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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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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0 11:10:29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苦逼們的甜蜜愛情 第52章 摧枯拉朽大逆襲

  黑暗中影影幢幢數百人的械鬥,此起彼伏的喊打聲、慘叫聲,十幾秒鐘的視頻如同拍自那個人間地獄,可偏偏畫面定格的時候,露著五洲路橋工程的字樣,那些裝束整齊的工裝,慘烈的場面,任誰一看也是造不出假來的。

  段炎國手哆嗦了一下,摁了暫停,驚聲問著:「哪兒來的?」

  聲音帶上了幾分恐懼,畢竟連他也沒有見過現場,而現在,出現在王一民夫婦手裡,席韻鳳小心翼翼地道著:「外媒,不知道怎麼傳出去的。我幾個朋友知道我在潞州投資水泥廠,他們看到後電話問我,我才反應過來……他是香港看到的。」

  「外媒?香港?」段炎國傻眼了,那可是個新聞自由的地方,天朝管不著。他幾乎要哭臉了,國內的新聞管制相當嚴格,可現在對天朝居心叵測的洋鬼子、白鬼子、南亞鬼子太多,巴不得炒作這類負面新聞,這要出口轉內銷,想包都包不住了。更何況,石城鎮是個革命老區,要是有個深度報導出來,那站在被譴責位置是誰自不用說了。

  他機械地又摁了下手機,繼續播放的時候,解說是晦澀難懂的白話,不過標題繁體字他認識,是:內地潞州市發生大規模械鬥,疑是官方強建水泥廠征地引起民變。他騰聲摁了手機,扔在桌上,他忘了,這是席韻鳳的手機,王一民這個小地方的官僚那處理過這種國際事件,有點噤苦寒蟬了,小聲地徵詢著:「段總,咱們的手續過程走了一半,給你們征地手續還有毛病市里就發文了,這這這……這要是查起來,可都……都是問題。」

  緊張以至於結巴了,席韻鳳有點生氣地看了老公一眼,這有變就驚的氣度實在離段總差遠了,段炎國愣著,想著,然後擺手做停,他道著:「那廠子沒開工,不是主要問題……主要問題是,要是被揪這事大做文章,別說修路了,五洲路橋的牌子都要被摘了,總公司有涉外援建業務,我們不過是掛靠的一個小公司……誰的能量這麼大,能捅到外媒上?」

  他兩眼凸著,即便冷靜,也是一種在巨大恐懼中的冷靜,如果先前只是些狗屁倒灶的小事的話,那一次要動搖到五洲的根基了,和剛剛收到工地的消息相比對,十台大型機械全部被技術性破壞,而且是早做好的……他突然省得,自己掉進了一個挖好的陷阱裡,而挖陷阱的,到現在為止還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算計著,偷鋼構件、拆主席臺、械鬥、破壞機械,樁樁件件,把五洲一步一步拉進了泥潭裡。

  「馬上補救,王局麻煩您一趟,聯繫一下張書記、王市長,我代表五洲工程公開出面賠禮道歉,所有傷患的醫藥費由五洲負擔,並協同公安機關拘捕工程隊所有肇事者……亦晨,你準備一下,可能的話,組織到醫院慰問受傷村民,聯繫總公司,派個善後小組來。」

  段炎國道著,有一種壯士斷腕的悲憤,如果僅僅是一個工程可以不要,可如果傷及的是畢生奮鬥的基業,那不得不保了。薛亦晨黯黯應了聲。段炎國抬起頭來時,抱手做謝直道著:「拜託各位了,要能安然渡過這次危機,我段某人與諸位日後再共商進退。」

  王一民夫婦和薛亦晨匆匆離開,段炎國親自送到了電梯口子上,絕無僅有的一次,再回來時,他把手下全部招進了房間,清一色的悍哥排了一溜,而老闆,卻濃愁鎖眉地在翻著他那部限量版的蘋果筆記本,能迅速做出這個退而自保決定是出於他這個層次對大勢的把握,此時再翻看幾地外媒新聞,英文的、法文的、繁體的都有類似報導了,果真如他所料,有人在拿革命老區說事了,更有人在拿官商勾結說事了,他知道,用不了多久,總公司就會出面表態,肯定會站民生的一方而不會袒護五洲這樣的子公司。他也知道,如果輿論的導向不把握在他的手裡,那只會在民意的一方,一旦那樣,所有支持他的官場人士會會齊齊倒戈,到時候,五洲將不是被孤立那麼簡單,而是要成為公敵了!

  「找到這個人的下落,我出一百萬……不,一千萬,幹完這趟活,要能幹好的話,你們就都能退休了。」

  段炎國把一張警用格式的人口記錄排出來,有一位手下拿到手裡,一言未發,帶著人出去了。

  那張帶照片的單子上名字叫:單勇。

  段炎國保持著懸賞的姿勢未動,他在想昨天聽到的那件奇事,是一個挾憤報復的故事,很精彩,連死帶傷做掉了一群人,而他卻安然無恙地從監獄走了出來,他現在已經絲毫不懷疑,能一劍捅到他要害的人,再無他人,只是他在考慮,是不是該低調見見柴占山,可這大白天,似乎又不方便,畢竟那裡是看守所※※※

  ……

  時間,回溯四個小時,淩晨二時。

  第一段視頻從韓黔的手裡交給單勇手裡,兩人身處距棠梨鄉七公里的路外,這裡已經封鎖了,韓黔是沿著山路步行跑出來的。他和回村的修路隊伍一起走的,把這一段視頻連帶單勇給的地址交給了李玫蓮。

  消息,是從史家村出去的。

  一個位址在英國,李玫蓮沒想到投資移民到那兒的居然是秦軍虎,另一個位址卻是大洋彼岸的美國,是一位元陌生的女人,網路傳輸走視頻後,沒有多言,只是回復了一條資訊:我來處理。第三個卻是在潞州,她不認識,不過肯定是單勇的狐朋狗友。

  發生了這樣慘烈的事,讓李玫蓮對於前景更覺黯淡了,索性了一不做二不休,翻出了自己的通訊錄,把這段視頻給了更多的人。

  一個小時後,多種語言的版本悄悄的露頭了,慢慢地引起越來越多的人關注。不過在國內的遭遇了慣常的結果,被刪除。直到外媒炒作後,有一家大型網站才嘗試性地用「疑似」的標題發了個剪輯版。

  事件還在發酵,這需要時間,時間的精確度不好把握。

  單勇操作的經過,可他無法測知結果,同樣在棠梨鄉的荒郊野外巡梭著,在等著另一隊人的到來,淩晨四時,終於看到了史家村那輛大切,載著乘飛機急急趕回來的村委一干人,他和村長候致富小聲商議著什麼,婦女主任、村長家屬、治保主任幾人,在楊向兵的帶領下悄悄地往村裡摸。

  沒辦法,只能和做賊一樣,出了這樣的事,都是要排查滴,員警也不笨,早和電信局串通,把不多的網路傳輸給掐了,官方處理結果沒出來未定論之前,是不會給你恢復的,何況又是新出事,要不是輕車熟路,一準得撞在守路口的員警手裡。

  急行了一個多少時才回到村裡,敲著各戶的門,一聽是婦女主任候大妹回來,那門是吱吱啞啞開了一片,跟著是扶老攜幼來了一群,之後又是一把鼻涕一把淚哭成一團,領導終於回來了,可不得是黑暗中看到了好星光,壓迫中等來了地下黨。

  「大家靜一靜,都別哭,村長說了,誰要欺負咱們,咱們跟他鬥爭到底,這次我和村長考察了南方好多小康村,準備在村東建生態農業園,可他們,要在這兒建水泥廠,污染不說,根本不提補償,根本不顧咱們死活……村長說了,要建水泥廠,除把棠梨村變成墳場,都回家穿整齊,天亮出發,咱們要和村裡躺下的老少爺們站在一起,躺也躺在一起……」

  婦女主任揮著拳頭說話,從來沒有這麼激憤過,眼看到好日子,卻來了這麼大的事,三十四十七戶,七百餘口人,受傷了十分之一,還都是壯勞力,這幾乎是致命性的打擊,豈能不怒。一時間,扶老攜幼的,抹把淚,回家,婦女們裹著孩子,老人擦亮拐杖,即便是躲在家裡躲過一場劫難的也沒臉再躲了,抄著傢伙,準備這一次站到村人的前列。

  黑漆漆的村莊死寂一片,不過誰也沒有發現暗流在激湧著,從來都是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祖輩生息繁衍在這裡的村民,從來不會選擇滅亡。

  四時三十分,黎明前的黑暗,人生理最疲乏的時間段,幾個黑影在鄉中心村或躲或奔,貓著腰在各家戶門口貼著什麼,他們在有意識地躲避著四散林立的警車,這若干黑影最後又彙集到了村外,卻是徐少忠、武子和從史家村趕回來的韓黔幾人,都在焦急地看著天色,似乎在等著最後破曉的時分。

  時間,一點一滴地在過去著,這個閉塞的地方,除了黑沉沉的夜幕,就是像獸脊一樣的山脈,身處其間有一種巨大的壓抑感,壓得人喘不過氣來,五洲工地還聚著數百人,鄉里的警車還有十幾輛,四五十名鄉鎮縣留下駐守的民警,都安置地鄉政府和招待所,勢單力薄的幾位就即便加上棠梨村的男女老幼也是螳臂擋車。

  「單勇。」黑暗中,有聲蒼老的聲音在喚,是村長候致富,單勇嗯了聲,他問著:「如果我擋不住,會是個什麼情況?」

  「牧場周邊十公里會變成一座垃圾場、渣場,不過村裡肯定會得到一部分補貼,錢是有了,藍天綠水可沒有了。」單勇道。

  「值得嗎?」村長有點躊躕。

  「你覺得呢?咱們省就有一個全球污染排前十的城市,你看了;外省幾個單純依靠農業和旅遊業發展起的地方,你也看了。你做決定……你如果不敢不願站出來,沒人會埋怨你。可如果站出來,自今而後,不會再有人置疑你。」單勇道。

  村長沉默了,他知道這一次的外出考察是刻意的安排,不過所過之處所見歷歷在目,污染最重的那個城市廢渣成山、滿河死魚,那是一個比械鬥看上去還恐怖的地方,實在無法想像哪裡還會生活著那麼多的人。如果棠梨也變成那樣,他想,他寧願背井離鄉。

  沉默中,伏在路外草叢裡的幾位,接到了滴滴的短信,村裡準備起行了,這個時間恰到好處,東方剛剛露出了魚肚白,武子起身,朝車旁坐著兩人奔來了,他道了句:「村裡起身了,需要三十分鐘到鄉中心村,如果隊伍長的時間,時間要更長。」

  「好,活動活動,我們也準備動吧。」單勇起身了,跺了跺發涼的腳,搓了搓手,武子似乎有點心神不寧,他問著:「單勇,就咱們幾個,加上村裡人也不抵事啊,萬一再打起來,吃虧的還是咱們。員警拉得是偏架。」

  「打不贏,以後棠梨再沒底氣了,非打不可。」單勇道,他似乎聽到什麼,望著遠處,笑了:「這次非贏不可,而且是壓倒性的。」

  幾人愕然了,順著單勇的目光,他們看到一件讓他們既振奮又擔心的事,遠處的二級路外,綿延的隊伍緩緩地駛來了,拖拉機,三輪車、牲口車,浩蕩的隊伍綿延的一公里多,帶頭的,正是去而複返的韓黔,再回頭看單勇時,他還在笑著,笑裡帶著幾分狠辣※※※

  ……

  「出事了,又出事了……隊長,村裡人都出來了,是不是又要幹仗。」

  有人窩在機械上看到了綿延而出的村中隊伍,吼著剛和老闆通過電話的唐向榮,一堆報廢的軸承把唐哥愁得欲哭無淚,這一驚非同小可,攀上了機械頂,一瞅,差點嚇得栽下來。他緊張地部署著:「狗子,老毛,快往回奔,讓下頭準備好,又他媽要整事。其他人,躲起來,要打往山上跑。」

  他嚷著,幾個隊員聽令,撒丫子往路下跑,邊走邊奔著電話報信,唐向榮也在聯繫著許中行,把這裡的情況一說,嚇得許中行半晌回不過音來。

  好在沒找工地上了麻煩,窩在機械裡的工人看到了一幕讓他們畢生難忘了場面,村裡扶老攜幼,老的拄著拐被兩三個人攙著,小的還在繈褓裡,偶爾能聽到一兩聲哭聲,隊伍緩緩過時,似乎根本沒有準備找工地的麻煩,只能聽到女人和老人嗚咽的聲音,這陰瘮瘮的,實在看著人心裡又是泛酸,又是發怵。

  唐向榮愣了,而且有點怵,要是打成這樣還打不服,那該服的就是他了,他喃喃地,驚恐地眼神看著道:「我們要輸了。這兒容不下我們了。」

  不知道為什麼,他感覺到了末日來臨般的恐懼,望著遠去的人群,望著一地的機械,他頹然而坐,知道辦了一件此生最蠢的事,這傢伙不蠢,他枯坐了好久,做出一個決定,扔下五洲的工服,往山上溜了,他估計,萬一無果,肯定要拿他這個隊長頂缸,還是先自保再說。

  又來了,又要來幹上了,許中行先通知的是民警集中地,揉著眼睛從鋪上一躍而起的員警聽懵了,然後聽到了集合哨聲,從鄉政府、從招待所,那些和衣而睡的員警不敢怠慢,聽著鄉所候所長的指令,分發著十幾面盾牌,候所緊張地道著:「堵著路,千萬別讓兩頭接火啊,堵住就是勝利……誰嗓門大,過來過來,你們幾個,負責勸服工作啊,一定要把群眾的情緒穩定下來,一定要向大家解釋,上面正在處理,今天就有結果……千萬不能再發生流血事件。」

  邊說邊走,警車排到了路面上,堵死了,大隊的員警人挨人也搞人牆戰術了,就在昨晚出事路面不遠,嚴陣以待。

  有位落後的員警不經意看到了牆上貼的東西,他異樣地,湊上來定睛一瞧,然後呸了一句暗罵著。媽逼的,居然是市里的發文,要征棠梨村的地建水泥廠,怪不得幹得這麼凶。

  接火了,先和員警接火了,一看是老弱病殘加老娘們,員警們松了口氣,不過馬上提起精神來,這群娘們不好對付,排頭的十數位在婦女主任帶領下,呸呸呸呸……一片唾沫飛來,還沒顧上擦,上下嘴皮得啵著,和員警理論上了。

  最響亮的一句是:褲襠裡沒長鳥的貨,只敢欺負老百姓。

  ※※※

  五洲的工地也在蠢蠢欲動了,那是一個封閉式的環形建築,裡面的人剛剛起來,嚴陣以待,不過在單勇的望遠鏡裡,他已經看到三輛大三輪悄悄開到了離駐地十幾米的地方,當那邊的口水仗把員警全部吸引走後,他手撮在嘴裡,籲地一聲嘹亮的口哨,伏在河沿下十餘名身扛繩索的剽悍爺們一躍而起,向五洲工人駐地奔去,那大三輪上有人拉著長長的發動線,發電機突突突響了,冒著煙。最近處的一小型推土機一掉頭,突突突向著活動板房駛來。

  危機一下子近了,不少工人察覺了,大吼時,那推土機直鏟上了雙層的活動板,咣聲一個大窟窿,十數條繩索遠遠地拋出去了,鉤著房檐,吃勁的爺們號子一吼,嘩一聲,掀進了一大片,那玩得起勁的爺們再一吼,伸進河裡的長管起作用了,水像毒蛇鑽進字管子,凸凹上行,到了管口,齊刷刷三條水練直沖進宿舍裡。

  又一聲哨聲響起,卻是單勇鼓著中氣吹出來的,奔出來的工人突然發現外面更危險,一群人吆喝著,狂奔著,鎬鍬高舉著,氣勢洶洶而來,嚇得又往回鑽,一鑽進去,片刻奔出來的人更多,全是渾身濕淋淋的哆嗦,都成落湯雞了。

  武子和韓黔一下子笑了,這大清早一盆涼水的,別說幹架了,不凍感冒就不錯了。一管子把對方的戰鬥消滅了。

  「上車,沖進鄉政府,十分鐘時間啊。」單勇喊著,武子開車,從路一側怒吼著,跌撞著躲著人群,直朝鄉政府開去,門閉著,咣聲一撞沖進去了,帶著單勇和候村長,候村長識路,指著房間門,韓黔利索,抬腿一腳踹開了,鄉中心村的廣播室。

  此時,六時四十五分。候致富定了定心神,看了眼窗外,下了最後的決心。

  打起來,又打起來了,有鄉警在警車上看著一群來路不明的老百姓,幾乎是追羊攆豬似地把五洲工地的工人滿地亂趕,一多半被攆到了齊腰深的河水了,誰敢往上爬,直接就是一石頭要不一鍬把,給攆下河地越來越多,還有光著屁股沒來得及穿衣服的,他緊張地彙報著:「高所長,打起來,又打起來了……誰?棠梨村的吧,和工人打,打得厲害了,一河道都是人……」

  員警的防護線鬆動了,後面實在打得太凶,前面老娘們罵得更凶,稍一鬆動,幾個娘們往前擠,員警使了勁堵著,卻不料婦女主任來了個狠的,哧拉一撕胸前,露著半塊大白肉喊著:「有膽再擋著,我們可全部脫了啊。告你們耍流氓,全村作證。」

  排頭的民警嚇壞了,這村裡的糙娘們可是什麼都敢幹,說不定還真敢脫了褲子。嚇退了一步,一退成潰軍,更多娘們手作勢撕著胸口上來了,員警隊被逼得,一步、一步、朝後退……

  後隊變前隊,趕往工地的,卻是更慘了,剛吼了聲:「你們哪兒的,來棠梨鬧事?」,然後嘩聲,水練朝他飛來了,把下面的質問給噴回去了。來了不過十幾位民警,那經得住這架勢,有人喊著揍員警時,他們齊齊往後跑,不迭地脫了警帽,窩到了牆後,打電話找支援,壞了……手機都淋了。

  亂像紛起時,早起的村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看熱鬧的,湊熱鬧的,越來越多,此時,村裡的高音喇叭篤篤響了聲,一個悲憤而蒼老的聲音響起來了:

  「老少爺們,我是候致富,棠梨村村長,我有罪,今天的事是我帶的頭,與其他人無關,今天,在這裡,我要為我們棠梨村父老討回個公道……」

  聲音震耳發聵,不少沒打懵著豎著耳朵聽,那尚有戰鬥力的員警帶隊的慌了,吼了句道:「快去鄉政府,把廣播掐了,要壞事。」

  來不及了,那聲音更雄渾地喊著:「大家可能不知道為什麼工程隊要對我們下手,原因就貼在你們家門,這裡要建一個水泥廠,建廠的地方就在我們家門口,而我們卻根本不知情……他們要把我們棠梨變成一個垃圾場、渣場,讓我們將來子孫後代都生活在垃圾堆上,我們不願意,他們就下手打人傷人。我們不到七百口人,打傷了我們七十八人,重傷十四人,到現在還沒有全部醒過來……」

  更多的人出門了,看著自家門口貼的東西,檔和複印版本,又回頭看看聲音傳來的地方,沒有人懷疑事情的真實性了,鄉政府連救濟都不讓下知道,水泥廠污染這事,肯定也包著,三五成群竊竊私語著,兩兩成對討論著,更有些昨晚就看不慣外來戶欺負本地人的年輕後生,抄著傢伙趁亂加入了追擊民工隊伍中了,更多的人工人被趕了河裡,恐懼地看著河兩岸抄著傢伙隨時準備沖下來村民,瑟瑟發抖地抱著團。

  亂了,更亂了。而廣播室裡的候村長卻意外地平靜,平靜地在輕聲念叨著名字:

  「候海棠,村裡的趕車把式,兩條胳膊斷了一對,以後再不能趕大車了;候柳峰,村裡剛結婚的娃娃,鄉里不少人喝過他的喜酒,腦部被打成大出血,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醒過來;候山界,斷了一條腿。候高雲,斷了五根肋骨,以後怕是不能再幹農活了,可憐家裡的娃娃才兩歲……」

  一個個熟悉的名字從候村長嘴裡吐出來,低沉地迴旋在鄉間的上空,更多的人憤怒了,更多的人向著河岸走著,順著撿著石頭塊,朝河裡沒頭沒腦地扔著,單勇有點心虛地撫著額頭,也許他完全可以用不知道事情發生來搪塞,不過此時卻很難揮去心裡的一絲愧疚。

  候村長頓了頓,低沉的聲音轉了彎,持著話筒,長吸一口氣吼著:

  「鄉親們,這裡是我們的家,從來都是我們說了算,如果誰想在我的家門口傷我族人、傷我同姓,如果誰想毀了我的家,那他得問問,棠梨的人答應不答應……今天是棠梨村,明天就是棠梨鄉,難道棠梨鄉的爺們,都他媽沒種嗎?我候致富今天就站在這裡,看看他們有沒有膽量從我的身上踩過去……」

  聲音好悲嗆,共鳴在這一時間爆發了,中心大村的男女老少舉著拳頭,面孔猙獰地吼著:「趕走他們!趕走他們!」

  越來越多的吼聲彙聚在一起,這「他們」含義連員警也包括在內了,平時耀武揚威的鄉警眼看勢頭不對,淨揀小胡同小路跑,邊跑邊脫著警帽警服扔了,往人群裡混,跑得慢的,被人揪住一頓痛毆,有位歪眉斜眼的邊踹邊罵著:「媽了個逼的,讓你罰我款,打個麻將就罰老子五百。」

  幾十人的員警隊伍實在不夠看,一霎那就給沖沒了,還有平時挾憤的村民拿著榔頭石頭,劈劈咚咚對著警車一陣亂砸,誰也沒注意到,那夥甩繩的、開水龍的、衝擊工人隊伍的群眾,在慢慢地朝後撤,已經開始脫離群體事件的現場了。

  對了,領頭的史二蛋說了:趕緊走,村長交待了,還得修路涅。打架只是順路幫把手。

  廣播室裡,武子的電話響了,他回頭接了下,馬上招手叫著單勇,小聲說了句。指了指表,已經亂了近半個小時了,鎮縣一級的增援警力快到了,守在週邊的徐少忠說已經出了石城鎮路口,單勇回頭叫著候村長,卻不料這老頭髮神經似地在廣播室裡破磁帶裡挑著,一摁一放,居然放起了《黃河大合唱》,一陣風在吼、馬在叫,黃河在咆嘯的雄壯歌聲,與此時窗外的景象是那麼的契合。

  放著音樂,候村長回頭道著:「你們走吧,我不走,我要和村裡人在一塊,這事躲不開了。」

  「謝謝候叔,那我們先走了,後會有期,說不定很快我們就會見面。」單勇道,不像告別,像鼓勵,看村長的情緒有點低落,他打氣道:「積弊的時間太久了,總要有爆發的時候,這不是您的錯。」

  「錯對已經無所謂了。」候村長一抹臉,皺紋叢生的蒼桑臉上,是滿臉的鬱鬱不得志,他擺擺手道:「走吧,我只希望沒有看錯你。希望這次的血沒有白流。」

  「錯不了,我和你一樣,也是農民。永遠都是,我為此很自豪。」單勇道,回身帶著人,匆匆地下樓。

  此時的場面已經失控了,車被韓黔開出了村口,單勇幾乎在抱著腦袋在亂如飛蝗的石頭蛋蛋、土坷垃中跑出村的,回眼看時,幾百工人都被趕進齊腰深的河水裡,上不敢上,跑不敢跑,一圈從村到鄉的村民圍著,怕不得有幾千人了,千瘡百孔的警車還有一輛被掀翻了,正鳧鳧地冒著煙,廣播裡的音樂到了獨白的段落,有個聲音在動情地喊著:

  怒吼吧,黃河;咆嘯吧,黃河……

  上了車,絕塵而去,這婁子捅得怕是比開槍還恐怖,饒是韓黔經過點大風大浪,開著車的雙手也瑟瑟發抖,武子捏著腿,使勁地讓他的兩腿不再打戰,越是這種大事,單勇越顯得平靜,兩人看著他,韓黔問了句:「去哪兒?」

  「回市區。」單勇道。

  「回市區?」武子沒明白。

  「對,要是無法補救,他們就會跑,不能放跑了,得把他們困在潞州,讓他們栽在潞州,讓他們永遠不敢回首這場噩夢,要是讓他緩過氣來,就是我們的噩夢了。」

  單勇道,兩眼中的狠辣讓韓黔緘默了,雖然他不知道怎麼幹,可他現在相信,一定辦得到。

  而此時尚在潞州,又是一個晴天霹靂襲來的時候,段總聽到電話裡許中行恐懼變聲的聲音已經麻木了,使勁在捶著腦袋,數千人的群毆連工人連員警警車全掀了,這一亂,哪怕連最後一絲補救的機會也沒了,所有的事抖擻出來了,到那時候,官方肯定會不惜一切代價挽回民意,那五洲,將要成為公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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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0 11:10:43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苦逼們的甜蜜愛情 第53章 摧枯拉朽大逆襲(2)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凡有礙和諧的事一定會比其他事傳得快,這是經過實踐檢驗的真理。於是棠梨鄉的群體事件在天亮時已經哄傳到了潞州的街頭巷尾,不管是公車上,早餐攤上,單位門口,見面第一個表情是神神秘秘,第一句話不問吃了嗎,而是:你聽說了嗎……八卦之火在屁民們長年被壓抑的心裡,熊熊燃燒起來了。

