家國有施工企業並改制重組而成,註冊資本一個億,具備公路工程施工總承包壹級、市政施工總承包壹級、公路路基、路面、橋樑工程施工專業承包壹級……一大串眼花繚亂的資料不是單勇也看得懂的。

  不過來頭都看得懂,恐怖了。光承攬的各類高速、橋樑施工遍佈全國十幾個省市,除了對五洲承攬工程的摸底,還有對公司總經理段炎國的調查,也會所內部同行間有這種交流,調查的結果是,長住京城,在聯營會所中屬於鑽石級會員,年消費額在五百萬以後,對於商人,會所的消費主要用於請朋友高檔娛樂、海外代購、健身保健一類的項目,更多的屬於變相的行賄,而能行出這麼大賄去,誰看也不是一般人,何況又是在京城那遍地官老爺的地方。

  「看來你猜得不對呀,單勇,人家是家大業在,根本沒把咱們這鄉下人放眼裡。」柴占山笑著道,笑著有點苦味了,從這號單位裡訛出錢可沒那麼容易,他們和一個孤立的施工單位不一樣。

  「噝……」單勇嘖吧著嘴,好不懊喪的表情,道了句:「這回,看樣是捅老虎屁股上了。」

  李玫蓮笑了笑,出策道:「我覺得咱們還是保持個主動的姿態,這號單位的關係都是直接通天的,萬一真給咱們找起不自在來,怕是咱們也不好應付。」

  這也是同行裡的忠告,李玫蓮轉述著,說到了會所同行,對這類人是拉攏唯恐不及,據說段炎國每年都要通過會所從海外代購數百萬的奢侈品,想想這恐怖的金額就知道關係網能做到多大,以自己現在幾個人的身家,怕是連人家零花都不夠,怎麼叫板?

  「你看呢?單勇。」柴占山問,有點心神不寧了。

  「遲了,現在就磕頭求饒去給人當奴才,怕是人家也不收了。」單勇臉上張起了一種怪異的表情,像是苦思,又像冥想,還像幹了件傻事那種尷尬樣。

  「那……他們會怎麼辦呢?」柴占山思索著,心裡著實有點慌亂了,看來這情報工作確實太滯後了,早知道,五六十萬胡賣了,還賺一筆呢。

  「他們肯定會不動聲色,通過我們看不到了途徑掃清障礙,我想,長年在京城混,在市里找個關係不是什麼難事。」李玫蓮道,這是通例。不過單勇搖頭了,伸著一根指頭道著:「這應該是一個方面,如果僅僅是地方鄉村政府一級或者老百姓鬧事,官面上他有辦法解決,可現在面臨的是有柴哥這樣一位背景不怎麼光彩的大佬在幕後,恐怕就沒那麼簡單了。」

  「什麼意思?」柴占山黑著臉,不悅地問。

  「如果是我的話,如果我有這樣的關係網,如果我要對付像柴哥你這樣的准黑澀會分子……我會找你一個洗不乾淨的地方,下死手,直接讓你出局,然後其他的就容易解決了……而柴哥你身上,恐怕有很多洗不乾淨的地方。」單勇眼睛迷離著,似乎又進入了曾經迷茫的那種黑白交錯的思維中,他以一種陰暗的思維在思考著面臨的情況,越想越覺得這種可能越大,踱了幾圈之後,他突然靈光一現脫口而出道:「維特,娛樂城,如果動手在那兒的話,你根本就救不了,也沒有挽回的機會。」

  那兒是柴占山的底子,自從交給李鵬宇經營狀況愈來愈好,這小白臉唆來的媽媽桑不少,又帶來了一群鶯鶯燕燕的蘇浙妹子,傳說中的楊州瘦馬、西湖白妞都維特能找到,那裡已經成了狼友們的最愛,不過柴占山對自己底子有譜,他思忖了片刻,搖搖頭道:「不可能,如果有事,第一個知道消息的應該是我。」