  「聽說打死了好幾個人,武警開去了。」漳澤區政府門口,一位保安小聲道。

  「去了也扯蛋,敢架機槍掃?這事得村裡人說了算。」另一位保安道,樂得得瑟,甚至沒注意有位不是區政府的人悄悄進去了。

  是蓋庭甲,他聽著小話,心裡說不上是喜是憂,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在近距離接觸到這個場面時,他覺得比他玩得任何一類遊戲都讓人熱血亢奮,進了電梯,他靠在後面,看看時間,剛七時三十分,而上班的濟濟一堂來了。

  「你們也接到通知了?」

  「可不,大清早的,主任親自打電話。」

  「全域都提前半小時到崗了,市政府啟動緊急預案了,咱們科室一會兒要到街道,主要走訪那些老上訪戶,發現隱患,要火速上報。」

  「至於嗎?離棠梨鄉還那麼遠呢?」

  「怎麼不至於?星星之火,萬一燎咱們這兒怎麼辦?」

  「喂喂,聽說挺凶得,幾千人幹仗,鄉政府給砸了,警車給砸了,不得已武警派去了……」

  「不許信謠傳謠,這個時候咱們得端正姿態。」

  「還用傳嗎?早傳國外去了。」

  好事者的反問,惹得好一陣子哄笑,對於朝九晚五的小公務員們,頂多過過嘴癮而已,下了電梯各奔科室,等著領任務,這一次市里的緊急預案發得很急,直接是市委直屬的武警保衛隊伍分頭派送的,當然,內容不怎麼新鮮,主要還是針對一些上訪戶、下崗工人、拆遷問題之類的,嚴防群眾聚眾鬧事。

  這個節骨眼上,領導最害怕接連出事。

  蓋庭甲到了七層,輕輕地邁著步子,鋥亮的大理石地面,豪華的頂燈,精美的辦公室門,偶爾露開著的門裡,坐著閒適的公務員們,曾經他也有這種機會端坐在這裡的,不過他放棄了,有時候免不了要考慮後悔與否的問題,比如此時就是,如果再讓他選擇一回,他的選擇是:不後悔。

  從一個窩在家裡不問世事的宅男走到今天,看到的、聽到的、經歷到的,已經讓這位不諳世事的大男孩有了更多的思考。他站到了區長辦的門口,輕輕地叩響了門,沒人應聲,他乾脆推門而進,對著端坐在大辦桌後面的領導喊了句:「蓋書記。」

  與會的訝異地看著,有人指著讓他外面等著,正在開會,卻不料領導驚異地差點失態,然後驚喜地道:「你……怎麼來了?……好,就說到這兒,遵照市里的佈置執行,嚴密監視咱們區各轄區的動態,發現情況,馬上上報。都去安排吧。」

  趿趿拉拉的椅子上,與會的男男女女夾著小本子次弟出來,都異樣地看著這們戴著黑框大眼鏡的男孩,那位喝斥的明顯感覺到自己錯了,面目間,隱隱和區書記有幾分相似。

  沒錯,生父,蓋天旭。

  蓋書記親自起身,把兒子請進來,小蓋稍有局促地坐在沙發上,蓋書記又是親自倒了杯水,親切地看著,慈祥地關懷著:「有事嗎?怎麼直接就來了,也不打個電話?」

  「要預約嗎?」小蓋笑道。

  「嘖,這孩子。」蓋書記笑了,回身坐到了座位上。

  很多年前離異的時候他記得兒子還沒有這麼大,後來聽說兒子宅在家裡。連他的工作安排也不願意接受,他為此很是自責了一陣子,也許家庭的不幸,傷害最大的是兒子。可現在,不知道什麼就長大成人,而且做出點名堂,這一點怕是讓當父親的最心慰的。

  「蓋書記……」

  「庭甲,別叫我書記,我們能換一個稱呼嗎?」

  「還是叫書記,今天是公事。」

  小蓋沒有沉浸在親情裡,他拿著一摞資料,輕輕放到了生父面前,蓋天旭書記訝異地看著兒子一眼,粗粗地翻著資料,幾頁過後,臉色大變,額頭見汗,兩眼外凸,起身就要往碎紙機裡放,小蓋輕蔑地道了句:「蓋書記,你還和以前一樣膽小怕事……就像多年前,那位女人嚇唬了嚇唬你,你就把我和媽媽扔下和她結婚了。」

  一句刺到要害了,蓋書記糗事被揭,而且是被兒子揭了,停手了,他拿著東西,又關上了門,凜然道著:「我的小祖宗呀,你這是不要命了,你收集王一民的黑資料幹什麼?別說你了,人家就想拍死我都容易得很,別看是個市局長,新市長都得聽局長的,現在的財政收入,有幾家不靠賣地的?」

  是國土資源局局長的黑資料,很詳細,有違法批建,有農村侵吞補償款、還有違建高爾夫球場,甚至把他夫人的底子摟出來不少,蓋書記又看了看,又咬牙往碎紙機裡扔,可看著兒子,又遲疑了,想了想驚訝地問著:「你做你的生意,你怎麼會有這些?」

  「你終於問到關鍵問題了,我要說是新市長給的,你信麼?」小蓋笑道。這一問,把蓋天旭嚇了一跳,官場裡派系鬥得從來都是不亦樂乎,新的市長在潞州無根無基,場面上紛傳早被書記和小官僚架空了,誰也想攫取權力,你搞我,我搞你這很正常,可奇怪的是,怎麼著也不該兒子摻合進來。

  「簡而言之說吧,棠梨鄉是我們公司看中的地方,不過被五洲搶了,五洲依託的就是市國土局的鼎力支持,而我們,是新生的勢力在相助,我常和你說的那位單勇,將有可能成為新市長的乘龍快婿……所以,我們要把他拍下去。」蓋庭甲道,他也說不太清利害,純屬根據單勇的交待胡編。

  「這什麼跟什麼呀?」蓋天旭愣了,不過眼前一亮問道:「單勇,新市長的女婿,沒聽說呀?」

  「他女兒在美國,今年就回來了。」蓋庭甲道。

  「那這樣的話……什麼意思?」蓋天旭看著兒子,可不知道這小傢伙什麼時候也摻合進官場鬥爭了。

  「舉報。」

  「怎麼舉報?」

  「你懂的,最狠的那種,實名舉報。」

  「這不行,萬一偷雞不成蝕把米,不得把自己裝進去。」

  父子倆討論著政事,蓋庭甲知道讓生父走出這一步很難,他憤然道著:「蓋書記,你好歹也是黨內幹部,難道就坐視腐敗分子大行其道。」

  「兒子呀,這東西誰說誰呀,有不腐敗的嗎?就查查我也是一屁股問題。咱們和人家過不去幹什麼。」蓋天旭道,實在想不通兒子當商人的,怎麼還有這麼高尚的世界觀。

  「你看完再說,你一定不知道事情的真相。」蓋庭甲不爭了,乾脆把兜裡保存的完整錄影給了生父,蓋天旭也隱隱聽說棠梨村的群體事件了,聽得原委,又目瞪口呆地看了一遍這等慘烈的場面,即便有貪腐分子傾向的他也出離憤怒,他憤然道著:「這個王八蛋也太黑了,至於嘛,就建個水泥廠,要把老百姓往死裡逼,都這麼幹,能不出事嗎?」

  可是,就怒氣難消,可也志氣難立,他背著手,在辦公室巡梭著,一遍一遍,緊張得兩額汗出不斷,還在搖著頭,覺得這事太危險。

  看著這位他一直不願意認下的生父,蓋庭甲突然輕聲地叫一句:「爸。」

  蓋書記一愣,這何等的親切,他異樣地回頭看著兒子,就聽兒子動情地道著:「你雖然扔下了我們母子,可在我眼中,你仍然是我的父親,所以我一直沒有改掉我這個姓氏,因為你在我眼中,一直是頂天立地的父親,是我的楷模……你別理解錯了,我不是來讓你幫忙的,是來和你告個別,我要是出事了,拜託你照顧我媽媽……」

  「你……你要實名舉報?」蓋天旭抽了抽微酸的鼻子,猛然霸氣道:「絕對不行。」

  「我非幹不可,和我們合作的棠梨鄉老百姓被打傷打殘了幾十人,不管為公為私,我豁出去了。」蓋庭甲站起來了,一副義無反顧的樣子,親爹急了,拿著東西裝起來,一伸手制止著道:「絕對不行,要去我去,你不懂官場上的事。」

  「可是爸,很危險的。」蓋庭甲沒想到生父真能下了決心。

  「沒事,我五十了,再上一個臺階也不可能了,大不了丟官罷職,他們不會把我怎麼樣。這王八蛋黑得很,漳澤區的地面我根本當不了家,遲早得有人捅他。」蓋天旭聽著那聲呼喚,仿佛是多年來最動聽的聲音,這聲音讓他忘記了所有危險,而在兒子面前,他自覺著形象又一次高大起來,他躊躕著,他期待著,又道著:「再……再叫我一聲……」

  「爸……爸……」蓋庭甲有點難受,他是抱著欺騙的心思來的,甚至想報復這個生父,卻不料騙出來的是血濃於水。

  「好……好兒子,比你爸強,爸一輩子沒做過什麼好事,就算替我兒子做一件,值啦。」蓋天旭卻是幾分決然,拿起那包資料,拉著兒子,直下了樓,連司機都沒有帶,爺倆打了輛車,直駛紀檢委。

  一枚重磅炸彈被扔在了潞州官場,誰也沒想到漳澤區委書記居然悍然掛官封印,實名舉報風頭正盛的國土資源局局長王一民,其羅列的違法事實引起了市紀委的高度重視,對此不得不審慎處理,暫且隔離了舉報的蓋天旭以防意外。

  蓋庭甲無暇顧及了,他親自到生父家裡,把那位毀了家庭的女人和同父異母的妹妹,接走,不知所蹤。

  ※※※

  棠梨鄉被封鎖了,是兩個武警中隊封鎖的,許中行出不來,到此的薛亦晨也進不去,只能望村興歎。

  事發地正在緊鑼密鼓地處理善後,此事連省裡也驚動了,派下來了省裡的一位專員正往現場趕,事實遠比想像中激烈,憤怒的村民把工人堵在河裡足足幾個小時,掀了警車四輛,鄉政府也被砸得一片狼藉,到此處理緊急事件的王洗然市長下車伊始感覺到了這場危機的棘手。

  好在大軍壓境,沒有再起變故,王市長發表了一番聲情並茂的演講,低調低姿態的懇求把這些工人兄弟都先放上來,所有肇事打傷村民的人,一定要負法律責任,這一番鬧騰卻是勁也消了不少,那些可憐巴巴的工人不是真正的仇敵,看著他們凍得瑟瑟發抖,被荷槍實彈的武警聚在一起,村民倒也氣消了不少。

  接著是市長帶隊走訪,和棠梨村民代表談,積了不少年的問題一古腦扔出來了,救濟、補償款、白條,甚至還是許多年的稅費不公和不知道多少年前的派出所以罰代征,但凡遇到這種事處理的速度也是飛快,深諳民意的王市長吼了聲:「凡是白條,今天兌現,我們市政府今天就在這兒現場辦公,不處理完棠梨的遺留問題,你們把我們扔下河去。還有一個好消息告訴大家,水泥廠屬違規審批,市委正在追究相關責任人的責任。」

  態度贏得了時間,奔回家翻箱倒櫃找白條的老百姓,倒一時忘了還要鬧事,市府緊急調集大量現金,押送到棠梨鄉現場,就在破敗的鄉政府現場辦公室,群體事件,成了發錢事件,不過群眾情緒,被暫時給穩定下來了。

  兩個小時後,省裡的專員到場,和市里通氣後,高音喇叭又宣佈了一條旨在平息民憤的消息:棠梨鄉長、鄉黨委書記,鄉派出所所長,一律就地免職,有違法違紀問題的,交由司法機關追究。

  這裡的火藥味,被一條一條大快人心的消息在撚滅著,不多時,在押解這些工人起程前夕,高音喇叭裡再宣佈一條:所有受傷村民醫藥費由政府全額負擔,重傷患的家庭撫恤每戶不低於三萬元,當天落實。

  這一消息,讓棠梨村不少發愁生計的婦幼喜極而泣。

  沒有人去想這個群眾打架、政府買單的事,既不合理,又不合法。

  不過又能如何?人治的氛圍裡,又有什麼在旁觀者看來不是光怪陸離的。

  火,在一點一點熄滅著,可誰能保證不會有一天重燃起來……

  事,在一點一點發酵著,誰也不知道它最終會定格在那一種結果上。

  中心水站,換人了。響馬寨農家樂,根本沒人。漳澤渡假村還是一片工地,晌馬寨上的木屋渡假村,是個肥娘坐鎮,根本不認識。走過多處,沒有一個是要尋找的目標,讓段總手下這幾位迷糊了。

  更多的人在齊齊消失,毫無徵兆地消失。

  快到中午時分,回去了四人,又過了一會兒,又回去了四位,八位隨從在這個陌生的城市像沒頭蒼蠅一樣亂撞,想想也是,出這麼大事,對方豈能不會想到你對他不利,早把可能尋找的地方全部清理乾淨了。

  於是這一群訓練有素的保鏢,對一千萬的賞格只能望錢興歎了。

  「滾出去。」段總給了手下這麼一個訓斥。結束了兩個多小時的追蹤,那些人悻悻然全退出去了。

  事情越來越變得不可逆轉了,有兩家大型網站轉載了棠梨鄉群體事件的經過,深度報導已經有了,把建水泥廠引發群體事件的事羅列了個清楚,那場悍然發動的群毆成了段總最大的昏招,所有指責齊齊指向五洲路橋,總公司已經公開發言了,對於下屬公司的不正當行徑,要嚴肅查處。高速總指揮部也派人趕赴現場,公開表態全力協助查處此類事件。他們關心的是路,而不是那家路橋公司。

  用不了多久,五洲這個臭大街的名字就真會傳遍五洲了,恐怕就實力雄厚也別指望誰敢把工程包給你這麼臭名昭著的公司。雖然大家都這麼幹,可憐的是,咱幹的被人曝光了。網上已經開始有人人肉「段炎國」的大名了,怎麼承包到的工程也被置疑上了。這裡面誰也知道不可能沒有貓膩。

  這些事,除了曝光死,沒有其他結果。

  段總秀矍的臉上鬱悶濃濃的愁容,他心有不甘,可感覺幾乎是根本無處著力,甚至連人都找不到,如果提前幾個小時找到正主,那一切都還有能挽回的餘地,最起碼第二場械鬥不會發生。甚至就發生時找到,都有可能化解,無非是錢的問題,而現在,除了錢,其他都成問題了。

  「老佟,你說怎麼辦?」段炎國第一次這麼低調問。

  高個子的神秘人物,有點同情地看了眼,知道從大勢上無法挽回了,他輕聲道著:「工程和生意的事我不懂,不過我有點不理解,您一直找這個人有什麼用意?」

  「找到的越遲,他的效果就越差,如果早一點找到,可以和解;如果遲一點找到,可以想辦法把這個蓄意組織群體事件的由頭從他那麼挖出來,那樣的話,我們還有一線生機。等我們倒臺就沒用了,他就成了笑在最後的人了。」段炎國道,時效性變得越來越微乎其微,不過他還是決定要找,惡狠狠地道著:「毀了五洲這麼大家業,我不介意對他做任何事了,如果不做點什麼,我這輩子都原諒不了自己。」

  「辦法有,不過沒頭蒼蠅亂撞可不行。」高個子的道。

  「什麼辦法?」段炎國問。

  「雁落坪。」陰晦臉色地吐了個地名。

  段炎國愣了下,拿起潞州市的城區圖看,幾個可能的地方都標注了,炒貨廠、渡假村、水站,此時看來這家做的生意著實不小,他奇怪地問著:「可能在那兒?」

  「在,我們不得已,進了聯通公司的機房,當然,我們身份能辦點別人辦不到的事,這個信號在雁落坪,那兒就像段總您這兒一樣,是個隱藏的指揮所。」高個子的道。

  「他如果不在呢?」段炎國最擔心這個。

  「我查了,他的父母一直在。男的叫單長慶,女的叫滕紅玉。」另一位道。

  段炎國明白了,拱手、作揖,拜託了的表情,那二位什麼也沒說,起身離開了※※※

  ……

  正午時,一輛城管電瓶車晃悠悠地駛到東明大酒店左近,雷大鵬又穿上了城管制服,蠻新鮮的,開著小電瓶車得瑟,回想起了當年吃拿卡要的日子,真爽。

  後面倆不爽,白曙光小聲問著:「栗哥,昨天咱發了一晚上貼子,不會被他媽查水錶跨省吧?這麼大事,別秋後算帳,算咱們頭上啊。」

  「我也有點擔心,不過我用的是10G超級網卡。應該不會?」栗小力得意道。

  「什麼意思?」白曙光沒明白。

  「呵呵,我接收的別人家的信號,要查也是查他們,查不著我。」栗小力道,樂歪了。白曙光氣著了,揪著罵著:「你不早告訴我?我靠,我用的是我家的。」

  「沒事,抓著頂多三兩個月,對你等於減肥。」栗小力勸道。兩人嗆上了,雷大鵬火了,回頭罵著:「少JB得瑟,就你倆吃得比豬多,睡覺占仨人地方,你自首看人家收不收你。」

  「哦,那倒是。」白曙光很誠懇地道,放心了,雷大鵬把車停下了,三個人下車,倚著車,雷大鵬一指酒店的停車場道著:「看,那輛車。」

  「嗯,好車。」栗小力道。

  「對,好車。」白曙光跟屁了。

  雷大鵬給氣得呀,一人一巴掌,蛋哥帶著人物都是生龍活虎,偏偏就自己帶了一群草包,他生氣地道著:「跟你們直說,咱們今天助拳來了,車邊上那人是司機,門廳休息區那兒,坐了兩人,一夥的,十八層電梯口,兩個,還有四個機動力量,一共八個人,加司機九個……把這幾個人,一鍋端了。」

  「打架,那簡單。」栗小力道,回頭看了眼,怨不得雷哥把城管隊兄弟們招來不少。

  「就是啊,咱們來了,我數數,二十三個,幹九個還幹不過,揍扁他呢?不過這地方不合適呀,在大酒店門口打架,不找著讓隊長收拾嗎?」白曙光道,有點法治意識了。

  「他們可能有槍。」雷大鵬來了句更狠的。

  那兩胖弟「呃」聲,齊齊噎喉,眼巴巴地看著雷哥,嚇住了,估計你就找兩頭驢拉,他們也不去了※※※

  ……

  也在這一時間,一輛武警牌照的轎車,兩輛警牌車疾馳在通往石城鎮的二級路上,走得很急。前車裡的兩位正是從段總處出來的那二人,高個子地問:「老楊,我聽說段總開出的賞格一千萬,你說要是我們辦了這事,會不會給我們。」

  「他還真不缺這點錢,這次最好的結果是保住五洲公司,不過得損失幾千萬,還要丟掉兩個多億的路橋工程,擱誰誰也受不了這口窩囊氣。」陰晦臉色的,淡淡地道,甩一千萬出氣的大佬不少,可也不多,不過段總肯定算一位。

  「可咱們這身份,幹這事畢竟還是有點不太合適。」高個子駕著車,稍有遲疑。

  「只要控制住人,讓他的保鏢來,幹這髒事,他們在行。」另一位道。

  三輛車疾驟向雁落坪,目標:響馬寨醋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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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0 11:10:59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苦逼們的甜蜜愛情 第54章 摧枯拉朽大逆襲(3)

  「好地方呀。」

  下車的高個子忍不住讚歎了一聲,另一位和車裡的人打著手勢,伺機而動,兩人的面前是一片緩坡,兩山夾峙間,這個季節山清水秀、草長鷹飛,窄路邊就是一條小河,從廠裡流出來的,即便是提純後的廢水看上去也是那麼的清冽,細看還有幾尾小魚苗在遊弋。

  遠處觀察了好久,近處又觀察了多時,只待廠裡兩輛裝載車走,午飯開時,兩人數了數,全場不過十二三位工人,都聚到廚房邊上吃著,吃得也快,兩人很有耐心地等著,等一部分扔下碗已經去幹活了。這才邁步往廠裡走。很安全,沒有更多的人出現。

  「十三個人,廚房如果有,應該在十五個左右。」

  「沒看到單長慶和那位女人。」

  「應該在廚房裡。」

  「先別驚動,找個籍口搭話,扮成客商吧。」

  「那我說話……」

  幾句兩人分了工,大搖大擺地往裡面走,這地方是個開門揖客的地方,沒有那麼多規矩,兩人到了廚房左近,卻是有點失望了,不是單長慶或者滕紅玉,而是一位醜肥婆,鄉下那種,腰身賽過老母豬的那種,而另一個卻又是個奇瘦的年輕人,系著圍裙,正在洗碗,邊洗邊和門外還吃著的說笑話。目標不在人堆裡。

  「單老闆在不?」高個子的問。

  「幹啥?」裡頭的小夥問。

  「買醋唄。」高個子道。

  「買醋就買醋,找單老闆幹啥?要多少,讓他們給你們制。」裡頭的洗碗的小夥道。

  「不是不是,不光買醋,還準備見見單老闆,我們也有個醋廠,想和單老闆商量商量搞聯營啥地。大老遠從外地來了。」高個子很謙虛地笑笑。

  裡頭的難住,當不了家了,那肥婆嘴快,直道著:「那個老單不管,得找小單。」

  「哦,你說單勇老闆吧,那在不?」高個子壓抑著心裡的竊喜,他在想,也許撞上大魚了。

  「在呢,廠辦裡,剛回來不久。」肥婆眼皮抬也沒抬,直道著,那幾位吃喝地說著當地話,排什麼笑話,沒當回事,兩人謝了句,慢慢地往廠辦來,另一位看看地形,廠辦是二層,他和高個子登上樓梯時,看著高個子往窗裡望了一眼,表情驚喜地發著信號,他於是一摁口袋裡的什麼東西,信號出去了。

  廠門外,兩車八門同開,趿趿踏踏奔出來十位警裝的人員,箭一般的速度往樓上躥,吃飯的驚恐地放下碗,那其中有人拔著腰間的槍揚著示威著:「都別動,員警辦案。」

  樓上,高個子讓開了位置,突擊的隊員膀子通聲直撞開了門,一群人湧入,餓虎撲食般地來了個捕俘動作,槍頂頭的,摁脖子的,扭胳膊的,把同樣驚恐的那位一下子摁在地上,大皮鞋踏著臉,壓著掙扎的人,反銬上了。

  中國式抓捕,歷來像捆豬下刀。

  拎著銬子一下子把人提起來,高個子端著下巴,濃眉大眼,太熟悉了。啞然失笑了,這可不是單勇是誰,蒙頭誤撞還真把大魚撈著了,他一笑,單勇瞪著道:「你們是誰?抓錯人了吧?」

  「那你是誰?」

  「單勇。」

  「沒錯,抓的就是你。」

  「為什麼抓我?有拘捕證沒有?抓錯人你們是要負責滴啊。」

  這麼囂張,把抓人的悍警氣壞了,那陰暗臉色的看樣是上級,陰笑了笑,幾位劈里啪啦,敲腦袋的、肘拳捅軟肋的、握拳幹腹部的,專朝人身上的軟地方下手,又陰又損,幾下子幹得單勇吃痛呻吟著彎下了腰,不過馬上又被提起來了,他怒了,咬牙切齒地道著:「你們走不了,這是老子的地盤。」

  「呵呵,比你更悍的罪犯我都抓過,死到臨頭還嘴硬……今天我看誰敢攔。檢查武器,沖出去。」陰暗臉色的看來更果斷,一聲令下,幾位員警各持著武器,拉開了保險,分著四人提著單勇,前後兩隊護衛,如臨大敵,那高個子朝窗外看了眼,剛開的動靜不算太大,不過已經驚動那吃飯的人,嚷著往上頭來,被下麵的那位攔著。他剛回頭要說話,單勇卻說道:「你們是他媽黑員警。還他媽是跨省過來的?」

  高個子一揚手,啪聲回敬了單勇一個響亮的耳光,沒說話,一揮手:「走!」

  單勇卻冷不丁揚脖子大喊著:「關門!」

  兩個命令都起作用了,這邊拖著人往外走,下面和員警爭執的卻是嘩聲到了門口,兩扇鐵大門一關,一排人齊齊堵上門口,那員警們眼見單勇這麼橫,槍托朝著脖子後「嘭」來了一傢伙,嚷著:「老實點。」

  單勇一歪頭,老實了,不過僅僅是片刻,又一揚頭,滿臉鼻血地吼著:「跟他們拼了。」

  腦後又挨一傢伙作為回答了,堵門的不過五六人,後面奔出來的也不過幾人,那陰晦臉色的看場面要亂,揚手「砰!」聲一槍,這一聲槍響,把奔跑的,把準備撲上來的,都釘在原地了,他也在歇斯底里的大吼著:「誰敢阻撓辦案,當場擊斃……走!」

  一群人,野蠻地、粗暴地,推著拖著頑抗的單勇下了樓梯,拳打腳踢著,往門外沖去※※※

  ……

  東明酒店的直線距離一點二公里處,青年宮樓頂,武子在望遠鏡裡看到那三堆肥肉仍然沒有動靜時,他有點慌亂了,電話催著,此時戶外三防手機已經開到了步話功能上,五個人在不同的位置,卻都在等著週邊打響,可誰也沒想到,關鍵的部位,三個草包帶的人不少,就是不敢動。

  想想也是,那玩意可老害怕了,栗小力道著:「雷哥,甭糊鬧我,萬一挨一傢伙生活不能自理,找誰伺候我去。」

  「就是,還不帶性生活不能自理。得多虧呀。」白曙光道。

  「就你倆貨已經快不能自理了,去不去?一人一千。」雷大鵬開始出價了。

  兩人使勁搖頭,嘴唇得啵著,雷大鵬漲到五千兩人還是搖頭,反正說死說活就是不幹,雷大鵬可沒治了,這哥倆什麼都有,就是沒膽。捋著袖子準備自個去,不過剛邁兩步,又給嚇回來了,還真是啊,這和以前打架鬥毆可不一樣了,蛋哥警告過,千萬不能自己動手,就攪著事吸引注意力就成。

  可這事可怎麼攪?他又拽著兩胖弟把單勇的意思交待了一遍,那兩懵頭草包貨壞水開始憋了,栗小力道,要讓城管隊的其他去,不對,這不行,回頭還得找自個麻煩,好歹也是兄弟,不能害人家。白曙光也開動肥腦了,直說要不找幾個痞子花錢讓他們去鬧事去,不過來不及了呀,暗處藏的人快等急了。

  雷大鵬此時猛撫著肚子,似乎在觸摸腎上腋分秘的位置,找著靈感,話者愚者千慮,終有一得,雷哥終於在街頭攘熙的人群裡看到了一線亮光,然後這一點亮光變得像頭頂的太陽那麼光明,他一拍腦門,興奮了,拉著倆胖弟:「看,有辦法了。」

  看什麼,遠處一位戴哈密瓜帽子高瘦個子正喊著「切糕、切糕……」推著三輪車在人行道上慢慢走著,栗小力和白曙光樂了,這是名動九州的切糕黨,難道……來不及思考了,雷哥揪著他們把想法細細一說,這仨賊笑得渾身得瑟。

  下一刻,把切糕的堵住了,三個方向,三個胖子,瞪著圓眼,咬著食指,把切糕的嚇住了,因為眼光不是看糕,而是看著他,偏偏又是一身城管制服,切糕的也心虛了,蹭蹭蹭切了三塊,一人一塊遞著,賠著笑臉道:「吃吧,吃吧,不要錢……不要錢。」

  那哥仨可不客氣,嚓嚓咬著,雷大鵬瞪著眼訓著:「不要錢是不對滴,宰人得一視同仁,城管也得宰。」

  「不敢不敢……誰也能宰,城管絕對不能宰。」切糕的客氣道,操著不太熟悉的普通話。

  雷大鵬換了笑臉問:「你叫什麼?」

  「易蔔拉欣。」切糕的隨意說著自己的姓,反正中原人氏也不懂他們,雷哥往三輪車上一坐,不準備走了,笑著問:「嗯,易蔔拉稀,幫哥們辦點事。」

  「什麼事?」

  「看那輛車,去,拿你這切刀劃三道,踹司機兩腳,媽的,那王八蛋開著好車泡我的妞。替我揍他一頓。」

  「嗯,不不不……」

  切糕的不傻,頭搖得像拔郎鼓,欺負的普通市民詐唬幾十塊錢也湊合,那五星大酒店門口停的豪車要劃兩道,他知道後果。

  「你是不聽城管勸阻是吧?」雷大鵬臉拉下來了,生氣了。

  「那後果是很嚴重地。」栗小力惡狠狠地道。

  「比你劃車的後果還嚴重。」白曙光道。

  可切糕的也不好惹,被威脅了,他笑著嘬著嘴,籲一聲,吆喝,這切糕黨果真是組織嚴密,行動利索,此時才發現隔著幾十米,有三四個切糕攤,都在回應,而且街上的散步的人群裡,一看個子和滿臉胡楂的沙漠樣,同黨不少,那切糕的不用說話,得意了。意思是吃點成,想吃了老子,你得掂量掂量。

  「不就個切糕黨麼?再牛逼也民間組織,我們好歹也是有編制的官軍。敢跟我們鬥。」雷大鵬道,一拍大腿,一使眼色,按計劃行車,栗小力對著步話喊,白曙光也對步話嚷,一眨眼,吱扭扭路兩頭開過來七八輛城管電瓶車,和前雷隊長打著招呼,這下子切糕的臉黑了,明顯惹不過這幫王八蛋,這夥可是專門收攤推車的,縱橫九洲若干年除了城管鮮遇敵手。他賠著笑臉,又要送切糕。來了幾位高鼻子的同伴,聽過原委,小聲講著維語,也有息事寧人的意思。

  這回不接了,雷哥一拉那切糕哥,一疊錢遞著道:「車上劃三道,司機踹兩腳,幹了,錢就是你的,以後這一塊,你隨便宰……不幹,老子今兒把你們的攤全沒收回去……聽懂沒有,沒翻譯啊。」

  聽懂了,那幾個同伴看看這陣勢,又被雷大鵬的條件誘上了,而且那一疊厚厚的錢,得切多少糕吶。這幹人狠,而且果斷,一接錢,一跨上三輪車,又回頭指指保安,示意不好進,這好辦,雷哥開著城管車,開到門口,嚷著保安道:「保安,出來……門口花盆擺放不規範啊,小心給你們砸了……快去,收拾好。」

  保安一看,咦?根本就沒擺花嘛。卻不料咦聲的功夫,切糕黨的糕車,吱溜聲鑽進去了!

  果真是縱橫四海的切糕黨,辦點事一點都不拖泥帶水,三輪車飛馳到阿斯頓馬丁跟前,滋滋滋,切糕刀在價值幾百萬的豪車上劃了幾道,車裡的司機一看,給氣炸肺了,下車指著嚷著,卻不料切糕哥二話不說,飛起一腳,騰地把那司機踹得撞到車門上,司機再要撲上來,那三輪車已經調頭回來了,朝後一退,司機吃痛捂著下身,蹬蹬蹬連退幾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吼著什麼。

  那仨惡胖子算是樂歪了,張著大嘴笑著。

  下一刻笑不出來了,保安在前面堵,門廳裡兩位像獵豹般地奔出來了,出門飛躍,一步躍了十幾級臺階下去,再幾步助跑,騰聲一個淩空飛蹬,把切糕哥蹬得從三輪車骨碌碌滾下來了,兩人聯手都沒動,那腿像長了眼睛,左一腳,右一腳,把糕哥蹬得根本找不著方向。

  仨惡胖子耷拉著嘴唇,嚇壞了,虧不是自己上去的,這腿蹬得趕上他媽佛山無影腳了,把糕哥那臉蹬得快沒人樣了。

  仨人嚇得撒丫子就跑,跑了不遠,雷大鵬拽著一位逛著的西域來人道:「快去,有人打你兄弟。」

  又跑不遠,拉著另一個切糕攤的人:「快快,有人打你兄弟,易卜拉稀,快打死了。」

  那攤主遠遠一瞅,蹭聲從切糕攤底抽了把鋥亮的牛耳刀,手腕一藏,飛奔而去。嚇得栗小力直撫前胸道著:「哎喲我滴媽呀,虧咱們和切糕黨統一戰線了。」

  切糕黨從來不是孤立的,否則那會有名聞九州的大名,別人聽不懂的維語一吼,支援的來了。打著切糕黨的那幾位突然發現不對了,保安嚇跑了,嚷著聽不懂的話沖來了幾位維人,手揚著長短刀,七八個人像瘋虎一樣撲來,兩位保鏢冷靜如斯,一護司機,叫了聲「喊上面。」回頭一條鞭腿,撩倒一位,另一位直刀捅來,他一側身,鐵箍似的手握住了那人的手腕,一掰一個膝撞,那人吃痛刀掉地上了,再擰,慘叫了聲滾地上了,捂著胳膊痛嚎。

  後來切糕哥見勢不對,迅速圍成了一圈,那兩位保鏢太過專業,背對背,拉著架勢,愣是把一群持刀的切糕黨僵得不敢上來。

  這一場猝來的精彩全武行把保安嚇得退避了好遠,不過好事者卻圍了裡外三層看著,切糕黨的名聲向來不好,人群裡喊打聲一片。保鏢生怕節外生枝,已有退意,切糕黨也心虛了,兩方都有退意了,卻不此時在圍著、嚷著、興奮觀戰的人群裡,不知道從那個沒人看到了角落,砰聲響起了一槍。

  一位保鏢腿一軟,中彈了,稍縱即逝的機會被尋仇心切的切糕哥抓住了,一擁而上,把兩個保鏢淹沒了,慘叫聲,哀嚎聲,大嚷著,不知道誰的胳膊誰的腿,七八個人摞成一堆了,也不知道手裡的刀捅到什麼地方,拔出來時刀尖見血,幾下群糕哥齊嚷,卻是幾人合力把一位保鏢的手壓著,那保鏢手裡已經拔出來了槍,對方卻是使著狠勁要搶走……砰,難以自製之下,又朝天來一槍。

  人群轟然而散,門廳裡又奔出來三位,齊齊拔槍叱喝著,千鈞一髮時刻,切糕哥看勢不對,拿著搶走的槍就跑,還不忘回頭砰砰又來幾下,保鏢一遇這群沒王法的傢伙,可嚇得心膽俱裂了,又見地上躺著被捅的兩位同伴,趕忙地攙起來,另一位在喊著叫救護車。

  救護車沒來,警車的聲音聽到了。

  而此時,在興奮中看著現場的武子,卻是不迭地傳著消息:「上面還有三個,速戰速決,警車來了。少忠,掐了監控。」

  配電室,徐少忠在一片接駁的線中尋找著,把電力線和監控線連線,短路,怦聲一冒火花,他報著訊:清除。旁邊,躺著被打昏的電工。

  十七層,早已等待許久的韓黔和田軍踏進了電梯。

  同樣在十七層,楊向兵提著手鑽,滋滋聲鑽通了最後一點隔離,把管子接上去。從武子這裡的角度能看到,上面的那一層,是段總的住處。他看到三位保鏢貼身進去了,一位守門,兩位守窗,向樓下看,而段總,正開著房間裡的保險櫃,拿著東西,那是以防萬一準備走,他沉聲報訊著:「注意,一個棕色的包……老段隨身的,向兵,加大閥門,把他們熏走。」

  一開閥門,輸向上層的氣量在加大,房間裡,放著一排鋥亮的金屬瓶子,標著氧乙炔的字樣※※※

  ……

  此時此刻的雁落坪醋廠,那些廠裡的兄弟情深,都默然無聲地看著,都沒有讓開。

  「讓開。」有人揚起了槍。

  「讓開。」有人在吼,把槍頂在了單勇的腦袋上。

  單勇鼻血長流,腮邊青腫,嘴角帶著血色,在這個應該萬念俱灰的時刻,他卻像瘋了一樣,哈哈哈地揚頭大笑著,那笑讓員警覺得恐怖而詭異,就像絕望中的野獸,不過卻沒有最後一搏的機會了,高個子的怕再生意外,回頭指著單勇厲聲厲色道:「單勇,不要逼我,你完了,不要讓別人跟你玩完。」

  「哈哈哈……」單勇恐怖地笑著,然後臉色一整,咬牙切齒地道著:「我看是你要完。不要光看門,往你的後面看一看。」

  所有的人一時往後看,一眼一個哆嗦,有兩人在緩緩打開車間的大門,這一時間,警報驟然響起,從車間裡開出來四輛警車,最後一輛卻是輛依維柯警車,出來一字排開,從後廂趿趿踏踏往下奔著全副武裝的員警。他們旁若無人的報數,整隊,然後在一位警督銜的老員警的帶領下,大踏著步上來了,走了幾米之外站定。

  兩方審視著,高個子的嚇懵了,看看另一位,另一位也嚇懵了,隊員卻也在發懵,還以為自己人支援來了。

  卻不料那位老警吼著:「下了他們的槍。」

  「誰敢?」頂單勇腦袋的那位也吼了聲。

  「呵,佟建國,你是真不認識我?擅自調拔警力、非法抓捕、還動私刑,那一條都能讓你坐上幾年了。」老員警不屑地道著,一指頂槍的那位道:「你,要麼開槍,要麼繳槍,自己選。上,繳他們的槍。」

  來了員警足有二十幾位,看樣都不是菜鳥,個個持槍而立,吼著放下槍……那高個子的面如死灰,把自己名字喊出來,那大勢恐怕已去了,他擺擺手,後面的隊員心有不甘地被這群地方員警繳了槍,老員警卻是背著手,濃濃的眉毛挑著,圍著人群看了一圈,他鼻子哼哼道著:「省治安總隊的啊,出來嚇唬老百姓都真槍實彈……給你們點面子,自己走上車,不上銬了,別說我們潞州警方徇私枉法啊,你們剛才的行為已經全程錄製了,有督察全程跟著,上車吧,甭客氣,坐我們的車走。」

  依維柯車後,出來了兩個戴著白盔標著督察字樣的員警,警中警一現,這群隊員知道被上頭賣了,垂頭喪氣地次弟跟著上了車,那陰晦臉色的要走,老員警伸手一攔道:「楊處長,又見面了,很意外吧。」

  那人沒說話,低著頭,跟著上車了。

  此時大門才緩緩放開,這個巨大的陷阱陷了十幾名員警,把那位掌局的老員警也嚇得不輕,車隊到廠隊集合,把那幾輛車也收繳準備成行時,那老警喊著兩位員警留下來,一指單勇道:「給他做個筆錄,傷情鑒定一下,給你留輛車,隨後回來……這位,就留在這養傷吧,需要作證再通知。」

  命令的乾脆利索,老警帶隊走了,鳴著警笛,聲勢頗是壯觀。身後,還系著圍裙的張衛華看著單勇,眯著眼,吃吃地笑;單勇一臉鼻血,呲著牙,在呵呵地奸笑,然後廠裡一群人,都忍俊不禁地哈哈大笑,剛才還劍拔弩張的,此時看來卻像一個玩笑,敢情員警在這兒等了一天一夜,就為了等另一拔員警,誰也說不清怎麼回事,即便問筆錄的那兩位,也有點奇怪……

  張衛華不奇怪,所有的地方人都撤了,就這一個地方沒有動,當時單勇很肯定地道,這個漏洞對方一定能看到,也一定會鑽,果不其然真鑽進來了。他看著和員警一起做筆錄的單勇上樓時,還在納悶,那位老警是市局的副局長、政法委副書記稽瑞勇,實在想不通,這人怎麼也會聽單勇的調遣。

  ※※※

  篤篤篤敲窗的聲音,有人在說話,駕駛員身後的小窗,隔離駕駛室和後倉的小窗,前面的稽瑞勇一拉窗口,佟建國說話了,直道著:「稽局,咱們一個系統的,沒必要非這樣吧。」

  「那你說要怎麼樣?」稽瑞勇問,撫撫了脫了警帽貼在額上的頭髮,此時有點意氣風發了。

  「我們是總隊的,你沒權處理我們。」佟建國道。

  「呵呵,你是賭徒心態。」稽瑞勇笑著點評道:「沒有輸光賠盡之前,只有可愛的僥倖。」

  「我要求和我們總隊長通話。」佟建國道,雖然要求,不過有點低聲下氣,畢竟不是自己的地盤。

  「人贓俱獲,這時候,你覺得總隊長會保你。」稽瑞勇道,不屑地回頭看了眼那人的可憐樣,這是總隊的副政委,級別比他都高,看那人有點不服,他乾脆道著:「你還嫩了點,不知道什麼叫大勢所趨,別以為傍著段炎國就可以胡來……沒錯,如果段炎國四平八穩我不敢動你,可段總比你還渾,棠梨的事他翻不了身了,自保都難,還指望他保你。」

  一股黯黯的悔意油然而生,佟建國有點懊悔最後這一個兵行險招,卻恰落到了別人的套裡,另一位楊行湊上來,輕聲、低聲下氣地道著:「稽局,我們無冤無仇,何必非鬧成這樣。」

  「呵呵,有兩種人該死,一種是知道的太多,你們不是。」稽瑞勇撇撇嘴,補充道:「可你們是第二種,手伸得太長了。」

  說罷,蹭聲一拉隔離,不理會了,等著後廂這拔人的,將是公正的審判。

  後廂的黑暗裡幽幽的一歎,佟建國和楊行心裡都明白,那是在說維特的事,也是他們帶隊查封的維特,只不過那一次越位是大獲全勝,而這一次,卻是輸了個乾淨,還是輸在自己人的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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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0 11:11:13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苦逼們的甜蜜愛情 第55章 摧枯拉朽大逆襲(4)

  「怎麼和這幫人幹起來了?」

  一位元保鏢從十八層的窗口往下看,傷的兩名同伴看樣不輕,一攙一背,遠遠地警車呼嘯著來了,有群眾在遠遠地指著五名保鏢,來的是110的防暴警,隔著幾十米橫亙在路上拉警戒,微沖早支到車後了,人群亂作一團,處處都有奔跑的行人,路上幾處來不及剎車的前後追到了一起,酒店大的廳擠滿了人,保安擠都擠不出去。一時間亂成一團。

  保鏢看了眼無動於衷的老闆,又看了看臉色同樣戚然的帶頭的,在老闆眼裡,哥幾個就是檔槍檔子彈的盾牌,同情是不會有的,持槍罪不是個小罪,被員警揪著,怕是得幾年光景出不來,免不了讓大家有點兔死狐悲了。

  段總也急了,正在聯繫著地方上的什麼人,要車,說這裡不安全,隔了一會兒又電話拔回家裡,讓總公司調人。又一會兒說著的卻是行內的朋友,聽口音在打聽指揮部的動靜,關心對五洲將會採取什麼措施。他也急了,不過不急下面的人,而是急著生意上的事。

  噝……有位保鏢的鼻子動了動,一股怪異的味道聞到了,他凜然道著:「什麼味道?」

  跟著其他兩人的鼻子也嗅嗅,一股子化學臭味,保鏢們很專業,有人脫口而出:「乙炔類氣體……快找來源。」

  嚇壞了,哥幾個在商務三個套間裡來回進出,淡淡的味道越來越濃,就是找不到來源,帶頭的那位顧不上忌諱了,一下子奔進了段總的臥室,嘩聲關門退出來了,嗆得厲害,他掩著鼻子喊著:「快走……濃度到炸點了,一個火星咱們都完了……」

  「啊?」段總給嚇得面無人色,慌亂地收拾著東西。

  直線一千米外,武子笑了,他笑著對步話講著:「熏出來了,準備……兩位元保鏢在前,目標在中間,斷後的還有一位,二加一護衛。」

  隔著一道門看不見的外面,韓黔把一個碗口大小,不太厚的電子器材貼在了房間對面的牆上,細細連了一股線,順著牆拉下來,開關握在手上,打著手勢,他和田軍貼在門側,聽到了腳步聲。

  安全,裡面的保鏢觀察孔上沒看到人跡,一下子拉開了門,卻不料「啊!」慘叫響起。一道,不,接連三道強光閃著,眼睛一下子變得漆黑一片,失明了,跟著劈叭響著,兩位保鏢抖如篩糠,呼咚聲栽地上了,手剛剛摸到了槍柄。

  段總的眼睛還沒有看見,額上已經頂上了冷冰冰的槍管,全身一激靈,不敢動了,後一個保鏢還在眨著眼睛,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他的緩衝時間最多,已經拔槍向外,吒喝了聲音:「誰?」

  「段總,怎麼了?」又是一句,他在使勁地眨著眼睛,模糊一片,不過眼不見物,那敢開槍。緊跟著腿上劈里啪啦一響,他抖了幾抖,輕輕地躺下了。卻是田軍彎著腰,把電擊器直插到了他腿上。

  「走!」韓黔挾著人,捂著嘴,楊向兵拆著剛才強光設備,這是舞臺燈光裡的一種,改造後有半個曳光彈的作用,一秒三閃,亮不瞎你的眼管換。

  大勢已去,賊酋已擒,武子長舒了一口氣,收起了望遠鏡,對著步話輕輕道:「向兵,接貨。」

  在聽到熏走的時,楊向兵已經關上了閥門,這玩意真有爆炸效果,不過可沒準備搞得那麼恐怖,也就熏出來而已,那些保鏢訓練有素,肯定識得厲害,果不其然,才充一罐,就給熏出來進套了。其實不出來才安全,打開窗門就成,頂多給熏暈過去。

  他整整衣服,若無其事的出事,不過拐彎時吱溜一下子鑽到了步梯出口,一開門,兩人挾著段炎國剛剛下樓,打著手勢,一看甬道無人,快步走著,房卡一刷步梯口的門,嘀聲開了,人嘩聲拖進去了,緊跟著砰聲關上了門。

  棕色的公事包,裡面的筆記本,身上的手機,銀行卡,鑰匙,搜羅了個乾淨,一古腦扔進包裡,韓黔示意了楊向兵拿著東西先走,再一手勢,讓田軍回去清掃十七層的痕跡,那幾罐易爆物品和趁段總不在向樓上打的眼,必須掩蓋住,否則這個犯罪過程被回溯出來就不好辦了。

  兩人一走,韓黔把套著頭套,捂著嘴巴的段炎國摁在椅子上,手腳捆了個結實,連他也沒有沒有想像到未發一槍一彈,這麼輕鬆地把人網進來了,他接了短信,輕輕地把桌上準備好的電腦、3G路由發射器,還有一架高檔的攝錄機,接駁在電腦上,嘀聲開機時,連上了網了。

  計畫審訊正式開始※※※

  ……

  楊向兵撤出來的最早,是從後門出來的,前門已經被員警堵住了,他步行到約定地點,上車就走。

  田軍稍遲了幾分鐘,清理了打得眼,打掃了房間,四個罐瓶被他悄無聲息地運上了天臺,藏在天臺水箱下麵,這地方恐怕幾年也難有人來一次,爾後他若無其事的下樓,上電梯,到一層時,等到了已經擠在人群裡看停車場抓捕持槍歹徒現場的徐少忠,兩人就擠在人群裡沒有準備走,此時保安如臨大敵,早把門廳的沙發,椅子全部推到門口,死死的堵著,生怕持槍歹徒沖進來。

  「田雞,向兵走了?」徐少忠問。

  「走了……你那邊沒事吧?」田軍問。

  「沒事,一破壞下面的幹起來了,保安全調這兒來了。根本沒有注意監控。」徐少忠道。

  「上面還電暈了三個貨,手裡都有傢伙。要不捅他們一傢伙。」田軍問,他一直窩在東明,踩點,觀察,熟悉得緊。

  「不行,老大說別生事,保鏢丟了雇主,除了跑他沒別的選擇。」楊向兵道。

  口裡的老大說得是單勇,田軍笑了笑,沒置疑,也沒有再畫蛇添足。

  外面的場景卻是更亂了,事發點不遠有一對切糕黨被110堵住了,這倆傢伙悍然出手,揚著刀要砍員警,不過失算了,來的不是平時只會作記錄的片警,砰砰兩槍示警,驚得切糕哥立馬舉手投降,先摁了兩個,更多的警車包圍上來了,那五名保鏢兩人重傷,早把槍扔一邊高舉著雙手投降,聲嘶力竭地喊著救救我兄弟……躺著的那位已經失血過多了,捂著肚子胸口被捅了刀口,抽搐越來越弱,真是武功學得高,不如切糕刀。

  足足幾十名警車荷槍實彈把這群歹徒包圍,解除威脅後才對傷患實施急救,歹徒來了,群眾就跑;員警來了,群眾就圍觀,這裡三層外三層,可算是有看頭了。那拉著的警戒線一度被群眾衝開,不得已分配了一半警力護著警戒線,剩下的開始調查到底怎麼回事了。

  這不好查了,切糕黨鳥獸散了,司機跑得沒影了,圍觀的都是只看了個一枝一葉,說不清誰是誰非,於是詢問中,大多群眾說是切糕黨砍人招致人家開槍報復。

  有人很清楚這事,正躲在警戒線老遠之外,倚著一家名品煙酒店牆面得瑟呢,笑得渾身肉顫,還得意地問手下倆胖弟:「看,怎麼樣?玩得心跳吧?」

  這當回不怕了,開始牛逼了,雷大鵬拍著胸脯道著:「就哥當年在八一廣場,一個瓶刺幹翻好幾個……切糕黨名氣雖大,可水準一般吶。」

  「雷哥,你別瞎高興,萬一你教唆的那個切糕黨被抓著,他說是胖城管教唆的,那你不慘了?」栗小力道,這傢伙先悲觀主義上了,白曙光一想也是,看著雷哥評價著:「就是啊,雷哥,您這長相只要一描述,都不用查,都知道是你。」

  「媽呀,我咋沒想這回事……壞啦,這他媽要被抓住,是不是國家幹部當不上了。」雷大鵬一想也心虛了,不過看看倆胖弟,恨恨地一人一巴掌,直恨兩人破壞他的大好心情,罵道:「怕個逑,我讓他去劃車,要沒讓他去拼命……你倆王八蛋,把哥嚇得,這不跟上回沒穿褲子被堵被窩了,完全可以不認帳。對不對?」

  「對對,雷哥英明。」栗小力道。

  「對對,雷哥威武。」白曙光拍著馬屁,掏著口袋裡順來的兩塊切糕,一掰一分,哥仨一人一塊,喀哧喀哧啃著,幸災樂禍地看著,似乎在看一件得意之作一般,也算得意之作吧,好事的栗小力把無意拍的那段視頻冠了個「持槍哥怒戰切糕黨」給發佈出去了,樂滋滋地看著飛速增長的點擊率,早把剛經歷危險忘置腦後了。

  ※※※

  看了眼混亂的現場,韓黔準備好了,放下了簾子。

  他把段炎國的頭套摘了,不過馬上又給段總眼睛上貼了個什麼,還是目不視物,房間裡的空調開得足夠冷了,黑暗中冷了幾分鐘,養尊處優的段總有點瑟瑟發抖了,摘了嘴裡的東西,韓黔一下子頂在段總額頭太陽穴上,不是槍,一個圓形的金屬火機。

  不過把段總嚇得牙齒打戰了,直得啵著道:「好漢,饒命。」

  「段炎國,現在明白殺你很容易了吧?」韓黔道。

  「是是……好漢,別殺我,我有錢。」段炎國緊張道。韓黔低頭,看到了他褲子上的濕跡,一下子取下了假槍,不屑地道著:「有錢管屁用,要是我手指一摁,錢就全變成遺產了。」

  「是是是,好漢,你要多少,我都給你。」段炎國眼不視物,不過此時已經恐懼到骨子裡了,連是誰做的都不知道,連是誰動得手也不知道,那死得太冤了,而且是在這麼多保鏢的護衛之下,輕而易舉的就被生擒了,他怕,他知道根本不讓看見的原因,恐怕是要讓他做個糊塗鬼。