  很自信,李玫蓮頗喜歡老柴這副自信的江湖豪氣,無條件地站在他一側,笑道:「絕對不可能,經營裡有三成用於買平安了,他再厲害也是商人。」

  「可除了這兒,我想不出還有什麼地方能事半功倍……工期很緊,如果想速戰速決,他們必須選擇一下子能擊中柴哥要害的地方,而柴哥你這不黑不白的,把柄太容易被人揪著了,我跟你說過好幾次了,這生意你最好盤出去,否則遲早要有麻煩的,對任何事都不能太自信……咦?」

  單勇自言自語著,等抬起思考的眼神時,已經沒人了,只看到了柴占山和李玫蓮離去的背影,他突然間省得,自己說話的方式和語氣,有點不太妥當了,兩人雖然關係親密,可畢竟不是一條路子※※※

  ……

  「沒事,絕對沒事……哦喲,小妹呀,咱們幹這行也不是一天了,可能有事嗎?從片警到政發委,有一半是咱們這兒的常客,咱們出事,他們能消停著……呵呵,讓柴哥放心吧,要不相信,親自來看看……」

  李鵬宇笑著說著,等扣了電話時,還在奇怪很少過問經營事宜的柴總怎麼突然心血來潮問這個來了,又是問安保,又是問那些特服妹們的事,還千叮萬囑一定要注意,甚至想暫停了那最來錢的特殊服務。

  可這地方,不靠那靠什麼呀?其實就差性服務合法化了,這玩意據說在人大會都有代表正式提出來了,誰不知道桑拿就是那玩意。李鵬宇想來想去,還是沒有想到那兒有疏忽的地方,無非就是這些事,別說有背景的維特,就那些沒背景的小澡堂和洗頭房照樣操得熱火朝天,至於麼?

  不過幹黑事的心裡就怕有陰影,一有陰影就有鬼影,免不了心虛,看看時間,已經到晚九點了,這時候正是上客的佳時,那些飯店裡喝得五迷三倒、三五結伴,該往這種地遛達來了,他拿起了電話,剛拔通桑拿服務部,喂了聲,斷了,心一慌時,扔下電話就摁了隱藏的警報……馬上拿起了手機。

  晚了,樓頂的陰影裡,有人正摁開著信號干擾屏敝設備,嗡嗡作響時,安裝的人試了試,手機上了幾格信號消失了,他對著步話喊著:「設備就位。」

  信號一出,霎時間維特之外的一條街道靜默的車輛「嗡」聲燈聲,警報四起,前後兩門,三個通道,被黑衣的特警和藍衣的治安警圍了結實,先頭沖進大廳,高舉著警證:「臨檢,全部不要動……」

  吧台被控制,隨後而來的是全副武裝的男女員警,按著既定的控制路線分佈到各層,隱敝的場所,正為員警的布控提供了有利的時機,各樓層帶隊的分頭守著服務員和房間的門,一個手勢,全部開始。

  嘭嘭敲門……咚咚擂門……咣咣踹門。

  剛提褲子的,員警沖進來喊著:「別動」,一嚇唬,手一松,褲子掉了,傢伙上套還沒摘。

  根本找不著褲子的,員警一沖進來了,一對野鴛鴦搶著圍著被單,還不忘伸手遮住臉。

  剛穿上褲子的,和員警叫囂著,啥也沒幹,妹妹來按摩來了,民警對付這號嫖客有的是辦法,一揮手:「找,找著用過的安全套,看你怎麼解釋,再問一遍,幹什麼了?」這一咋唬,根本不用找,套還在妹妹手裡捏著呢,吧嗒,掉地上了。

  拍照,記錄,錄影,這個春宮搞大發了,四個樓層,領出三十幾對來。遮著臉露著美腿的妹妹們,不一會兒沿著大廳蹲了好長一溜。李鵬宇是從地下室的暗門走的,剛走出設在垃圾口的鐵門松一口氣時,冷不丁眼前有黑影撲過來,他下意識地躲,喊,不料一剎那間被左右埋伏的摁住了。

  「別動,員警。」

  一聽是員警,他倒不擔心了,老老實實地被銬上,確認身份,帶上了警車,坐定時他回頭看依然霓虹燈火的維特,他知道,自己準備獻身的色情娛樂事業,又要毀於一旦了。

  維特娛樂城被查封了!