  「我取你的腦袋都這麼容易,取你的錢會難嗎?還用你給?」韓黔道,壓抑著心裡一閃而過的念頭,如果綁架勒索,這可是條肥魚。不過恐怕不好消化。

  「那那……好漢,別殺我,你要什麼,要女人,我有;要房子,我也有……要要……」段炎國哆嗦著,實在拿不出更有誘惑的東西來了。

  「我什麼都不要,要你知道的東西,換你一條命,說假話、不說、吞吞吐吐,我會不聲不響地讓你做個糊塗鬼,你的手上腳上纏的都是導線,要不試試電流感覺?」韓黔道。這倒是真的,段炎國緊張地道著:「不不……不用,不用……啊。」

  一股電流襲過,段炎國慘叫了一聲,片刻的安靜,他什麼也聽不動,隔了很久才又聽到了那熟悉而恐怖的聲音問著:「說你的身份,姓名、年齡、職務。」

  「我叫段炎國、41歲、五洲路橋工程公司董事長……」

  「來潞州幹什麼?」

  「修橋,高速路橋。」

  「還有呢?」

  「擬建一個水泥廠。」

  「那說說,給國土局一把手送了多少錢,怎麼送的,誰送的。」

  「給王一民送了一百萬,我手下許中行帶人送的,現金,一個速食麵箱子。是12號的事。」

  「還有誰?」

  「還有市委張書記,送了一幢別墅,在北京。」

  「為什麼送別墅?」

  「他答應給我想辦法劃一塊地。」

  「繼續說……」

  「還有公安局,劉尚方局長……我我送了一個女人,叫肖梅,那傢伙是個老色鬼。」

  「還有,繼續說……」

  「還有,繼續說……」

  黑暗中段炎國突然省得了,這是要挖自己的黑底子,而挖自己的底子無非是想要脅要錢或者達到什麼目的,既然有目的,只要不是掉腦袋,他都覺得可以接受了。而他所說的這些人,他想就不管誰敢拿出來敢舉報都得成為眾的矢之。

  於是段總反而不害怕了,就說,說,滔滔不絕地說著,他在想,只要死不了,就有機會,只要將來還活著有人拿這東西威脅他,就有辦法挖他出來,那時候得把這人千刀萬剮。或者不用他動手,他說出來的那些人,就巴不得動手。

  事實呢,韓黔在慘叫之後已經悄悄地掩門走了,不過桌上的電腦還在問著:

  「還有,繼續說……」

  ※※※

  遠隔千里的京城,坐落在三環內一個不起眼胡同裡的單位,隸屬于外事部門下屬的一個資訊安全中心,無意中被遠隔重洋的一個電話攪動了,又是外媒捅的負面新聞。主任在吼著解析IP地址,尋找源位置,下面一排隔斷裡的工作間鍵盤劈里啪啦做響。

  又是一個轟動的事件,據說國內外各大媒體都接到了一個網路位址,全程即時播放一位元官商的審訊記錄,審訊涉及的都是實名、實地、現實事件,連這個人也比對過了,除了眼睛上貼了兩上貌似遮擋的東西,幾乎肉眼就辨認出來和照片吻合,就是段炎國。比如此時,螢幕上稍有網路延遲的畫面,段總還在侃侃而談自己的豐功業績:

  「XX市委書記,我給他送了四個女人,最大的二十一歲,最小的十八歲,都是在藝校挑出來的,招進我們公司,幹得就是這種公關……真的,還真有不喜歡錢,就喜歡女人的,還喜歡年紀特別小的女人,有些人嗜好很特殊……」

  這位元從安全管道得知消息的領導哭笑不得了,這段視頻還標著時間,跳動的時間正和現在的時間吻合,也就是說,這件事還在繼續發生著,那畫面的背景是窗簾,可誰也不知道對面坐的是什麼人,居然能比紀委的審得利索。

  「主任……在潞州,是個移動接入的信號。」

  「馬上通過專線通知地方,讓他們無論如何挖出來。」

  忙碌的身影來回奔走著,傳真、電話一時間往潞州彙集。

  據說這段視頻已經嵌入不少網站的論壇上,部分外媒又把這個當成反映天朝的範本在播放了,一點民族自豪感也沒有的港澳那地方,又要把這玩意當成官商的現行炒作了,網路這個失控的環境裡,現在都無法統計有多少人看到了這段視頻,肯定很多,不少論壇八卦開始了,已經有人給段總冠了個「爆料哥」的美譽。自上而下的通知很急,要地方公安組織技術力量,馬上挖出這個丟人丟到國外的禍害。

  一個小時後,四十多名代表潞州通訊技術的精英彙聚到了運營商的機房,開始查找這個飄忽不定的網路位址。做這種事的技術難度不大,通過MSN就能錄製傳輸,菜鳥都會,可難得是嵌入網址功能變數名稱在國外,這邊伺服器也不敢停,一停擔心目標消失。嚴格地說這種手法僅在國外恐怖分子中出現過,那砍頭視頻就是這麼錄下來,再給媒體一個網址,通過網路完成傳送。不過像這樣有膽量做即時傳輸還是首次聽說。

  解析,定位,尋碼,又用了一個小時,鎖定的位址:東明大酒店。

  於是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出來的員警,呼嘯從幾個方面直圍東明大酒店,這裡的槍擊案件還沒有結束,領隊一看是市局領導和資訊安全中心同時出警,知道事態嚴重,馬上封鎖了大樓,限制出入。然後沿著信號的位置定位,把二十一層的酒店直封鎖到了每個房間。

  十七層,1706房間,步梯口子上,信號確認,員警破門而入的時候,那位蒙著眼睛的段總還在滔滔不絕地談著:

  「我從小在京城長大,我的發小裡大小都有個職務,最差的都比你們市長級別高,好漢你放了我,你想辦什麼事,我一句話,就是想當潞州市長也有的談,你一定不喜歡官場……要不,我送你去國外……您一定喜歡國外那自由世界,比咱們的操蛋社會強多了。」

  「啪」聲,電腦合上了,段總又被蒙著頭,捂著嘴,銬著雙手,拎留走了……

  此時,十七時四十五分,段炎國已經在網上滔滔不絕地說了四個小時,五洲事件再添新內容,這一次要天下誰人不識君了。

  此事有一個直接後果,五洲現時所有的在建工程全部停工,總公司擔心牽連了整體業務,已經發文補救了,檔內容是登出五洲路橋工程公司的企業代碼,據說這是上面的授意,以防事後再有好事者刨根問底挖出更多的黑幕。

  段炎國沒有羈押在潞州,當天就消失了,或者準確地說,被消失了※※※

  ……

  一隊隊員警如臨大敵地包圍著大酒店,把蒙著頭的嫌疑人帶走時。張衛華正在路邊看著,坐在車裡等了好久,實在無聊,下車買了幾個烤地瓜,結果就出來了,人被帶走了。

  他上車,把東西遞給單勇,單勇剝著皮,啃著,饒有興致地看著,張衛華卻是稍有驚懼地打量著單勇,對蛋哥的膽又深了一層認識,他不知道究竟發生了多大的事,可他想事情肯定不小,小聲地徵詢著:「蛋哥,這次婁子捅得大了點吧?你自己沒事吧。」

  「有逑事,該吃吃,該睡睡。我什麼都沒幹,我受害者。」單勇啃著地瓜,臉上青腫著,鼻孔裡還塞著條衛生紙,那樣子說有多搞笑,就有多搞笑。可張衛華這當會笑不出來了,他小聲地問著:「我還沒鬧明白,你他媽怎麼就能指揮了稽副局長,有這本事,還用跟我們一塊鬼混?」

  「哎喲,你傻呀,我那能指揮得了。」單勇道,很誠懇地道:「不過,看守所有一位能指揮了他。」

  張衛華眼睛一愣,脫口而出道:「老柴!?」

  對,老柴,那是個修煉比單勇還久的地頭蛇,而且那麼大的邊緣生意,不可能在潞州沒有一個重量級的保護傘,張衛華一想又凜然道著:「你是說,稽局是老柴的那個……」

  「保護傘」仨字沒噴出來,單勇笑著神秘地道:「你知道的太多了,小心有人去你家查電錶去。」

  刺激了張衛華一句,單勇扔了地瓜皮,拍拍膝蓋上的棕色包,說著去個地方,看著張衛華還沒有從震驚中驚醒過來,他呲著牙,滿臉笑得像開的花椒,鼻孔裡的衛生紙一翹一翹的。

  「蛋哥,你沒發現吧,你笑得比誰都賤啊。」

  張衛華悻然噴了句,駕著車,晃悠悠地走了。不過他瞭解單勇,這個賤笑一出來,那是得逞了,也為這幾天的驚心動魄畫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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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0 11:11:29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苦逼們的甜蜜愛情 第56章 不知何時聲名起

  大浪襲過,總有餘波難平,總有沉渣泛起,也總有不知道從何處而來的暗流在洶湧,激起新的浪頭。

  對於潞州市民而已,東明大酒店外的血淋淋的槍戰場面,比什麼五洲還要吸引眼球,這裡面出了個很大的意外,分別被刺六刀、四刀,還挨了一槍的兩位保鏢居然都救過來了,斷了條胳膊,還有挨了一槍的一位切糕黨也救過來了,偏偏那位根本不在戰團中央的切糕黨,就是那位劃阿斯頓馬丁的切糕哥卻意外身亡。顱腦內出血導致死亡,後由員警調閱現場監控,看到那段保鏢左一腳、右一腳的無影腿表演,然後這人的腦袋重重撞在水泥地上。

  當天全市的切糕黨齊齊消失,不過有不少穿著長袍短褂扣著民族帽的維人聚集在市公安局門前聲討,此事又被好事捅到網上,要求徹查少數民族人士被害的真正原因,不得已員警把這段視頻公開才堵住了悠悠之口,又聯繫了自治區政府,費了好大的勁,而且先由嫌疑人家屬墊付了一部分賠償才把這幫人請走。

  像往常一樣,案件在保密狀態下以常人無法知道的規則進行著。不知情的人覺得很亂,而知情的人卻覺得很棘手,因為不是一個孤立的案件,而是一個多頭窩案,其涉及到的案由,恐怕就局中人也未必說得清楚。

  事發第二天,潞州的地震開始了,原國土資源局局長在市委召開的一次例會上被高調帶走了,直接是省紀委的來人,當天就曝出了在王一民家中查出巨額現金款項的傳說,偏偏這位貪官還是位實誠人,誰送了多少他一筆一筆記得很清,好像只怕忘了給人辦事一般,一個領導用的E人E本,倒把貪腐故事記了個梗概。

  同一天,網上炒得沸沸揚揚有關商人女縣長的故事主角,席韻鳳也被帶走調查,兩人為潞州的反腐憑添了一段婦唱夫隨的佳話。

  時間又過了三天……

  這一天是小蓋的幸運日,他陪同搶走他家庭幸福的那位女人一起去接了父親,蓋天旭是被省紀委的專車送回來的,在市政府開了個歡迎回歸的短會,市長王洗然高度讚揚了這位反腐英模,之後到區政府,幾乎是全體人員夾道歡迎,蓋天旭的名字和反腐連在一起被省報和市報大力宣揚,這根標杆被上面有意識的樹起來了,遍地貪腐,現在太需要這種人物了。

  結果雖然始料未及,但終歸是有了個圓滿。蓋書記關上辦公室的門,誰也不知道,他是摟著兒子痛痛快快哭了一場。直說把他嚇壞了,以為自己都回不來了,還是兒子有眼光,沒入仕途。

  這一天是雷大鵬和倆胖弟的倒楣日,果真被查水錶了,直接從單位帶走了。

  他們的問題集中在和那位切糕黨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上,這三個貨平時撒賴說謊的本事發揮到了極致,一口咬定順路路過,訓了違法占道的切糕黨幾句,誰知道這傢伙就跑了,至於後面發生事,實在與哥幾個無關。不用說,串供好了,反正咱是執法單位的,有這項職權。但沒這項職權的雷大鵬有點說不清了,不過他一口咬定,就順手吃了幾塊糕,啥也沒幹。

  這是專案組的週邊調查,不知道是這哥幾個的蠢相起了點作用,還是有人打招呼了,關了多半天給放出來了,畢竟這三位不是直接導致嫌疑人死亡的關鍵人物。

  一放出來,這哥仨直呼僥倖,齊齊發誓以後要脫胎換骨,重新做人,而且跑到城隍廟叩頭燒香,祈求平安過了這爛事,還是事急亂燒香,仨人根本沒注意,燒香參拜的是送子娘娘。

  同樣在這一天,是單勇的幸運日,一條兩車寬的運輸路按時完成,或許不僅僅是這條路的原因,棠梨村的事給標段的帶來的震撼更大一點,陳隊長當天把協議確定的八百五十萬購置款支付,兩方在石城鎮連吃連喝、連洗帶漱,後來又進那家很出名的「良家」歌城嗨了一番,給隊長、工段長一人包了幾個漂亮妞,玩得這老哥倆腳底打晃,之後又在回去的路上小聲嘀咕了一路,下車時,隊長、工段長那點被宰的鬱悶一點也沒了,把工地運沙石一干附屬業務,全部打包給單勇了。

  沒有什麼神秘的,喝場酒、送個妞,再塞點好處,給誰不是幹?大家都這麼幹的。

  這一天單勇沒有幸運持續到底,晚上又經歷了一次跨省,被市局和外調的員警帶走了。很客氣,但是連夜詢問的。起因是不管落網的保鏢還是段炎國本人,都齊齊交待是主要嫌疑人單勇策劃和組織的這些,專案組不得不重視了。

  不過要在法制的規程時走,單勇已經勝似閒庭信步了,案發幾日的行程交待得清清楚楚,案發當日,又有一個絕好的不在場的證據,案發的時段裡,他一直在接受市局治安處一位警員的詢問,至於和段炎國之間的經濟糾紛,更是無從談起,那牧場是由柴占山註冊的公司和史家村註冊的一家蓄牧產品公司共同開發的,理論上和單勇一點關係也扯不上。

  沒有動機,沒有做案時間,而且有絕對的不在場證據,這一場跨省雖然繁複,但搪過去了,那個綁架爆料事件要是缺乏精確的現場指揮根本辦不到,專案組來人甚至調查了單勇的背景,社會關係,海外關係,一切都讓他們很失望,根據專案組對現場的勘察和案情的回溯,一定有一位元精通通訊、戰術指揮,有豐富犯罪經驗而且有涉外聯繫的人物是這次事件的主要策劃人,而面前這個土生土長滿嘴酒氣山炮,和目標的出入太大。

  慣于宿醉的單勇這次被嚇出了一身又一身冷汗,之後幾天失眠※※※

  ……

  或許他經歷僅僅是此次事件很小的、幾乎可以忽略的插曲。隨著王一民案件的深入,更多的人被傳喚、被隔離、被雙規,省紀委進駐潞州徹查王一民的貪腐案,政府招待所的頂層兩層全部用作臨時隔離的場所,那裡面,不斷地隔離進來一個又一個昔日坐在主席臺上講話的人。

  國土局之後是規劃局,規劃局之後是住建局、公安局,一把手齊齊被捋,毫無徵兆的消失,那些日子,有些單位只要上班不見領導,下面的屁職屁員第一句便是八卦地問:是不是咱們領導住招待所去了?

  住進去地越來越多,兩周後,市委一把手張書記也被一紙發文調離後,有些人看出來了,這是標準的黨政內鬥,擠走一個,贏家出來了。據說張書記走得並不光彩,是去省委黨校學習,而這個時間並不是慣常學習的時間。知情人私下議論是和潞州窩案有關,段炎國在視頻就報料送了一幢別墅,有那麼一樁事就能拍倒他。

  果不其然,去學習的張書記再無音信,據說在半路上被省紀委的截捕了,他的問題不光在潞州。和X紀委正在調查的另一起案件有關。

  每每發生這種,總是有人歡喜有人憂,憂得是自己那點事能不能搪塞過去。喜得是眼看著位子空出來一個又一個,能不能輪到自己。所以愁的是夙夜憂歎,喜得也是輾轉反側。

  半個月後,公安局的結果先出來了,稽瑞勇副局長被扶正了,成了眾望所歸的一把手。在他扶正之前,省治安總隊有一個大清洗,從總隊長、政委到下屬的行動處長,齊齊下課。

  他扶正後的第一件事,是很謙恭地到市政府,找那位很低調的王洗然市長彙報工作,聽取領導指示。

  網上一度很熱鬧的有關「爆料哥」的現場爆料故事也在漸漸地失去他的新鮮口感,官方的處理很審慎,也很有節奏感,先是公開出了段炎國的履歷,而且曝出了他有吸毒史,這種人說話的真實性自然要打個折扣。就像你沒問題,給你扣個有生活作風問題一樣,你說算不算問題?最起碼品質有問題吧?

  既然曝出來了,既然炒起來,那不聲不響肯定無法說服看客,於是又是後續的故事出來了,以他和王一民的權錢交易為龍頭,挖出來了潞州貪墨案,處理大小官員三十余人,而且還爆出了大小官員一干聲色犬馬的醜事,吊足了看客的胃口。

  好了,到此為止,不再向上蔓延了。光這些官員的違法事實就夠查一陣子了,等過一陣子,又沒准什麼新鮮事會吸引觀眾的眼球呢,誰還記得這個小城市的小故事?

  只有對此事記憶猶新的單勇每天還是惶惶不可終日,他一遍一遍在梳理著整個過程,生怕那兒會出現一個致命的疏漏,不過他思來想去,覺得自己站在安全係數很高的岸地上。老柴手下豢養的這幾位好,除了武子,都是些黑人黑戶,根本沒有落入到員警的眼線中。而棠梨的這把火燎到了高層,段炎國倒臺,那塊肥肉估計都搶著啃,他想不會有人很在意背後那位把他推到坑裡的人。就即便有疏漏,沿著通信通道查找,總不至於查到國外去吧?再說國外總統都敢隨便罵的地方,這能叫個事嗎?

  在這種惶惑的等待中,等來了一個期待中的好消息,路還要修。

  之前五洲在這裡可算是損失慘重了,不但支付了兩方的醫療費用,而且工地和運載車陷在棠梨走不了,後來接手的總公司不得不在市政府的協調下支付了賠償,政府買的單轉嫁到他們頭上了。好在工程還落在總公司,設計工期延誤,這工程怕是也沒人敢接。

  接洽是在五一的時候,單勇見到了一個熟人,薛亦晨,薛亦晨帶的是總公司的老總,天中路橋總公司,那是一尊比五洲還龐大的巨無霸公司,五十開外的中年人,很客氣,很低調,不過很大氣,棠梨村的修路,他們包了,牧場采沙和混凝土攪拌站用牧場的地皮,你們開價,村裡的占地賠償,就高不就低,但有一點要求,工期追回一個月。

  這一點或許是受了十一標的啟發,沿路考察,就那個標段順風順水,幹勁朝天,單勇眼睛骨碌碌轉了幾圈,連帶村裡修路咬牙開出了一千萬的天價。

  那位老總被宰得真是肉疼,不過咬著牙喊了兩個字:「成交!」

  這個價位在天中老總看來是值得的,後來他發現很值得,這條地頭蛇有他想像不到的能力,技術工人只調去了一百多人,而附屬工程參與的人,每個工時連軸轉的都有數百甚至上千人,挖沙,採石、混凝土攪拌,運輸,這個很專業的作業流程被這位元異想天開的小夥拆散了,工程施工那裡,就把地平到那裡,把電拉到那裡,把攪拌站建到那裡,而且是日夜連軸轉,最難的施工人員問題,在他手裡根本不是問題,他有的是人。

  一個月後,棠梨路橋段,居然奇跡般地追上了設計工期,監理提供的驗收報告,全部合格。

  於是,又有幾個施工標段慕名上門來了※※※

  ……

  時間不鹹不淡地進入到了六月中旬,炎熱的天氣裡,坐落在漳澤湖畔,已經進入試運營的渡假村客滿為患,傍湖而建的渡假村古樸而精緻,遠遠看去,飛簷勾角,形態各異,近處逛逛,綠樹成蔭,處處花香,那芬芳小徑漫步一晌,誰也感受得到是件愜意而浪漫的事。

  大清早,00號雙層木屋,陽光透著薄簾灑進房間裡,被子裡伸出一隻玉手摸上櫃上在響的手機,被子裡的人揉揉眼睛,看了眼,是條營收日結的短信,公司秘書報回來的。一夜春夢方醒,這地方又是這麼的神清氣爽,掀開被子,卻是鄭錦嬋,她打個哈欠,習慣性地玩著觸屏手機,每每在這種清晨,總是看看股市行情或者金融消息。

  被子裡動了動,另一個人翻了個身,大手圍著她的腰際抱上來,繼續打呼嚕,她笑了笑,輕輕地提高了點靠枕,任憑那條臂攬著她,一夜的巫山雲雨讓她很滿足,看累成死狗樣的單勇,她有點可笑。每次都是開始她求饒,後來他開始求饒,他去了省城一次,而她往潞州跑了三次,大多數時候是在這種濃情蜜意中渡過的。

  慵懶地翻看著新聞,有一搭沒一搭的想著,冷不丁覺得自己的下身癢癢,是那只手不老實了,在撫著敏感的地方,鄭錦嬋伸手「啪」聲在單勇裸著肩膀地拍了把,然後把那只手拎出來,扔過一邊,聽到了剛醒的單勇又是嘿嘿壞笑。

  「看什麼?」單勇側著臉問。

  「能看什麼?瞎看唄。」鄭錦嬋隨意道了句。半晌無音,她低頭時才發現,單勇卻在看她,雲鬢微亂、酥胸半露,那樣子看得人都饞涎欲滴,鄭錦嬋嫣然一笑問著:「早上很適宜做愛,要不再來一次。」

  哦不不不……單勇搖著頭,馬上扭過身,嚇著了,惹得醋娘子一陣咯咯好笑,背過身的單勇卻是道著:「男人在錢上,女人在床上,為什麼都這麼貪呢?」

  「不行不要找藉口啊。」鄭錦嬋笑著道,單勇悄悄側頭看著,那嘴角含笑,兩個小酒窩的樣子實在讓人眼饞不已,不過也實在是心有餘力不足了,鄭錦嬋仿佛故意一般,攏了下額際的亂髮,楚楚的慵懶樣子,更添幾分媚惑,單勇看了半晌,又問著:「娘子,這次怎麼沒打電話就來了。」

  「我要說想你,是不是會讓你很滿足?」鄭錦嬋道。

  「錯了,是因為我讓你很滿足,所以才想我。」單勇淫淫地道。

  這個轉折,挨了被窩裡一腳,不過蹬人的醋娘子又給了個羞赧的笑臉。單勇地吃吃笑著,側身躺著,順勢抱著佳人,享受著這早間難得的清閒時光。

  正要放下手機與單勇廝磨的鄭錦嬋咦了聲,似乎看到了一件讓她感興趣的新聞,她道著:「咦?前XX部副部長落馬,疑與左氏化工董事長左熙蓉有關……四月二十七日風傳該富商被X紀委帶走協助調查,後曝出了左氏化工在香港置業涉嫌洗錢的案件,牽涉到官員十余人,據知情人透露,此次落馬受潞州貪腐案和潞太高速招標違紀問題的牽連……目前已經證實,左熙蓉以及其丈夫梁昆驍俱被X紀委帶走協助調查。……咦,這個名字怎麼這麼熟悉?單勇,這是……我想起來了。」

  鄭錦嬋一低頭,看著眼睛開始發愣的單勇,她揪著耳朵讓他清醒了清醒,追問著:「這是宋教授臨終見過的那個左老……他什麼人?我好像聽思瑩說,他女兒不就是左氏化工的什麼……你的……」

  一連幾個疑問,鄭錦嬋注意地看著單勇變得惶惑、震驚的表情,知道自己猜對了多半,她笑了,笑著小聲問:「你的前情人被雙規了?你不準備做點什麼?」

  「切……你傻呀你,左熙蓉兒子快和我一般大了。」

  「不對,當時看著不像啊。」

  「那是她同父異母的妹妹。」

  「哦,那更需要做點什麼?」

  能坦然地說這些話,鄭錦嬋雖然是玩笑的口吻,可話裡有點酸酸的味道,單勇更酸,一屁股扭過去了,直道著:「喂,咱倆在沒穿衣服的情況下,討論另一個女人是不是不合適啊。再說我算那根蔥,能做什麼?」

  「切,看把你心虛的。」鄭錦嬋放下了手機,又躺下了,背後攬著單勇,拽著耳朵問:「怎麼,生氣了?不至於吧?」

  沒音了,單勇的眼神迷離著,不知所想,醋娘子又道著:「好,不討論她了……討論一下咱們的事,準備什麼時候帶我去棠梨鄉看看?」

  「今天吧。」

  「你真不夠意思啊,柳絮生意怎麼都給陶成章了,好像那事幹不了似的?」

  「那才多少錢生意你都稀罕。」

  「能不稀罕嘛?現在省城稍上點檔次的酒店,都快鋪遍了,它的連帶效應很大啊。」

  「你別光看一件兩件,要看全域,棠梨那麼大地方,難道就產點柳絮?將來高速一建成,到省城和省外的通路一暢,那還不是財源源滾滾,我都給你買了一塊地了,等個兩三年,機會就來了。」