  這個突如其來的事件很快傳遍了全市,不過,拍手叫好者居多,別指望有人同情。網上的爆料也出去了,有人把老闆柴占山的底子刨出來了,引得罵聲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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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0 11:06:10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苦逼們的甜蜜愛情 第41章 禍兮禍兮慘兮兮

  流光溢彩的霓虹下,曖昧的巨幅美女廣告畫前,警燈閃爍、警車林立,維特這個鶯歌燕舞的歡場,因為警方的突襲成了一個笑料倍出的地方,警戒線週邊圍觀的群眾有半條街,當一群美腿酥胸的妞們被表情嚴肅的女警帶著出廳上警車時,圍觀者紛紛舉起手機抓拍,笑聲和鼓噪四起。還有不少捂著臉出來的嫖哥,指縫裡看到有電視臺的車來,個個加快的腳步,巴不得一步跨進警車裡,這事幹起來不丟人,可讓人瞧見就丟人了,跑這麼快,又惹得一陣哄笑。

  警方的突襲雖快,不過處理上似乎在刻意地放慢速度,還專程通知了電視臺的前來報導這一行動戰果,據電視臺收到了官方消息,當天的清掃突襲一共查了全市十餘家娛樂場所,以維特涉黃、涉毒情況最為嚴重,當場抓獲正從事色情交易的人員三十一對,涉毒人員五人,其違法情況正在進一步核實之中。

  電視臺對此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準備放到午夜新聞和明早當重磅節目追蹤報導,這年頭政治類的新聞太氾濫,根本沒人關心,可這些褲襠裡的爛事,還就有人喜歡,收視率向來很高。

  而對於一個娛樂場所來說,那天大隊的員警來了,那說明它的經營到頭了,不是保護傘倒了,就是已經邁過了員警容忍的底線,此時再看風雨飄搖的維特,即便是在員警中的知情者也有點奇怪,矗立七年未倒,甚至連臨檢也很少遇到的維特,這一次恐怕要遭到滅頂之災了,前後兩門被大隊員警圍著,甚至連很少有人知道的暗門也被堵了,從經理到保安、到工作人員,全部被帶回了分局,辦案地在郊區分局,專門騰出來的地方。至於到此消費的客人,尚有數百人,也遭了池魚之殃,被警方留下核實身份了。

  當然是針對它,圍觀的人群之外,一輛阿斯頓馬丁停泊在街道對面,離維特的入口不到百米,那裡攘熙的現場,正好全部落到車裡人的眼底,當一群失足婦女被帶上警車時,段炎國從副駕上笑著回頭問:「小許,好玩不?」

  「哎,好……好玩。」許中行凜然點點頭,現在對老闆的能量有個直接認識了,不過讓他有點怵然,小聲地道著:「段總,不會有什麼負面影響吧?」

  「呵呵,你是說他們有涉黑背景?」段炎國笑道,後面的許中行和薛亦晨沒敢回答,他點評似地道著:「知道為什麼黑社會在天朝根本形不成氣候嗎?那是因為在沒有民主的環境裡,一切有悖於專治的形態都沒有它的生存空間……什麼黑澀會,不過是紙老虎。」

  「段總,要這樣的話,咱們和柴占山還怎麼談?」薛亦晨小聲問。

  「既然他拒絕赴宴,那我也壓根沒再準備跟他談。」段炎國笑道,自從宴請柴占山被拒,在他的身份看來,這是一個奇恥大辱,而現在,還回去了,他笑著道:「我相信柴占山一定有保護傘,一定也不容易被抓住,他要是連這個水準也沒有,我可真太失望了,不過即便他有,我也是很失望,因為他明天就要上當地警方的通緝名單,他可以推託一切,可推不了法人代表的責任,呵呵……對於他,現在有兩條路,要麼躲起來幾個月避避風頭,要麼被員警關起來審幾個月,你們說,他會選擇哪一種呢?」

  這是一個無法選擇的選擇,兩個選擇都是死局,而局中人遭遇這種事只有一個下場:出局了!