  「哇,那時間太長了……早知道我也去劃幾個牧場訛錢去,別以為我不知道啊,省城都有你的傳說了,不到一百萬劃了幾塊地,轉手翻了十倍。」

  鄭錦嬋說著,似乎還有幾分妒意,即便是單勇已經在石城鎮給她買了一塊建集運站的地也無法彌補遺憾,關於財富的傳說向來很讓人眼紅,而單勇幹得這趟,著實讓人眼紅得厲害。單勇沒吭聲,無意中製造出了這個財富的傳說也是始料未及的,恐怕不在其中未必能知道確實,這點錢,掙得實在心虛了,而且到現在為止,都不知道落在自己手裡的有多少。

  叮鈴鈴電話響時,單勇接了個電話,接完扔下時,匆匆地穿著褲子,鄭錦嬋驚聲問怎麼了,單勇卻又變卦了,直道著:「今天不能帶你去棠梨了,老柴出獄,我們哥幾個接接去。」

  「那我陪你去?」鄭錦嬋道。

  「什麼光彩的事似的。」單勇道,套著衣服,看了一眼無意中上身全裸的娘子,笑著道:「咱倆不要走得太近啊,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咱們有姦情似的。」

  「知道又怎麼樣?」鄭錦嬋不屑了。

  「我這個人很傳統滴。」單勇道,惹得鄭錦嬋撲哧聲笑了,笑著單勇趿拉著鞋又輕聲道著:「我就無所謂,我也怕我爸媽瞅著,萬一他們逼著我娶你怎麼辦?」

  「難道你不想娶呀?」鄭錦嬋笑著問。

  「想啊,可我看你根本沒嫁我的意思嘛。」單勇道。

  鄭錦嬋又笑了,從背後攬著單勇,單勇感覺到了後背軟軟的兩團,她在耳邊癢癢地說著:「難道這樣不好嗎?什麼時候小聚都是新鮮和刺激的,我可不想被婚姻拴著,更不想被家務累著……不過如果你甘心當個家庭煮夫的話,我勉強可以考慮。」

  「好男兒志在四方。」單勇一掙,脫開了鄭錦嬋的懷抱,回頭惡惡一笑,軟軟抓了一把驚得鄭錦嬋直撫被子,他哈哈笑著道:「豈能鑽一輩子女人褲襠。」

  鄭錦嬋臉紅耳赤,順手拿著枕頭砸去,哈哈大笑中,單勇掩門溜了。她咬著下嘴唇,揶揄地笑了笑,似乎覺得兩人在一起生活也是一種不錯的生活,不過就是有點不放心,對,不放心,你永遠都不會放心。

  單勇駕車開得很快往市區趕,趁著那幾位沒來的功夫,在市里找了個報刊亭亂七八糟買了好一堆雜誌,前一段只是隱隱聽說了左氏化工的事沒有下文,今天這個消息卻是不知道為什麼一直讓他放心不下。沒費多大功夫就找到了一些官方的消息,一有這種消息單勇就不再往下找了,他粗粗一覽,都是些敘述左氏化工那位元掌門人花邊消息的新聞,說是和原某副部長關係匪淺,金錢加美女雙重賄賂的老套路,落馬的直接原因是香港置業洗錢,間接的原因是五洲倒臺牽涉出了工程非法轉包,那位神通廣大的梁總主要的財源根本不是什麼化工,而是拿著專案去轉包掙錢,此事也揭出了潞州左氏化工投資遲遲未開工的事,圈回來的地,早被左氏化工抵押貸款挪作他用了。這個空手套白狼的大佬單勇自覺相形見絀了,涉案金額三十多個億。

  能上了刊物,怕是這事已經塵埃落定了,左氏化工和五洲路橋都要成為昨日黃花了,對此事中的這些單勇幾乎沒有什麼印象了,只是他在想,那位從心所欲不逾矩的老人和根本沒經過什麼事的師姐,能不能挺過來。

  想著,連武子帶人來人,他都沒發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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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0 11:11:47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苦逼們的甜蜜愛情 第57章 方是相知亦別離

  當柴占山邁著慣常的公鴨步子從看守所出來的時候,接他的人面面相覷了一眼,然後都會心地笑了。

  老柴永遠是那麼的不緊不慢、不陰不陽,不過只是這個樣子,那就還是以前那個樣子,沒有什麼變化。唯一的意外是看守所的所長親自送的,而且送出門外,這位嫌疑人並不像重獲自由那般對看守感激不盡,鞠躬彎腰是不會有的,不過握手道別卻是來了一次,那所長像送了位來串門的親戚一般。

  裡面和外面的世界其實沒有多大差別,只要你錢夠多或者權夠大,在裡面也會生活得很舒服的,這不,養了兩個月柴哥反倒比進去時白胖了許多,看著接他的人,站在那兒笑了。眾兄弟圍了上前,柴占山一手攬一個,單勇要上前時,卻被身後的李玫蓮拉住了,示意他不要去,單勇猶豫了下馬上明白了,這幾位隱在暗處不見光的人,還是少知道點好,東明酒店出來之後,他就再沒有見到這幾位,儘管他猜得到這些可能在哪兒。

  老柴很利索,只是頭碰頭幾人說了幾句什麼,田軍、楊向兵、韓黔、徐少忠眨眼都各奔自己的車去了,看看幾人的車,連單勇也顯得寒酸了。走時他們挨個向單勇投了一瞥微笑,那算是一個再見了。只有武子還跟著老柴,直到兩人面前,柴占山打量著單勇,打量了片刻然後戲謔地一笑,攬起了李玫蓮,兩人坐到了車上,一句話也沒說,單勇正發愣著,武子推了推,哦,單勇這才明白,坐到了他們倆人的車後。

  老柴一向是個悶葫蘆,話從來不多,甚至於根本不愛說話,能保得這次無虞,也虧了這個優秀的品質。不經事不長智,現在單勇才覺得自己有點淺薄了,最起碼做到老柴這麼樹大根深還得幾十年,他坐上去時,李玫蓮和柴占山同時回頭,笑著看著他,老柴埋怨了句道:「小子,我蹲了兩個多月,居然一次都沒來看過我。」

  「你是打尖,又不是長住,看得有什麼意思。」單勇笑道。事後的一段時間裡已經是無所事事了,聽說柴哥在裡頭是自由犯,除不能出監獄大門,裡頭隨便遛達。李玫蓮和武子經常來,單勇還沒真來過,李玫蓮也說了句:「謝謝啊,單勇。這是見過和聽說過幹得最漂亮的一件事。」

  「我可沒幹什麼。決定性的地方還是柴哥這裡。」單勇謙虛道,掏著東西,鼓鼓囊囊一個小包,遞給老柴,皮包公司的印鑒、財務章,雖然是個皮包公司,不過裡頭裝滿了。他笑著道:「柴哥,錢在這兒,我動了點,雇人帶打點要工程花出去二百多萬,還剩一千六百萬掛零……你的女人在這兒,可沒人動啊。」

  開玩笑的口吻說道,惹得李玫蓮嗤笑回頭要撓,單勇躲開了,柴占山笑著道:「現在要開始分贓了啊。單勇,你說我給你多少合適?」

  「你決定。」單勇笑道。柴占山和李玫蓮互看了一眼,似乎兩人心意已定,老柴這回不屑了,把那包一扔,扔回給單勇,這可把單勇嚇了一跳,緊張地問著:「喂喂,柴哥,蹲了兩個月不至於視金錢如糞土了吧,全給我?」

  「你想得美,錢歸你做投資,萬一我們在外面要手頭緊了,也有個要錢的地方。現在用不著,維特和頤龍灣會所出售後就有一大筆,往外轉帳麻煩著呢。」柴占山道。

  又驚了單勇一跳,他支著身,看看車後,行裝已備,他驚訝地問:「要走?去哪兒?」

  「不告訴你。」李玫蓮幸福地笑著道。

  「噢,明白了,國內低調、國外騷包,現在有錢人都這樣。」單勇笑道,這兩位怕是要出國另覓他處了,恐怕有李玫蓮的路子,早鋪好了。

  「不要告訴我捨不得離開啊。」柴占山回頭笑著道,這位不陰不陽的傢伙一直讓單勇有點防備,不過此時卻看得是如此的可愛,他拿著包道著:「安頓下來你通知我,我把錢給你們想辦法匯走。」

  「看,玫蓮,我告訴過你吧,他小子奸是奸,他不敢黑我的錢。」柴占山示意著單勇和李玫蓮開玩笑,李玫蓮卻是正色道著:「暫時真用不著,我們商量過了,放你手裡比我們手裡合適,有需要別擔心不找你。」

  李玫蓮來探監時確實商量過了,能保住維特和頤龍灣沒人有落井下石,而且贏得了緩衝時間,其實兩人已經賺到了。

  「那我賠了呢?」單勇打預防針了。

  一奸笑,李玫蓮不屑地道著:「誰要能讓你賠了才見鬼,你賠多少我再倒貼多少。」

  單勇又一笑,柴占山卻是大手撫著,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盡在不言中了,這件事終於也讓他下了最後的決心,不過看似走確實也有點捨不得,眼神動了動,逐客似地說道:「別磨嘰,該分手總歸要分的,我就找個過下半輩子,也輪不著你……哎,有點眼色,我們兩人世界你插中間不覺得礙眼呀。」

  說得單勇不好意思了,歎了口氣,告了個別,甚至有點依依不捨地下車了,武子又上前和柴占山說了幾句,這兩人果真是毫無留戀揚長而去,看得單勇心裡還真是捨不得了。

  「單老闆,搭你便車回去?」武子問,回頭時,單勇看到了那張憨憨的臉,他笑了笑道:「好啊,柴哥怎麼安排得你?」

  「他說讓我跟著你。」武子道,也有點訝異這個安排。

  「跟著我?」單勇問。

  「啊。」武子點頭道。

  單勇在想著,把他想得表情僵硬了,似乎思維中又在某個細節上打轉,突然間他笑了,笑著自言自語道:「老柴這個王八蛋,還留了一手。」

  「什麼意思?你們怎麼都這樣,個個神神秘秘的。一個要走,一個經常不見面。」武子納悶地道。

  「呵呵,你知道你為什麼能留下來嗎?」單勇問,武子納悶地搖搖頭,單勇解釋道:「因為你知道的不多,參與的事也不多,這也就是他叮囑我不許讓你直接動手的原因。」

  「那為什麼?」武子不太理解地問。

  「你整上一老婆倆娃,那多大包袱啊。」單勇道。

  武子笑了,這倒是實情,這拖累得他一直是司機身份,沒有晉級到心腹的級別,不是不能,而是柴占山的故意的照顧,否則不至於單把他一個扔出去開水站,單勇又輕聲問著:「老柴手下還不光你們幾個,那天開槍的,你不知道是誰吧?」

  「不知道。」武子凜然道,肯定是其他四人中一位傳的訊招來的槍手,這種人肯定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他也小聲道著:「幾年前就有過件事,有家擠對得維特厲害,把裡面的雞頭小姐都挖走不少,有段時間感覺都快幹不下去……誰知道那人風頭正盛的時候在省外被人幹了一槍,再沒敢回潞州。」

  單勇回頭瞧了瞧,武子說得一臉崇拜,他笑道:「所以你很崇拜柴哥。」

  「啊,一直都崇拜啊。」武子道。

  「你說崇拜的人為什麼要走呢,還要把眼見就能東山再起的生意都賣了?而且不管大兄哥的死活?」單勇反問道。

  這下把武子問住了,他撓著後腦勺,沒答案,單勇一攬肩膀道著:「就是因為這些事幹得太多了,回不了頭了,也不可能像個正常人一樣生活了。而且他能走出來,他大兄哥才有機會出來。」

  「沒人給他難受呀,不那段什麼都翻不了身了?」武子問。

  「你不瞭解他,他如果還在潞州,會有很多人不安生的。我想,說不定要走都不是他的意思,不過也不錯,這樣貌似黯然退場的離開做個富家翁,總比將來沒有什麼好下場強……雖然丟了一世英名,可換了個後半生的安寧。」單勇道,很釋然的表情,其實老柴和他手下那些悍人一消失,自己何嘗不是放下了心裡一塊大石頭。

  武子卻是聽不懂了,要問時被單勇打斷了,他問著武子道:「你跟著我準備幹什麼?」

  「開車,行不行?那水站讓我老婆忙著,太綁人了。」武子道。

  「那好,給我開一天車我坐坐。」單勇大氣地道,上車坐定時,心裡已經有點計較,他對武子說道:「要不這樣,你去棠梨吧,到那兒看農場、牧場,捎帶著當小包工頭,給工地運沙運石子,等路修完,你也能成個小財主了。維特留下的人如果有想改行的,你一併帶上,不缺幾張嘴吃飯,就缺人手。」

  「哎,好嘞。」武子樂滋滋地道,他相信一直崇拜著的柴哥一定看不錯人。

  單勇沒想到相見成了告別,也沒想到柴占山把這筆已經不再燙手的錢扔回到他手裡,那沉甸甸地包一點也讓他喜不起來,現在明白為什麼有很多富人並不快樂了,實在是這錢能起到的愉悅效果非常有限。車上,他還在翻著那一摞有關某部副部長落馬的零散消息,而思緒卻飛出了千里萬里之外,他很想再去,哪怕是去看一眼,哪怕僅僅去問候一句。

  不過他此時卻發現,在社會這個大染缸裡混跡了這麼久,連他也說不清自己身上是什麼顏色。但說得清肯定不再是那個初出校門懵懂的大男孩。看得多了、想得多了、思考和經歷的多了,反而覺得已經越來越沒有曾經的勇氣了※※※

  ……

  沒想到這麼快結束,回到了漳澤渡假村接上了鄭錦嬋,市區繞了一圈,中午到雁落坪吃了飯,前段時間父母都在省城老鄭那兒,卻是更熟稔了,滕紅玉拉著鄭錦嬋問長問短,不知道是附耳說什麼小話,看到竊喜的鄭錦嬋,單勇都生怕老媽又亂扯紅線。

  下午到棠梨的路上,兩人同乘一車,武子駕車帶路,單勇問了幾次鄭錦嬋都笑而不語,不告訴他,問急了,鄭錦嬋才哈哈大笑地道著,滕紅玉問她我兒子怎麼樣?可有好幾個姑娘追呢啊,不過伯母還是喜歡你,你跟伯母說,能看上我這傻兒子麼?黑是黑了點,不過能幹活啊。

  單勇糗了一臉紅,沒有接下文,鄭錦嬋是當個笑話來聽的,就老媽那嘮叨,能把小時候的糗事都先給排出來。不過那婚事恐怕無法以傳統的方式解決了。因為兩人都不是傳統的人,或許是因為利益的緣故,或許是因為床弟歡愉的緣故,單勇覺得,這位醋娘子不會因為某個簡單的原因,更不會因為僅僅喜歡就會委身下嫁。

  她是老總,她需要通盤考慮的,考慮得也不光是感情因素。

  「又在想什麼?哎,對了,怎麼沒見老柴呀?」鄭錦嬋問,又看到單勇愁雲滿布的臉,像有心事了。單勇卻是緩緩地道著:「走了。」

  「走了?」

  「對,走了,帶著個妞周遊世界去了……我都不知道,他讓李玫蓮把木屋渡假村的生意全部委託給思瑩打理了。還挺有眼光,找了個能幹的。」

  「那不也有你的份?」

  「兩個渡假村我占兩成半,思瑩占兩成,剩下的都是老柴的,這下好了,思瑩成我老闆了。」

  「呵呵……我就捋不清你這生意是怎麼做的?到現在為止,沒一樣是你控股的,這虧吃大了啊,去年冬天你不告訴我木屋渡假村投資,這麼好的機會都錯過了。」

  「我很想賺錢,但我不想所有的時間和精力都被錢賺走……看這幾個月,忙得連頓飯都吃不好,我都吃不消了,我巴不得他們都替我幹了呢。」

  「哼……傻冒。」

  鄭錦嬋嗤笑了句,雖然有點無法理解,但總覺得這傢伙有時候的想法新穎獨特,還是蠻有道理的。

  車下二級路,駛進山區,一下子秀美的景色把鄭錦嬋的注意力全吸引走了。

  近處,高矮不一的樹木,不絕於耳的知了聲,打開車窗撲面就是一股熱浪襲來,空氣中帶著泥土的芬芳,放眼望去,連綿的山巒,濃郁的綠色,山間的梯田新割的麥茬又是一片金黃。忍不住讓鄭錦嬋大驚小怪地叫著,興高采烈的地問著。進鄉時,那條清澈的河水中,一大群半大娃娃光著屁股在戲水,單勇開著車窗喊著捉鬧著:「嗨,誰把JJ掉了,快撿起來。」一群屁孩趕緊往自己身下看,發現上當時,又是各撿著河裡石頭子蹭蹭蹭朝車上扔過來。惹得鄭錦嬋好一陣哈哈大笑。

  鄉里到棠梨村的路修好了,砂石水泥渣混合的路,壓得挺堅實,駛過兩公里就能看到,十幾人合抱粗的混凝土橋墩已經起了一半,兩山夾峙的地方全部要架橋通過,這個跨度一點四公里的橋施工的難度和強度在整潞太高速名列第二。

  工地上一少半史家村的勞力,另一半是棠梨村的勞力,三輪、四輪、農用車和工程大車一起運沙,四個攪拌站都在熱火朝天地幹著,大夏天毒辣辣地日頭下,處處光脊背的大漢,鄭錦嬋卻是發現一個異景,在單勇到工地說了幾句話上車時,她小聲地聲音示意著單勇道:「你看……那,那也太那個了。」

  是個篩沙的,婦女,拿著大揚鍬,一鍬一鍬有節奏地揮舞著,透過濾沙網,能看到她不時抹著頭上流著的汗,單勇倒見怪不怪了,回頭問著:「怎麼了?」

  「女人也能幹了這個?」鄭錦嬋咧著嘴問,太殘酷了好像。

  「啊,怎麼了?這兒的女人不但會生勞力,而且自己就是勞力,沒辦法,全鄉人均年收入一千四,還是加了水份的。不幹不行呀。」單勇道。

  「一千四?年收入?」鄭錦嬋凸眼了。

  「這都不錯了,棠梨村都達不到這個水準。」單勇道。

  震驚一個接一個,鄭錦嬋不問了,話說不到北京不知道你官小,不到廣東不知道你錢少,還得加上,不到落後鄉下,你就不知道窮人還有多少,那房子呀,泥坯牆、石頭壘院都算好的,有的房上連瓦都沒有碼全,村裡最值錢的家當怕是一家賴以生存的大牲口或者柴油三輪車了,直驅到村長家,候致富村長不在,在河道裡挖沙,家裡的婆娘正炒新麥子,順手給單勇和鄭錦嬋裝了一口袋。

  下一刻,鄭錦嬋的觀感又變著,嚼著噴香脆糯的炒麥,她邊吃邊感慨道:「要是天天吃這麼香的新麥子,窮人的生活也不錯嘛。」

  「那好啊,回頭把你扔這兒,讓你過兩天窮人生活。」單勇道。

  「有什麼不好,挺好的,山清水秀的,都是無污染食品,世外桃源也不過如此吧?……哦喲。」她正興高采烈地說著,冷不丁一頭大騾子在車邊方便上來,撲裡撲通就是一大堆圓滾滾的糞蛋蛋,看得她直皺眉頭,單勇卻是笑逗著:「對了,還得提醒一句,這兒可沒有公廁,人和牲口的方便方式大同小異啊。」

  說得鄭錦嬋卻是吃也吃不下去了,揮著拳頭直擂單勇。車裡笑作一團。

  這條運沙的路很忙,車停到了河沿邊上空地,武子找到了正幹活的村長,村長直嚷勞力不夠,單勇攤手也沒辦法,讓他找史老頭商量去,可現在這時節農忙季節,哪裡都是缺人,知道修路,鄉里外出打工的回來不少,還是缺人。單勇被追得不耐煩,只好當面打了個電話,和史老頭泡了半天蘑菇,才答應從養殖場調幾個人,回單勇卻問著自己的事,通向山上的路什麼時候開工?梯田什麼時候開?椒苗什麼時候到?插枝夏天進河沿成活率有多高?還有山上的經濟林,整體投資得多少錢。

  鄭錦嬋聽得雲裡霧裡,那叫一概不懂,一老一少商量了老半天,不多會單勇卻是牽了頭驢回來了,是拉沙車的驢,借村裡的,鄭錦嬋訝異地看著,問著:「你牽它幹什麼?」

  「它雖然沒你漂亮,可也沒你煩。牽著玩唄。」單勇笑道,惹得鄭錦嬋笑話他和驢兒像對兄弟。慢悠悠地邁步上山,武子要跟來時,他卻擺了擺讓他在山下等著,兩人沿著不寬的人行道上山,說是來看農業園的,不過鄭錦嬋卻什麼也看不出來,就見山大樹高石頭多,風景倒是挺不錯,她問著單勇道著:「你說我怎麼看不出裡面有什麼商業價值呀?」

  「要看出來就輪不到你了。知道這兒第一代煤老闆都去幹什麼去了?一部分轉行炒房,一部分專搞大種植園,還有到海南承包香蕉園的,一投資就是幾千萬,而且土地的回報是驚人的,有的甚至當年就能收回成本。」單勇道,鄭錦嬋又說什麼,不料那驢兒仰頭哞聲來了下,嚇得她跑得好遠,直躲。把要說的話反而忘了。

  走到半山腰就走不動了,歇了好大會兒,再往高更陡峭了,連路都沒有了,鄭錦嬋累得香汗淋淋,到了一塊平地上,坐在地上死活不往上走了,直埋怨單勇,知道路這麼難走,就不來了。單勇躺在草地呵呵笑著,直道鄉下就這樣子,不讓你幹吧,你追著要來,來了吧,又嫌累。

  「那主要還是沒有看到感興趣的東西。」鄭錦嬋有點失望地道著,她挪到單勇身邊,腿踢了踢問著:「哎,你是怎麼想的?說來聽聽,你要說服我的話,我投資。」

  「一般人我不告訴他啊。」單勇一躍而起,笑著道,找了根樹枝,附瞰著這片盆地的全景樹枝畫著解釋著:「山底,河道清挖了四公里,下了三米多,這個天然的蓄水池將為這個流域提供充足的水源。河岸沿線,適宜栽柳樹的地方一線有二十多公里,如果有意識地發展,柳絮的產量能比現在天然產量增加三倍不止……」

  「哦,我明白了,那要順著高速路賣出去,可值錢了。」鄭錦嬋一下子眼睛放光了,那事已經看到效益了。

  「幾年後的事了,往上,這一片坡地,適宜放養,可以養大小牲畜或者放養雞群,只要路通了,銷路就不是問題,到時候這一帶肯定有人做,不過誰起步早肯定要占儘先機。現在國家對三農的補貼越來越大,有些人還專門鑽這個空子,圈塊地,朝上面上補貼。」

  「嗯,那倒是……這倒是個機會。」

  「沒必要,做好了自己就賺了,還用得靠國家呀?再往上,我準備搞一個千畝花椒林,潞州的大紅椒天下馳名,如果這裡成了規模,你就別怕引不來客商。而且花椒林不需要很費勞力去管理。」

  「也是很多年以後的事啦?」

  「對,不要急功近利……再往上,做一片經濟林,核桃、松樹,直綿延到山巔,當然,山頂還有個大秘密,暫且不能告訴你。」

  「切,好像是藏寶了似的。」

  鄭錦嬋雖然有點眼熱這個美景,不過一想都是幾年後的事情,又有點失望了,她問著單勇道:「太慢了,我把投資扔這兒,自己都常來不了,你放心呀?」

  「不用咱們幹,咱們出錢,村裡出力,產權是咱們的,銷路只要控制在咱們手裡,這個模式就能運營下去,這些農副產品,除非是成批量了打包裝了才值錢,零做散賣不成規模不行。當然,這兒我也準備放一部分咱們的人,從史家村找就成。放養時間就看住了。」單勇道。

  「好是好,但回收時限拉得太長了。」鄭錦嬋道。

  「有短期的,現在就可以開始。」單勇道。

  「什麼?」鄭錦嬋問。

  「雜糧,我正在考慮把潞豐的雜糧移到這兒來,這兒的小米,高粱,豆類,玉米,是全市品質最好的,而且還有一個很大的優勢可以利用。」單勇道。

  「什麼優勢?」鄭錦嬋問。

  「棠梨的名聲,前一段被炒得沸沸揚揚,現在全省那是無人不知『棠梨』這個名字了,廣告費都能省不少。」單勇道。

  鄭錦嬋募地笑了,這空子鑽得,怕是已經想到幾年後的事了,她笑了半晌,明顯地興趣已經上來了,現成的貨源、現成的經營經驗,雜糧調味只要移植到省城,甚至直接把史文武那個調味納到旗下就是個很大的產業。不過她扮著不怎麼感興趣的樣子道著:「勉強吧,我再考慮考慮,興趣不是很大。山頂最大的秘密是什麼?」

  「那個秘密只有我和你爸知道,你回去問他吧。我也沒指望你興趣大,我更喜歡看你後悔當初的樣子……呵呵,比如這幾次。」單勇笑道,惹得鄭錦嬋伸手要揪耳朵,幾次不看好的投資都失算了,讓醋娘子著實後悔過一陣子。兩人啪啪手來臂往打鬧著,不一會兒卻成了摟抱著嘻笑著。或許是山清水秀心情大好,或許是環境宜人心曠神怡,免不了四目相接然後來個熱吻,長吻燃起了欲火,免不了羅衫輕解,讓單勇又饞涎欲滴地品吮一番,摁著生怕有人瞧見的娘子再胡來一番。

  只聽得鄭錦嬋羞赧一直說不要不要,討厭討厭,躲躲閃閃,半推半就,還是被摟進了草叢裡、山樹後……窸窸窣窣中,只有那被拴著的驢兒看到了,它揚著脖子哞啊哞啊地歡快地吼了幾嗓子。

  過了好久,雲鬢微亂,兩頰羞紅,不時地整理拍打衣服和裙子的娘子直擂著奸笑的單勇從草叢後出來了,這一次心驚肉跳,緊張中高潮來得好快,卻又是一番好不另類的感受,到下山時,傻眼了,鄭錦嬋畏難了,老高的高跟鞋上山很舒服,下山可就難受了,這可看得出單勇的匠心獨具了,自己的衣服一鋪,抱著有點害怕的鄭錦嬋往驢背上一放,牽著驢兒,馱著娘子,得兒裡格郎兒下山來了,喜得鄭錦嬋一路直學鄉下人吆喝。

  快到山下,武子下意識地覺得那兒很好玩,給照了一張,定格了這個另類的畫面,交給鄭錦嬋手裡時,讓她一時愛不釋手。

  三天后,「棠梨」雜糧的商標費了一番周折註冊成功,棠梨鄉的原供銷社廢棄的舊址被低價收購,掛上了一個新的牌子:棠梨鄉雜糧廠。縣裡把這件事當新聞播放了,據說來此投資的是省內一家知名企業,源源醋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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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0 11:12:00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苦逼們的甜蜜愛情 第58章 艱難反復蹺與蹊

  七月二日,剛過完七一慶典,又是一個普通的一天,王洗然市長從他的專車裡出來,像往常一樣環視了大院裡林立的公車,森嚴的警衛,肅穆的辦公大樓,一種權力的優越感油然而生。

  而在此之前是無法感受到這些的,堂堂的市長安排個工作,下面不是陽逢陰違,就是推諉扯皮,從一個突發的群體事件處理走到今天,像一場荒誕的夢,曾經看似牢不可破的利益網一夜之間豁然開口,曾經囂張一世隻手遮天的人物一個個黯然退場,真讓他這個向來自詡清流的有一種大呼過癮的快感。快感過後想想又興味索然,其實哪裡演繹的還不是這樣荒誕的夢,一拔屍位素餐的倒了,又一拔屍位素餐的擠著腦袋往上鑽,然後又重蹈覆轍。

  邁步向市政府大樓裡走著,沿路的下屬不時的頻頻問好,他笑著應一聲,很和藹可親,即便對樓裡的清潔工也抱之以和藹地一笑,聽說下面的議論這位市長官聲不錯,很讓他得意了一陣子,他有時候在想,誰天生也不是貪污腐敗的料,可惜在官場這個大染缸裡,不知不覺就成了那塊料。他在想,保住自身的清譽怕是沒那麼容易,一個國土資源局「億元局長」的窩案倒了這麼多小官僚,現在削尖腦袋想往空出來的位置爬的人比比皆是,已經有人在試探用糖衣炮彈打動他了。

  市長辦在八樓,進去的時候秘書已經把辦公室打掃乾淨了,桌子是用皮擦得鋥亮,桌上很少看的檔碼得整整齊齊,坐下來,秘書把前一天檔摘要遞給他,他草草地看著,每天市府各部門,市里各單位的發文太多,根本無暇細看,都是以這種流覽的方式閱過的,沒有什麼新意,公安局在加強治安防範、水務局剛抗旱現在下文防澇災、衛生防疫的閑著沒事又搞食品安檢形式、規劃局是個敏感單位,剛上去的領導,檔彙報一天兩份,不過還是老套路,孰無新意,他閱了一遍,眼睛落到一條「全省開展創業青年評比」的摘要上時,手下意識地動了一下,畫了個勾。

  一畫勾,那是要看原文了,可王市長不怎麼喜歡在電腦上看OA辦公自動化的發文,秘書列印了一份紙質的檔很快送過來,王市長接著草草一看,這說起來是一個殊榮,全省範圍內的評比,旨在給社會一個正能量的導向,畢竟現在大學生的分配難是全國性的問題,在這個上引導,忽悠一部分人去自謀職業,還真有減輕就業壓力的效果?