  「我們下一步怎麼辦?承包權畢竟還在他手裡。」許中行輕聲問,他知道這不是問題了,事主都嚇跑了,剩下的事就好解決了。

  「明天國土資源局和市政府會有一個聯合行文,直接到鎮、鄉政府和土地所,檔的內容是為促進地方經濟發展,市里將從山嶽水泥廠和五洲路橋有限公司引資五千萬,在棠梨鄉建設一個大型水泥鑄件廠,選址就在現在的響馬寨牧場,對於牧場原經營者,按原資源費標準給予每畝地十六元的占地賠償,兩千五百畝一共是……是多少錢,小許?」段炎國笑著問。

  「四萬塊。」許中行道。

  「對,你說這四萬塊補償,會不會有人領呢?」段炎國笑著問。

  許中行和薛亦晨也笑了,怕是就不出事,柴占山也沒臉來朝五洲要這四萬塊賠償了,段炎國露出底了,他換了副口吻道著:「底子呢,現在可以交給你們了,我想你們對咱們總公司一直力爭這座路橋的一級承包權不太理解,其實一年前總公司的派人在這一帶做過地質勘察,那兒的優質石類岸儲量在整個晉南都是罕見的,我們邊修橋邊建廠,五個月就能達到以產供用的水準,十個月就可以外供,等這條路修完,水泥廠的盈利,要遠遠超過路橋的收益,所以,這片地方,我們志在必得。」

  這下子,薛亦晨長舒了一口氣,終於明白為什麼老闆要不惜代價拿到地權了,之前標價從二十萬漲到六十萬,甚至底價給到了一百萬,走到這一步,她也只能替柴占山可惜了,對於大公司,行事的風格那是甯給貪官,不給刁民,畢竟貪官喂飽了好驅使,可刁民,你永遠喂不飽。

  「這個事保密得很緊,我思來想去沒有泄出去的可能,如果泄出去,就不是一家搶了……這樣的話,我倒挺佩服柴占山的眼光,居然在沒修路之前圈了這麼多地,呵呵,不過人不能太貪,位置不到而貪得太多,會被噎死的,開車。」段炎國不屑地道,司機倒過車時,他看了眼依然亂哄哄的維特現場,他知道,再紅極一時的娛樂場,被這麼搞一下子,恐怕都要成為過去時了,他調整了下觀者的心態,換了副上位者的語氣安排著:

  「中行,你負責的棠梨村的工作,我給你一個底線,你可以跟他們撐一撐,路可以我們修,反正遲早要修,不過在我們工程隊進駐時候,不能再發生這些延緩進度的事情了,小恩小惠無所謂,實在不行往刁民堆裡培養幾個財主,讓他們自個鬧矛盾去……亦晨,你多和國土局的王局打打交道,他的夫人也將參與這次水泥廠的建設投資,現在他和咱們在一條船上,一定要服務好了啊,需要人手的話你從總公司調……」

  薛亦晨有點奇怪,不知道老闆怎麼著剛來幾日就和地方的國土資源掛上了鉤,不過她並不意外,就像以前遭遇難處之後,每每段總都是這麼輕描淡寫消化的無影無蹤。

  車,駛離了環東路,看不到維特的霓虹燈了,街市依舊,喧鬧如故。一個大勢的沉浮,不可能左右在某個娛樂場所的興衰上,雖然維特倒了,可其他的一切,都依然向前行進著※※※

  ……

  栗小力從維特裡賊頭賊腦出來時,看看時間,差一刻快零點了,只有幾個員警守著門,圍觀的群眾快走完了,除了被抓了現行帶走的,維特裡尚有幾百消費的客人,這些人被分別詢問、甄別,確認在此地沒有違法行為後才予以釋放。

  栗小力幾乎排到了最後一撥,出了門,逃出生天般地長舒了一口氣,撫著怦怦亂跳的小心肝,晃著一身肥肉,顛兒顛兒地跑,冷不丁有人從車後躥出來,嚇得他「媽呀」一聲,差點一骨碌滾地上,待看清來人後,馬上劫後餘生地興喜道:「兄弟,你也出來了?」

  「啊,我出來的早。」白曙光道,哥幾個今天結伴喝了小酒,好容易來瀟灑一回,全被員警攪了好事。白曙光看看栗小力渾身直抖的樣,笑著安慰道:「沒事,栗哥,你又不是沒進去過。」

  「打架進去,出來是光榮滴……幹這事出來你好容易說,人家罵你傻逼呢。」栗小力氣咻咻地道,白曙光卻是好奇地問著:「咦?怎麼沒抓住,你沒那個……」

  那個是哪兒?自然是OOXX那個那個了,一問這個,栗小力大喘氣萬幸地道:「哦喲,差一點點啊,我他媽催了兩次,讓給我叫個妞,叫個妞,服務員說生意太好,小姐排不上鐘,讓我等等……他媽的,剛說完就把員警等來了,差一點點就被人家裸抓了啊,看來是哥平時膽小沒欺負人家小商小販,積德了啊。」這把栗小力給樂得,擺活了一番,白曙光也替他高興,冷不丁栗小力看白曙光這肥臉突然想起來了,一把揪著問:「不對呀,我沒輪上,可你上了呀?我看見有個妞敲你房門了。別說沒進去啊。」

  「進去了,嘻嘻。」白曙光比栗小力還樂呵,樂呵地道:「不但進我房裡了,我還X進去了。」

  「那沒抓著你?」

  「嗯。」

  「不對呀,員警來的很快呀!?」

  「是啊,員警來的快,可我射得更快……平時擼多了,受不了這真人刺激,剛進去那妞一哼嘰把我給緊張的,就射了,呵呵,誰說快槍手沒好處,哈哈……」

  「哈哈……」

  兩胖子呲著嘴,撫著肚子,笑得渾身肉一顫一顫,不過笑了一會兒,突然間同時臉色一凜,此時身處之地是來時停車的位置,董偉開得單位的車,還擱這兒呢,而維特的門,已經關上了,有人在貼封條,兩人互視一眼,栗小力緊張地道著:「是不是壞事了,董偉沒出來。」

  「雷哥和張衛華也在裡頭呢。」

  「不會被帶走了吧,我看見抓走兩車呢。」

  「不行,趕緊告訴雷局,救人。」

  「喂喂喂……」

  栗小力一把揪住了,摁著手機,他瞪著眼道:「你傻呀,你告訴他爸,他來嫖妞來了,不找著讓他爸往死裡揍他不是?回頭他一急火了,敢揍咱們……再說了,這事怎麼說呀?雷哥可是國家幹部,張衛華還是穿警服的。」

  「媽呀,那壞事了,要真抓了,那麻煩大了。」白曙光道。

  「可不說啥呢,傳到單位,不得開除他倆呢。」栗小力道。

  「不行,趕緊通知蛋哥。」

  「蛋哥這兩天不在你又不是不知道,好長時間都沒見了。」

  「那……款姐,趕緊告訴款姐……還有,小蓋,讓小蓋他爸找找關係,這壞事了……」

  兩胖子窩在街道邊上,慌亂的撥著電話,在無法接通同來的雷大鵬、董偉和張衛華時,他們更確定出事了,思來想去,還是通知了宋思瑩,一說原委,電話裡先把宋思瑩笑倒了,不過她不敢怠慢,直接驅車來找這兩胖貨。小蓋也是一樣,風馳電掣地趕來了,兩個人成了四個人,都在打著電話。等問到單勇時,電話裡單勇可不客氣,力主通知家裡,萬一先捅到單位,那更難堪。

  這幾個貨雖然辦得事不光彩,可總不能不救呀,情急之下,只好勉為其難通知家裡了。

  之後還是小蓋的生父打聽到了點消息,在郊區分局,聽說被審查的不少,這幾人又趕緊地往郊區分局趕,等到時,那兒早聚起了一幫人。幾人還沒有下車,就看到了雷大鵬爸媽那一對惹眼的夫婦,一塊去洗桑拿的兩個胖弟可不敢上前了,宋思瑩和小蓋商量著,卻是不知道該不該上前勸兩句,實在是這事不好勸吶!總不能上去說句:伯父伯母想開點,去玩的人多呢!?