  他怪怪地想著,把檔遞給秘書附加了一句:「咱們市里這種能人就多了,我就知道一位,響馬寨這個品牌你聽說過嗎?是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創辦的,很有代表性,他的事蹟對正在創業和想創業的年輕人,很有鼓舞性……好了,你批一下吧。」

  秘書得令,喏喏應聲,出了市長辦馬上把領導的話手寫下來,在OA網上把不相干的檔批了個「已閱」,再看看這檔的主辦單位的市精明文明辦,又把市長這段話原封不動地告訴文明辦的主任。

  文明辦主任吃過響馬寨醬驢肉,可沒聽過品牌創始人,幾番查找之下,先往文件上寫了個「單勇」的名字。接下來,得聯繫本人,報先進事蹟材料了。這是市長欽定的,可不敢怠慢,他在考慮是不是再努努力,在省裡也得評得上,否則市長丟了面子可不好玩。

  上面動動嘴,下面跑斷腿,歷來如此,王洗然市長沏上一杯茶開始品啜時,他已經不擔心這個創業青年的殊榮能不能花落單家了,處理了幾件日常事務,他開始翻看新聞,本家的報紙大多是市政府喉舌,看過檔就不用看它了,他在翻閱參考消息、環球時報一類的大報,有時候興趣來時,還翻翻網上八卦,從那些隱晦的文字裡體味真實的東西。

  咦?又出來感興趣的東西了,五洲案子又有新發展,兩省高速公路管理局局長齊齊落馬,新聞報導疑與前段時間外媒批露的消息有關,荒誕的是,外媒像反腐上癮一般,趁俎代庖當天朝的反腐鬥士了,這兩個月間或總有有關五洲和相關的高速路腐敗出現,讓國內資訊安全的處處救火,此時落馬也是外媒的功勞,發佈了兩條某省兩條高速路在修建時的嚴重用料問題,有證有據,有名有姓,捅得兩位局長齊齊被帶走協查。

  看到此處時,王洗然的臉色不好看了,這是在玩火,總有一天報料人會引火焚身的,他放下滑鼠,想了想,拔通了一個電話。

  「小單,你在哪兒?……哦省城,暫時回不來,那這樣吧,我今天也正好去省城辦事,晚上你給我打電話,我們出去敘敘……」

  約好了,他放下電話,安排著秘書的日常工作,叫著司機,上車走了好遠才說了目的地,其實根本沒有什麼事要到省城去辦,不過這事放在外面好像更好一點※※※

  ……

  「喂,單老闆吧?我亦晨,聽不出來了?呵呵……美女稱呼我可不敢當啊,時尚於我無緣,我是個混凝土打交道的。對了,我有點事找你……什麼?在省城……那好啊,我今天就去省城辦個手續,要不出來坐坐……好,我等你。」

  薛亦晨放下了電話,此時在車上,剛剛從潞太高速指揮部出來,指揮部通報了工程的進度,對於進度現在基本滿意,只不過意外的是天中老總楊福成又專程來潞州來了,之後的例會才聽出緣由來,敢情是又有兩家高速管理局局長落馬,此時與五洲相關,而五洲又是天中的前掛靠單位,怨不得指揮部要和老總當面對話了。

  一條几十億投資的路豈能沒有點貓膩,可總不能一直有人捅吧。

  你們天中好歹得擦乾淨屁股吧,不能老給咱們添堵不是,都幹這行的,誰也不容易不是。

  指揮部領導說得楊福成老總的臉有點黑,五洲給他抹得黑夠多了,怕是三年五載洗不乾淨了,聽著薛亦晨約到人了,他問道:「你覺得會不會在他手裡?」

  「楊總,這怎麼能覺得?猜測而已。」薛亦晨難為地道,又接了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你在這個呆的時間長,那你說這事咱們以什麼姿態談?要不行我和談也成。」楊總道。

  「現在關鍵是不一定在他手裡。」薛亦晨異樣的道著,她想了想又道:「就在他手裡,他也不敢拿出來,出現在誰手裡,那等於是承認他是東明綁架的主謀……現在就員警也關注著這件事。除了外媒亂捅一氣他們沒辦法。」

  「都懷疑什麼外邊的犯罪團夥我就不信,就在潞州。這人的能量有多大你還沒看出來,九個標段都有他的生意了,這條路修完,他比咱們賺得都多……可他為什麼一直要捅呢?這傢伙把咱們捅倒了,他也不好過呀。」楊總道,語氣不像位老總,倒像位怨婦,因為下屬公司的出事,人脈裡連結的官員避而不及,要是生意上失去這個聲譽,怕是自毀長城了。

  「所以我說不確定呀。」薛亦晨道。

  兩人面面相覷,想了片刻,車直駛省城,幾小時的路程並不遠,只是覺得離心裡的目標太遠了。傳說段炎國記了一本黑帳,記得都是五洲工程的黑帳,最清楚的人莫過於他身邊的薛亦晨,落馬後如果黑帳也被繳了也罷,員警未必敢公開,可惜的是落到了別人手裡,接連出現的事已經證明這本黑帳的存在,現在不得已讓後來的急於擦屁股了。畢竟捅出來對大家都不好。

  「楊總,如果不在他手裡,或者在他手裡,他根本沒準備往外拿,怎麼辦?」薛亦晨問。

  「那就當陪個帥哥吃頓飯聊聊唄。」楊總道。

  「如果在他手裡呢?開多少價?」薛亦晨道。

  「一千萬……不過我怕你買不回來,那東西要是真到咱們手裡,可不止一千萬。」楊總笑了,那本黑帳涉及的人有多少是個天文數字,他笑著又陰陰地道:「只要確定在他手裡,或者只要他敢開價,他就完了。」

  是完了,不管在還有敢開價,那等於承認是綁架的策劃者,要追回這部分證據的人就多了。薛亦晨又是一股心中涼涼的感覺油然而生,他有點納悶,為什麼男人都熱衷於這種你死我活的爭鬥※※※

  ……

  接了兩個電話,單勇不好意思地向大家抱了個歉,省城驢肉香的經理室,陶成章笑吟吟地看著,鄭錦嬋坐在他的身側,史文武上位了,帶著趙向陽和包鐵鋼來的,小小的調味店也頗有些氣候了,而老包和臭腳做了多半年醋娘子的行銷,著實也賺得不少,那打扮裡都有點成功人士的意思了。

  「咦?我剛才說那兒了。」單勇放下電話問道。一陣笑聲,臭腳趙向陽提醒著:「抱團……抱團,醋、調味、飯店,三個產業抱團。」

  「對,抱團。」單勇繼續講著:「這是一個設想啊,醋的銷量雖大,可利潤太薄,飯店裡送的大桶裝醋每桶也就三五塊錢利潤,還沒有送一斤柳絮掙得多,我在想啊,飯店之間的競爭是客源之爭,這個投入相當大,而且競爭是非常激烈的,我們要參與,成本太高,我在想,咱們和市里的散兵游勇爭一爭後廚的生意如何?」

  「我表示支持啊,後廚的生意量大、貨穩、如果形成長期供貨,裡面的利潤也是相當可觀的。比如我一個月就得給文武結算十萬左右的味料款,對吧。」陶成章笑道。史文武趕緊抱拳謝了個,在省城,還多虧了陶總的多方提攜。鄭錦嬋還在思考,釀醋世家出來的,對於廚房那些瑣事還真不甚瞭解,他提問道:「這個盤子能做多大?需要我們三方合作嗎?」

  「這麼說吧,可能我們三方合作都把盤子做不了多大,省城的飲食年消費是幾十個億,你說我們能在其中做到多大的份額?」陶成章笑道。

  這個讓鄭錦嬋微微動容了,她看了單勇一眼笑道:「只要夠大,就做。」

  「具體這樣,文武,老包、臭腳,你們幾個願不願意跟上鄭姐和陶叔混?」單勇道,江湖味道十足,沒有異議,唯一的異議是趙向陽火大地道:「不要叫綽號,你才臭腳呢。」一句惹得大夥都笑了。

  「好好,不叫,趙總……」單勇換了個口吻道著:「設想是這樣的,由源源公司註冊成立一個綠色食品開發公司,文武你的調味納入到源源旗下,當然,前期投入你朝鄭姐要……統一規劃後,更便於精細化管理,採購、組織、調運、文武你負責;行銷、配貨,老包、臭腳,你們倆幹,到源源醋業的行銷隊伍里拉一批銷售員,這樣的話,源源的醋,醬油,和調味系列可以捆綁出去,畢竟我們集中採購和調運,在價格上要占很大優勢,更別說我們直接就是收購價甚至將來就自己種的……之所以陶叔加進來我是這樣想的,酒店業你們不熟悉,不過陶叔可是酒店業裡的老人了,他會指導你們怎麼把東西賣給一家酒店的後廚。」

  這說得陶成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個新公司的雛形慢慢在單勇話的勾勒出來了,這是一個從產地到銷地的直配,其中的利潤有多少,鄭錦嬋估算著,如果做好的話,恐怕一個城市就能相當於源源現在的產值了。

  賓主相歡,談攏敲定時,陶成章要留諸人吃飯,卻不料單勇擺手,這醬驢肉天天吃,就佳餚也沒味了,老包和臭腳拽著人,直說好容易來省城了,不讓宰哥幾個一頓實在不好意思,單勇隨口說了句要不到天龍會所消費消費,把哥倆嚇住了,不接茬了,那是一家銷金窟,進去沒有幾萬出不來,明顯感情還不至於深到那程度。

  說笑著把人送下來,告別陶成章,老包和臭腳走時,看著鄭錦嬋和單勇眉來眼去的,知趣地躲開了,人一走,醋娘子問著:「誰打電話約你?」

  「市長。」單勇道。

  「你這張破嘴一天不吹牛撒謊能憋壞是不是?」鄭錦嬋笑了,直接不信。

  「吹吹吧,閑不也是閑著。中午你不用陪我了。」單勇道。

  「那好啊,晚上也不會你陪我了,我也想清靜清靜。」鄭錦嬋剜了一眼,明顯有點不悅,小包一甩肩上,不大高興地上車走了。

  瞧瞧,脾氣已經上來了,單勇悻然看著,慶倖沒告訴她是個女人陪,要那樣還沒准發什麼飆呢。

  ※※※

  時間過得恰好,薛亦晨再拔電話找人時,單勇已經在路上了,說了見面的地點,駛到地方一看,咦喲,隨便說了句,還真湊巧了,就是在天龍會所。

  會所的經營其實沒有什麼奧秘,主要在於保持會員的私密性,恰恰這一點讓很多人趨之若鶩,畢竟誰談點事也不想讓人打擾,何況單勇估計也不是什麼能放到桌面上的事。

  喝酒、應酬、談生意、看報表、做計畫……生意到了一定的層面,不必躬身做苦力活了,不過這種腦力活並不比原來的手搬肩扛輕鬆多少,來省城幾日,醋廠呆了兩天,源源公司呆了兩天,調味店和行銷隊伍又看了一遍,預計的事還沒有辦完,單勇覺得好像自己有多麼累一般,這種繁瑣和重複的日子,一點新意也沒有。

  進了會所,報了名字,薛亦晨已經約好了,俏麗的服務員把他領上了三層,臨街的視窗,一個商務套間,沙發茶几飯店衛生間一應俱全,談事的好地方,坐下來時,服務員沏上了一杯龍井,他給了謝意的笑容,那年紀不大的服務妞也在淺淺地笑著。忍不住讓單勇那陰暗的心思在晃悠,他在想,這服務員是不是也是能做特殊服務的那種,要是的話,就這萌萌的學生樣,身價估計得千把塊吧。又環視一眼會所的佈置檔次,他又提了提心理的價值,或許得幾千。

  想了半天依然沒有什麼興致,他覺得自己陷入了一種喜新厭舊的心態中,總是對熟悉的事沒有什麼感覺,甚至厭倦,他想過,不過想不通,話說飽暖思淫欲,那淫欲也滿足之後該思什麼呢?

  權力?不可能了。錢,好像也不是,靜靜地躺在銀行裡的財富他根本沒動過,現在也不需要動了,很穩定的生意,就醋廠每月都有不菲的進項,別說還有挖沙挖石的收入了。

  於是連曾經憧憬過無數個日夜的發財夢實現後,他也失去了應有的興奮感,似乎生活到這裡沒有目標了,就像所有商人一樣,不斷地賺錢、賺錢,然後等著所有的財產有朝一日變成巨額的遺產。

  篤篤敲門聲響打斷了他的思緒,叫了講進之後,眼前慢慢地一亮,穿著連衣花裙的薛亦晨踱步進來了,白底藍花,很清純的打扮,不像以前那麼張揚和妖冶,不過有點刻意的痕跡,商場上的女人總是占一份優勢,比如,這種讓男人一見就想入非非的感覺,會馬上消除陌生。

  「對不起,來晚了。」薛亦晨輕輕坐下,叫著服務員,點了幾樣菜,會所不做,可是能神通廣大地給你送來,只是省城那家飯店做的,當然收費不菲,單勇笑著道:「薛總,怎麼想起請我吃飯來了,還是在這麼高檔的地方,我自己都捨不得來呢。」

  「來這兒有一多半是扮闊的,真闊的沒幾人,你算一個。」薛亦晨不無恭維地道。

  「是不是?我正式身份還是響馬寨的農民啊。沒脫貧致富那種。」單勇笑道。

  「幾個月前說不定是,不過現在肯定不是。首先,單勇,我得謝謝你啊。」薛亦晨雙手交叉,放在桌上,開場白來了一句,單獨的面對面,還是頭一遭,這謝字說來卻是兩人的秘密,在棠梨鄉發生群體事件的當晚,她接到了一個電話,讓她走。她聽出聲音來了,是單勇,此時方謝,她看著單勇道:「為什麼這麼看著我?」

  「我不知道謝從何來,當然要這麼看了?」單勇道。

  「為那天的晚上的電話,如果我參與事後處理,又把自己綁五洲這條船上,說不定會一起沉沒。許中行就可憐了,現在還沒有出來,怕要被冠一個組織群毆的罪名,唐向榮被通緝了,可我還好好地坐在這兒,你說不該謝你嗎?」薛亦晨道,眼波如水,有那麼點意思了,是「謝」還是「獻」值得商榷了。

  「不用不用,真不用謝,我不是為你考慮,總得有人跳出去,否則在潞州一鍋端了,我朝誰要錢去……這不,你一出局,把給錢領我面前來了。」單勇笑道,事情過去很久了。那是一個刻意而為的事,他選的是容易對付的一位女人,如果後來接手者不知道其中蹊蹺一頭霧水,說不定還要費什麼周折。

  而現在,都達成所願了,薛亦晨雖然被刺激了一下下,不過並不著惱,畢竟現在她還在天中公司,又提了一個位置,也是拜此人所賜了。笑了笑,她放低了聲音道:「不管是有心還是無意,我還是要謝謝。」

  這個謝又帶上幾分羞怯,而眼中投射的卻是曖昧的味道,話裡有揶揄的感覺,聽得單勇噗聲笑了,一般情況下都是他主動勾引女人,而女人的主動勾引似乎是頭一遭,不過好像並不反感,反而有一種另類的滿足,畢竟這也是一位能激起男人獸欲的美女。

  篤聲敲門聲起,把兩人的視線隔斷了,進了兩三位元服務生,會所的服務果真迅速周致,點的幾樣時鮮送來了,魚子醬、鮑翅飯、米粒魚、雁腿髓,精緻到極致,都是那種專用於宰人的名菜,單勇淺嘗著,不時地看看並沒食欲的薛亦晨,突然間他問了句:「你是從潞州來的?」

  「為什麼這麼問?」薛亦晨驚了下,不知道單勇從那兒看出來了。

  「今天是指揮部的週報發佈會,你應該參加,打完電話到你進門,恰恰是從潞州到省城的時間。」單勇笑道,他快對指揮部瞭若指掌了,也是經常去拉關係,找活幹。

  薛亦晨笑了笑,點點頭,這下單勇就確定了,肯定不是巴巴大老遠跑來勾引他來了,他笑著問:「那你開門見山地好,別讓我猜你的來意。」

  「好啊,那我就開門見山地說了。」薛亦晨定了定心神,抿了口紅酒,冷不丁輕聲,不過咬字字很清地道:「我專程來給你講一個公事包的故事。」

  單勇沒動,只是眼皮抬了抬,似乎很迷茫。

  「一隻標色公事包的故事,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聽。」薛亦晨又道,乾脆捅到底了,加著砝碼補充道:「是段炎國隨身的那只公事包。」

  她放下酒杯了,在觀察著單勇的臉色變化,她期待從曖昧的氣氛一下子轉入緊張和震驚,這個轉換能讓她看到點對方的失態。她想,這個猜測如果成立,那麼公事包的新主人除了眼前這位,再無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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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0 23:12:41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苦逼們的甜蜜愛情 第59章 艱難反復蹺與蹊(2)

  疑似公事包新主人的沒有什麼變化,最起碼在薛亦晨看來沒有,他若無其事地品著酒,挾著米粒魚,偶爾看她也是疑惑的眼神,只是不鹹不淡地說了句:「那裡面一定有證據,對吧?」

  「對呀。」薛亦晨一喜,笑道。

  「一定是能搬倒很多人的證據,對吧?」單勇又道。

  「對呀。」薛亦晨又一喜,湊著身子道,她覺得似乎比想像中簡單。

  「那就沒什麼新鮮了。」單勇卻是放了個洩氣炮,直得啵道:「行賄的藏的證據,要脅受賄的就範,老一套了,這誰也會幹。你們原段總也不怎麼高明吧。現在領導精得跟猴樣,我就不信他能收集多少有力的證據。」

  薛亦晨不喜了,感覺單勇這似是而非的,連她也揣摩不准了,這究竟是知道呢,還是一無所知,或者是故作不知,她笑了笑掩飾著,換了個口吻道著:「段總其實比一般人都高明,甚至比同行更高明,如果你有興趣的話,我把這個公事包的故事講給你聽。」

  「興趣不大,他當著那麼多觀眾捅了那麼多領導,公事包裡就是錦囊也幫他翻不了身了。」單勇道,幾分謔笑。

  「光在嘴上說說,和有證有據不是一個概念,腐敗分子雖然很多,可沒那麼好抓,沒有證據誰也定不了罪的。」薛亦晨道,單勇放下了筷子,給兩人傾著酒問著:「那你的意思是,那個公事包會是很多證據?可要那麼重要的證據,總不能帶在身上吧?如果帶上身上,不是被綁匪拿了就是被員警收了,喲,很多人要倒楣了。」

  「呵呵,如果員警拿了,故事就不會這麼發展了。」薛亦晨搖著杯中酒,笑著道:「我跟了段總五年,段總有一個愛好,每個工程完結之後,他會把副賬留一份影印件存起來。」

  「什麼意思?」

  「修路是兩本賬,一本是合乎規範讓查的賬,另一本是真實支出的賬。」

  「哦,你是說,帳面支出和實際有出入?」

  「當然,要不有些打點的錢從那兒出?怎麼做平賬?」

  「那意思是,你們偷工減料了?」

  「要是那家不偷工減料倒是新聞了,這個不算。這樣說吧。比如兩公里的高速路橋招標投資兩個億,但是以設計規範做,賺不了多少錢,所以,有些地方必須省,比如水泥的標號省一點,那是一大筆,鋼筋的材質省一點,也是一大筆;甚至於在工人的食宿方面摳一點,也會是一大筆……段總手裡的賬就是每座路橋的這種真實支出。」

  「哦,是這樣。」單勇恍然大悟,不過馬上又迷糊了,直問著:「那也不對呀,他保存這些,不是他自己的黑材料麼?那有給自己添堵的。」

  「所以我說段總比一般人還是要強點。」薛亦晨笑著解釋其中的奧妙道:「你想,五洲修過的這麼多路橋多少都有偷工減料,這要捅出去是個什麼概念。這麼多路橋從招標、施工到監理、驗收,還有地方領導的參與,要涉及多少人?」

  單勇的眼睛睜大了,有點被嚇住了,那麼大的負面新聞怕是又要引起一次不亞于路橋跨塌的地震,而且不是一座,不是一個或者幾個人參與,怪不得段炎國在行內名聲頗大,敢情這傢伙也是滾刀肉,留著這些黑帳,既是傷己的兇器,卻也更是傷人的利器。

  有那玩意在手裡,誰不忌憚?真就落到員警手裡,他們也未必敢捅出來。

  「所幸這些東西外行人不太看得懂,所以段總也敢隨身帶著,只不過現在流落到外界,這可是顆定時炸彈,你說該有多少人擔心它什麼時候會爆炸?」薛亦晨輕聲道著,從單勇的表情裡她雖然讀不出結果,但讀出來了恐懼,如果事不關己,又何來這種恐懼呢?