  不用勸了,門房在喊家屬了,雷爸雷媽一對進去了,不一會兒就聽到了兩人的粗嗓嚷著,再過片刻看到了雷媽揪著雷大鵬耳朵,雷爸在後面一腳一腳踹,平時耀武揚威的雷哥此時抱著頭,捂著臉,誰也不讓看見他那張超凡脫俗的臉。

  宋思瑩帶著哥幾個根本沒敢上前,平時雖然有點討厭這個二雷,可看他被爸媽揍得慘兮兮,又有點同情,還有比她更同情雷哥境遇的,栗小力眼淚汪汪地看著,喃喃地道:「雷哥太慘了,過得太沒人權了。」

  「就是啊,還不知道爽上了沒有,倒被打成這樣。」白曙光同情地道。惹宋思瑩回頭狠狠地剜著,然後使勁踹了這貨一腳。

  ※※※

  一輛警車從郊區分局駛出來時,很小心的鳴著喇叭,原因是門前聚了不少私家車,哄著一堆人,都等著交治安罰款呢。副駕上的曲直笑著隊友說道:「你說這叫什麼事啊,家裡放著老婆,還出去嫖去……好看了吧?」

  「欲望既然可以成為動機,那性欲也應該能成為動機吧。」司機笑道,半夜被調出來實在無聊,邊駕車邊閒扯著:「對嫖客的行為模式我仔細研究過,快感不在於那幾秒鐘,而在於去尋求這種刺激的過程中,心裡張慌,戰戰兢兢,偏偏又貓撓癢癢,欲罷不能,在這種精神狀態下腎上腺分秘過度,會產生一種類似於緊張和刺激類的快感,所以這叫享受過程……和所有犯罪模式享受過程如出一轍。」

  司機是位小年輕,曲直笑了笑道:「我看你是去過……停車,停車。」司機笑了笑,看到了路旁等著趙家成,車停人上來了,還迷糊著,曲直把一張刑事傳喚遞過來,趙家成一看倒清醒了:「抓柴占山?他又犯什麼事了?」

  「沒犯事,是維特出事了,被省廳來的人一鍋端了,抓了一拔賣淫嫖娼的,都關在郊區分局審著呢。」曲直道,可沒料到趙隊根本不知情,他粗粗介紹一下案情,是省治安總隊的一位副隊帶著十幾個隊員到突然到了潞州,說是協查一個網路賭博的窩點,誰可知道調走地方治安警後,卻來了雷霆不及掩耳,把維特給端了,反正也不冤枉,涉黃涉毒的事查了一窩,現在正式傳喚維特的法人代表柴占山了。

  這案情聽得趙家成打了個大哈欠,沒勁了,他笑著道:「這是私仇,不是公事……柴占山肯定惹那尊大神了。」

  「私仇?」司機不解了,訝異道:「不可能吧趙隊,這麼大陣勢呢?」

  「你才幹了幾天刑警。」趙家成打著哈欠不屑地道:「如果是全省統一的掃黃行動,根本掃不住柴占山,就不會沒人給他報信。而不是統一行動偏偏又把他給端了,這是有人在故意整他,搞一個突襲,既成事實,就有人想給他報信也晚了……要真抓柴占山還不容易呀,突襲和抓捕同時部署,他不栽都不可能,這明顯是根本沒有掌握確鑿證據,現找現摸人呢。」

  「那……那咱們這抓人怎麼辦?大半夜的,還把咱們直屬刑警隊的通知來。」曲直火大了。

  「讓咱們出手,能彰顯領導對此事的重視嘛,畢竟是上面來人……不過,肯定抓不住,早溜了,我從警校畢業就開始抓他,那時候他還是個下崗工人轉行當混混去了,抓了十幾年,愣是把他抓成老闆了。」趙家成道,惹得前頭兩位笑了。

  人都是會成長滴,員警在成長,那壞分子,成長得更快。

  果如趙隊所言,家裡,門鎖著,鄰居說很少見人,好長時間沒回來了;頤龍灣會所,已經人去樓空,停業了,剩下了幾個看門人。柴占山生意做得不小,可連個公司地址都沒有,甚至趙家成跑了趟響馬寨和漳澤湖畔的木屋渡假村工地,都沒有,這個壞分子,又像以前一樣,只要嗅到點危險味道,會像人間蒸發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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