  也許真是他?薛亦晨心裡暗問著自己,最難的就是這種情況了,似是而非,讓她無從下手,甚至連那個開價都斟酌著沒有合適的語氣說出來。

  好半晌的沉默,單勇收回了傾聽的表情,叉手後仰而坐,一副牛逼的姿態,陌生的眼光,不太客氣的口吻反問上了:「我明白了,你是覺得東西在我手裡?」

  「我可不敢這麼定義。」薛亦晨笑道,進入正題了,她委婉地道著:「不過如果誰拿到的話,那可是值幾百萬的東西,當然,前提是找個比較好的買家,比如,天中路橋公司。」

  「哦,這麼多領導的身家也不值錢嘛,才幾百萬。」單勇不置可否地道了句。

  「價格不是問題,可能會更高,不知道這筆錢單老闆有沒有興趣?」薛亦晨委婉地又問。

  「想賺,不過沒那本事。」單勇搖搖頭,就著鮑翅飯嘗著,邊吃邊道著:「我是真想賺,可也真沒那本事,你說這落我手裡多好啊,又能趁著機會宰你們一筆……要我開價,怎麼也得個千把萬吧,嘖嘖嘖,可惜可惜,好東西太多了,就怕消化不了。」

  好不惋惜的神態,薛亦晨又有了種自己方向錯誤的感覺了,這麼高的價格恐怕放誰誰也要動動心了,單勇看樣確實動心了,不過那有心無力也不像假的。

  接下來就進入繞圈子的俗套了,你想套我,而我也想套你,套來套去都是空話來回套,沒有實質性的進展了,飯將結束時薛亦晨突然發現,單勇似乎只對公事包本身感興趣,而對它值多少錢並不感興趣,很多話題都是圍繞著它曝光後能造成的影響展開的,當然,那個影響是誰也不願意看到的,就單勇也被震得有點咋舌。實在讓她捋不清,單勇究竟是知道還是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那天事發時,我被段炎國派的人扣到雁落坪了。你知道他派的什麼人,全是省治安總隊的員警,槍都響了,差點他媽崩了我。」單勇凜然道著,似乎在澄清自己,他見薛亦晨對這事好像不太精通,又解釋著:「你的路子錯了,我聽說也是你們路橋行業的一位大佬整的他,你想啊,能調動員警、能把段總幾個訓練有素的保鏢放倒,還能把段總挾持著讓他老老實實交待,然後再……嘩一傢伙捅外媒上。你仔細瞧瞧我,我要有那兩下子,我還跟在你們標段屁股後送禮,就為賣點沙、石子?」

  薛亦晨被單勇的質問問得收回了視線,說起來也是,那件事發生得匪夷所思,實在不像個潞州山炮能玩得轉的,說來說去,倒把薛亦晨搞得信心動搖了,她斟酌著道著:「你覺得會是誰?」

  「這怎麼能問我?得問你。」單勇道。

  「問我?」薛亦晨不解了。

  「對呀,他的仇家有多少,同行有多少,就有多少嫌疑人。還有,誰在其中受益最大,誰的嫌疑就最大……別把我列進去啊,我掙得那倆辛苦錢根本放不到檯面上,王一民那億元局長,光家裡搜出來八千多萬,他和王一民走那麼近,你敢保證沒人想搞王一民,把他捎帶了?還有,我聽說他和梁昆驍關係不賴,你敢保證不是有人想收拾梁昆驍,把他捎帶了……甚至我覺得這是一個官場的傾軋,由外而內開始,你還別勾引我,這包是不在我手裡,就在我手裡,回頭我得一把火給燒了,別說幾百萬,就幾個億我都不敢伸手拿錢,那不是拿錢,那是找死……」單勇凜然說道,說得薛亦晨心裡暗暗佩服,這人的見事很明,她眼波流轉著,聽到「勾引」二字時,笑了,笑著道:「幾百萬都勾引不上你,我恐怕更不行吧?不過也未必像你說的那樣,還真有人拿出來了,難道你真的一點都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拿出什麼來了。」單勇問。

  薛亦晨拿著幾張剪報,很小,遞給單勇看,是兩省高速公路管理局局長被帶走協查的事,她解釋了下,這些已經波及到天中路橋公司了,單勇看了看,謔笑著道:「這更證明,和哥屁關係都扯不上。」

  「是嗎?」薛亦晨笑道,越來越傾向于單勇是清白的了。

  「你想啊,以你說那麼多證據,為什麼偏偏捅這兩個傢伙?全捅出來轟動不更大?這擺明瞭是故意整他們兩個,不是想捅人立威,就是另有所圖……再問一句,這兩局長被整了,有誰給我一毛錢報酬沒有?」單勇又問。

  商人無利不起早,薛亦晨知道十有八九是找錯了,她笑著收回了剪報,說了聲對不起,不過還留了名片的電話,私人電話,讓單勇隨時可以找她。兩人告別時,已經是一個多小時過去了,送走了薛亦晨,單勇坐到車上駛離這裡時,才發現心跳得厲害,肚子裡咕咕作響,沒吃飽,給嚇飽了,現在又嚇餓了※※※

  ……

  「媽的,不會是老柴這個老流氓擺了我一道吧?」

  單勇車停在省城晉祠路口,看著依山而建的景區,這兒比較清靜,他不自然在捋著思緒。

  破襲計畫是他制訂的,韓黔說過老柴的原計劃,那是要殺人奪貨,只是他們一直擔心無法善後,而且萬一失手再招致段炎國的報復,無法脫身。單勇這個讓段炎國自陷難拔的辦法著實讓李玫蓮當時眼前一亮。

  「不對,不會是他們偷驢,我成拔橛子的吧?」

  單勇又想到了一種可能,事前柴占山已經追蹤到了段炎國,潞州的駐地,京城的豪宅,出入規律,以前覺得老柴神通廣大可以解釋,可現在單勇卻覺得裡面應該有點新內容,是不是有人指路呢?

  而且這麼下功夫,難道就為報維特被查封的一箭之仇?想找回面子?還是想找回錢?

  想找回面子,為什麼出獄後迫不及待地走了?想找回錢,為什麼連錢都不要了?

  一剎那間,單勇又覺得心裡高大的柴占山的形象瞬間開始萎縮了,商人和爛人信奉的是同一個上帝,真要是根本無利可圖,他想柴占山一定不會這麼做。就像自己,如果沒有棠梨村的利益,沒有沙石的利益,沒有賠償可要,他也不會去費那勁。

  「難道老柴的目標就是段炎國手裡那東西?」

  單勇又想,其實今天才知道段炎國手裡的東西有多恐怖,當然,換個觀點看,應該是有多值錢。如果加以所用的話,那拿回來了的賠償還真不在老柴眼中。如果有一個買家開價的話,搞倒段炎國再拿到他手裡這些黑帳,能開價到多少單勇不敢想。也許就恰恰在老柴和段炎國結仇後把這個條件亮出來,單勇估摸就是自己也會接受的。

  這個故事裡,還應該有故事,單勇在揣度著。

  他在回憶著牧場圈地的整個過程,其實初衷也就是要訛標段點錢,掙個百八十萬得了,就即便在和五洲的對抗中,當時的心理價位也不過兩三百萬,直到談崩,直到維特被查封,柴占山和段炎國結成了死仇。那麼這個時候,是什麼人會乘機而入?是怎麼插到兩人中間的?

  管道一定有,李玫蓮的交遊很廣,會所接觸到的都是些大佬,或者有其他途徑,比如那位一直隱藏在幕後的稽局,說不定是他的牽線,這一牽把柴占山放到了風口,然後柴占山或是被迫,或是被誘,伺機對段炎國下手,在他無法尋找到最安全的方式時,轉向找上了自己。

  於是自己代柴占山完成了這個不可能的任務,柴占山借機全身而退,將來就出事也輪不到他,事發時他被關在看守所,比單勇的理由還有說服力。萬一那個動手的落網,那交待出來的,是單勇,而不是柴占山。

  「噝……」單勇倒吸了一口涼氣,感覺到了此事的後患無窮,那一對賊男女現在出國逍遙去了,留著自己這麼大產業想跑都跑不了了,怨不得他把渡假村的生意都交給了宋思瑩打理了。單勇細細估算著,其實受益最大的應該是老柴,維特雖然賠了點,可頤龍灣是從秦軍虎手裡得來的,木屋渡假村的投資一多半是樊五義的浮財,賣了維特和頤龍灣,如果那東西還能再換一筆錢,他是賺了個缽滿盆盈瀟灑地走了。說不定是賺得不好意思了,才沒拿單勇訛回來的賠償。

  「棕色的包,棕色的包……這包,他媽的當時可在我車上呀。」

  單勇又回想著,當天出事,先撤出來的楊向兵把東西半道上給了他。破襲計畫是幾手準備的,挾持人質審訊是最好的一種,如果遭遇意外,就搶他手上的東西,他手上有黑材料,這個細節是李玫蓮說的,現在看來,似乎是有預謀的了。不過始料未及的是,雷大鵬找的切糕黨幹得太出色了,把保鏢引走五個,兩個目標都順利達到了,這個棕色包就失去它的效用了,只是出於謹慎封存起來了。

  既然包不在外界,為什麼又有東西捅出來了?

  那麼是他們取走要的東西了。還是包裡根本沒有所謂的證據?如果包裡沒有,那證據又從那兒來的?

  「不管怎麼算,好像驢偷走了,橛子留在我手裡。」

  單勇鬱悶地道,此時他斟酌如果真是一局棋,那他現在也已經是一個棄子了。

  可能嗎?單勇在思忖著,結果是,非常可能。老柴已經切斷了與潞州的一切聯繫,不管他想做什麼,肯定已經做到了,而且遠走高飛了。別說老柴,就手下那群貨怕是都換了身份隱藏起來了。那包裡不管有沒有證據,現在都成了燙手的熱山芋了。可惜的是,自己太過謹慎,把這個熱山芋捂得很緊,現在就想扔出去怕是都不可能了。

  一直在冥思苦想著脫身之策,不過他陷入了一種兩難的境地,如果像當年一樣的窮光蛋,可以無所畏懼地胡來,可現在,越來越龐大的產業,也越來越讓他拿不定主意。

  主意尚未想定,邀約又來,是王洗然市長,不知不覺已經天快黑了。單勇隱隱地猜到了這位王市長的來意,不過他沒猜到的是,請客的地點居然在同一個地方:天龍會所。

  「他也想要包?也覺得在我手裡?可他要包幹什麼?如果不是這個目的,好像就沒有共同語言了。」

  單勇懷著這個鬱悶的猜測,又原路返回到天龍會所,這段時間本就熬得愁雲慘澹,這一次怕是要讓他焦頭爛額了※※※

  ……

  在地球的另一端,一幢面朝大海,繁花似錦的別墅,早起的居民有的在修剪草坪,有的在做著晨練、靜謐的街道不時有黃皮膚黑頭發的國人慢跑而過,這個萬惡的資本主義國度,一幢別墅的價格居然和天朝京城一幢兩居室持平,持平也罷,居然還帶著小花園。

  移民的風潮久盛不衰,這兒通行語快成普通話了,李玫蓮把隱居的地方選在此處也頗有用意,移民在這裡的國內貪官家屬、奸商不少,湊一塊,又是當年的上流社會。

  「占山,你快來看……老吳把東西用起來了。」李玫蓮道著,抱著電腦,直到床上,一躍而上,放到了柴占山的手中,柴占山粗粗看過,是國外兩省高速公路管理局局長被帶走協查的事,疑似受了五洲事件的牽連,這消息看得他有點牙疼,看了幾眼,扔給李玫蓮了,不善多言的他連普通話都說不好,來這個地方也著實沒有預料中那麼好,找個侃天的都難。叼了根煙,不料被李美人抽走了,她嗔怪著:「你得戒煙,這地方看待抽煙和吸毒是一個概念。」

  「就他媽不該來。」柴占山氣咻咻地道,每每說這句,李玫蓮總要埋怨他個山炮,溶入不到生活中,不過今天例外,李美人小鳥依人般地抱著他,撒嬌也似地問著:「怎麼?後悔了一起出來了?」

  「出來倒不後悔,我不走,老稽安生不了,沒准怎麼黑我一傢伙,這傢伙從當派出所所長時候就開始收我的黑錢,遲早他會收拾我,到那時候,我怕是想走也走不了了……不過。嘖。」柴占山似有不忍,李玫蓮一抬頭,訝異地看著,突然問:「你對這事有點愧疚?」

  「他可是一點都不知道,現在怕是滿世界都在找那份東西。不管是老稽找上他,還是別人收拾他,他都抗不住。」柴占山確實有點愧疚了,側眼問著:「玫蓮,我可很少做對不起朋友的事,這一次我還真是有點睡不著覺。他都不知道最值錢的不是賠償,而是段炎國的電腦硬碟,他要是知道那塊硬碟我賣了一千萬美刀,他得恨死我。」

  這也是一個沒有新意的低俗故事,在和段炎國僵住落在下風時,有位和段炎國同等重量級的老闆找上了柴占山,開出了一個他無法拒絕的條件,而要做的事也正是他想做的事,順理成章地接下來了,接下來才發現沒那麼容易辦到。不過單勇太出色了,都替他幹了,而自己卻藏了一個後患沒有告訴他。

  「你不把賠償也都留給他了麼?說起來也算仁至義盡了。再說這小子也不是塊什麼好料,把我整進看守所,要是有人給他一千萬美刀,他想辦法做了你都不是沒有可能。」李玫蓮笑著道,指尖癢癢地劃過柴占山的臉頰。

  「希望他能走出來吧,我真不想害他,可這事沒有他,我還真辦不到。」柴占山黯黯地說道,有點懷念,有所不忍,可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如果他走出來,他得感激你,那一千多萬,給了兩輩子都掙不夠。」李玫蓮道,起身放下電腦,進廚房了,望著窈窕的美人,想著這幾個月閑得蛋疼的生活,柴占山還真是有點適應不了這種閒適。他甚至有點衝動想拿起電話拔回國內,不過又想了想,他放下了。

  好容易走出來了,他也怕再陷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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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0 23:12:53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苦逼們的甜蜜愛情 第60章 艱難反復蹺與蹊(3)

  「啪」聲燈暗了,在潞州市刑偵支隊的多功能會議室裡,幾幕銀屏閃爍著,微弱的亮光後,是一張張愁雲滿布的臉和炯炯有神的眼睛,據說是東明大酒店的案件有了最新進展,把市局的領導都驚動了。這個案子連省廳組織的專案組也沒摸到頭緒,在潞州駐紮了月餘先撤回去了,反倒是潞州刑偵支隊重案大隊拔了頭籌。

  「這是我們週邊採集的證據,嫌疑人沒有留下指紋、毛髮、腳印和其他東西。而且東明大酒店是一個涉外酒店,入住率在本市屬於較高的酒店,平均流動人口日均量在九百左右,事發前我們反查了三天的錄影沒有找到重點目標,案發當時,酒店的配電室保安被打暈,監控線路接入了照明電壓,全部被毀,所以在酒店內沒有留下任何視頻資料。嫌疑人反偵查能力很強,所有常規的刑偵手法都用不上了。」

  趙家成道著,切換了一下畫面,是切糕黨和保鏢開戰的場面,他指點道著:「不過在停車場裡發生槍擊我們通過交通監控剪輯到了一個遠景,大家看……第一槍的角度,是從圍觀觀眾裡射出來的。這一點已經確認。」

  放大的畫面,被遮掩的人群中,是子彈出來的方向,一槍保鏢腿一軟,切糕黨趁勢而上,成了混戰。趙家成又道著:「第一位劃車的維人已身亡,具體是什麼的原因讓這賣糕的糊裡糊塗就去劃那輛價值昂貴的阿斯頓馬丁,我們無從知道原因,我想,無外乎花錢雇的,只要給錢,這些人什麼都敢幹……於是我們是不是可以這樣推測,開槍的這位嫌疑人,他的任務是在樓下吸引保鏢的注意力,趁司機保鏢和賣糕的打起來,他再開槍火上澆油,以方便上面的人動手。」

  「一共六名保鏢,那三人呢?」有人在說話,是支隊長。

  趙家成隨口應到:「還在查找下落,看到第一現場的是東明酒店的服務員,據她描述,當時三位保鏢齊齊倒在門口,門是大開的,她以為都死了,不料有個人動了動,她驚叫之後去喊人,等喊來人時,三個保鏢已經不見蹤影了,我們對比了當時酒店外的錄影,這三個人都是趁亂逃出去的……當保鏢的丟了雇主,這飯碗算是砸了,又是這麼一位老闆,除逃他們沒有別的出路。我們已經根據籍貫地發了協查通報,現在暫且沒有結果。」

  很簡單,內應外合,吸引走一部分保鏢方便動手,把目標人挾持到下一層樓的一個房間審訊,那個慌亂的時候,誰可能想到被劫走的段總就在樓下。這個膽子奇大的做法讓趙家成有點咋舌,不管是撞到服務員或者沒有放倒全部保鏢,都是後患無窮,可他們畢竟做到了,而且還做得天衣無縫,稽局長也是老公安了,他知道部分案情,直問道:「失物有沒有出現過?」

  「在潞州沒有發現,據專案組提供的清單,金表、錢夾、銀行卡、筆記型電腦、火機,那一樣都是價值不菲的東西,我們分發照片讓各派出所協查二手市場和典當行,沒有見過。這麼重要的東西我們他們不會留在潞州。」趙家成道,對於失物的追蹤一直沒有斷過,他明顯地感覺到其中有事,可在這他這個位置,不該問的一般都不問,所以他也不清楚這其中究竟有什麼東西讓專案組一直沒有放手。理論上,目標應該是那幾位元實施作案的嫌疑人才對。

  「說說你的發現。」稽局道,這個沒發現,似乎其他發現讓他興趣不大。

  「我的發現還在遺留的監控錄影上,我想,就即便他們破壞監控設施,但總得進入到其中才能破壞吧,所以無論他們怎麼隱藏,肯定已經出現在監控上,幾次查找無果,我用了笨辦法,把所有畫面上採集到的人像全部放大,然後和我們掌握的罪案資訊庫比對……結果,我發現了這個。」趙家成摁著無線滑鼠,畫面一放大,不多的觀眾齊齊咦了一聲。

  有三個圖像變成了亮色,像一個馬賽克的光點,根本無法辨識體貌,而縮小後,又像一個普通的畫面一樣,看不出異樣來,有人問著怎麼回事,無所不在的監控都出問題了。趙家成道著:「這個不難,懂電子原理的人都能辦到,衣服的風帽或者帽子裡,縫上一層發光二級管,可以干擾反射大部分光線,拍出了照來,就成了這個樣子,這從側面能反應出一點犯罪分子的特徵,應該從事過電子類相關行業,有這一招,他們進出酒店如入無人之境,不過聰明反被聰明誤,恰恰是這一招,也讓我們確定了,進入酒店的嫌疑人是四個人,除了沒有面部特徵,身高、體型、著裝,我們經過一個多月的模擬,做了個成像。」

  四個嫌疑人,一個個表露無疑,壯的、精瘦的、勻稱的,除了沒有面部特徵,基本遵照當時的著裝在電腦上模擬出來了,趙家成又道著:「在檢測現場的時候我們一直想不通,為什麼段炎國出門就遭了伏擊,後來根據專案組回饋的消息,他們是被熏出來的,於是我們查找有害氣體的來源,最終在段炎國臥室的床下找到了沒有補乾淨的窟窿,是自下而上鑽的眼……如果有人兵行這種險招,那他在樓下呆得就不是一天兩天了,他不可能不和樓層的服務員撞過面,於是這個嫌疑人,最先被我們描驀出來了……」

  其中的一位,慢慢上繪上了面部表情,是一位大鬍子,稽瑞勇的局長心裡咯噔一下子,有點嘆服現代的刑偵技術手段。只要有一個突破口,其他的就迎刃而解了。

  「這個人持證登記的名字叫田軍,身份證是真的,不過人和證對不上號,我們遠赴甘陝排查,發現這是個真證假人,案發前三日他入住東明國際酒店,我想一直就在幹這個事……之前最後一次出現在我們視線中是在維特被省治案總隊查封時,他的身份是維特當時的保安,這一點羈押的李鵬宇也能證實,我們通過在押的李鵬宇和樓層的服務員比對……發現這一拔人的來源,就在維特,不像什麼說的職業犯罪駕臨潞州,應該就是這幾個人……」

  面部,都被定格描上了,其中還有省隊兩位陷在潞州的交待,這幾個人曾經也是進入到段炎國視線中的,除了那位元驚鴻一現的槍手,四個人羅列在諸位員警的面前了。

  韓黔、楊向兵、徐少忠,加上田軍。三個月的深挖排查,把目標鎖定了。即便身份是假的,可體貌一露出來,就離抓到不遠了。

  「那為什麼不對這幾個迅速抓捕。」沉默了片刻,稽局長問。

  「全部消失了,身份也是假的,而且假身份用了很長時間,我們查訪過原維特的人員,出事後再沒有見過,現在連維特和頤龍灣也出售了,老闆柴占山現在也下落不明。」趙家成道。

  「儘快確定身份,否則無法發通緝令,情況也儘快向專案組彙報一下。這個失物省廳很重視。」

  稽局道,黑暗裡臉上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在接下的案情討論中,柴占山和維特的糾葛放到了桌面上,只是又有一個新問題,柴占山當時還在獄中,難道是他遠端操縱了這些人,還是另有其人,而幹這麼大事,難道就為了把段炎國挾制起來讓他露露醜,似乎在動機上,還有說不通的地方,不過趙家成盯著那堆失物描驀的圖片,他知道重點也許在這個上面,但這麼長時間了,找人也許有希望,真要找到那東西的下落,怕是很難了。

  ※※※

  「先生,請。」服務員做著謙恭的手勢,把穿著浴袍的單勇往會所的桑拿間裡請。

  吃飯,聊天,就單勇和王洗然兩人,飯間什麼也沒說,飯後卻是邀單勇一塊泡熱水浴了,說是解乏,不過單勇明白了,現在的領導還真精得跟猴樣,一絲不掛進了蒸汽騰騰的空間裡,等於解除你所有的武裝了,想耍什麼花樣,那是不可能滴。

  這個時候才是談話正式開始的時候,圓形的大理台檯子,浴池能容數人,王市長揮手摒退了服務生,長長地伸展著,摁著衝浪紐,他身側冒著一片水花,叫著單勇,兩人平躺在水裡,只露了個腦袋,單勇突然覺得有點怪怪的,這市長其實和普通人沒什麼區別,脫光了也是兩蛋一機,頂多是保養的不錯,身上很白,腹間已經有少許贅肉了。

  「這兒環境還不錯吧?」王洗然隨意地問著。

  「挺好。」單勇道。

  「飯菜還合胃口?」王洗然大問。

  「挺好。」單勇又道。

  「那我給你說的事怎麼樣?就是評選創業青年的事?」王市長又道。

  「挺好。」單勇還是同樣的話。

  王洗然市長異樣了,回頭看了眼正愜意泡著熱水澡的單勇,呵呵笑了,感覺這孩子好像還有點局促似的,單勇回望了,也訕訕笑了,兩人心知肚明,曾經的那一番對話讓關係近了一層。王洗然市長笑道:「你也挺好,幹得不錯,不過剛得到點消息,你可能要有點麻煩。」

  「是嗎?」單勇問,經事多了,表情和語氣裡沒有恐慌了。

  王洗然沒有發現單勇的異樣,他輕聲道著:「我聽說,公安已經用刑偵技術恢復了東明酒店那幾個綁架段炎國的人。」

  「哦。」單勇道。

  「恢復得很準確,好像都是原維特出來的人。」王洗然又道。

  「哦。」單勇道。

  「下一步就是對他們追捕了,這個事影響太大,員警不會輕易放手的。」王洗然再道,他直直地看著單勇。

  「哦。」單勇頭也不抬,眼也不睜,還是平淡地一句。

  這下子讓王市長鬱悶了,讓他也心驚肉跳的事,這執行人反而一點反應也沒有。那件事他覺得十有八九是身邊這個人幹得,可偏偏看上去好像一點也不像似的。半晌他手劃著水示意地單勇問著:「難道,你一點都不擔心?」

  「擔心什麼?」單勇終於改口了。

  「小夥子,如果可以開誠佈公的話,我們可以談談。如果你這種態度的話,我們就沒什麼可談的了。」王洗然不客氣地道,單勇一抹臉上的水,坐起來了,笑著道:「可以呀,這件事頂多和我有點關係,和您可一點關係都沒有,沒必要談這個吧。」

  咦?這話舒服,王洗然心放下了一半,領導都怕身邊的人知道的太多,而單勇雖然不是身邊人,可他屬於那種已經知道夠多的人,多到已經有點讓王市長感覺到心神不寧的程度了,萬一這傢伙真被員警抓著了,把那晚上面授機宜而且提供黑材料的事捅出來,他這市長面子上須是不好看了。更何況如果和他有關係,而且又是東明綁架案的主謀,那要捅出來,他這仕途算是得劃個句號了。

  於是王市長斟酌著語氣道著:「小單,我還聽說呀,段炎國陷在潞州時,丟了不少東西,那東西裡有很重要的一份什麼材料……按理說我不該過問這事,不過出於安全考慮呢,我覺得這東西還是藏緊點好,最好是毀了,你說呢?畢竟那東西不是你能操縱得了的人。」

  「我說我沒拿,您信不?」單勇道。

  明顯不信,而且對單勇的態度有點不悅了。完了,這算是屁股上抹黃泥,沒事(屎)也像有事(屎)了。單勇換了個口吻道著:「王叔,要拿了我不怕告訴你,我真沒拿,但是有人拿走了,現在都懷疑我拿了,這事你得給我做主啊。」

  「我……我怎麼給你作主?」王洗然啞然失笑了。

  「就是需要說話的時候,幫我說句話唄,又沒人證明我拿了。」單勇道。

  這說得含糊不清的,王洗然倒有點懷疑真是他拿了,他語重心長地道著:「這東西放在誰手裡都是個定時炸彈,已經傷到人了,真要出事,我還真說不上話了,別告訴我你不知道啊,兩位高速公路管理局的局長說捋就捋了,官場風浪要比江湖險惡得多,你指不定那個居心叵測的人在算計你。」

  「呵呵,就像您算計王一民一樣?」單勇突然問道。

  這句話真怒了,王洗然有點出離憤怒地把濕毛貼吧唧一聲,扔在單勇臉上,憤然起身,他走出水池時,回身憤然道著:「我來就是告訴你,我和你沒有什麼關係,就王一民是我讓你舉報的又能說明什麼?在這個事上我們兩清了,再糾纏不清,對你沒有什麼好處。」

  是威脅,也是決裂,王洗然一直無法放心的就是這傢伙嘴不牢,看那慵懶的樣子,實在讓他生氣,他這麼露底,單勇卻是笑道:「晚了,王市長,咱們一條船上的,你不幫我都不成。」

  「哼,白日做夢。」王洗然怒氣衝衝道。

  「我要說我已經拿住了你軟肋,你一定不相信對吧?」單勇道。

  「可能嗎?我會被你威脅?」王洗然被氣笑了。

  「那你耐心點聽聽是不是威脅,沒錯,你讓把王一民一干黑材料給我讓我想辦法,這個威脅不到你……不過有件更大的事,你可能不知道吧。」單勇道著,抹著臉。輕描淡寫地說著:「沒錯,東明的事是我幹的,和你無關,不過把段炎國視頻接到國外,傳到外媒上,卻另一個人有關,也和你有關。」

  王洗然心裡咯噔一下子,嚇住了,單勇輕聲道著:「這個人一聽說是貪官污吏,沒二話便答應了,你說我要落網了,把這些爛事都捅出來,你說會是什麼結果?您不會不知道是誰吧?」

  那個名字呼之欲出了,是王華婷,王洗然氣得氣血上頭,差點暈倒,指點著單勇罵著:「你你……你真卑鄙,利用華婷的善良和正直。」

  「那不一樣嗎?你不在利用我的卑鄙和無恥嗎?本來這事我都沒想摻合,假如那天晚上你把我拒之門外,我想都不想,我連王一民長什麼樣都不知道……可你很意外地對我很客氣,還教我怎麼幹,告訴我那些事能把他拍死,我想你不會不知道我有前科吧?你在驅虎吞狼,根本沒顧及我的死活。真的,我不介意被您利用,不過我很介意利用完了,就把我踹過一邊吧?」單勇道,不客氣了。

  王市長萎了,氣無可泄了,直指著單勇評價著:「你夠狠,怨不得年紀不大能搞這麼大身家。好,那你說說看,想幹什麼?過分的事別指望,大不了我讓華婷永遠不回來。」

  「反正我們不可能成為翁婿,更不可能成為朋友了,再說我對您這號人也不怎麼感冒,認識這麼久,我沒提過什麼非份要求吧?很簡單,再相互利用一次……你幫我把屁股擦乾淨,總不能讓黑的白的都跟在我背後吧?」單勇道,指了指身邊的位置,王洗然市長好不鬱悶,他想了想,這個人似乎還算有點信用,於是又無奈地坐到單勇身邊了。

  騰騰的蒸汽、嘩嘩的衝浪水聲,掩住了這裡的竊竊私語,第二次密謀,看似也不算太難,王洗然市長是陰著臉走的,簽了會員單,直說好好照顧朋友,先離開了會所。

  於是這個照顧在單勇剛打完電話就到了,帥帥的服務生會錯意了,以為會員叮囑的照顧是這類照顧,領了四位清一水萌萌的學生妞樣進了單勇房間,服務生把情況一說,直說會員簽單了,您還看得上麼?

  這鶯鶯燕燕,笑不露齒,媚眼亂飛的,把單勇看得蠢蠢欲動,一揮手霸氣道:「挑什麼挑?挑不上多不給妹妹面子,都留下吧。還他媽不知道能快活幾天呢。」

  那服務生退出去時,已經看到了單勇兩手攬著香肩呲笑上了,這客夠豪的,連著有人請,他都思謀著,一定得把這號貴客拉攏到會所隊伍裡。

  一夜無語,次日單勇腳底打軟地從樓上下來時,那幾位妹妹抿嘴淺笑著拋著媚眼送的,吧台的服務員送了兩件小禮物,又邀請單勇入會,單勇哼哼哈哈了幾句,搖搖晃晃地出了會所,駕車駛走不遠,在一家快捷酒店前接到了匆匆趕來的武子,上車第一句話就是:「武子,咱們可能被賣了,你跟我一起回憶回憶細節,看那兒還有疏漏。這幾個月了,我估計員警就再笨也摸著點邊了,不是咱們不出現在現場就沒事。得想法子把這事了了,否則咱們都安生不了。」

  武子聽得敢情大清早讓他來省城是這個原委,大駭不已,兩人掰著指頭,一件一件開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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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0 23:13:11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 苦逼們的甜蜜愛情 第61章 百密有疏且尋覓

  單勇是個一心能二用的人,最起碼武子看來是,明明討論著黑事,還不忘辦正事,先是去了趟源源醋業公司,和鄭錦嬋、鄭之源父女一起又去了趟省農科院,進植物研究所不知道幹什麼去了,武子可沒心思想這些了,滿腦子都是大隊的員警包圍,然後他被冰冷的手銬銬走的一剎那,就像一幕皂劇一樣,緊接著又想起老婆抱一個手裡牽一個,那場面,該讓人多心酸吶。

  返程的路上,幾次恍惚差點把車開溝裡,單勇叫著停車,坐到了駕駛位置,看看有點神不守舍的武子,現在明白老柴為什麼單單把他留下了,敢情這傢伙根本不是走黑路的料,他駕車啟動,邊走邊問著:「你怕了?」

  「不怕。」武子搖搖頭,故作爺們。

  「真話。我有點怕。」單勇道。

  這麼一說,武子才歎氣了,不怕也是假的,直咧咧著想當年退伍回來,嫌鄉下呆得沒出息,進城打工,沒明沒夜開出租。一天累得半死也落不著幾個錢,這日子剛有點起色,卻也是讓人心神不寧,那不寧的地方在哪兒?武子說出來了,要真出事了,那娘仨可怎麼辦?

  「你幹的時候沒考慮後果?」單勇問。

  「我沒幹什麼呀?不過擱你說好像挺嚴重。」武子愣著道。

  「你覺得不嚴重啊,他們作案你望風、他們逃路你接人,最關鍵的那個棕色包你都見過,真出事,你甚至比動手的人都麻煩。」單勇道,武子心神不寧地瞅著單勇問著:「嚇唬我?」

  「我吃飽了撐得嚇你?你個法盲。我問你,老柴給了你多少安家費?」單勇問。

  「三十萬。」武子囁喃吐了個數字。

  「你啥都沒幹就給你三十萬,是你長得太好看?」單勇反問。

  這一說,武子不再強了,覺得傾向于單勇所說的成分更大了,快上高速時,單勇乾脆把車停到了路邊,也看著武子,兩人已經掰了細節,沒什麼新意,正如單勇所料,武子接著楊向兵離開,那包楊向兵打開,在車上就忙著拆電腦的硬碟,偏偏武子這貨太實誠,問都沒問,而且說讓把拆剩下地給了單勇,他就老老實實給了單勇。之後那一群人齊齊消失,直到老柴出才又重現,而現在,早就已經杳無音訊了。

  「你不至於這麼膽小吧?」單勇異樣地問,反而笑了。

  「我膽也不小,可那要坐牢,還得坐好多年,你不怕呀?」武子反問道。

  「這不商量辦法嗎?哎,你不偵察兵出身嗎?好歹總得有點膽子吧,怎麼老柴手下還能有了你這號人。」單勇無奈地道。

  「我服役的部隊是一個偵察連,不過我是在炊事班幹了三年。」武子道。

  「我操……夥頭兵。」

  單勇咬牙切齒,被武子憨憨的樣給逗著了,就這號老實巴交的伙夫,可不得你說什麼,他就幹什麼。武子被訓得有點糗,不吭聲了,單勇見著又是安慰著:「得了得了,夥頭兵就夥頭兵,也算個兵,也別多想了,我把實底交給你,這事要說怕也怕,那動手的四個人萬一有一個陷在員警手裡,咱們倆就沒跑,我是教唆,你是幫兇,都輕不了,說不定我還比你重,東西還在我手上呢。」

  武子眼神動動,又有點同情單勇的意思,卻不料單勇話鋒一轉道:「不過我想那四個不那麼容易陷了,老柴是個老犯人了,他應該能想到遲早包不住,那四個不是被他遷出國就是換了身份隱藏下來了,以他隱藏這麼多年,連你也不知道這幾人來路的水準,一時半會,員警怕是找不著人。」

  武子又是神色一松,不料單勇話鋒一轉,又變了:「可找不著更麻煩,員警會像蒼蠅一樣天天追著你,因為你和我,和老柴幾乎是最近的人,不查你都說不過去,甭指望有安生日子,更何況那件危險東西已經到了別人手裡,多少知情點的都知道段炎國是折在我手裡的,回頭不朝我要都找不著別人……所以呀,要想安生,不夾在黑白中間難做人,必須把這事了了。」

  「怎麼了?人家出國了,咱們拖家帶口的,可往什麼地跑。」武子鬱悶地道。

  「跑什麼,你忘了,還有一個關鍵人物。」單勇道,眉毛挑挑,提醒著:「那個開槍的。」

  呃聲嚇了武子一跳,趕緊地擺著道:「招惹那種人,還不如落員警手裡呢。再說那就是柴哥養了十幾年的嫡系,誰也不知道他在哪兒。」

  「就在潞州。」單勇道。

  「你怎麼知道?」武子問。

  「我想的,玩槍這玩意可是個技術活,不可能上手就會,既然是個久經考驗的老炮,那他就十有八九陷進去過,這號人,他要沒有老柴那財力,他可走不了……況且對於這種隱藏在暗處的人,走一處不如留一處,因為有穩定經濟來源,根本不用靠其他賺錢,只是偶爾用用而已,所以我想,這人絕對在潞州,就老柴出國也未必想帶這種人,他帶上有什麼用?總不能去和FBI叫板吧?」單勇道。

  「那你找出他來有什麼用?」武子問。

  「他不知道我們的存在呀,老柴頂多把這個底交給了李玫蓮,讓她在關鍵的時候用,說不定還有對付我的意思,而這個人,頂多能認識四個人裡的某一個,他不可能全認識,認識的越少越安全……現在這個情況,都消失了,他如果藏不住了,那捅出來的,可就不是咱們的事了。」單勇道。

  武子愣了愣,似乎覺得有點道理,看單勇時,單勇又道著:「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這個槍手萬一落在員警手裡,那老柴就永遠也回不來了。」

  「能挖出來的嗎?我們也只是聽說過,根本沒見識過。」武子道,回想起了東明酒店外的那一幕,不聲不響地藏在人群裡開一槍,然後又不聲不響地消失,這水準和膽量,怕是比辦事的哥幾個要高得多。

  「咱們離這麼近都挖不出來,其他人更沒門了。」單勇發動著車,不確定地道。

  「可你挖出人家來,有什麼用?萬一員警審不出來,不還得是咱們的事。人家肯定比咱們耐實,犯的事越大,員警抓住越不說。」武子擔心道。

  「不必說,想法子把事情栽他腦袋上,讓員警順著線把事釘到柴占山頭上,齊活了。我就不信他們以前沒黑事。」單勇道,他開車可是穩當得很,似乎這事在心裡盤繞著多少有點想法了,走了好遠,武子才問著:「單勇,咱們這是不是辦得有點不地道了。」

  單勇剜了他一眼,他趕忙解釋著:「我是說,老柴人不錯,對你對我都不錯,你就猜猜把人家就想成那樣?我總覺得不至於。」

  「悄悄拆了電腦硬碟不告訴我,事完了齊齊消失連我也瞞著,不至於都不可能,你別跟我強嘴,你就屬於被別人論價出賣的料……現在給家裡打個電話,我想員警該去你家查了,你是老柴的司機,警務上講,這重點排查對象。」單勇道。

  武子聽得半信半疑,給家裡去了個電話,水站一切安好,和老婆還膩歪了幾句,這下總算是放心了,可有時候就不讓你放心似的,沒走多遠電話又回來了,老婆在電話裡小聲問著:他爹,你不是幹壞事了吧?怎麼你剛放下電話,員警真上門找你來了※※※

  ……

  維特的週邊排查不那麼好查,涉及的人員多,身份雜,而且關門後許多外來暫住人口已經去向不明,僅憑著當時屬地派出所的登記查找,實在是有點難度,刑偵支隊的意思是從20到45歲的男性入手,重點收集那四名已經確定體貌特徵嫌疑人的資訊。

  資訊和預料中沒有什麼大的出入,不是保安就是電工,還有說是老闆打手的,因為親眼見過田軍和韓黔帶著人揍一幫喝酒鬧事的小痞子,非法產業裡一般都會豢養這種幹髒事的人,招之即來,揮之即去,蛛絲馬跡多得很,可要真想找到人,怕是難度大了點。

  這一天的收穫不大,找到當時的門房、兩名保安,還有歌城送果盤的小公主,都是隱隱約約的印像,這些人雖然在維特,但不常露面,也就是知道個人而已。四拔人分頭行動,曲直帶人又一次提審了還在看守所的李鵬宇,也沒有什麼新的發現。眾人回頭再聚到單位時,看到了幾輛省城同行的車,心思轉得快已經猜到了,這案子,又把省裡驚動了。

  恰好,人剛回來,隊長趙家成招呼著幾位刑警,把搜集的情況大致彙報一下,隊辦裡那幫技偵鼓搗著電腦,正是那堆兩個多月分析的成果,這些東西引起了省裡來人的極大興趣,帶隊的那位趙家成仰慕已久,是省刑偵技術研究處的老處長范洪籌,省廳培訓的老師,全省大部分刑警都和他師徒相稱,人已經年過半百了,一頭頭髮脫了一多半,不穿警服,那尖嘴猴腮的樣子得讓人當成個犯罪嫌疑人,不過趙家成可不敢小覷這老頭,每每人家檢視他的成果,就像小學生等著老師評價作業一般,有點惶恐。

  聽完了彙報,又看了一堆選輯的錄影資料,范洪籌代表省廳來人發言道:「家成,辛苦了,是你們打破了這個職業犯罪的神話,幹得漂亮,特別是在嫌疑人反偵查意識這麼高的條件下,能把他們拼出來,非常了不起。我代表省廳,向你們表示祝賀。」

  掌聲,熬了這麼久時間,終於有這麼一個官方的認可了,讓刑警們的精神興奮了一下下,趙家成謙虛道:「范老師,我們在您面前可不敢班門弄斧,您的警齡比我年齡都大。」

  「謙虛,值得再表揚一回。」老範笑道,不過話鋒一轉道:「別怪我以老賣老,省廳派我來督導,那我就提點意見,你們幹得非常出色,這一點是不可否認的,但是,你可能要犯一個我們經常性的錯誤,路子對了,方向錯了。」

  「這個……」趙家成一下子為難了。似乎有點不信。

  「這種錯誤的結果是,直接走過死胡同,你現在就是這種情況,再往下,是不是沒轍了?」范洪籌笑道。

  趙家成笑了,點了點頭道著:「沒錯,我還真沒轍了,等查到了,一溜煙全不見影了。」

  「不是員警太笨,實在是現在犯罪形式和模式的翻新太快,柴占山這個人我有所耳聞,說起來算咱們敵對陣營裡的名人,幾次被你們咬住了,他都逃脫了。最後一次送上門來了,卻不料幹了件更大的事也從容溜走了……我之所以說你的方向錯了,是因為這四個人包括柴占山,你可能短時間抓不到。除非他們再犯案。」老範道,給了個洩氣的判斷。

  「您是說,他們都跑了。」趙家成道。

  「對,柴占山被打擊過不止一次,他對咱們的手法很瞭解,幹了這麼轟動事,不管是不是他,他的手下參與了,最安全的辦法就是把人都變走,綜合你們的排查結果,我猜想,這老炮已經完成跳出這個圈的動作了,現在說不定在世界上某個角落安安生生當富家翁呢。那些手下,他一定會藏好,甚至也會想辦法出境,一出境,我們就鞭長莫及了。不是滔天大罪,連引渡都沒必要。」范洪籌笑著道。

  辦公室的刑警可笑不出來了,警隊塵封的檔案裡,有很多這樣銷聲匿跡的人,他們犯罪生涯的輝煌,不外乎給員警抹了一筆濃墨重彩的黑色,可又能如何,正義與邪惡的較量,沒有完勝,亦無完敗,一直就在一種此消彼長的均衡中。

  「不要氣餒,現在每年外逃的貪官和嫌疑人說出來是個天文數字,這像湖邊釣魚的,你釣不走所的魚,執法者也一樣,你抓不完所有的嫌疑人。」老範卻是一副過來人的口吻道著,給刑警們打著氣道:「我之所以說你們方向錯了,錯在這兒。」

  他拿著那個未確定體貌的空人像道:「別人可能走,這個人,走不了。」

  槍手?那個人群裡開槍的槍手。可這個人是隱藏最好的一位,到現在為止沒有人對他準確地描募出面部特徵,相比而言,應該是最難的一樁。

  「之所以說他走不了,有幾個原因。第一,這是個老手,人群裡開槍居然不慌不忙而且成功地隱藏了形跡,這是位有豐富犯罪經驗的人,在經驗積累的過程中,他不可能不和我們發生過交集,應該有案底,而且犯的案子不少,否則犯罪不會升級到這個水準。就即便沒有案底,他也不敢輕易嘗試通過海關出境,除非偷渡。第二,我覺得偷渡的可能性都不大,這是從他的行事風格上分析,他能很容易地溶入到周圍,從容地在人群裡開槍,這對他是一個熟悉的環境,但凡這種人對於不熟悉的事有恐懼感和警惕心,輕易他們不會放棄一個在他們看來很安全的環境。第三,就柴占山本人未必願意帶著這種人走,大家想啊,腰纏鉅款,出國過富日子,他帶這種人幹什麼?等著反水連他也做了?我覺得我要是柴占山的話,我想什麼,我幹什麼,絕對不會告訴他……這種人,用則可,用完如果不滅口,只能扔過一邊讓他自生自滅。」

  老範的話像是給在場的打一扇天窗,一下子透亮了。趙家成反應很快,馬上調整了人員的配置,安排把東明酒店周圍五公里的所有監控拍攝的畫面提取,尋找和柴占山舊案案底有交集的目標,搜索全市所有有涉槍涉爆案底的人,安排妥當,再回頭時,老範卻是拿了一張實物照片遞給他道著:「這也是一個目標,據我們分析,已經流出去了,如果被居心叵測的人得到,怕是又有咱們忙乎的了,試試吧,就找不到東西,能找到它流失的管道和它的新主人,也算是奇功一件。」

  照片上,是一隻棕色的公事包,包旁邊,電腦、手錶、錢夾※※※

  ……

  「天快黑了。」

  「再找一遍。細一點,牆角、磚縫、床底,旮旯犄角全摸一遍,這裡不比城裡,沒什麼垃圾,就有都在這兒呢。」

  「啊。」

  「給點精神,這麼萎?」

  單勇叫嚷著訓著武子,跟在屁股後的小寶貴直呲笑,中午就到史家村了,一件事,在李玫蓮曾住過的地方翻箱倒櫃,亂找東西,你問他找什麼,單勇摸著後腦勺也說不清楚,甚至他還突發奇想,讓寶貴牽了狗,聞了聞李玫蓮枕過的枕頭,讓狗兒嗅著在房子周圍找東西,結果呢,那狗兒叼回一條穿過的粉色內褲,還真是李玫蓮的。

  這下別人的眼光可就有問題了,最起碼史大娘就不對了,進來出去一雙白眼,間或指桑駡槐,可單勇和史老爺子那關係,她又不好趕人,史寶英半下午回來的,聽得單勇來了,好一陣高興,不過又聽弟弟一說這事,臉黑了,嚷了單勇幾回,單勇都瞅空溜了。

  找啊,找啊,順著史家的牆根下,單勇又來回走了一遍,還把鬆土刨了刨,三個月的時間不長,可草長得老長了,能找到什麼他不知道,他只是隱隱覺得這兒是唯一的線索遺留地了,又一次快找到門口時,一雙運動鞋擋在他面前,又是小寶貴,這小兄弟就怕你不忙,添亂來了。單勇不耐煩地揮手道著:「去去,一邊玩去。」

  「嘿嘿,我有李玫蓮的東西,你要瞅不?」小寶貴道。

  單勇一驚瞅著這傢伙齜牙詭笑,就這樣子怕都是不招人待見,自己要找的東西怕是不會在他手裡,他不信地嗤了聲,小寶貴一揚手裡的手機又問:「真有,想不想看。」

  嚇了單勇一跳,趕緊伸手,寶貴不給,搶了半天,許諾進城玩又加了幾個條件這小子才放手,不過一看手機,根本沒有SIM卡,一下子單勇洩氣了,訓斥著道:「東西呢?」

  「這兒……這兒。」小寶貴摁著機鍵,調著螢幕,乍一下子進了圖片收藏,哇哦,驚得單勇眼睛直凸,居然是李玫蓮的半裸像,好幾張,他想了想,應該是洗澡時候被這傢伙從牆窟窿裡拍到了,這下子哭笑不得的單勇盯著壞笑的史寶貴問著:「寶貴,你才多大,都喜歡上這調調了?」

  「我拍了我們村小媳婦好多張呢……還看不,這兒還有。」兩人窩在牆根,小寶貴悄聲說著,冷不丁慘叫一聲,耳朵被揪住了,一回頭,嚇壞了史寶英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踹了弟弟一腳,看著發愣著的單勇,一把奪走了手機,一看,哦喲,揪著單勇也要扇耳光,好歹沒落下去,狠狠地踢了一腳罵著:「你有病是不是?找的就是這些。」

  「不是不是……這是……」單勇不迭地解釋著,不料被小寶貴又踢一腳,他趕緊道著:「這是單勇哥的,他給我瞧,你們說啊。」

  說著一溜煙跑了。單勇尷尬地站著,指指寶貴,又沒說上來了,無奈地道著:「算了,算了,就算是我的吧。史姐,你看,我這人品質確定有問題,怨不得你爸死活看不上我……那個,我那個……」

  下文慢慢咽下去了,史寶英把手機沒收了,直道著:「別替他遮掩,我還不知道我弟弟是個什麼東西。」

  喲,這倒清者自清了,單勇好歹松了口氣,單勇總是避免著和史姐面對,可不料總是面面相對,他尷尬地要走,卻不料史寶英一攔道著:「到底找什麼?」

  單勇不說話了,拿著手機,掰了後蓋,指著道:「可能是這個,也可能是其他,只要她留下的東西,我都准找出來。」

  「手機卡?」史寶英不相信了。

  估計是沒見過,單勇問過了,事發的那天李玫蓮邀寶英出去過一趟,是去市區潞鋼體育場見了個人,但寶英沒見到那人,而那個人,恰恰是單勇最想找到的,此時再談,單勇又囉嗦上了細節了,問著寶英道著:「史姐,那天回來的時候,她開沒開過窗戶,往外扔東西,比如,拆了手機卡扔了。」

  「沒有,她一直打電話呢。」寶英道。

  「那回來後呢?」單勇又問。

  「回來我就去養殖場了,我哪知道。」史寶英道。

  一問三不知,單勇乾脆不問了,糊裡糊塗往家裡走著,連史寶英喊著他也沒注意,直上了二樓,這正堂屋二層一間是客房,另一間是史姐的閨房,進了李玫蓮住的房間,武子還在模索,什麼東西也沒有,做了個攤手無奈的姿勢,單勇卻是倚到了視窗叉手而立想著,那天完事回來,如果在路上把這些處理完了,那可就麻煩了,總不能幾十公里的路挨個找吧。

  這是基於一個慣常的判斷,和那種人聯繫之後,聯繫過的手機卡一定會處理了,單勇一直覺得在史家村這個不設防的地方處理的可能性最大,而既愛乾淨,又不隨便走動的李玫蓮活動範圍不會很大,可惜失算了,那麼小點的東西,還真不好找。或者,根本就沒有。

  「單勇。」

  「單勇……」

  有人在喊,半天單勇才嗯了聲,卻是問著武子道:「武子,屋子裡有灰燼沒有?哎,誰叫我。」

  「你你你……」史寶英火了,立在門口手指戳著,氣不打一處來了,直訓著單勇道著:「你和那個騷女人一樣,天天站視窗那得性,看著我就想把你踹下去。」

  罵了句,氣咻咻地走了,武子呲笑了笑,不料這話好像醍醐灌頂一樣,讓單勇突然想起了沉悶中李玫蓮那個倚窗而立的姿態,也許,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能做的就是倚在視窗翹首企盼……那這裡,很可能成為她下意識動作的地方,單勇想到此處,慢慢地伸出頭,看著一二層之間的水泥簷板,那兒,有一個白白的東西,他驚喜地喊著:「武子,這兒,到下麵接。」

  他忙著找了個掃帚,伸著胳膊拔拉著,一會兒武子撿了個東西上來了,攤開手裡,卻是一張被折了幾折的手機卡,單勇笑著拿在手裡,小心翼翼地撫平了,得意地道著:「我說了吧,她不是專業水準,肯定要有疏漏。」

  說著辨識著上面的數字,武子卻是稍不懂,直問著:「肯定早停機了。有什麼用?」

  「用處大了,手機卡都有三類編碼,一類的PIN碼,一類是加密32位碼,卡背後這個是系列號碼,有這個碼就能對應到手機號,有手機號就能查到通話記錄,有通話記錄,就能連接到另一端……老柴不可能親自和那個人接觸,他們之間應該有一個慣常的聯繫方式。」單勇笑著道,伸手拍了拍武子肩膀得瑟了:「學著點,兄弟我當年為了整點事,在這上頭可下過工夫,要不好好學習,早被員警抓走了。」

  說著,撥通了電話,報著系列數位,讓董偉查三月十八號的通話記錄,那傢伙當客戶經理,這事走後門容易得緊,等待的功夫兩人卻是已經急匆匆地下樓奔上車要走了。剛上車史寶英在後面追著喊著:「嗨嗨,吃了飯再走……單勇,我還問你事呢。」

  「快走快走。」單勇緊張地道著,換了一副笑臉伸出頭來喊著:「顧不上了,史姐,我媽喊我回去呢,改天我再來啊。」

  車倉皇地離開史家村,看著家門口站著寶英,沒來由地讓單勇有點幾愧疚,這個念頭一閃而過,又一個昨晚春光旖妮的畫面覆蓋了他的腦海,他在想,自己確實品質惡劣了點,真不適合娶這麼一位純樸的老婆。

  不多時回到市區時,拿到了一張不太長的話單,在大致對上那天的通話時間時,單勇會心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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